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郴很委屈,瘪着嘴道:“皇婶婶,我没想害弟弟。”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各异。
“皇后娘娘郴儿他只是想和大皇子玩一下罢了。”湛王妃第一个开口解释,丝帕紧紧攥在手里。
罗太妃的笑容淡定自若,谢太妃悄悄看了她的神色不敢多言。
“大皇子已经那么大了,皇后娘娘何必如此谨小慎微。”
一直沉默不言的黎太后看向忍不住出言劝阻的罗太妃,很是不客气道:“皇后娘娘如何行事用得着你来教?罗太妃,先帝留给你一道圣旨是保命用的,而不是让你为所欲为。”
“是,是臣妾逾越了。”罗太妃即刻认错,谢太妃则是庆幸方才没有多言,人家婆媳就算有关系不好的传闻,可该站在哪边人家心里门儿清。
人人为赵保儿争执,赵保儿却依偎在高明纯怀里,不声不响睡过去,小嘴巴偶尔蠕动两下,长长睫毛垂着映出小扇子般的阴影。
“母后,保儿睡着了,臣妾先让人送他回椒房殿,若是在不熟悉的地方醒来他会哭的。”高明纯索性不掩饰对赵保儿的小心翼翼,她就是容不得旁人碰一下赵保儿,那么点点大的小娃娃若真被人暗算了有个万一,她会心痛死的。
“去吧。”
高明纯将保儿交给青黛,一路抱着赵保儿回椒房殿去睡,罗璧垂着眼眸随侍在高明纯身边,后来等到给屋内众人端茶点时,随着宫女们走到殿外,与她一同忙活的人是罗太妃身边的宫女晓静,两人说些无伤大雅的闲话,手上动作不停,等送了茶点,惠王妃挺着肚子和王太妃一同来了,内殿越来越热闹,人多眼杂时晓静朝罗璧使个眼色,两人悄悄退下相携到角落里说话。
罗璧神情低落,看起来很不高兴。
晓静低声问:“妹妹,皇后娘娘是不是训斥你了?”
“没什么,只是、只是皇后娘娘不准我照料大皇子,说我没有青黛姐姐细心,我心里头委屈,明明大皇子闹脾气都是我和奶娘哄的,我可喜欢大皇子了。”
“哎哟,谁照料大皇子日后可是要飞黄腾达的,谁不知道大皇子深得陛下宠爱,若有一日陛下要册立太子,除了大皇子还能有谁呢?”晓静边说边看罗璧的脸色,见她更难过,又道:“日后青黛姐姐照料大皇子,让大皇子离不开她,啧啧,我可真羡慕青黛姐姐……”
罗璧生气道:“其实大皇子离不开的人是我,大皇子可喜欢我哄他睡觉呢,青黛她又算什么!”
她说完,气愤的抠手指,知她如高明纯和青黛都知罗璧紧张、说谎时有这毛病,罗璧忽然想起他们的提醒,默默将手指缩回衣袖里。
晓静一无所觉,反而耐心哄着她:“咱们做奴才的,主子让去哪儿才能去哪儿,哪有咱们置喙的余地呢。不过,罗璧妹妹你真有一份大好前程呢!”
“在哪儿?”
“大皇子啊,罗璧妹妹让大皇子离不了你不就行了。”
罗璧疑惑不解:“大皇子人还小,他又不会说话,我怎么让他离不开我。”
晓静神秘一笑:“如果大皇子离开你就哭闹不休,那不就得了?”
罗璧努力按捺着激动,小心翼翼的询问:“我要怎么做?大皇子现在晚上爱哭不睡觉,都是我陪着他玩,别的时候就不行了。”
“嗐,你不是懂草药么,用点草药给大皇子不就得了?”
“大皇子还小,我怎么敢用药?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想过用药,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药。”罗璧一脸愁相。
晓静拿出一只香囊,上头绣着素雅花纹精致漂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绣工不俗,她神神秘秘道:“这是我老家的姐姐送我的,她家从前是开医馆的,这药囊安神效果最好,是我贴身用的,你先拿去试试。”
“这怎么好意思?”罗璧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晓静:“姐姐,你收下这银子,不然我不安心。”
两人推辞几番,最终将银货两讫,罗璧将要药囊妥善放在袖中,又悄悄回到各自主子身边。
康寿宫内殿里,宫人送来的茶点,少有人动,赵郴在外头玩闹半晌饿的肚子咕咕叫,随手从进出的宫人手里捏一块芙蓉糕,又灌一口茶,继续向外跑去。
谁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等几人要出宫时,赵郴突然捂着肚子面色惨白,伺候他的太监连忙将他背起来送茅房。
“世子方才吃什么了?”
另一名陪伴湛王世子玩耍的小太监回道:“世子吃了两块芙蓉糕,喝了一盏茶。”
“罗太妃这是什么意思?那芙蓉糕和茶水咱们都吃过,谁还能在吃食上陷害郴儿不成?”平素不声不响的王太妃突然出言。
罗太妃眉头紧皱:“本宫没那个意思,只不过担心郴儿罢了。”
过了一炷香时间,赵郴恹恹的被太监背出来,但面色红润并没有什么异常,罗太妃安了心,督促湛王妃好生照料湛王世子,便让他们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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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纯回了椒房殿,罗璧就迫不及待将那药囊拆开,想看看里头的药材是什么东西,可全部检查一遍却发现没什么异常的。
“罗太妃应该是让那宫女试探你的,策反你太顺利,她心里肯定不放心。”包括今日湛王世子要抱赵保儿,都是在试探。
如今小半年过去,边陲重地驻守官兵都被赵衡重新调派过,可以说万事均在赵衡掌控之中,罗太妃等人免不了着急,更不会容忍赵保儿安全长大,只不过她在深宫多年隐忍筹谋,绝不会轻举妄动,高明纯一直怀疑罗太妃联系罗璧是障眼法,因为罗璧是她的陪嫁丫环,与罗璧勾结太显眼。
罗太妃如此小心翼翼,自然也不会在罗璧身上露出什么马脚来。
“那湛王世子方才拉肚子怎么说?”
高明纯皱眉:“可能是他吃东西时没洗手?”
赵郴那脏兮兮的手指甲,她都不想看第二眼,那么多伺候的人竟然不把他打扮的干净点,着实邋遢。如若湛王妃让湛王世子将什么毒/药藏在手指甲里来害赵保儿,那事发皇帝肯定不会放过赵郴。
晚间,白天睡精神的赵保儿又咿呀咿呀来到她身边,高明纯将他放在铺的软乎乎美人榻上,看他使出浑身力气翻身,自娱自乐玩耍的很开心,赵保儿虽然闹夜但实际上并没有怎么闹,顶多晚睡一会儿,说他晚上闹夜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赵衡回来时,赵保儿一眼就看到他,瞬间高兴起来,高兴到极致非常放松的放了个屁。
“陛下快看!保儿欢迎你呢!”高明纯往旁边躲了躲,去呼吸新鲜空气。
赵衡哭笑不得的将赵保儿抱到怀里,一点也不嫌弃他制造出来的臭味,两人晚间项目照常是围着赵保儿看不够。
“保儿,保儿,你什么时候会走路呢?”高明纯期待的问,可惜赵保儿握着小脚丫啃的欢实,根本听不懂她的问题。
“等他长大调皮起来你该想念这时候了。”赵衡很有经验道。
高明纯好奇的看向赵衡,赵衡正含笑望着赵保儿,眸子里全是柔情与疼爱,他是真的将赵保儿疼爱到了骨子里,她想到一个问题,脱口而出问道:“陛下只比臣妾大四岁,也是第一次做父亲,怎么说的头头是道,臣妾可不如陛下懂得多呢?”
赵衡想了想,认真道:“因为我比你大,比你见的小孩子多。”
“……好吧。”
等到两人开始打哈欠,赵保儿仍旧没有丝毫睡意,高明纯只好恋恋不舍的亲亲他小脸,将他交给奶娘哄睡。
初夏已有热意,高明纯躺在床上将薄被蹬掉半截,睡意渐沉,可赵衡却没了睡意,轻轻挪过来侧身看着她。被人用这么火热目光盯着,高明纯能睡得着才是奇怪,她不得不睁开眼睛,耐心的问:“陛下睡不着么?”
“朕看你被子没盖严实,打算等你睡着给你盖好。”赵衡正义凛然道。
信他才怪,高明纯翻个身面对他,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笑意,她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碰了碰他的下巴,有一点点胡茬,细细密密的扎在指肚上痒痒的。
“陛下长胡子了。”
赵衡捏住她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一直有胡子,只不过朕还年轻不喜欢蓄起来。”
高明纯噗嗤笑了,赞同道:“陛下确实很年轻。”
她摸了两下想将手指收回来,但赵衡拽着她的手指不肯放开,又凑近一点,呼吸喷在她眼睛上,淡淡的龙涎香越来越近,他额头贴着她的:“我喜欢你摸我。”
“陛下……”高明纯耳朵发热,心里却很欢喜。
赵衡翻身上来,牵引着她双臂放到肩上,随手将她那床薄被踢到角落里,以火热身躯代替薄被覆在她身上,在她耳边呢喃:“我也喜欢抚摸你,阿纯喜欢吗?”
“喜欢的。”赵衡这样的如意郎君,她真的很喜欢的。
赵衡轻笑,微微的震动从他身上传到了她心里,高明纯脑子一热,双臂发力将他拉下来,昂起头吻上他抿起来微笑的双唇,她很少主动亲吻赵衡,是以笨拙的贴着他的唇,柔软舌尖在唇缝间来回扫动。
“夫君……”
“嗯。”赵衡双手护在她脑后,狠狠加重这个吻。
高明纯从主动变成被动,鼻翼间都是他粗重的呼吸,恍惚间觉得舌根都开始发痛,不由推开他,想缓口气。
赵衡确实顺从的离开,却深深看她一眼,而后伸手将床两头的勾着帷帐的金钩放下来,借着帷帐外的朦胧灯光,他一口气褪下所有衣衫重新覆上来,直到情深时,他咬着她的耳垂呼吸不均:“阿纯,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高明纯脑袋里昏昏沉沉,被他翻过身趴在枕上,不知今夕何夕。
……
翌日,高明纯坚强的顺利起床,旬休的赵衡靠在床头不想起,不过为了男儿威风,赵衡在她的调笑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拉着高明纯去练功房松松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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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杨家还在守孝,虞真长公主的女儿满月酒不好大摆宴席,但康寿宫的赏赐流水般送到公主府,从那之后太后的赏赐一直不断,外人看来虞真长公主一家又重新得宠,就连杨钊元的职位也有了起色,皇帝令他到惠王麾下跟着惠王学习治军之方,这可是重中之重的要职,杨家欣喜不已,等孝期一过,他们杨家起复有望。
不过杨钊元的姐夫,胡海的官职仍然遥遥无望,等到五月时,京中来了母子三人要找一个叫胡海的人,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子胡海,这母子三人是胡海任上明媒正娶的妻子,三年间生了一双儿女。
胡海娶的这妻子蒋氏甫一进京打听到胡海的状况,约莫知晓胡家不会认他们母子三人,直接状告京兆府,状告胡海停妻再娶,此事一出在京城内引起轩然大波,连宫中都听闻此事,黎太后病渐渐好了闲来无事将这母子三人叫入宫中,询问事情经过。
蒋氏和丫环怀中各抱一名幼子,神色憔悴的给黎太后行礼。
“哟,孩子还这么小啊。”黎太后有了孙子和外孙女,此时见蒋氏怀中孩子还小,不由生出几分同情。
蒋氏泪水涟涟,跪在地上:“请太后娘娘给奴家做主,今日若非能进宫见您,奴家和两个孩子怕是性命不保!”
“这是京城,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有人敢杀人不成?”黎太后很是愤怒,如今可是她儿子治理的太平盛世。
“蒋氏,你放宽心,此事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蒋氏惴惴不安,黎太后所出的长公主嫁的人正是胡海的小舅子,太后当真会为她做主?
第五十三章
“什么,蒋氏已经进宫?!”赵深暴怒,对着杨钊元吼起来。
杨钊元亦是一脸凝重,事情发展到现在好似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他这阵子在惠王手下做事几乎没时间脱身做别的,只能依赖罗太妃在宫中有所动作才好进行下一步,本就是兵行险招,一环扣一环容不得半点差错,可是现在那替身的妻女竟然脱离掌控来到京城,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深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胡海是他准备的退路,但如果今日胡海先一步暴露,那他还怎么往下走?
“蒋氏为何找到京中你可知晓?胡海人呢?”
从蒋氏进京几天,一直防着不让胡家的人找到他们,深怕胡家的人对他们母子动什么手脚,而京城重地,但凡他们敢动什么手脚,都会将矛头指向胡家,原本只要胡家答应将蒋氏母子接入府中即可,可胡父在阳翟调查一件大案,胡夫人带着杨婉莹和胡彬去郊外的寒露寺上香,祈求佛祖保佑胡彬,而胡海不敢出面动作,一时之间胡家竟无人能出面应对蒋氏母子三人,也就失去处理事情的先机。
“胡海不敢承认,我派去的人查探说是胡海偷偷养了一名小妾,许诺将小妾扶成正妻带去外放为官的地方,和蒋氏两头大,谁也不影响谁,但蒋氏不知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急吼吼追到京城来。”
赵深眉头紧锁:“那看管他们母子三人的人都未察觉,怎的不给咱们送信?”
“看管他们的人玩忽职守,蒋氏母子动身两天后他才察觉不对,今日才追到京城来报信。”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这是皇帝的手笔?应该无人知晓我与胡海互换身份?”即便是胡夫人也不知从小养到大的儿子被人掉了包,还以为性情与先前不同是因为外放为官久了,加之母子间说不多少话,她都一直没有察觉异常,一个不起眼的胡海是怎么被皇帝察觉到什么的?
杨钊元也觉得不会是皇帝的手笔,就算皇帝和他一样重生未卜先知也会去对付湛王世子赵郴和齐王他们,当年他和赵深根本来不及处置了赵郴上位,他们不算仇敌,而胡海更是京城中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人物,皇帝绝对不可能注意到他。
“难道是什么人发觉胡海身份不对,才怂恿蒋氏来京城谋事,可蒋氏这么做没什么好处,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带着两名幼儿,与胡家还有胡家的姻亲世家为敌,能否从京城全身而退还未可知。”杨钊元百思不得其解。
赵深不耐烦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万一宫里发现我和胡海的身份真相,那你我所有计划都要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