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熬死皇帝之后——暮见春深
时间:2019-05-30 09:43:38

  刘绿发问:“你可有何证据?”
  蒋氏奉上婚书,刘绿认真看过婚书,又问胡海:“你可认得这妇人?”
  “认得。”胡海一开口,满场哗然。
  刘绿疑道:“先前胡夫人言之凿凿蒋氏是来骗人的,胡海你可曾与家中禀报此事?”
  胡海低头:“不曾。”
  “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不禀告父母又未休弃原配嫡妻,再与蒋氏缔结鸳盟便是停妻再娶,你有功名在身,停妻再娶可是大罪,你可知晓?”刘绿一点都不客气。
  “草民知晓。”
  刘禄一惊:“你竟要放弃功名不成?”
  “是。”
  此案审理的如此容易,刘禄竟然有些不安,读书人为功名一世奋斗,胡海要为一女子放弃十年寒窗奋斗的结果?
  一时之间,刘禄忘记该怎么审理下去?一旦审定胡海功名一定会被剥夺,他略有不忍,不过他还未再说什么,一直安静不言的惠王突然派人送来一张字条,惠王坐在角落里,他一时给忘的干干净净,也不知惠王会不会和陛下说他处事不够果决,方才的心思瞬间消失不见踪影。
  待刘禄打开字条,又一怔,惠王殿下怀疑胡海所言真假,要他仔细审理?这是何意?他按捺住疑问,一拍惊堂木,问道:“蒋氏,胡海所言是真是假?”
  沉默不言的蒋氏道:“胡公子撒谎,他与民妇成亲时曾与我说已禀报其父大理寺卿胡大人,胡大人还曾修书一封准允民妇与胡公子的亲事,胡公子信誓旦旦对妾身立下誓言,他在府中未曾娶妻,此生只娶妾身一人白头偕老,民妇斗胆,想问大人,婚书是否算数?”
  “婚书上有印鉴名讳,自然算数。”刘禄答完又问:“你可曾看过胡大人寄去的书信?信在何处?”
  “书信由胡公子收拢,民妇只看过一眼。”
  没有书信便不能作为胡海与家人串通,准他停妻再娶,也就是说此事只能胡海一人之罪,不能问胡父的罪。
  蒋氏沉默不言,刘禄追问她想要个什么结果。
  “民妇是好人家的女儿,是不会与人做妾的,大人既说婚书奏效,那民妇想做胡海的正房妻子!”
  刘禄为难道:“胡海已有嫡妻,不能娶你为妻。若是胡公子认罪,等革去功名你们二人大可商议为妻还是为妾,此事本官是做不了主的。”
  “若不能为妻,民妇甘愿与胡海和离带着一双儿女回上青县,民妇家中有薄产,养活儿女不成问题,还请大人为民妇做主!”蒋氏砰砰磕起响头来。
  刘禄为难之际,惠王又让人送来一张字条,准他帮蒋氏一二。他只得硬着头皮审下去,谁知蒋氏跪在下首,又爆出惊天之语!
  “民妇微小,不能与胡家抗衡,若大人不能为民妇做主,民妇入了胡府亦是任人宰割,既如此民妇若说出一件大案,大人听后可愿判民妇与胡公子和离?”蒋氏脊背挺直,一脸的无所畏惧。
  刘禄蹙眉:“先说来听听。”
  胡海面带不屑,也不知蒋氏一个妇道人家能说出什么大案来,对蒋氏的威胁更没放在心上,刘禄与胡父是故交,总要卖给胡家两份薄面,但他不知角落里坐着的一尊大佛让刘禄不敢轻举妄动。
  “民妇要说一事,民妇怀疑眼前这胡海是旁人冒充的!”
  这下满公堂的人都惊讶不已,冒充朝廷命官?怎么可能?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角落里的惠王也惊讶不已,皇兄命他来此旁听,适时要给刘禄一些提示,他可没想到能看见这么大的案子!
  “你,你可有什么证据?”
  愣怔的胡海终于反应过来,喊到:“丽娘,咱们是结发夫妻,你怎能如此害我?!”
  蒋氏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道:“民妇初见胡公子记得他脖颈上有一粒黑痣,比眼前这人的矮上两寸,随身带着一枚印鉴,是胡海之名,后来民妇去谢胡公子救命之恩,又与他结为夫妻,成亲后民妇才知他脖颈上的黑痣不见踪影,醉酒后又说起青州话,根本不像京城人士!只是民妇已与他成亲又怀了孩子,只能装作不知,民妇进京后偷偷见过一次胡公子,他陪伴妻儿在饭庄吃饭,脖颈间的黑痣还在,民妇从他眼前走过他都没认出民妇是谁!是以民妇怀疑胡公子冒充朝廷命官,违反我朝律法,论罪应当斩首示众!”
  “一派胡言!大人,不要听这贱妇胡言乱语,她是伺机报复诋毁草民!大人,胡海身上尚有功名,她这么说是在诋毁朝廷命官!”
  刘禄按了按胸口,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但惠王正盯着他,他只能拍下惊堂木:“肃静!不得咆哮公堂!”
  “大人--”胡海忍不住冒出冷汗来,他的身份可不经查,若是被人知晓便是杀头的死罪!
  “此事……干系重大,蒋氏,诋毁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你当着不怕?”
  蒋氏直言道:“要民妇做妾不如死了算了!”
  刘禄想了想:“来人,去胡家将胡海父母妻儿,家中老奴全数请来!蒋氏,你可还有别的证据?”
  “有!民妇还要指认是大理寺卿串通此人冒充胡海,民妇有他们的书信往来!”
  这下子连围观百姓也不由兴奋起来,这等精彩的案子可比去外头听说书先生讲的还好玩咧!
  人群中,有两名小厮模样的男子拨开人群离开,朝胡家和杨家狂奔而去,未曾察觉身后有人跟踪。
  胡父紧赶慢赶回到府中,还不曾喝口凉茶,便听小厮来报,一盏凉茶洒在大腿上可谓是透心凉!
  “怎会如此?刘大人怎么说?”
  小厮擦擦冷汗:“刘大人就要来咱们府上拿人了!”
  “刘禄!我与你交情不浅啊!”胡父瞪红了双眼,满心的惊慌不安,若此事被陛下所知,胡家该如何脱身,蒋氏拿到他与假胡海串通的书信,那胡家满门都是要斩首的啊!
  他还未来得及深思,京兆府上门拿人的衙役已经在敲门,这门开是不开?
  “快派人去送信!再给王妃送一封!”胡家好歹还有一位王妃能在宫里说得上话。
  胡家绝对不能被杀,他兢兢业业多年,不能就此葬送家业!
  后院里,杨婉莹抱着胡彬正在玩七巧板,丫环忽然慌慌张张跑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霎时杨婉莹手脚冰凉,紧紧抱住胡彬:“快给钊元送信,彬儿接走!”
  “可门外有京兆府的衙役……”
  “那就从后门走!快!”
  胡彬依偎在她怀里,天真问道:“娘,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啊?”
  “娘也舍不得你,但为了保命不得不走啊彬儿!”
  胡彬懵懂不知,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京兆府的衙役还算客气,等到管家来应才道所为何事,管家一脸为难道:“大人夫人都不在府中,各位若不改日再来?”
  好歹是大理寺卿的府邸,刘大人又没说他们犯了什么,衙役一时僵持在此,只得派人回去禀报给刘大人,人却都守在胡府门前,免得放人出门误了大人交代的差事。
  胡夫人亦派人时时注意着京兆府的动静,她的丫鬟也来报事情进展,听到冒充二字怒火冲天,气冲冲去到胡父面前:“蒋氏诋毁小海,你为何坐视不理?咱们肯迎她进门已经给她天大的脸面了!她却说小海是冒充的!妾身可忍不下这口气,相公,咱们这就到京兆府论一论这是何道理?!”
  对着原配嫡妻,胡父不着痕迹的闪躲目光,心中一动,只要胡家咬死这个胡海是真的,旁人又能说什么?
 
 
第五十六章 
  京城最宽阔的朱雀街上走来一对父子,玉娃娃似的的小人儿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儿转,稀奇的看着周围不同的风景,扬起手指指着路边走动的小孩啊啊叫,他在宫里可没见过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赵衡颇有闲情逸致的抱着赵保儿四处溜达,路过京兆府不动声色走了进去,衙门口围着一干百姓瞧热闹,傅雷在前头开路,一路畅通又悄无声息的进到公堂角落里。
  惠王正听胡家人说的入神,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猛一回头看见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赵衡,惊讶极了,又连忙起身让座,随后又有人搬来一张圈椅给他坐。
  “皇兄怎么出宫了?”
  赵衡低声道:“听说有热闹,来看看。”
  这倒真是个挺大的热闹,惠王腹诽着,见赵保儿盯着他看,拍拍手朝他伸过去,看他要不要自己抱,赵保儿大约被同一个人抱的时间长了,爽快的张开手让惠王抱着,公堂内人不少,他看来看去竟是一点都不怕。
  刘禄听着大理寺卿胡传文胡父所言正头大,下意识看一眼惠王所在的角落,惠王怎的抱个娃娃?再看一旁却不知何时加了一张圈椅,落座的是一位锦衣公子,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上朝时见过的那位——
  刘禄想站起身却发现腿软了,跟在赵衡身后的王儒章微微摇头,示意他继续。
  胡兄,你可自求多福罢!
  胡传文正慷慨激昂的指责蒋氏血口喷人,他为官多年积威深重,蒋氏听他开口已经缩着肩膀面露惧意。
  “大人,蒋氏血口喷人!她是想做正妻不成,故意诬陷我儿!我的儿子我自己认得清楚,夫人也是看着他长大,万万没有将别人儿子当成自家养的道理!”
  胡夫人亦附和着,匆忙被带到公堂来的杨婉莹与你胡彬皆是满脸惊慌。
  “大人,民妇不敢无故诋毁胡公子,民妇只为自保罢了。”蒋氏扫一眼面色苍白的杨婉莹,眸中闪过一缕深思,她尚不知丈夫到底是谁,可杨婉莹未免太过镇定了……再看那小公子,羸弱瘦小,只一双眼睛大的惊人。
  “可胡家人都断定此人就是胡家长子胡海,你可有别的证据证明,容本官提醒一句,他们都是有品级、诰命在身,你若无切实可靠的证据,那就是死路一条!”刘禄官帽都被冷汗浸湿一层,照着惠王先前的意思,上头大约是向着蒋氏的,他提示一二也是应该的……罢?
  蒋氏问杨婉莹:“这位夫人可曾知道此人身上有什么印记?胸口有什么特征?”
  杨婉莹脸色微红,讷讷道:“光天化日之下,夫人何必如此不知羞耻?”
  “民妇哪里不知羞耻?我不过是要辨别此人是谁,夫人羞辱我,就以为我不会再说下去吗?”蒋氏的轻蔑不屑掩饰。
  “肃静!”
  刘禄转向杨婉莹:“杨氏,把你知晓的特征说来听听!”
  杨婉莹抱紧胡彬,低声道:“妾身不记得夫君胸口有什么印记!”
  “民妇来说!此人胸前有一道刀疤,是两年前新划伤的!是他自己用簪子划伤的!因为京中胡大人给他寄来一封书信,要他按着划伤形状在胸口弄一个一模一样的!书信在此,请大人过目!”
  蒋氏奉上书信,信纸褶皱很深边角泛黄,是经年累月折在一起弄出来的痕迹,她拿出这封信,胡传文脸色一变,眸中淡然转为惊恐!
  刘禄认得胡传文的字,粗略看一眼就可知这确实是胡传文的字,若说字还能有人仿写,可印鉴是胡传文的,见过的人不多,总不能有人能伪造的出来罢?
  “胡大人,你有何话可说?”
  胡传文自然咬死是旁人伪造的。
  蒋氏冷冷看他一眼,道:“堂上这个胡海额头上的伤疤是新划的,三年前还是一道新伤,真正的胡公子,额头上的伤疤是自小就有的罢!”
  胡海的伤疤自小就有,传言是胡海刚出生时有仇家寻仇,没来得及杀胡海,只在他额头划了一道疤,随着人长大不但没消下去,反而越长越显眼,堂上胡海的伤疤看起来也像是刀划伤的,看不出什么差别,但有这么多疑点在前,刘禄只能认真审下去,从胡家带回来的五六个老嬷嬷老家丁,却都一口咬定此人即使他们的大公子胡海,场面一度僵持下来。
  可蒋氏淡然跪在那儿半分不惧,明显还是有后招的。
  刘禄审了大半天得不出什么结果,正犹豫时,又来一张纸条:收押。
  他吃了定心丸,一拍惊堂木,道:“此案有诸多细节待本官查证,只涉案一干人等需暂时收押京兆府,容后再审!”
  胡传文没想到刘禄这么不给面子,怒道:“本官乃朝廷正三品官员,你无陛下旨意,怎可将我等收押!”
  刘禄眼皮不抬:“本官没说要将胡大人收押,只说将蒋氏等人收押,毕竟她有诋毁朝廷命官的嫌疑,胡大人觉得呢?”
  胡传文松一口气,笑道:“大人英明。”
  “只不过有一点,此案审理期间,胡家一干人等不得离开京城,若有违者,立即收押!”
  ——
  众人散去后,刘禄匆忙走到后堂:“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刘卿,蒋氏等人收押在你京兆府衙门,你需得注意其性命安危,免得案子没审完人证却没了!”
  “臣遵旨!”
  ——
  齐王妃接了胡传文的书信,却不知该如何处置,她是王妃不假,可在王府中不受宠,宫中谢太妃一门心思偏向齐王,对儿媳根本不当人看,而高皇后与她更是面子情,她不是没讨好过高皇后,可皇后性子高傲又借口宫中事务缠身,根本不给她什么机会,她从前又因嘉怡郡主一事得罪了皇后,如今娘家有难,她竟半点都帮不上什么。
  “王爷在哪儿?”
  丫环小心翼翼道:“在陆侧妃院中。”
  齐王没有公职在身,整日在府中闲散度日,自从陆侧妃也就是那永嘉县主过门,便很少来见齐王妃。
  “走,去见见王爷。”
  不曾想,齐王妃到了陆侧妃院中,齐王没见着,反而是陆侧妃娇娇柔柔站在院门口:“王爷说了,不想见王妃,让妾身来送姐姐走呢。”
  “呸,不知羞耻,谁是你姐姐!”齐王妃羞愤愈加,转身就走,陆侧妃站在那儿玩着手绢,笑容妖娆。
  ——
  等到掌灯时分,赵衡抱着赵保儿回来了,高明纯特别羡慕的看着父子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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