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须弥普普
时间:2019-05-29 09:23:03

  顾延章却是轻轻凑了过去,笑道:“你要我帮忙捉兔子,总要给点报酬罢?”
  季清菱只想要兔子,见对方这样着急的时候还要讨价还价,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一面小声嘀咕着“脸皮厚”,一面却又笑吟吟地双手环上了顾延章的后颈,提起身子,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啄完之后,她立时退了回来,笑道:“想要报酬,总得东西回来了才能付清罢?如今定金是给了,如果捉不回来,你要怎的还?”
  顾延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头意味深长,不知怎的,就看得季清菱全然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
  “自然是肉偿。”他镇定自若地道。
  他一边站了起来,一边往兔子跑掉的方向去了,口中还小声地道:“若是让我肉偿,我此番兔子也不去捉了,回去就给你翻个十倍百倍还了,我这般疼你,自然舍不得你吃亏,便是还上千倍也不打紧,万倍也是乐意的……”
  季清菱咬着牙,等他走远了,也没想到这话要怎么回,才能把便宜给占回来。
  总觉得好像回了也被人得了便宜,不回也被人得了便宜……
  她越想越是不服气,脑子里头各色念头绕来绕去,总觉得自己要真正占一回上风,好让对方也刮目相看一回。
  正认真思索间,却蓦地听得远处一声叫唤,转头一看,原来是五哥远远站着,正面带微笑地冲着自己招手。
  她不知这是什么事,往下山的路看了一回,半点没见到几个丫头小厮的影子,也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才上得来,索性随手拾了些小石子,在地面上用枯枝勉强写了几个字,又摆了一个朝着五哥那个方向的箭头,将手上一方帕子压了上去。
  待得摆好,她才半走半跑地朝着五哥那一处去了。
  两边相距约莫七八十丈,走得近了,便听得潺潺水声。
  顾延章见她一路小跑,便上前来迎,把人抱了个满怀,这才半揽着一面走,一面指着前头道:“那边好漂亮一汪泉眼,方才不是说热,咱们过来洗一洗脸。”
  果然走不到半刻钟,绕过一片巨石,一池活泉,一条小溪流便出现在眼前。
  此时正当正午,日光耀眼,透过顶上疏落的树林射下来,光影斑驳地倒映在荡漾清澈的溪水上。
  水至清,透明的一般,下头是大大小小的石块、石子已经被冲刷得半点棱角都没有,泰半都椭圆椭圆的,还带厚厚的青苔,正猫在河床里头,映衬着细细碎碎的阳光。
  波光粼粼,简直美得醉人。
  季清菱站在边上看了半日,才蹲下去,将手探了进去。
  溪水冰凉。
  她洗了洗手,登时玩心大起,双手撩了点溪水,想要冲着身旁的顾延章弹去。
  然而她水还没弹出,便见不远处一棵大树旁拴着两只东西。
  “五哥!”她忙地站起身来,又惊又喜地叫道。
  一只肥硕的野鸡,一只肥胖的兔子。
  “哪里来的?!”她乐得不行,连脸都不要洗了,拉着顾延章的手便往前走去。
  两只野物的脚被藤条缠着,此刻见人来了,一阵乱跳乱跑,却又无路可逃,简直是鸡飞兔跳。
  正当此时,听得人声、脚步声由远而近。
  很快,秋爽同松节便冒了头。
  见到两个主家身旁的那一只肥兔、一只胖鸡,秋爽有些吃惊,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怎么办,今次没有带盐上山……”
 
 
第344章 寺庙
  季清菱本没有想那样多,听得秋爽这般说,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了那两只肥禽。
  鸡应当是野鸡,正凶巴巴地打着短鸣,想方设法挣脱脚上的藤条。
  它头冠鲜红,爪子尖利,尾羽拖得长长的,五彩斑斓,在阳光下透着灿亮的光泽,同那等不够得意的孔雀开屏比起来,也只逊色三分而已。
  只是胖得有点过分了……
  感觉好似普通农户家里头蓄养的,也比不上它肉多。
  如果烤熟了,会不会一咬一口油?
  也怪不得秋爽会想吃它的肉……
  一面想着,她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又去看那只付了“定钱”才好容易得来的肥兔。
  当时是远远瞧见,看得并不清楚,此回离得近了细看,这白兔皮毛油光水滑,白得像雪一般,从顶上的兔耳朵,到后头那小小的球尾巴,没有一根杂毛,不仅如此,还干净极了。
  白兔挣扎了一会,见脱不开身,也懒得动了,只蜷在当地,眨巴眨巴眼睛,低头发起呆来。
  季清菱看着看着,只觉得怪怪的,转头问道:“五哥,这兔子看着不像是野的。”
  顾延章也走近了两步,认真看了一回,也点头道:“看着像是人养的。”
  山野之物,一般来说身上有些脏污才是正常的,像这一只兔子,身上干净得连灰土都没有,连两只兔耳朵里头都没有半点污垢,简直是异类。
  况且先不说这高山之巅,会不会有兔子,即便是有,寻常能见的也是灰兔,少有白毛兔子。
  白兔惯来都是祥瑞之物,不是民间极难得偶然捉到进了上,便是番邦入供才能得有。
  顾延章原来入京省试,得了状元之后,同季清菱也趁着天子开放玉津园给百姓赏玩时,去逛过一二回,里头那几只白兔都还夹着一二缕灰毛,单论毛色纯净,竟还比不上眼前这一只。
  “怕不是山上的大和尚养的?”季清菱猜道。
  顾延章摇了摇头,道:“这般品相,若是寻常和尚见了,定会早早报往州衙。”
  两人正说着话,秋爽已是越过松节,几步走得进了,问道:“姑娘,要不要此时捡些枯枝来,生个火?”
  又指了指来的路,道:“秋月姐身上带了有短刀,利得紧,片个肉顶容易的。”
  ……
  半盏茶之后,秋爽没吃到汪着油的烤鸡不算,还将那活鸡倒捉在了手上,吭哧吭哧地提了它,缀在两个主家后头往回走。
  她一面走,一面满脸惋惜地同松节小声道:“白兔子是祥瑞,不吃也就罢了,可这鸡总不是祥瑞了罢?今日要在永昌寺里头过夜,明日才得下山,走一日的路,还要吃两日素,好容易得只野鸡,竟是不能吃……”
  那鸡性子野,被她倒提着,还一路大力地扇着翅膀,掉了一地的细碎羽毛。
  秋爽险些被它从手里给挣掉了。
  松节一手扯着兔耳朵,一手托着兔子屁股,正与秋爽并排着走路,听得对方这般说话,只觉得自家嘴角直抽抽,实不知道回什么好,过了半日,才勉强道:“我跟你换罢,你那野鸡重,我这兔子轻,你小心抓不稳,要被它给啄了。”
  秋爽忙把那野鸡从右手转到了左手,让它离松节远远的,急急道:“没事,没事,我来拿!”
  平日里头护银子都没有这样积极。
  说着还低头看一眼那胖鸡,莫名地就咽了一口口水。
  松节简直没眼看,按捺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方才不是还听你同秋月姐说今日要好生拜一回佛,请一回签,求菩萨保佑?”
  秋爽犹自不解其意,只大力点头,道:“难得来一回永昌寺,自然是要好生求签的!”
  松节提醒道:“你此时吃了肉,就是杀生,还要去拜菩萨,怎的可能会灵?”
  秋爽一脸的嫌弃,瞟了他一眼,道:“你日日跟着少爷,难道不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自是要敬鬼神而远之,来都来的,虽说要拜一拜,却只是凑个热闹、敬一敬而已,我正道在心,虽然敬,可哪能当真信了这个!”
  又补了一句,道:“你要是信,自去沐浴斋戒,我给你称一个赞——我却是要吃肉的!”
  松节被堵得一口老血都要呕了出来,心中自骂道:叫你嘴贱!明明晓得这是个傻的,还要来把她当常人说话!
  秋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话都聊死了,只一心记挂着这鸡如果带上永昌寺,自然是不能在寺里头吃的,虽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中,可在人家的地盘上,这样毫不顾忌,也太没礼貌了,便筹划着要自己带下山,等回到后衙,再叫厨房的婶子炖汤来吃。
  这等野山鸡,肉虽然又硬又柴,可炖的汤,定是香得不行!
  这般来看,方才虽然不能烤来吃,说不定还因祸得福哩。
  她一面想着,不由得又口齿生津起来,只恨不得不要再上山看什么桃花,此刻便即刻下山才好。
  且不说一个丫头、一个小厮在后头各种思量,此处本就离山顶不远,一行人会合之后,季清菱因心中吊着那一鸡一兔来历,也无心再赏玩风景,便不再走走停停,而是径直往山顶攀爬。
  永昌寺正正就在这东平山的山峰之巅,里头六七十个和尚,还有二三十个挂单的。
  虽说佛门清净,素日是不能女子留宿的,可架不住这一处风景甚好,常有富贵人家来此闲游,香油钱给得足了,主持便别开一番门路,在寺庙外头另盖了二三十间房舍,另有一二个小院子,专供这等富户携妻带子来此住宿。
  前些年寺中来了个挂单的老和尚,一手罗汉斋做得极好,还能摆三两桌素宴不带菜色重复的,自他到了,寺中来吃斋的人竟是越发的多了起来,还有些外地人慕名而来。
  众人到得地方,寺门是大开的,可一个守门的和尚也没有,再往里走,才见得一个府中先派上来打点的管事匆匆从后头走了出来,见得顾延章等人,忙上前行一个礼,称一声官人,又引着诸人往一边走,道:“一应物什都收拾好了,都在外头厢房里头,独一处院子,里头已是备下了热水,官人可以先带着夫人去歇一歇。”
 
 
第345章 重逢
  那管事一面走,一面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永昌寺来历,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小院门口。
  几个小丫头早在门口候着,见众人来了,连忙上前要帮着拿东西。
  季清菱沿途见这寺庙古朴自然,却是只见到寥寥一二个和尚,便好奇地问道:“不是说这一处近百个僧人,此时正当饭时,方才见得膳房,怎的一个僧人都没有瞧见?”
  管事忙回道:“夫人有所不知,昨日寺中来了个贵人,好似丢了什么东西,一寺上下闹得鸡犬不宁,大半都去帮着寻了,连功课都来不及做,哪里还有功夫吃饭!”
  正说话间,远处听得喧哗呼喝之声,几个老和尚围着一人一孩往隔壁院子走,边走边做拱手求饶的姿态,后头还缀着七八个一色装扮的随从。
  那一人一孩皆是身着锦袍,一副富贵打扮,前者似乎有些火气,声音便高了几分,隐隐约约几个词往这边飘了过来。
  季清菱只听得“后果自负”,又听得“掘地三尺”等语,正好奇间,那十来人已是走得近了。
  秋月本站在一旁,突然“咦”了一声,上前两步,拉着季清菱的袖子,轻声道:“姑娘,你瞧那小孩,像不像前岁咱们在延州救下的那一个?”
  她这话一说,秋爽、秋露二人也往那一处瞧了过去。
  被这边一群人都望着,对面自然也不是瞎的,一名随从上前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人便面带不悦地转过头来。
  季清菱与他打了个正对脸。
  这一个照面,两边都有些吃惊。
  然而对方很快就回过神来,拉着那小孩走了过来。
  “不想在此处遇上顾通判……”他说了这一句,微微转了一下头,迟疑了一下,对着季清菱行了一个大礼,又与那小孩道,“向日里头你不是总念叨着要见延州里头那一个救了你的姐姐,如今人在此处,还不上去打个招呼。”
  那小孩半大不大,约莫就是六七岁的模样,此刻双眼通红,正抹着眼泪一抽一抽地哭,听得这话,泪着眼睛抬起头,吹出了一个鼻涕泡,正正望着季清菱。
  他眨了眨眼睛,发了一会愣,站着也不动弹。
  原来这一人一孩,便是张待的长子张瑚,带着幼子张璧。
  张瑚向季清菱行礼,季清菱自然不能不理会,她回了一礼,道:“见过张公子。”
  两边正在寒暄,一旁的老和尚却是叫苦不迭。
  这一回顾延章本来是素服而来,并没有透露身份,是以寺庙当中只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富户,自然全心全意去招待知州的两个儿子去了。
  谁想到如今官家子没有伺候好便算了,甚时来了个官人也不晓得。
  顾延章无心同对方应酬,正要随意敷衍两句,便行告辞,却不想那张璧短着两条腿,一颠一颠地小跑了过来,狐疑地站在季清菱跟前,仰着头认真看她。
  张璧眼睛红红的,面上还带着泪,看起来尤其可怜,犹豫了半日,不晓得说什么,就立在当地。
  季清菱从前同他也相处了一小段时日,看着他这样子,往日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便笑着半俯下身,轻声道:“你是小张璧吗?长得这样快,我都不认得了。”
  张璧其实也已经几乎把季清菱的长相忘干净了,不是张瑚点出来,他多半是一点也记不起来的。
  他在延州时不过一个四岁孩童,如今都过去两年多了,无论当初多黏乎多喜欢,到底是小儿心性,又哪里记得这样久。
  然而他从前就极喜欢季清菱,又得她所救,当时记忆虽然模糊,可那等绝境逢生的大起大落之感,却是刻骨铭心,此时见了人,哪怕认不出来,却很快就生出了七八分的亲近。
  他一张口,不是叫人,也不是打招呼,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扑上去抱着季清菱的腿,抽抽噎噎地嚷道:“大姐姐给我的小白不见了!小红也不见了!大白跟团子也找不着了!”
  张瑚尴尬极了,连忙转身对着后头的妇人道:“还不快把小少爷抱下来!”
  两个妇人急急上前,还未走得近了,那张璧便转过头,叫道:“哥哥不把大姐姐送我的样样都找回来,我就不回去!我跟姐姐家住!”
  十分地理直气壮。
  张瑚气得倒仰,偏生那张璧同在延州客栈里头那一回一般,抱着季清菱的腿,他又不好上前,而两个妇人被那张璧一瞪,也不敢再挨得更近。
  季清菱听得糊里糊涂的,什么“大白”、“小白”、“小红”、“团子”,只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偏生两条腿被张璧抱着,他年长了两岁,气力更大,让她更是动也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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