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日,白慕阳照旧将车子停在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而后步行前往书店。
还未走近,就远远地望见女孩在书店门口又被人缠住了。
仍是那位令他极其讨厌的许家独生子,许少康。
“安安,你奶奶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在你的生日宴上给你安排相亲吗?”这事非同小可,人尽皆知的相亲,闹不好,就直接被认为是未婚夫妻了。
到时,他的希望更是渺茫。
余安安避开他要来握她手腕的手,本是略有些烦躁的心情压抑了一整晚,这时又被勾起些:“怎么,有问题吗?”
“可是你又不喜欢他们!”许少康愈发是焦急,“奶奶怎么可以一点都不考虑你的感受?”
“他们?”余安安微怔,不是一个男人吗?
“你不知道?”许少康亦是惊了,“我听我妈说,到时候整个人宁滨市有为的单身青年都会被邀请过去。”
余安安愣了愣,这才意会出奶奶的意思。原本,她还以为奶奶是已经选定了人,只等着让她见面。现在却是好了,只要她说都不喜欢,反而更省事些。
许少康瞧着余安安明显松一口气的神清,心下愈是焦躁不安,他慌乱地伸手去抓余安安的肩膀:“安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喜欢你呀!而且我们一起长大,至少是长辈们常说的知根知底,到时候你要是随便被什么人勾……”勾引二字就要出口,许少康忙改了口,“被人骗了,不就坏事了吗?”
余安安百无聊赖的应付着,余光瞧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正大步走来,登时没了耐心应付,立时挑拣了最能让许少康立即离开的话。她轻飘飘道:“奶奶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但是你,你不是已经和卢颖在一起了吗?”
许少康追着她从未停下,但这确实不妨碍他接受别的女孩的示好。游游与她提过几次,她也都没放在心上。毕竟,她不在意那个人,自然也不在意他做什么。只是现在,她下意识地便是希望许少康赶紧离开。她不想两次,都被白慕阳撞见她和许少康仿佛有什么牵扯一样。
到时又是他说的,不懂得拒绝。
话落,许少康的脸色果然一阵青白,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偏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余安安便又道:“我回去工作了。”
许少康在店外停留了一会儿,到底是走了。
那一晚,确然是他自己错了。且错在了太多人面前,被太多人知道,辗转流传到余安安耳朵里,不可隐藏。
尤其,那一晚喝醉的并不是他,而是卢颖。清醒状态下犯的错误,更是无法辩驳。但或许男人就是如此,身体和灵魂可以分开驱使。即便是这一刻余安安给了他这样下不来台的难堪,他依然盼望她来做他的妻子,成为他相伴一生的那个人。
……
白慕阳进门的时候,余安安正整理书架,她知道他即将到来,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乱跳。
他踩着炙热的阳光走来,整个人偏似带了股清寒之气,仿佛店外的热气是温暖怡人的。短发垂落遮住凌厉的眉骨,银丝框下的眼睛含着温和的笑意,薄唇微抿,嘴角微微扬起。
尤其那一丝不苟扣到最后一颗纽扣的衬衣,棉质的触感,且是偏宽松的款式。余安安没来由的想起故事里,有关这一类男人的形容:斯文败类。
他一步步走来,像漫画里的人出现在现实世界,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上。
她差一点就滑动喉咙,咽一咽口水,大约是莫名的很想被欺负。
果然是美色害人。
白慕阳在她一步之外停住,余安安这才拎起所有镇定,收起所有肤浅的心绪,眼光却又没出息地落在他脖颈处的纽扣上,没敢直视他的眼睛。
“送你!”
男人将怀里的东西递了过来,余安安这才算将目光落在别处。
是一束被透明塑料包裹的花,下面用浅色布条扎了蝴蝶结作为固定。余安安认得这花,叫做“情人草”。
许少康曾送过她,并仔细解释了花语。永远的爱。
只是许少康送的,是新鲜的情人草。白慕阳递到她手中的,是情人草干花。
白慕阳看她只是抱着,不像寻常女孩子收到花会闻一闻,随即道:“这花去了香味,你做装饰用就好。”
是以,只是送花,无关花语。余安安松了口气。
白慕阳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忽然又道:“这花倒是很称你。”他的眸光专注,低沉的声线夹杂着浅浅的笑意。
余安安愣了愣,才发觉他的言外之意。这束花很称白慕阳,自然也很称她。
因着这一日,她身上也是柔软的棉布衣裳。只不过,他是白色衬衣,她是白色裙子。像极了情侣间特意地装扮。思及此,余安安的耳根不禁有些发烫。赶忙走向柜台的方向,一面将花放下。
白慕阳顾自走到窗边,他常坐的那个位置,长腿交叠,嗓音沉沉地唤她:“过来坐。”
余安安在他对面坐下,却是拎不出他那般慵懒的姿态,整个人绷得紧,脊背也是挺得笔直。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镜框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戴眼镜,不由得鼓起勇气率先开口:“你戴眼镜的样子,看起来很特别。”尤其是银丝框的眼镜。
白慕阳笑意愈浓,唇角扯起明媚的弧度,语调却是带了几分自嘲:“嗯,斯文败类。”
“啊?”余安安如被戳中心事一样惊慌,唇畔都抖了抖。
白慕阳忍不住笑开,抬手抵住额角,讳莫如深的眼光直直地凝着她:“你也这么想?”
“还有别人……”也这么想?
余安安说了一半就赶忙紧紧地闭上嘴,斯文败类,这可不是什么正经夸人的词。
白慕阳一整排洁白的牙齿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他笑得极是灿烂,面色温柔,一双漆黑的眸子甚至带些宠溺。
他道:“时延也这么说。原本我还不能苟同,现在看来,你们是对的。”
“不不……”余安安慌忙就要解释,偏是怎么都没法找补回来,只好放弃挣扎,“可能是我们的错觉,但就算是斯文……你也是最好看的那一类。”隔开的“败类”两个字余安安没说,不然总觉得像是骂人。
殊不知,白慕阳本人,却是极其受用。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斯文败类,也算是夸奖了。尤其,是余安安的评价。
“那你以为,这样好是不好?”白慕阳指腹划过下唇,附和着“斯文败类”的评价,眼底涌出慑人的光凝着她。
这动作本是轻佻,且略有些骇人,但他做来偏是诱人犯罪一般。
余安安唇瓣微张,赶忙别开眼,没来由就道:“是不是很多女孩都喜欢你?”她这话说得突然,说罢连她自己也惊了,后悔得差点咬了舌头。
这话听来是恭维,字面意思也没错,但总像是她也喜欢他一样。
第14章
纵然,她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大约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他。
余安安在旁人的宴会上,曾见过娱乐圈被无数女孩封做男神的明星,也曾一时感慨,但却不是像对着白慕阳一般,难以自持。
白慕阳眼底划过璀璨流光,转而又极是诚恳地摇了摇头。
“没有?”余安安微惊,那一丝尴尬瞬时也缓解了些。
“嗯。”白慕阳重重垂了垂下颌,满眼无辜。
确然如此,以他往日雷霆风格,从未有女人向他表白过。
余安安瞬间就自我怀疑了,难道只有她一个人瞧得见这男人风华无双?不对,那天还有一个女孩来问他要联系方式来着。
“我听说,你奶奶要为你安排相亲。”
白慕阳倏然开口,余安安蓦地收回神:“你怎么知道?”
“宁滨市最有名望的柳老夫人为孙女举办二十岁生日宴,这事不是秘密。”相反,它已然以最迅速的姿态传到了每个人耳里。
余安安倒没在意白慕阳是怎么知道她是奶奶的孙女,毕竟,这个圈子也就这么大,也就这么些人。那日白慕阳认得她的手表,后来又送她回家。知道她是谁,也不足为奇。
“我奶奶大约是觉得她自己年纪大了,不放心我。”
白慕阳凝着女孩宁静安和的面容,眉心一跳,那些经年往事,余安安或许真的不知道。
她被教养的这样乖巧懂事,又单纯善良,不像是知晓那些真相的样子。只可惜他拿到的资料里,并没有余安安是否知晓这一部分。
“那你呢?”白慕阳反问,“你怎么想?”
白慕阳手指搁在膝上,略有些紧绷。他就像一个预备捕猎的猎人,还未布置好陷阱,猎物已然奔向别人的囚牢。
余安安略思索了会儿,到底是坦然道:“说不抗拒肯定是假的,只是,能够体谅奶奶的用心。况且,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因而也不觉得什么。”
“怎么应对?”
余安安眸子闪过狡黠的光,语调颇是轻快:“我就说我不喜欢呀,奶奶那么宠我,肯定不会赶鸭子上架硬逼着我。”
她说这话时眸光熠熠,是当真有自信。
被宠爱着的自信。
然白慕阳眼中还是闪过一抹暗色,柳老夫人废了这么大劲,换孙女一个“不喜欢”。这事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收场的。
他手指轻叩着腿,忽的又听女孩道:“或者,那么多人,也许我真的会喜欢上谁也说不定。”既然许少康说,奶奶是请了整个宁滨市的青年才俊,那她一个都瞧不上才是稀奇。
白慕阳手指一僵,随后握了拳。然他微微抬眼,依是温和无害的面目,“也好。”
……
渐渐有客人进门,余安安便离了位子,进入工作状态。
白慕阳提步出门,这时的街道人还不多,他走到略僻静些的地方,滑动手机屏幕,落在“时延”二字上。犹豫了片刻,到底是选了另一个号码。
另一端的人隔了二十多秒方才接听,白慕阳倒也不意外,只耐心等着。
“Hi?”另一端的人嗓音略有些含混不清,转瞬突然惊异道,“白慕阳?”
白慕阳淡淡回应:“嗯,是我。”
另一端的人仿佛立刻清醒了:“是时延他出什么事了吗?”
白慕阳挑眉:“你巴不得他出事?”
“……”另一端陡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闷闷回应,“没事就好。那你找我……”
白慕阳这才正经些:“现在的美国大约是半夜,很抱歉打扰到你,但我的圈子里没有能问这话的女人,所以只能请教你。”
另一端的人仿佛突然泄了气,但仍是维持了礼貌:“你说。”
“该怎样迅速让一个人女孩喜欢上我?”
他说得平静,另一端却是万分惊异:“你有喜欢的人了?”默了默,又道,“她是什么类型的女孩?安静的,还是活泼的?”
白慕阳不由蹙了蹙眉:“算了,我还是换个问题。”
咨询时延根本得不到答案,咨询时延的这位青梅却也不是最佳解法。他们两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同他的情形实在相差甚远。
“你就告诉我,怎么迅速拉近两个人的关系?或者,怎么让她在意我,记挂着我?至少,让我在她眼里与别人不同。”
他是商人,习惯用最快的解法得到答案。而余安安的生日宴已经没多久了,他预备的细水长流和来日方长,已经不合适。
另一端沉吟了许久,方才道:“我不清楚你们两个现在的关系状况,但是我们女人之间,大约靠着共同爱好或者买买买就能走近一步。但是你……”她自然不能奢望白慕阳能和一个女人有什么共同爱好。
“别人我不清楚,但是对我来说,看见一个男人不为人知的脆弱,可能更能击溃我。”最初,她和时延也是这样方才跨越了那一步。
“脆弱?”白慕阳微微蹙眉。
另一端似乎也察觉了,这种东西怎么会存在在白慕阳的身上,转口道:“或者,你就使苦肉计好了,寻常女孩子看见即便不会心疼,也不会无动于衷。”
“好,”白慕阳立时有了主意,“谢谢!”说着,就要挂断了电话。另一端清楚他的意图,慌忙就道,“等等!”闷了闷,又是小声问他,“他最近好吗?”
你不在他身边,他就很好。
白慕阳正准备往回走,倏然顿住步子,过河拆桥也不能太明显,遂简洁回应:“还不错。”
他说过,另一端便是没了声音。
白慕阳挂断电话,随即打给时延。
“联系柳夫人的事,先等一等。”他要先稳一稳余安安,“还有,这两天如果有人找我们麻烦,别拦着。”
“你想做什么?”
“苦肉计。”白慕阳沉沉道,黑眸中暗涌翻滚而过,是掌控一切的了然。
另一端沉寂了一会儿,随即冷冷道:“再来一次车轮战,你能扛得过?”疏忽仅有一次就好,再来一次,可说不准是不是就要命了。
“那就找几个人,伪装成来找我麻烦。”
白慕阳说得随意,时延坐在宽敞明净的办公室,却是陡地就被勾得暴躁了。他唇角微抽:“初十那天,不是现成的苦肉计?”
白慕阳脸色蓦地沉下,原本慵懒倚靠的姿势也猛地站直。
他薄唇微勾,迅速转手戳了时延的软肋:“苦肉计这招是刚才我请教时芸,她告诉我的。你想知道,她还说了什么吗?”
时延如满身攻击的刺猬,这时陡地被翻转过来露出柔软,憋了好一会儿才道:“什么时候要人?”
“今晚。”
白慕阳沉沉道,柳夫人已经回来,若她知道余安安工作地方的店主是他,只怕不会给他多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