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不由地伸出指头摸了摸那白里透着粉的花瓣。抬眼又见秦墨盯着自己,两人颇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待秦墨回了府,想到方才送宋芜回去,这家伙回自己家还跟做贼似的,死活要翻墙进去,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无奈摇了摇头。
待收了笑意,瞧着花瓶里插着的那支木芙蓉,似是映出了那张每日里朝思暮想的脸来,便也忍不住伸出了手。又像是怕把她碰坏了一般,只轻轻柔柔地触了触。
此间少年,眉眼无邪,笑意清浅。
这头鬼鬼祟祟摸回芜院的宋芜回了房,点了烛火又从抽屉里摸出那盒伽南香,打开瞧了起来。
还未焚点,便已能隐隐嗅到那股好闻的清甜之气,似是花蜜又不甜腻,丝丝入人心脾。甘甜幽柔让人觉得十分温馨。这种感觉,一时间又让她想起秦墨来。
看着这么一段不规则的小木头却千金难求,宋芜觉得焚了实在可惜。看着抽屉里那个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姐送她的人偶小木雕,想着秦墨爱用此香,自己正好又不晓得该送什么给他做生辰礼,不如,早点准备起来,自己也来动手雕一个?
宋芜拿出那块伽南沉香木瞧了瞧,感觉应该也不会很难,到时候雕下来的碎屑子,便拿来焚香,感觉这样没那么浪费。宋小姐觉得如此安排甚好。
如此这般磨蹭了许久才入睡的宋芜,第二日当值的时候困得不行。想打哈欠又觉得实在有损形象,忍得眼眶都有点泛红了。
昨晚在街头瞧见她的几人连说“宋中郎辛苦了,昨日夜里是不是巡得很晚?往后这种差事吩咐给我们做就行”。
宋芜又不好说自己其实是去不务正业来着,只好“哼哼哈哈”应了两声,直说“知道了,大家一起好好干。咱们每个人都要为武宁城的治安尽自己的一份力”。趁此机会做了一场“员工工作积极性动员大会”。
等这天终于散了值,宋芜回府用了晚膳便回了自己屋里,叫人给她找了些小凿子小刀之类的工具,想当然地开始做起她的“雕刻师傅”来了。
宋小姐想着,这东西无非就是先搞个圆圆的脑袋,再弄个一身长袍的下半身,最后雕个眼睛嘴巴鼻子就成。而且这古人还方便,都不用刻腿,反正下头也是袍衫摆子罩着。
只是真正动手操作起来才知道自己的手到底有多废。脑袋里想的和手上刻出来的玩意儿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宋芜盯着手上的“小怪物”,觉得要是自己敢送这么个木雕出去,还告诉秦墨是照着他的样子刻的,大概就要友尽了。还是怎么都哄不好的那种。
宋小姐不信邪,觉得肯定是第一回,自己操作方式不对,要不再刻个小点的?于是刮了外头一层重新来过。
眼看着手头边桌上的沉香木屑越来越多,可就是不见有个人样的东西出来,宋芜这才有些急了。
“不行,再这样搞下去,不是木雕了,是米雕了。”宋芜瞧着手掌上躺着的那个,头身比例严重失衡的小木人自言自语道。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技术,不能再乱来下去了。
于是小心地把这截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东西和沉香屑子一起收进了盒子里。想着还是等休沐的时候,去卫循的书坊里头问问,有没有人能教她一二吧。
等到了休沐日,宋芜也未问过卫循,一早就去了书坊。待掌柜的将人领了进去,宋芜便请教上了。
“宋中郎,这雕版与雕刻些物件,倒是还有些区别。我有一友人却是擅长此事,不如回头我叫他来,给宋中郎解说一二。”雕版师傅如是说道。
“好好,那就麻烦师傅了。”宋芜客气道。
两人约好了时间,等着宋芜回头再有空的时候来书坊,让那人给她指导指导。
待到了时日,那位被请来做教学指导的师傅见了宋芜,客气地教起她一些简易的雕刻手法来。宋芜自是不会再拿那伽南木练手,而是跟着这人挑了个软硬适中的普通木头练习起来。
此人先是教她认了各类工具的用法,接着让她凿了个粗胚,又教了她如何掘细胚,再到修光、打磨,最后刻上些头发和纹饰。
宋芜学得认真,一整天都耗在了书坊里头。待到了傍晚,那小木刻虽是不甚精巧,却是能看得出是个小人儿的模样了。
雕刻师傅让她回去自己练练便成,若是还有其他问题,可以叫他友人再来寻自己。宋芜很是感谢,邀他一道吃饭,那人却是没肯,直道是小事一桩,自己还要谢谢宋芜呢。问清了缘由才晓得,之前那批“周边木雕小人偶”,卫循也是找的他,自是也跟着小赚了一笔。
宋芜也不再强求,便回家勤加练习去了。虽说三月还早,她却还是觉得早些做好,比较安心。
转眼年末将至,这武宁城里雨水甚少,冬日里也是晴天居多,只这日瞧着,天上的云朵灰蒙蒙的,似是重得要掉下来一般。瞧着大概是要下雪了。
宋芜见了,倒是有些期待起来。后世里待的城市,一年到头总是阴雨不断,冬天里也是细雨绵绵的,连个内衣裤都要备上一打,因为晒不干。雪却是几年也瞧不见一回。
这日午后,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花。雪粒子也是大得很,天还没黑,地面和屋顶上就积起了一层雪来。
宋芜穿着一身绯红棉袍,衬着白雪皑皑,走在市集之上也是分外惹眼。更是有那半大孩童捏了雪团子,嬉笑着朝她掷去,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宋芜轻巧一躲,弯腰顺手抓了一把白雪,捏了个小雪球,朝着那孩童假装瞄了瞄,吓得那小孩笑着跑开了。
宋芜见状,将那小团子在手中掂了掂,想着这天气,若是去找小秦煮个酒烫个小火锅,聊聊人生赏赏雪什么的,真是生活乐无边。
第73章 雪夜 ...
宋芜觉得是不是有时候想着一个人, 他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技能点还真是满分。
此时风雪渐大,街上行人与商贩也渐渐失了踪影。秦墨一身玄衣,外头罩着件同色披风, 迎面而来的时候衣摆盈风。似是这漫天白雪只为了衬托来人。
宋芜见是他, 立时迎了上去, 笑着唤了一声:“小秦。”
“今日里还在巡街?”秦墨亦是远远便瞧见了一身绯衣的宋芜,有些心疼道。
又见她手上还捏着个小雪团子,忍不住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将那团被她捏得都有些透明了的小雪球拿了过去,瞧着她有些发红的手心问道:“手不冷的么?”
宋芜嘿嘿两声, 回他道:“不冷, 好玩着呢。”
秦墨瞧她时不时露出的小孩子心性便觉得心里软乎地紧, 顺手解下披风就给她围了上去, 又仔细地给她系了个结,边叮嘱道:“这几日风雪,记得多穿一些。这街上也没什么人了,记得早些回去。”
宋芜盯着他旁若无人又专注的模样瞧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 伸手就想把那活结给解开。
秦墨按了按她的手腕,说道:“我去卫循那儿, 待会儿就到了, 你穿着吧。”
这薄棉披风似是还带着眼前之人的体温,宋芜瞬时觉得比刚刚暖和了不少。只是长了一些,有些曳地了。
宋芜瞧着那曳地的衣摆, 伸手提了提。
秦墨见她的样子,似是女子在提着裙摆似的,勾着浅笑说道:“无碍,脏了便脏了。”
宋芜松了手,乖乖地“哦”了一声。
“那我先走啦,”宋芜瞧着不远处还在看热闹的属下,有些尴尬地挠挠鼻梁说道。又凑过去低声说了句,“晚上我来找你吃火锅。”
“好。”秦墨语调轻柔地应了一声,又侧身给他们让开了路。瞧着宋芜走远了,才带着秦明离去。
“中郎,殿下同你关系真好啊。”待一行人走远,有人不知死活地打趣道。
宋芜“呵呵”两声,瞧着他说道:“那是,大家都是好兄弟嘛。要不,我也关心关心你?”说完又抬手来回按了按指关节。
“不不不,不用了宋中郎,我一点都不冷!”
众人皆因这位兄弟秒怂的表现辛苦忍笑中。
这日晚间,宋芜提着一壶小酒就去了秦墨那儿。这回正儿八经地走了正门。
门房领着她走了进去,说殿下已在院中等着了。宋芜心说这么冷的天在院子里吃?还蛮刺激的。
待将人领到,那人便退了下去。就见院中亭台之处围着罗幕,待靠近之后便觉得一阵暖意袭来。
透着那罗幕,朦胧间还能瞧见一人似是坐在里头。隐隐听见传来“咕咚咕咚”的声响。
待宋芜入内,便觉得自己方才是想多了,这里头暖意融融的,一点都不冷。
“阿芜来了,”秦墨见她进来,立刻站了起来,又瞧见她身上发上的雪花,嗔怪道,“怎得不撑把伞?”
说着便拿了巾帕替她拭起发上还未来得及化去的雪片来。
“许久没瞧见下雪了,就想这么走走。”宋芜笑着回道。
“阿芜解了披风,放那火炉边吧。”秦墨手上动作未停,建议道。心里却想着,这武宁城里,年年有雪,阿芜为何说许久未见了呢……即便是以前一直待在府中不曾出门,也不应该吧。
宋芜“哦”了一声,边低头解着披风边说道:“小秦你的衣裳我让人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秦墨道了声“无碍”,帮她把解下的披风拿去了火炉边上,又让她在对面坐下了。
“这里头怎么那么暖和?”宋芜问道,觉得光这几个小炉子大概没那么大力道。又觉得坐在软垫上头,也是暖烘烘的。
“烧了地龙了。”秦墨笑着回道。
宋芜了然点头,心说这古人,还真挺会享受。
小矮几上一炉煮着火锅,一炉温着酒。不远处还烧着一炉无烟的炭火,烤着自己被雪花浸得有些湿的披风。
食物在锅子里随着煮沸的汤汁上下翻腾,冒着袅袅白雾,外头院子里草木覆着白雪,隔着罗幕瞧去,显得有些不真实起来。宋芜转头看着对面之人,涮了吃食往自己碗里夹着,温言软语地问着她怎么不吃。
若是日子,永远这么过下去该多好。只是秦墨,终有一天是要娶妻生子的吧。一个念头从宋芜心里头冒了出来。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便又喝多了。
喝高了的宋小姐,嘻嘻笑着拿了勺子,舀了肉丸子要喂给秦墨吃。秦墨见她似是喝多了,又劝不住,凑着她伸过来的手便咬了一口。鼻息间闻到她手上若有似无的沉香香气,一时又有些疑惑。刚刚替她拭发的时候,明明没有闻到她身上有沉香味来着。
“阿芜,阿芜。”秦墨矮着身子在她身侧轻轻唤了两声,见她也不答话,似是睡着了。
秦墨轻笑,想着她应该是不会同自己一样装醉的,便唤人备了马车,替她系了披风,又细细拢好,将人打横抱起,送到了马车里。
马车之中也烧了炭炉,并不冷。秦墨安慰自己,她喝醉了,容易着凉,所以便不放手了吧。
看着斜倚在怀里的人,睡得一脸安稳,毫无防备的缩在自己身边,便觉得心里像是被刚摘的棉花压了压似的,让人觉得和暖又柔软。
秦墨一手勾着宋芜的肩头怕她滑落,一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比着那日触碰那朵木芙蓉还要轻柔地,触了一下宋芜的脸颊。待指尖感受到了珍视之人的温度,便又轻轻缓缓地退了开来,满心知足地浅浅笑了。
宋琛知道今天妹子是去找秦墨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到门口等着了。
见一熟悉的马车在雪夜里远远行来,便知是自家妹子回来了。心说今天倒还不算晚,终于知道早点回家了。
只是待马车之上的人下来,宋大哥又是惊掉了下巴。
“殿下这、我这、我二弟怎么了?”宋琛结巴问道。
“二公子喝醉了,我送她回来。”秦墨见了迎上来的宋琛回道。
“那、那我来吧。”宋琛觉得这画面实在太扎眼,伸出胳膊就想把妹子接过来。
“无碍,别把她吵醒了。”秦墨微微侧身避了避。虽是未来大舅子,可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了,秦墨觉得自己这个隐形醋吃得不算没道理。
“……那殿下的意思是?”宋琛疑惑道。
“我送她回房吧。”秦墨回得爽快。
宋琛:“???”凭什么?!
宋大哥虽然心里头这么想,倒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问出口。于是领着秦墨进了将军府,一路往芜院走去。路上不停地探头探脑,护在两人身边。见秦墨走得不快,终于是忍不住了,说道:“殿下稍稍快些,别被我父亲母亲瞧见了。”
说着宋琛又正经补了一句:“他们见着我二弟这模样,会怪她的。”其实是会打死我,呜呜呜。
秦墨:“……”我瞧着不太像。
待将人送回房,无忧还等在房里头,见来人便赶紧将棉被掀开了,让人把她家小姐放上床榻。
正睡得做大梦的宋芜朦胧间觉得有个大暖炉要离自己而去,忍不住伸出手搂了搂,喉咙里像是撒娇似地长长“嗯”了一声。
“阿芜,到家了。”秦墨将人放上床榻,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心里虽是也不舍得放开,奈何后头还有某人虎视眈眈地瞧着。
无忧见状,赶紧将一个裹着软布的锡夫人塞到了两人中间。她家小姐晚上就爱抱着这个睡。
宋芜大概是感受到了熟悉的物件,摸索着抱了锡婆子,转了个身又睡得不省人事了。
秦墨盯着瞧了片刻,见无忧轻手轻脚地替她解了披风脱了鞋袜,掖好了棉被,才跟着宋琛一道退了出去。
次日休沐,醒来时已是不早。府里头已经开始准备起年节要用的吃食物品。
宋芜想到这是自己到了这儿过的头一个新年,不知道会是怎么个光景。
正当心里头期待着新年的时候,却听到外头传来了不小的鼓声。
宋芜心下疑惑,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正赶上宋琛步履匆匆地朝她而来。
“阿芜,快换上朝服,这是追朝的鼓声,六品以上官员皆要参朝,你赶紧换了衣裳随我同去。父亲已经先出门了。”宋琛面色有些不好看,语带焦急地说道。
宋芜也未多问,赶紧回房换了朝服,紧着脚步跟着他大哥出了府门,马车一路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