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前几天视频已经隐晦的提过,这时,大约要正经提出来了。
“好!”吴妈笑着应了,“等你们吃过饭,我再来收拾。”
柳慈很快下来,只是简单洗漱,又换了身棉质的家居服。
两人面对面坐下,柳慈只尝了一口菜,就满眼笑意地冲余安安道:“我们家安安这么好的姑娘,嫁给谁,绝对是他们家的福气。”
余安安望着奶奶眼底的深意,夹菜的手指一僵,就这么直入主题吗?
她有所准备,却还是下意识就赶忙转了话题:“奶奶,你这次出去,玩得开心吗?”
柳慈慢慢地咽下口中的饭,方才回她:“都差不多,转得地方多了,发觉还是家里最好。”
“那是!家里有我嘛!”余安安立时扬了扬头,满脸娇嗔。说着,又是单手托着脸颊,目不转睛地盯着奶奶,“不过奶奶,等我老了,也能像你这么美就好了。”
她所憧憬过的一生里,奶奶目前的状态就是她理想的老年状态。
奶奶肤色偏白,脸上略有些皱纹,但皮肤干净,并未有一粒老年斑,面部轮廓也看得出,年轻时是位端庄秀丽的美人。
头发隐有白丝,但没有漂染,木梳打理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了个复古的发髻。
大约是美人迟暮,但眼睛依然灼灼发亮。便是老了,优雅动人的气度仍在。
奶奶一面被捧得唇角的笑意抑制不住,一面又是慢悠悠地提醒她:“你这个就叫彩虹屁,奶奶懂。”
余安安立时吐了吐舌头,低声哼唧:“还不许人说真心话了。”
奶奶愈是宠溺地看着她:“你这丫头……”
吃过饭,余安安颠颠地就要跑上楼,生怕奶奶提及别的事情。“安安呐!”结果,还没迈开步子就被叫住。
余安安扯起嘴角转过身:“怎么啦奶奶?”
柳慈一眼看穿她那点小心思,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带到客厅的沙发上。方才缓缓道:“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往年,她想要的东西,平日里奶奶也就给买了。生日礼物一般都是意外的惊喜,从未提前问过。
这时奶奶提及,余安安哪敢附和着猜测,只佯作无谓地笑道:“都好都好!只要是奶奶送我的,我都喜欢。”
“当真?”柳慈憋着笑,摆明了挖了坑在等她。
余安安明知如此,也只好默默咽了咽口水:“当真。”
“今年的晚宴,奶奶想给你办得大一些。”
余安安立时瞪圆了眼睛:“多大?”
往年的晚宴,虽说也很正式,但来得多半都是她熟识的人,一般是同学,朋友,以及许少康的妈妈每年也来,再有便是奶奶的一些故交。
这一年,突然要办得隆重一些,余安安不得不生了一丝警醒。
柳慈偏是笑得愈发慈祥,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奶奶想在你的生日晚宴上,送你一个大礼。”
余安安愈发是不安地后撤了些,小声道:“您……您想送什么?”
是什么礼物,非要那么隆重,还要众人皆知?
柳慈看她那副小表情,不由得特意白了她一眼,又将她拉得近了些,才模样正经道:“奶奶预备送你个……男人。
第12章
奶奶尾音勾得极长,像带着诱惑一样。但余安安感知到的,只有心跳刹那的停止。她的脸色完全僵住,她知道奶奶要给她安排相亲对象了,但未曾想到竟是在那种场合。
怕是以后不论成与不成,都会落下不必要的麻烦。
“奶奶……”余安安扁着嘴,揪着柳慈的袖子咕哝,“我还小嘛,真的不着急。”
柳慈看她是真的不愿意,遂握住她的手,嗓音也沉了几分:“我知道你不着急,过了生日也才二十岁,刚刚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但是安安,奶奶着急,奶奶怕看不到你结婚。”
“奶奶……”余安安垂着头,喉头有些酸涩。她预料到会这样,最怕也是这样。
一旦奶奶这样说,她所有拒绝的话,都再也没办法说出口。
“奶奶不是逼你。”柳慈凝着身边低垂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要是你自己去谈一个男朋友,给我看看,我也就随你喜欢了。可是你看,你长到这么大,也就许家那小子整天追着你,你不喜欢他,我也瞧不上。”
自己谈一个吗?
余安安垂着头,没来由的想起白慕阳的“炮灰”理论。可是她不想骗人,也不想找人当炮灰。
“你也别太担心,”柳慈施压后,又是宽慰她,“到时候你真的不喜欢,咱们就再找。到初十那天,你好好打扮就行了。”
余安安闷了闷,心底虽是不大情愿,却也不再说什么。她自己想清楚了就是,见着相亲对象,便将话说清楚。
余安安上楼后,柳慈便将吴妈叫到身边,面色沉静地问她:“请帖都准备好了?”
“是,夫人。”
“把小林叫来,”柳慈坐在沙发上,身子略向后靠了靠,神情似有一丝疲惫,“让他一一送去。”
“是。”吴妈应了,转身便要去办。
柳慈微闭着眼,忽然又道:“送到许家的时候,让小林隐晦地提一提,他们许家是客,不是主。”许家那小子绕着安安这么多年,圈子里多半要以为他们就是一对了。
吴妈点点头,又是应了。
二楼书房,余安安捧着一本书窝在软软的椅子上,书册甚至没有被打开,手指停留在封面。
发呆了半晌后,到底又走到乐器室,懒散地拨弄琴弦。这件乐器室的隔音设置的最好,她也不必担心混乱的杂音会吵到奶奶。
余安安弹了好一会儿,心绪愈是烦闷,索性回了卧房,将空调的温度调得低一些,而后钻进温软的被子里,迫使自己睡着。
临睡着的前一秒,余安安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在抗拒相亲这件事,还是相亲可能遇到的人。
她告诉自己,她并不喜欢那个极好看的白慕阳。所以,还是如初衷一般,抗拒相亲这件事。因为不论她遇见的是谁,都不可能有将来。
……
余安安自下午睡到傍晚,被吴妈叫起来吃了点东西,接着又一觉睡到了天亮。
只是睡得太多,起得也极早。她在健身房跑了一会儿,洗漱过后又做了点东西吃。临近出门的时候,奶奶正好起床出门。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柳慈叫住她,这丫头自从昨天说过宴会的事,就一直避着她。
余安安立刻甜甜地笑了笑:“我去上班呀奶奶。”
柳慈扁了扁嘴,略有一丝不悦:“你不是说你们九点上班?现在才七点。”
余安安一面换鞋一面赶紧应了:“是啊是啊,但是我昨天睡得太多了,反正也没事干,今天就早点过去。”说罢,就慌忙推开门跑了。
柳慈狐疑地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转向从厨房走出来的吴妈:“果真是我逼得太紧了?”
小姐今年才二十岁,确然是有些着急了。
但吴妈这么想,自然不能这么说,况且,夫人本就她自己的打算。只得宽慰道:“小姐一惯独立,热爱工作也是好事。”
“这工作……”柳慈拧了拧眉,先前安安没有细说,她也没有多问。“你去让小林查一查,看安安最近是不是在工作上接触了什么人,这丫头这么抗拒,说不准是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她要是真的中意谁,这场生日晚宴,就不能逆着她的心思来了。”
“是!”吴妈赶忙道,心知夫人还是心疼小姐,是半点委屈也不肯让她受。
只是消息陆陆续续地传回来,吴妈的脸色便是愈发的不好。
这一个月以来,除了往常小姐接触的朋友,便只有那一个人。
吴妈最后与柳慈说的时候,柳慈吃饭刚吃到一半。她上前一步,难得姿态都有些小心翼翼:“林刚说,小姐工作的那间书店的店主,是白家的小少爷。”
“白家?”柳慈眉目蹙得愈紧,宁滨市能说得上的白家还能是哪个白?思及此,柳慈整个人的气息都冷了下来,“白斯年的孙子?”
“是。”
柳慈果断放下筷子,径自上了楼,独留吴妈一人站在原地。她还未曾说完,那位白家的小少爷曾送小姐回家,还曾在夫人回来的那天,出现在小区外面。甚至,春苑内有一套房子在白氏集团总经理的名下。
那位总经理叫做时延,是白家小少爷的朋友。
……
另一端,炙热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撒进办公室,而办公桌则刚好落在阴影下,不被阳光照耀。
门被叩响,随后走进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男人修长的双腿向着办公桌后的人大步迈去,身形颀长高挑。
近了,瞧见白慕阳鼻梁上的银丝框眼镜,未有一丝表情的脸上,才闪过一抹不屑。
白慕阳眉眼微抬:“如何?”
新进来的男人在他对面坐下,特意忽略他问题的重点,下颌微扬:“我不会夸你。”顿了顿,又是毫不留情的添补刀子,“白慕阳,斯文败类,并非温文尔雅。”这眼睛配得可是太符合人设了。
正所谓,官方吐槽,最为致命。
白慕阳神色一怔,懒得过多纠缠,转而问他:“查到了?”
“嗯。”时延将手上的文件夹推到他面前,“上面的这些人都会参加。”说着,食指轻扣了左手手背,又道,“简而言之,这场生日宴会,整个宁滨市的青年才俊都会去。柳夫人看着是为孙女过生日,实质是让余安安抛绣球。”
白慕阳仔细地看过上面的每一个名字,最后才又抬头问他:“确定没有别人了?”
是,唯独你没有被邀请。
时延保持着冷漠的表情,没吱声。
白慕阳银丝框下的眼睛蓦地一沉:“白家没有收到?”这种正式的宴会,多半会一一发请帖。兴许,是送到了白家。
时延睨他一眼,都懒得解释了。只眼瞧着白慕阳愈发冷厉骇人的眼光,到底是一字一顿道:“你该想到,柳夫人不会喜欢你。”
甚至,是厌恶。
白慕阳脸色沉郁,好一会儿没吱声。时延这边就要起身离开,他忽然又道:“余安安知道这事吗?”
时延怔了怔,脸色愈是冷漠:“这是她的生日。”况且,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时延抬眸,凉凉地瞥他一眼,白慕阳那脸色已然不只是想要做坏事了。生怕火候不够似的,时延继续淡淡道,“你不是很看重她的善良吗?她这么善良的人,嗯,百善孝为先……”
奶奶让她相亲怎么了?便是真的为她选中了一个人让她嫁,她约摸会抗争一下,然后还是要嫁的。
余安安她……终归是柳夫人一手养大的女孩。
白慕阳手指轻扣着桌面,忽然猛地站起身,走向一侧的休息室,待他再出来时,时延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他紧抿着唇,嘴角微微抽搐,憋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忍不住吐槽:“每次见余安安,你都非要这么人模人样。”时延缓缓站起身,凝着眼前这个像是突然从魔鬼进化到天使的男人。
白慕阳不置可否,只垂头理了理袖子,同他道:“帮我约一下柳夫人,在宴会前我要单独见她一面。”
时延浓眉微蹙:“这件事难度十颗星。”比他往日里一挑十都要难。
白慕阳抬眸,倏而笑了:“未必,她要为安安寻找靠山。既然是靠山,还有什么靠山比我更稳妥。”
果然是换个装就换个人?有时候白慕阳这虚与委蛇的面皮戴着,时延都辨不出真假。
尤其那一声声“安安”叫的,不知道的以为俩人有多熟稔。分明,才不过见过几面。
末了,只得默默腹诽:请将您的自信稍微收敛一下,好吗?
时延侧过身,拿了桌上了文件夹,提醒他:“你看一眼生日宴会的日期。还是说,我给你资料那天,你没注意到余安安的生日是哪天。”说着,又是难得拎了白慕阳似的慵懒无谓的语调:“老天都不让你们在一起,我看你还是不要抗争了。”
话虽如此,时延偏又清楚,愈是有阻碍,愈是不能阻挡白慕阳。
白慕阳瞥了眼时延手上的文件夹,没伸手接。但终于是收敛了面上的轻笑,眼底划过一抹暗色:“初十,我记得。但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即便是冲突了,也有主次。”
所以,去参加别人的抛绣球招亲是主,他自个的事是次?
第13章
时延也不再多说,丢了文件夹,眼瞧着白慕阳穿着那双极其碍眼的纯白色板鞋离去。
他兀自轻叹了一口气,正要回自个的办公室,门忽然又被推开。来人不由分说便凑近他,后撤时便是拧紧了眉头:“吸烟了?”
时延被问得一头雾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有问题?”
来人一手落在他的肩上,郑重其事道:“以后立一条新规定,在公司内禁止吸烟。”
时延愈是觉得莫名其妙,公司本就有专门的吸烟室,谁还在公众场合吸烟?
来人见他眸间略有不解,随即撂下一句话,便是大步走了,留下时延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方才恨不得打人。
白慕阳道:“安安闻不惯烟味。”
闻不惯烟味和他有什么相干?白慕阳自个不在余安安面前抽烟就是了,还管着整个公司的人不准抽烟。
变态!
时延咬得后槽牙作响,回了自个的办公室,却还是叫了秘书进来,冷着脸吩咐:将吸烟室改装成休息室,以后在公司内禁止吸烟。
秘书一脸的懵懂,但奈何老板脸色难看的似要杀人了,愣是一个字不敢多问,赶忙应了。
是了,往常他也是一个字不敢多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