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游游听过之后,忍不住一盆冷水给她泼下来:“他是不是喜欢你我不确定,但你喜欢他,我倒是很确定。”
游游原本也是笃定,俩人是两情相悦。但现在却是不能这么想了。
余安安扁着嘴哼了哼,刚要辩解,游游忽然又道:“对了,你的生日宴邀请白慕阳了吗?”
余安安蓦地怔住:“好像……没有。”
看今日的情形,白慕阳大约是没有被邀请。不然,他也不会是听别人说。“不过,他没有被邀请,不是也很平常。”奶奶邀请的人大约是家世显赫或是极有地位的人。而白慕阳,仅是个书店老板。
今日见过他的住处,知晓他大约有别的产业,所以能够住在那个小区。但可能还达不到奶奶的标准。
果然,游游默了默。转而略有些惊异道:“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余安安懒懒地趴在床上。
游游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提醒她:“白慕阳可是白氏集团的董事长,你居然还不知道,这事我都知道了。”
“什……”余安安将将发出一个音,就说不出话了。
她知道白氏集团,但却不知道它的主事人是白慕阳。
“你的生日宴奶奶这次似乎要办得极其隆重,单是我知道的家境地位可观的适龄男青年,可都被邀请了。身为白氏集团的董事长,不说肉眼可见的颜值和身材,单论财力在咱们宁滨市便是number one,这样居然都没有被邀请,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吗?”
余安安猛地坐起来,僵硬了一会儿,小心道:“他结婚了?”还是家族联姻早已定好了未婚妻?
游游没成想余安安的脑回路转到这一处,亦是愣了愣才道:“这个应该是没有,但是我听我爸妈说,好像你们两家一向不怎么来往,似乎是……有些什么恩怨在。”
“恩怨?”
“具体的我就不清楚怎么回事了,我爸妈也不肯再说。”游游说罢,又是不放心她,“安安,你没事吧?”
这事游游也是才知道。原先,她们都不大关注这些,只晓得白氏集团,却不知道董事长是谁。现下知道了,偏又一并知道,奶奶挑了那么多人让安安相亲去选,结果,愣是去掉了白慕阳。
前路堪忧啊!
余安安脑子里乱糟糟的,好一会儿才闷闷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游游思索了下,正经道:“我会坚持,不放弃!”顿了顿,到底是忍不住提醒她,“可是安安,咱们两个情形不同,我上面还有个哥哥,所以爸妈给了我绝对的自由,我喜欢谁都没关系。说到底,我面对的只是林恒宇不喜欢我,而你面对的,却是你不能反抗的外部压力。”
“如果,你还没有那么喜欢他,现在放弃,也许会好一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心知这话会像匕首划过一样残忍。但若是她不说,也没有人会告诉余安安。
游游太清楚,奶奶对安安有多好,而安安又有多孝顺。她几乎确信,只要奶奶说一个“不”字,不管多艰难,安安都会迅速断了和那人的联系。
挂断电话后,余安安躺在床上,许久睡不着。
有关未来的人生,遇见白慕阳之前她就已经设想过,是平静安宁。但有关白慕阳,她的情感还在最初的阶段,她没有想那么远,或者,是没有来得及想那么远。
现在令她退却的,却不是两家可能的恩怨,而是他白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甚至,今晚那三人去找白慕阳的麻烦。这些都与她的设想完全相悖。
她宁愿,他只是一个书店老板。
临睡前,她给陆弘哲发了信息,请假,直到初十。
……
另一端,白慕阳挂断电话后,长久地坐在幽暗的卧室里。他的窗帘没有拉上,隐约有月光洒进来。
几乎枯坐到半夜,白慕阳方才躺下。
躺下后,却是要自我催眠才能入睡。只可惜,入了梦,依旧是躲不开的梦魇。
这一晚他仿佛又回到很久的从前。他被人抱在怀里,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像不会停歇一般。被美好充盈的男孩笑得极是灿烂。
可是下一秒,他便被鲜血模糊了双眼。
天边的光泛了鱼肚白时,白慕阳陡地睁开眼,额上冷汗岑岑,再闭眼,却是再也无法入睡。
他在渐渐明丽的光线中走到浴室,手指下意识地就要将开关往左拨,顿了顿,到底是摆在了中间,温热的水洒在肌肤上,紧绷的情绪这才稍有缓解。
上班后,白慕阳将时延叫到他的办公室,拎着往日的冰冷阴沉:“给我找更详细的资料,有关余安安和柳夫人。”
“视频你看过了?”来人还未坐下,神情便是一滞。
白慕阳微微侧着身,盯着电脑上定格的画面,低低嗯了一声。
女孩挡在他的身前,给他以保护。白慕阳每看一遍,心思便是沉重一层。
“既然看过了,为什么还要更详细的资料?”时延戳穿他,“你已经缴械投降,现在做这些不过是负隅顽抗,没意思。”
白慕阳抵挡不住那个女孩的保护,换做他,大约也抵挡不住。
从未被保护过的人,忽然被这样对待,是致命的诱惑。
而白慕阳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想要看到些意料之外的东西。譬如,那女孩清纯无辜的外表下,有一颗不那么干净的心。
兴许,他能后撤一些。
白慕阳被戳穿,也没吱声。
时延不得不再次多话提醒他:“我刚得到消息,她已经请过假,过了初十才会去上班。大约,是被家里阻止和你见面了。”
“你不用纠结,她已经后退了。”时延又道。
白慕阳蓦地抬头,像是勉强撑起的城堡瞬间又被击溃了,睨向时延时,冷白的肤色透着浓郁的寒气。冷厉骇人。
时延大约能猜出他心中所想:“现在要给你约见柳老夫人吗?”再不见,只怕就要去抢人家的未婚妻了。
这场晚宴如此盛大,没个结果怎么说得过去。他日余安安和谁订了婚,白慕阳再去抢,姿态未免难看些。纵然,这种事白慕阳多半干得出来。
白慕阳眼睛微闭,手指叩着桌面,骨节发白。
许久,方才缓缓道:“不急,等到初九再见也不迟。”
时延凝着他那副又是了然于心的神情,懒得多管,当下便起身走了。
第17章
初九那日,余安安于傍晚推开窗,凉风袭面。她走到阳台,坐到吊椅上,身体随着椅子微微晃着。
奶奶这几日身体一直不大舒服,今日才有些好转,在书房里看书到傍晚,忽然接了个电话便出门去了。余安安一个人在家,望着天边温柔的光晕,对于即将到来的生日宴,没了一丝兴致。
这种热闹且以她为主的场合,她是习惯的,本来,便是年年如此。但却是第一次,这样排斥。
愈盛大,日后便愈是难以收场。
……
素然茶社。
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身姿板正地坐于包间,静等微闭的门被打开。
他双手交握落在交叠的膝上,眉目清冷幽邃。然他紧盯着桌上那一壶烧开的茶水,到底是泄了一丝紧张。
十分钟后,走进一位身着深蓝色旗袍的女人。女人看来不过六旬,身姿却是依旧笔挺,脸上也未曾有几条皱纹。头发在脑后精致的挽了个发髻,并落了个木簪,簪头嵌着一颗翠绿的宝石。
那样莹润的光泽度,衬得来人越发显得年轻。明明,她已然年愈花甲。
男人上前一步,兀自伸出手:“柳夫人您好,我是白斯年的孙子,白慕阳。”
来人似没望见他一般,径自在他对面落座,端是姿态悠然,唯唇边划过一抹轻笑。“你倒是坦诚。”
白慕阳收回手,站于柳慈一侧为她斟了茶,方才落座缓缓道:“我不说您也会知道,倒不如添几分印象分。”
“若是为负呢?”
白慕阳手指一顿,眸子愈是坚定:“那我就掰成正的。”
柳慈冷眼瞧着他,耐性并不足:“不妨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她端起手边的茶,微微晃着。这茶水泛着浓郁的沉香,水色清润呈红褐色。
白慕阳随即道:“听说您最喜欢这款八十年代的8582青饼,”柳慈放在唇边微抿了一口,他便继续道,“老夫人觉得如何?”
这几日,他磨着自己的耐性,自也磨着柳夫人的耐性。她静等他上门,直等到晚宴前一天才接到邀请。
柳慈落下茶盏,眉眼微垂,眼光始终未曾落在他的身上。端是不动声色的冷遇,“能用钱办到的事,有什么稀奇?”
柳慈同祖父白斯年的恩怨,白慕阳已然细细调查过,但毕竟经年而过,许多细节也无法调查。尤其调查所知,全是不痛不痒的叙述。当年当事人所经历种种,其中是何种感受亦是无法分辨。
白慕阳原本就知道这场对话会比较艰难,却不曾料到,柳夫人连带着对他这个素未谋面的人,都有这样强烈的抵触情绪。
是以,他便收敛了那一丝紧张与恭敬,露出阴暗的本质来,嗓音沉沉道:“柳夫人,登高易跌重,这场宴会你预备办这么隆重,可曾想过余小姐以后的处境。失去你,她便什么都不是。”
柳慈蓦地抬头,眸底倏然迸发出冷厉的刀芒:“她永远是我的孙女。”
白慕阳唇角勾起,忍不住嗤笑:“您不必如此强调,日后会发生什么,您比我清楚。”
对面的人如被戳中痛脚,一时不言。只一双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恼怒异常。
白慕阳身子靠着椅背,愈是慵懒道:“我知道您的心思,让她在其中挑选最有权势正好她也喜欢的那个。但恕我直言,除了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除了你,都是选择!”
白家的人,决然不再她的选项之中。
“白少爷雷霆手段,我早有耳闻,但我更清楚,你是白斯年教养出的人。你以为,我会放心把安安交给你。”
白慕阳轻笑:“那您为何还要来呢?”顿了顿,又道,“因为在宁滨市,除了我,您有选择,但都不够好。”
柳慈冷哼:“你这狂妄自负的脾气,倒是和你祖父如出一辙。”说着,就要站起身离去。
“柳夫人!”白慕阳猛地叫住她,偏又维持着坐姿,未曾站起来阻拦。
那份骄傲,愈是令人生厌。
柳慈步子未停,身后忽然又传来一道声音:“您应当知道,祖父是您的障碍,但不是我的,更不会是我与余安安在一起的屏障。”说着,便是将一个文件夹推到对面去,“这些,就是我的诚意。”
柳慈已然走至门口,这时倏地停住。白慕阳继续道:“您不妨看一眼,也许有些东西,您给不了余安安,但是我可以。”
柳慈终于还是回过身,看了眼文件显示的内容。
然而,愈是到最后,愈是惊异。“你要娶她?”柳慈猛然抬起头,这上面的房产与地皮,甚至那座矿山,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划拨到安安名下。
这样大的手笔,便是她瞧着也是震惊。
原本也是如此,白家重商,而柳慈为上流社会所推崇,却是身份地位使然。但有钱便罢,骤然拿出这么多,便是当做聘礼也是绰绰有余。
白慕阳忍不住扬唇笑起:“不,我只要一张请柬,一张可以出现在明日晚宴的入场券。”
准确点说,是一个允准。允准他出现在余安安身边。
柳慈瞧着那份文件,终于细细地看向对面的年轻人。
他与当年的白斯年不尽相同,至少,也比着当年的白斯年更英俊些。亦或,是当年的白斯年早已留在阴暗里,而眼前之人,还隐隐可望见阳光。
来之前,柳慈已然找人调查过这位白家小少爷。据说,是他的父亲自小被白斯年收养。但在他幼年之时,他的父亲便过世了。白慕阳长在白斯年身边,承受的是最为严苛的教养,十八岁那年甚至将他丢去了军队,磨炼他隐有锋芒的性子。
而白氏集团在他手上,居于宁滨市首位,一直屹立不倒。
确然,排除白斯年那一层身份,眼前的年轻人会是她最好的选择。安安不谙世事,但这个人如若是真心,确然是可以给安安最好的守护。
但白斯年……
“你喜欢安安?”柳慈挑眉,据她所知,他们两个似乎并没有认识多久。这架势来得汹涌,便是让人警惕。
白慕阳手指轻扣着手背:“不喜欢。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
柳慈眉目陡地蹙起,刚刚收敛的芒刺又是竖起:“那你想要做什么?”
当年的白斯年,百般恶劣,万般不堪,总能落到一个情意深重难以自持上。若白慕阳是为了稀奇与玩弄,她绝不会允许。
更甚,这追求或许有他意。
白慕阳凝着柳慈这般神情,神色倒是松了松。柳慈这般紧张,也是在意余安安。而她被在意着,才令他心安。
“我从不曾喜欢谁,但听人说,若有一个人,你想要时时望见她,想要和她过一辈子,想要把命都给她。如果那就是爱情的话,我想要的这个人就是余安安。”
第18章
次日晚。
余安安自楼上走下时, 水晶灯的光又一次晃了她的眼。往年便是如此, 每每这一日, 奶奶便会打开大厅所有的灯,也会重新布置。
楼下的舞曲正等她到来,这时悠然响起。她下行的每一步似都踩在了节拍上, 掠夺走所有人的目光。而她一眼扫过,脸上维持着优雅妥帖的笑意。
这一次, 比她十八岁的成人礼还要隆重。
白慕阳坐于暗处, 低调的令人忽视他的身份, 却是站在庭院中的时延,不止一次地抬手去看腕表上指针地转动, 额头越皱越紧。
女孩自高处缓缓走来,如墨的长发打了大波浪落在一侧,抹胸白色礼服衬出一盈而握的腰身。似乎妆容也重了些,他瞧见她红色的唇微微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