“第二……”
“时延!”时延乍一开口,就突然被阻断,在沙发上懒懒坐着的男人,忽然直起身,凝着他面无表情道,“你最好在三秒钟之内离开我家,否则我就要动手了。”
余安安如何,全凭他一个好恶即可。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方式加以诋毁,或是看轻。
即便那人,是他最好的兄弟。
时延枯坐了几个时辰,哪会这就走。当即又是冷冷道:“白慕阳,你不要忘了你……”
话音未落,拳风猛然袭击到面上。时延堪堪避过,对方又是一拳挥过。时延再是避不开,两人便这么打在一起,折腾到半夜,也未曾分个胜负出来。
时延知道白慕阳是在发泄,便也尽全力陪他打。白慕阳虽是恼了,却也顾及着他的左手。原本,伤了左手的时延也并不是他的对手。纵然在队里时,两人是势均力敌。
末了,却是两人都筋疲力尽,才又都摊坐在了沙发上。
白慕阳喘了口气,站起身去冰箱里拎了两瓶酒,丢给时延一瓶。时延稳稳地接过,仰头灌了一口,才又看向对面的男人,难得拎了些语重心长的语气:“和她在一起,你会比现在过得更加艰难。”
他还没有想那么遥远的事。
只是身处在黑暗中太久的人,突然望见阳光,有些忍不住。
白慕阳握着酒瓶,向前伸了伸手,两人瓶子碰了碰。他侧过身,看着高大的落地窗外,天边的暗色依旧那么浓。
白慕阳勾了勾唇,唇角的弧度像是扯了一抹微凉的笑意:“我在想,怎么让她喜欢我?”
他想要被那个女孩照耀。至于他自己是否喜欢,还不是他要考虑的事。
时延:他在这里坐着,果然是个错误。
“你看现在的天色,一如我要守住一整宿的黑暗,遇见她,我才将要望见光明。放心,我不是你,不会至死方休。不过想要试一试罢了!”
他的声音极轻极淡,但时延太过清楚,这一次的白慕阳有多不寻常。两人认识多年,他何曾对任何一个女人多看过一眼。
况且,他酒瓶里的酒一滴未动,他清醒得很。
时延别过脸,仰脸又凶猛地灌了一大口。
白慕阳将酒瓶搁在桌上,倏而笑了。像是大彻大悟后的释然。只那笑意挂在这明亮通透的房间里,又有他冷白的肤色相称,竟是像地狱归来的使者一样,看得时延都是一个激灵。
偏偏,他还模样正经地询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喜欢你的青梅吗?”
时延这样激烈地阻止,不过是怕他走了他的老路。所以最好,就不开始。
时延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们一起长大。你们,见过几次?”再者,那些随着时光一起流入血脉的欢喜,何曾由着他选择。
白慕阳懒得作答,一脚踹了桌子。上面的酒瓶当即就要倒下,时延眼疾手快地接过,睨他一眼:“那你预备怎么做?”他既然决定了,他陪着就是。
白慕阳单手支着头,眼前浮过女孩漆黑的眸子冲他微微一笑的模样,唇角都挂了暖意。
他嗓音温润清和道:“让她喜欢我。”
……
余安安当晚回家,洗漱过后,就瞧见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
她看了眼来电的主人,随即回拨过去。游游很快接听,偏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颇是哀怨道:“安安哪,我又要进入学霸状态了!”
游游喜欢上林恒宇之后,时不时地就要进入和林恒宇一样的学习状态,甚至要更拼命,才能勉强和他站在一起。因而,余安安也没几分惊讶,淡淡地回道:“哦,又怎么了?是林恒宇最近又想参加什么比赛?还是要发表什么论文?”
游游喜欢和林恒宇并肩站在一起的感觉,余安安知道。
“他要出国留学。”游游的状态又萎靡了些。
“你也要一起?”
“嗯。”游游应了声,愈发是有气无力。
余安安坐在椅子上,声音不由得严肃了些:“如果你没有遇见林恒宇,你给自己规划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她从未恋爱过,只觉得游游这样实在让人委屈。如果是她自己,当真做不到这样追着一个人跑。
游游一愣:“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如果在你原本的打算里,没有出国留学这一条,现在却为了一个男人,离开父母。”余安安不解,“就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可以付出这么多吗?改变自己原本要走的路,换一条更难,甚至可能看不到终点的路。”
游游愣了愣,忽然笑了,满是无谓道:“这怎么能叫付出?只是出国留学而已,你是不知道,追着许少康的那个女生,人家那才叫付出,我都自愧不如。再说了,我喜欢的可是个顶优秀的男人,为了他我变得更好,不也是对自己的投资吗?”至于结果,当然很重要。但要她放弃这一刻的欢喜,她做不到。
呃……
余安安默了默,当真要和喜欢许少康的那个女孩相比,游游这些自然不算什么。但游游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总见不得她这样委屈自己。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余安安突兀道。
她看得见别人的喜欢,但不确信自己的。
“就是心跳加速,总想看到他呀!”另一端的人极是兴奋道,八卦因子登时就冒了出来,“说吧,我的余小姐,你喜欢谁了?从实招来,是不是那个书店老板?”
余安安被她追问的耳根子有些发热,悄悄舔了舔唇,才生硬地扯开话题:“你当初,是怎么确认你喜欢林恒宇的?”
林恒宇与他们同龄,余安安因为游游,也见过他几面。他那人看来自律清冷,待人又是疏离,唯有笑起时露出两颗小虎牙。
游游念叨最多的,是他的学霸光环。除此以外,余安安对他并不了解。因而更是觉得,他们两个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人。
“大概,因为我喜欢看他笑。”游游在床上换了个姿势,双手托腮趴着正经道,“我觉得他笑起来特别好看,像向日葵一样。”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不确信你自己是否喜欢他?”游游听她不说话,随即猜测。
余安安又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艰难启齿:“我好像的确喜欢看见他,也喜欢他那张脸,但是……我在反思自己的肤浅。”
不就是喜欢人家那张脸吗?
游游“噗嗤”一声笑出来,且笑声有越来越放肆的节奏。
游游笑罢了,才宽慰她:“肤浅又怎么了?这世上谁不肤浅?你就想想自己,如果你脸上有一块胎记,或者一道疤,许少康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巴巴地追着你。”
“你也不会?”
“不会!”游游坦言,“如果我遇见林恒宇的时候,他不是笑起来这么好看,我不会喜欢他。但是如果我喜欢他之后,他毁了容,我还是喜欢他。”
“我这么跟你解释吧!”游游爬起来,盘腿坐着,感情讲师似的缓缓道,“我们第一次遇见一个人,心跳加速啊或者怎样,多少是因为他身上有吸引我们的那个点。这个点,可能是他长得好看,可能是他气质好,也可能是所有人都在吵闹,只有他安静坐着。这个点有无数种可能,但是并不是一局定胜负,还是日后一点一点的了解更为重要。”
“你现在喜欢他的脸,日后渐渐喜欢了他的人。等他老了,丑了,你还是会喜欢他。”
余安安默了默,心下的心虚略少一些,转而才后知后觉颇有些惊异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游游扁扁嘴,特意哼了哼:“我这是失败多了,自然就无师自通了。”她才不会告诉安安,她自个买了好几本有关两性-情感的书。转而又是提醒她,“奶奶明天就回来了吧,我看你还是想想,如果奶奶问起,你要怎么说。”
第11章
说吗?
她其实没打算说。
她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余下的事余下再说。
只是明天奶奶要回来却是正经事,睡觉前,余安安给陆弘哲发了信息,明天请他代班一天。
自从她成了那间书店的正式员工,陆弘哲彻底成了兼职,基本是她休息的时候他才会上岗。
陆弘哲回了信息,说好。她便关了灯睡下。
只是关灯后,到底是没忍住,又盯着白慕阳的微信头像瞧了一会儿。分明,那只是一团黑乎乎的方块。
次日清晨。
余安安少了闹铃的提醒,却是没扛住身体自个的生物钟,七点多便睁了眼醒来。
翻个身,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偏是昨晚睡得好,这会儿再也睡不着。思及奶奶大约中午到家,便跳下床,自个做了早餐。吃过后,便换了身运动装,准备出门去买菜。
最近的菜市场,骑车大约也只要半小时。她便拎了车库里唯一的一辆自行车。
等奶奶回来,正好有几道清淡的菜在等着。
奶奶喜欢吃鱼,再买一条鱼。
余安安这般思索着,蹬着车子骑出小区。结果,不过两步,就猛地握了刹车,一条腿支在地上。
男人站在四个圈标志的车旁,仍是白衬衣和黑色西裤,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悠闲。
余安安凝着他的眉眼,脑海里竟极其没出息地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么美的风景,怎么就没人拍照呢?
随后,握着车把的手指才紧了紧。他那般好整以暇的神情,好似知道她会出现一般。
白慕阳向她缓缓走来,一面道:“我来接你上班。”女孩今日穿了白色的运动装,附和着丸子头,愈是青春明媚。
一个小小的书店店员还需要老板亲自接送?
余安安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尽量平静道:“我今天家里有事,昨晚和陆弘哲说过了,今天是他代班。”
白慕阳怔了下,献殷勤没献好。
尴尬浮在空气中仅有一秒,白慕阳垂眸看向她的自行车,转口就道:“你这是准备去哪?”
“买菜。”余安安应了,抿了抿唇再不知能说些什么。
白慕阳偏又靠近了一步,嗓音混着整宿没睡的沙哑:“我送你。”
余安安嗅见他身上残留的香烟气息,下意识就屏住呼吸,但到底是嗅见了,身子觉得不适,眉头当即就蹙了起来。
“不用了,”她身子后倾一些,“我骑车过去就好。”
白慕阳敏锐地察觉到她微颤的睫毛,脸上掩不住的排斥,拧了拧眉,但没再靠近:“不舒服?”
余安安迟了几秒才道:“我不太能接受刺激性气味,可能你身上有些烟味,我闻着有些不习惯。”
等她的时候,他抽了几根烟。没想到,她是闻不惯这味道。
这些在她的个人资料里并未有显示,上面内容繁多,却都是一些明面上可调查,和一些极其隐晦之事。至于她会做饭这些细节,便是无从得知。
亦是怪不得,每一次见她,她身上都是清清爽爽的,从未有那些浓郁的香水味。
白慕阳后撤两步,给她让开了路,一面勾唇浅笑:“那我明天早上再来接你。”
“不用!”她几乎是不假思索。
白慕阳似是看出她的仓皇,唇边的笑意绽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好像我们认识以后,你对我说过最多的,就是‘不’。”男人拎着慵懒的声线缓缓道,“你很讨厌我?”
“不是不是!”余安安慌忙摆手,面对白慕阳,明明他温和矜贵,偏偏她总有种被逼到墙角无处可逃的感觉。顿了顿,才勉力解释,“我自己有车,而且我奶奶今天回家,你来接我,真的不方便。”
“那……我们明天在书店见。”白慕阳也不再逼她,只温柔地注视着。
余安安被瞧得脸颊发烫,慌忙道:“明天见。”然后便是蹬着车子落荒而逃了。骑得远了,方才又猛地踩了刹车。
她忽然有些懂了,为何热爱杜撰的那些文人总要将一个王朝的覆灭归咎到一个妖媚倾城的女人身上,因为美色倾城,还真有实施的可能性。
她面对白慕阳那张脸,怎么就不能稍微冷静一点呢?
想好的多了解一点,每次都要落荒而逃。
……
落在原地的白慕阳凝着女孩离去的背影,眸子一点点暗下。
猎物同阳光一起触手可得。
手机铃声响后,他接起,时延在另一端道:“那块地,我再问你一遍,要是不要?”
闻言,白慕阳薄唇翕动,眼底瞬时划过冷厉的光芒。随后清晰地吐出一个字:“要!”
……
余安安买菜,回家,做饭。及至奶奶到家之前,她已然完全恢复如常。仿佛这一颗心,没有被搅扰过。
最后一个菜盛出的时候,柳慈刚好推门进来。
余安安解了围裙,就大步跑过去,和奶奶抱了个满怀。
柳慈今年六十五岁,但身板依旧笔直。这时孙女跑过来,她一面亲昵地抱住她,随后又是略带些嫌弃地推开她:“这丫头,一身油烟味。”
余安安嘻嘻笑笑,不在意地哼了哼:“明明是饭菜的香味好不好?”
一旁走进来的吴妈晓得这是她们祖孙亲昵的日常,就附和道:“夫人,您刚才不是还说饿了吗?您看小姐又做了一桌子菜。”
柳慈伸手敲敲她的额头:“我听小林说,你又让他休息了。再这么下去,他就要担心自己会失业了。”
“林叔难得休息嘛,再说,我自己会开车的嘛!”余安安晃了晃奶奶的手臂,撒娇撒的十分明显。“奶奶,你先去洗漱一下,然后过来吃饭。吃过饭,再回房好好地休息。”
“嗯。”柳慈应了,转身回了房间。
余安安和吴妈将菜一样一样地端出来,碗筷摆放好的时候,余安安便同吴妈道:“吴妈,要不您也去休息吧,我猜奶奶今天肯定有话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