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芜瞧着苏珏摇了摇头,又拿鞭子指了指他,心说这家伙真可堪称是纨绔中的标杆了。自己和他比起来,简直能当选武宁城“十佳少先队员”。
苏珏见她又指着自己,缩着脖子抬着手臂往脸上挡,直往后退。
宋芜瞧着那位脸都被打肿了,嘴角还渗着点血渍的小倌儿,看了眼那位正当防卫脸上也挂了彩的公子。又想到自己因为这家伙的祖父来找事儿,当初被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五大板子的事情,就觉得应该再给这家伙普及一下律法,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屁.股好像到现在还没圆回来,宋小姐觉得应该要有人为此付出点代价才成。
宋芜四下一看,找到秦墨就站在不远处,似是一直瞧着这边的动静,想了想便走了过去,微一弯腰拱手,想说出口的惯用称呼到了嘴边,又强行改了口道:“殿下,可否先将人交由我带回去。”
“你……”秦墨听见她这么叫自己,心中忍不住又气恼又有些苦涩起来。方才她和秦逾的对话,他不是没听到,只是如今还在外头,她身后还带着下属,他又不好找机会问什么。
如今听她居然和自己如此客套,又想到她刚刚和秦逾说的那句话,便甩了袖袍开口道:“宋中郎请便。秦明,叫人走。”
宋芜见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又听他那句无甚感情的“宋中郎”,心头一紧,觉得自己是不是这事儿处理得有些不妥。一时间心中又懊恼起来。忍不住瞪了秦逾一眼,心说要不是这家伙那晚说些胡话,我和小秦的感情明明好好的!现如今这样真是烦人透了!
秦逾一脸的不明所以,挑了挑眉,满脸的“关我什么事”。
“你还坐着?!赶紧走!要不要我叫人给你雇个轿子啊!”宋芜谁都不能说,只好对着苏珏念叨了一句。
第71章 夜访 ...
宋芜带着苏珏, 像是生气找不到发泄对象一样,领着下属气势汹汹地走了。秦逾瞧着那身绯红之人离去的背影,微一低头, 垂眸勾唇笑了笑。
“三殿下, 怎么不让我同宋中郎解释一番?”身侧之人绵绵地开口问了一句。
“不用了, 是我考虑不周。”秦逾侧身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笑得如往日那般勾人心魂,“你们欢喜之物,他应该是不会喜欢的。”
那人瞧着秦逾, 看得愣了片刻, 微红着脸垂下脑袋, 低低应了声“是”。
晚上宋芜回了将军府, 还想着白日里午后,秦墨离去时有些冷淡的样子。越想越郁闷,心里暗暗又把秦逾问候了一遍。又有些后悔自己去找卫循问了个明白。
想来想去,她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若说只是拿秦墨当好朋友好兄弟, 她为何会有些不想听到卫循说秦墨喜欢的是“他”?
吃了晚饭回了芜院的宋芜, 坐在院子里头望月兴叹。冷飕飕的夜风也没能让她清醒地想出个所以然来。
亦或是有些事情,不敢去想吧。
宋小姐秉着“想不明白就不浪费脑细胞”的原则, 蹭地站了起来, 转身回了房间。凑着烛火给自己研了些墨,咬着笔杆子皱眉苦思了一会儿。
灵光一现,随后认认真真地在宣纸上, 一笔一画地描绘了一幅幼儿园画手级别的“四格漫画”。
那宣纸上眼睛大一些,个子高一些的小人是秦墨,那个矮一些,眼睛画成一条线的是自己。
宋小姐觉得自己为了讨好兄弟,不惜自毁形象,其诚意可见一斑。
宋芜耐心地勾画了半个时辰,待画好又仔细地吹了吹画上的墨渍。
就见先是一位圆圆眼睛的小人儿举着树枝一般的小胳膊叉着腰,嘴角向下弯了个委屈的弧度。身边那位小矮子眯着一条缝的眼睛,缀了两颗小绿豆在“一”字眼下方,斜着眼睛忐忑地瞧着他。
一字眼看见这位朋友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第二幅小图里便狗腿地一条膝盖支地,给人捶起了大腿来。
宋芜本来是想画抱大腿来着的,又觉得不太雅观,遂改成了捶腿。这被捶完了腿的圆圆眼好像稍微开心了那么一点,向下弯着的嘴角渐渐变成了一字嘴。
小矮子见状,赶紧再接再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朵小花花,龇着牙递了过去。
圆圆眼向上弯着嘴角开心接过,眼睛也笑成了两个小括弧。最后两人恢复可以继续手拉手一道上厕所的情谊,HE。
宋小姐仔细看了一遍,觉得还挺满意,心说自己的画技,似乎又进步了不少。小心摸了摸小矮子的一条胳膊,见墨迹已干,才折了两下,塞进了怀里。
等走出屋门到了院子里,又四下瞧了瞧,见这院里唯一开着花的就只有一棵小树了。似是已经过了最灿烂的花期,前些日子自己倒也没去仔细瞧过。现如今枝头还缀着几朵,花瓣层叠,白里染着粉,还挺好看的,顺手跳起来便折了一枝。
等一切准备就绪,宋芜今天连自己家的大门都没走,一路偷偷摸摸地小跑到后院围墙边,转身看了一圈,见无人发现,三两下便纵身翻了出去。有那么点监守自盗的感觉。
远处一直默默瞧着自家妹子一举一动的宋琛,也未出面阻拦,轻轻叹了口气。
宋芜一路往太子府而去,路上好巧不巧遇见了巡夜的属下。
“宋中郎如此恪尽职守,散了值还不忘出来巡街,真是另咱们佩服。”属下诚心夸赞道。
宋芜“呵呵”两声,尴尬地挠了挠鼻梁,心说你们待会儿要是看到有个人在翻太子府的围墙,千万不要把她当成宵小抓去就行了。
心里想着,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一人见她还垂手握着一枝花,打趣道:“那是哪家的小娘子赠与宋中郎的么?真是好看。”
“不是不是,路边的野花,随便采的。”宋芜赶紧摆手说道,“你们接着去前头看看吧。”
几人接令,也不敢显得过于熟络,又接着巡街去了。
等宋芜到了那面她非常熟悉的围墙之下,见那几块石头还在,稍稍放了点心。心说要是这儿都被打扫地干干净净,自己估计就真凉了。
一时想着要不要直接翻进去,一时又有些犹豫。斟酌片刻,解下了腰间的佩囊,又从怀里掏出那张小画塞了进去。拿在手上上下掂了掂,觉得有些轻了,又寻了个小石头塞了进去,抬手就将佩囊高高抛起。这东西飞过了墙头,“咚”地一声落进了内院。
宋芜想着,若是后头有“人”在,能捡到,或许就会唤她进去。
若是没人在,估计是今日也不想见到自己,那就等他明天看到了这小画再说。
若是有人在,瞧见了,却还是没动静……那想来,自己估计还得想想其他法子才成了。
宋小姐心下微叹,第一回觉得:自作孽,不可活。这几个字颇有道理。
宋芜在外头耐心地等了一小会儿,心里头竟还有些小紧张。见大约半刻钟,里头还没什么动静,微叹了口气,便准备先离去。
正准备弯腰把那枝小花给放到石头上,就听围墙内响起一人熟悉的声音,开口说道:“画得不错。所以这画画之人,到底是想在外头待到什么时候?”
宋芜一听,刚还有些蔫哒哒的情绪立马飞散,嘿嘿乐了两声,把那小枝子往发髻里一插,翻身跃了上去,挂到了墙头上。
就见秦墨负手身后,微微抬头瞧着自己,笑容浅得像是这初冬的月色一般淡薄。大概,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吧。宋芜想着。
“小秦。”宋芜回想了一下白天听到的人家那声“三殿下”是怎么个叫法,难得拖长了尾音,语调软软地扒着墙头唤了他一声。叫完了又抿了抿嘴,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瞧。
秦墨一听,顿时觉得心里头软乎乎的,心下微叹了口气。只嘴里还是问道:“宋中郎这么晚来我府上,有何要事?”
宋芜听他这话,明显是还在生气闹别扭嘛,赶紧开口表诚意:“我是来看……”
秦墨以为她又要拿“看小鸭”作为借口,心说你今天要是敢说来看小鸭的,我就……
“看看你。”宋芜一脸正儿八经的神情,盯着他说道。
见他不说话,又接着把自己包装成“可怜弱小又无助”这么个形象,说道:“小秦,我胳膊好酸啊,我能不能先下来,咱们再说话啊。”
“还不赶紧下来。”秦墨听她说胳膊酸,赶紧上前两步扬了双臂。又怕把手上的那幅小画给弄坏了,伸手就先塞进了怀中,重新张开胳膊看着她。
宋芜本是有些不好意思再和他如此亲近,只是又怕刚把人哄了一半,前功尽弃,只好跃过了墙头,找准角度跳进了墙下之人的怀里。
秦墨这回有了经验,没再被此人扑倒在地,稳稳地接住了她。
不同于一般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也不似男子身上常闻到的熏香,秦墨觉得宋芜身上总是有一种她自己独特的味道,带着一丝清冽,有些像是夏日里雨后的草木香气,清新又干净。一时间抱着,倒是有些舍不得松开手了。
“那个,小秦啊,你胳膊不酸的么?”两人互相瞅着安静了片刻,宋芜终于是没忍住,有些尴尬地开口问了一句。
秦墨很想说不酸,但到底是没开口,将人放了下来。
“我送你的伽南,为何不用?”秦墨觉得她身上一点伽南香的影子都闻不着,若是再混着一点伽南的暖融清甜,不知道是不是要更好闻一些。秦墨觉得自己还挺想知道的。
宋芜站定,听见他的问话,想也没想便自然地回道:“那东西太金贵了,觉得燃它就跟在烧银票似的。”
秦墨有些无语,心说将军府都如此节俭的么?自己在她眼里是不是要被归到“奢靡无度”那一类人里去?于是开口劝道:“阿芜若是不用,不是更浪费了此物的价值?”
宋芜抬眼想了想,觉得听上去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又听他恢复了往日里对自己的称呼,一时间心下轻松了不少。
秦墨垂眸瞧了瞧,见她发髻之间插着一枝木芙蓉,心下觉得疑惑,问道:“阿芜那发间,怎么有枝花?”
“啊,”宋芜这才想起来,赶紧把它给抽了出来,咧着嘴伸着胳膊说道,“呐,送你的。”
宋芜这么说完,立马想到了有那么个“呐,花归你,你归我”的表情包,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在占人家便宜。又庆幸,幸好秦墨不知道。
秦墨想到刚刚那幅小画上头的情节,弯着嘴角把木芙蓉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
宋芜见他盯着那枝小花不说话,想说他是不是还没完全消气。又想到自己送人家的那幅画,便磕巴着问道:“小秦啊,那个,是还要、要敲腿么?”
第72章 芙蓉 ...
秦墨被她这句话拉回了神思, 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画面,眨巴了两下眼睛瞧着她,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宋芜见他发愣, 指指一侧的石凳开口说道:“要是还得敲敲腿才能消气, 那也不是不行啊。要不, 小秦你坐着去?”
“不、不用了。”秦墨觉得若是真让宋芜像那小画上似的这么干,还真是有点不伦不类。她铁定是不会像一般女子那般小意温柔地给你轻捶慢揉,指不定到时候画风得变成什么样,说不定“嗷嗷”叫疼的还是自己,算了算了。
“那你, 不生气了?”宋芜闻言, 小心翼翼地微仰着脑袋瞧着他问道。
秦墨也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而是反问道:“白日里阿芜那般, 是何意?”
宋芜微叹了口气,又抓耳挠腮地想着说词。
“只是想着,我老是在外头跟你称兄道弟的,是不是有些不妥。今日又是在那么多人的眼前, 就想着……还是对你恭敬一些的好。”宋芜觉得自己都快把脑袋挠秃了, 才想出来这么一句,也不知道这理由合不合适。
秦墨心下微叹, 知道她没说实话, 也未多言,只开口说道:“无需如此,你我还是同往日里那般相处便好。”
宋芜赶紧敲木鱼一般地点头“嗯嗯”个不停。
“阿芜还有别的事要同我说么?”秦墨虽是不舍再同她赌气。毕竟自己生气, 比她这个“惹事”的人还要难受上不少。但也不代表有些事情,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让它过去了,还是要问问明白的。
宋芜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看着秦墨的表情细细揣摩了一番。
觉得就像是女人对着自己的男人说:你外头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要不要自己解释解释。
可是这话吧,通常都有钓鱼的嫌疑,有可能这个女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套套话,结果你一个没稳住,竹筒里倒豆子全给倒了出来。好么,那你可就等着悲剧吧。
可要是不说,其实对方又什么都知道了,那你这个隐瞒对方的行为,便是罪加一等。
宋芜思来想去,觉得反正自己也没干什么坏事,又不是我喜欢他咯。于是干脆腰杆子一挺心一横,把秦逾找她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省略了那些让人有点脸红心跳和众人皆以为她和小秦在“谈恋爱”的话。又解释了下自己在小倌儿馆遇上秦逾会说那番话,是想让他和自己保持些距离,不要搞得那么熟的样子。
“我可没叫他唤我阿芜,是他自己这么叫的。”宋芜又着重说了这么一句。心下又觉得这个“好南风”,大概是遗传吧,这两位兄弟是这样,说不定那皇帝也是如此,不然为何子嗣也不多。宋小姐的思路又开始歪起来。
秦墨听完,不置可否。在他眼里一直觉得宋芜很是出类拔萃,只是未料到,如今众人皆以为她是个“男儿”,却还是引得肖想之人不断。想着之前做的有些事,本是出于自保,现如今不知道,是否该去争上一争。
“那你还生气么?”宋芜不放心,觉得还是得跟他确认一下才行。
“我收了这木芙蓉,自是不生气了。”秦墨笑意温和地瞧着她说道。
“那便好,那便好。”宋芜听他这么说,又见他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终于是放下心来。又听他叫那花儿作木芙蓉,心说自己随意挑的,原来还有个如此好听的名字。只是自己不认得,还说它是路边的野花,真是失了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