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她为什么一直没好?”萧决等百里春收了手,问道。
百里春斟酌一下,“姜姑娘原是染了风寒,府里的大夫给她开的方子也是对的,只是姜姑娘多思多虑,可能有什么事令她极度困扰不安,情志不畅,思郁不解,饮食无味,长期下去,恐损伤脾脏。”
极度困扰不安?
萧决的手指捏紧了,小东西这恐怕是被他给吓的。
真是胆小!
黑漆漆的目光移向花梨木大桌,看着那咬了一口的杏脯,萧决心中一阵烦闷,她是他的珍宝,他明明只想对她好的。
高大的身子移到床边,把那只白皙的手收到锦被里,床帐放好,萧决问道:“该如何治好她?把她用的药都悄悄换掉?”
百里春恭敬地答道:“不用。若是把药换了,府里煎药的丫鬟可能会察觉。姜姑娘风寒未愈,继续用原来的药也使得。我这里有解郁安神丸,每天服上一颗即可。”
百里春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为难道:“只是不能明着见到姜姑娘,不知该如何让她服药?”
萧决从他手中接过瓷瓶,打开看了看,挥手让他出去了。
那药丸不过黄豆大小,很容易就能咽下去,可小东西娇气,没有水她吞不下去。
萧决往桌上的粉彩小茶杯里倒了半杯水,坐到床头,把姜婳扶起来靠在他的怀里。
怕她受了凉加重病情,萧决用锦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先是拿了一颗金丝蜜枣放到她的唇边。
小姑娘果然舔了两口,似乎是尝到了甜味,她吧嗒着唇瓣,粉红可爱的舌尖也探了出来。
萧决的眸光一下子变得幽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奔涌,他吸了口气,压下那股冲动,趁着她唇瓣翕动,把那药丸塞到她的嘴里。
不妨指尖被她含住,因为刚刚捏过蜜枣,他的指尖上染了一丝甜,软嫩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的指尖,小姑娘恋恋不舍地吮吸了两下,似乎对甜度有些不满意,贝齿直接咬了下去。
一点儿都不疼,反而是酥酥麻麻的,那酥麻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胳膊,不止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萧决只觉得自己的心尖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
小姑娘咬了两口,更加不满意,眉头皱着,舌尖一顶,把那指尖给推了出来。
萧决顺势收了手,再这样让她咬下去,他都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眼看着那红润饱满的唇瓣抿来抿去,似乎想把口中的药丸推出来,萧决连忙把茶杯凑到她的唇边,慢慢地给她喂了两口水。
终于把解郁安神丸给喂下去了,萧决出了一身的热汗,黑色劲装裹着他的后背,显露出紧致结实的线条。
想到他还要再来给小东西喂药,直到她完全好起来,以后每晚都要来这么一遭,萧决一时竟然不知道,这到底是甜蜜还是惩罚?
他不敢再继续停留,把小姑娘小心地放好,锦被掖得严实,又把粉彩小茶杯放回了原处,看了看她舔过的金丝蜜枣,萧决修长的手指一顿,把金丝蜜枣塞到了自己嘴里。
真甜。
虽然他不知道甜是什么味道,但他就是觉得,这金丝蜜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想了想,他把那咬了一口的半个杏脯也拿走了。
……
姜婳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太子来看她了。
她呆呆地看着帐顶,也许是那梦太过真实,她总觉得身边有太子的味道,那种清冽强势的男子气息,若有若无地包裹着她。
姜婳走了神,直到听到疏桐和兰芽进来的声音,才从床上坐起来。
太子也只在她生病的前两天来过姜府,被父亲和祖母推拒过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她为什么要梦到他?!
姜婳有些生气,也不知道是生气他再也没有来过,还是生气自己竟然梦到萧决。
兰芽轻手轻脚地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换了新的茶水和茶具,蜜饯和点心也换了。
她还记得自家姑娘晚膳时咬了一块杏脯,现在却不见了,难道姑娘后来又把那杏脯吃掉了?也有可能吧,姑娘最近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没味道,兴许夜里饿了,又吃了两块蜜饯。
“姑娘,您觉得怎么样?”疏桐一边给姜婳绾发,一边仔细看看姜婳的脸色,她总觉得自家姑娘看起来好像气色好转了,可姑娘小脸紧绷,又好像在生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姜婳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跟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过不去也太可笑,“倒是觉得身上比前两日还要松泛些。”
疏桐高兴地点点头,“奴婢也觉得,您的脸色见好呢。”
姜婳看看天色,时间还早,她已经好些天没有出过院子了,今天倒是想出去走走。“叫澄哥儿过来,和我一起用早膳,之后我再送他去前院。”
从苏州回来之后,她一直是这么安排的,先和弟弟一起用过早膳,再牵着他的手送去前院先生那里上课,之后她再去陪祖母。不过自从生病以来,她精神倦怠起得晚,姜澄怕打扰她睡觉,这些天都是一个人用早膳的。
兰芽和疏桐对视一眼,都是舒了口气,看样子,姑娘的身体真的要好了,病了这么多天,除了长公主的院子,府里人人都悬着一颗心。
姜澄来得很快,小小的身子一阵风似的刮到门口,进了门却不急着过来,站在门口等身上的凉气散了才靠近姜婳。
“婳婳,你大好了吗?”姜澄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姜婳。
“差不多了。”姜婳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对不住啊,好些天没有陪澄哥儿了。”
姜澄的眼里迅速起了一层水雾,他小嘴一撇,硬把眼泪给憋了回去,把姜婳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却不松开,勾着她的手指,轻声道:“婳婳,以后可别生病了。”
她病了难受,他心里更是难受,恨不得以身代之,却偏偏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姜婳点点头,“好,我尽量。”
姜澄认真想了想,“婳婳,要不我别读什么四书五经了,改学医术吧,这样万一你病了,我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姜婳笑了起来,“呦,你都知道四书五经了?”
姜澄板起小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姜婳拉着他在桌边坐下,给他递了一个奶黄包过去,“你要是做大夫呢,医术倒是有了,那万一我需要很贵重的药材,你却没有银子去买怎么办?不如像父亲那样,好好读书,做到尚书的位置,想要多少大夫没有?想要什么药材买不起?”
姜澄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嗯,那我还是读书吧。”
第47章
用过早膳,姜婳把姜澄送到前院先生那里,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已是年底,府里各处都很忙,长公主身体不好向来不理会府中杂务,姜婳病了这些天,府里的事情都是老太太在处理。
亲朋好友都送了年节礼过来,老太太正指挥着丫鬟婆子都归置好,该登记在册的也要记录清楚。
姜婳倚在老太太身边,看着院子里的人们忙活,时不时和老太太说上几句苏州过年的风俗。
东西都归置得差不多了,有丫鬟过来禀报,说是长宁侯府送了年节礼过来。
“长宁侯府?”姜婳这才想起,上次谢珩在善觉寺帮了自己,接连的事情太多,她竟然忘了答谢人家,没想到长宁侯府倒是送了年节礼过来,想来应该是祖母或者父亲的关系。“祖母,您和长宁侯府的人相识吗?”
老太太目光闪了闪,她本来是想让宝贝孙女和侯府二房的二公子议亲,二房不袭爵,二公子也不用支应门庭,没想到谢老太太的回话是想让姜婳与小侯爷定下亲事。
她自然是非常乐意。双方既然都有意,接下来也该是找个机会见面,可姜婳自从太后寿宴生病,一直到现在才勉强好了,她担心谢家嫌弃宝贝孙女身体不好,只好推说是自己身体不适,没办法带姜婳出门,长公主素来不管这些事,所以只好推到年后了。
老太太没想提前告诉姜婳,在她眼里,孙女自然是京都最好的姑娘。可外人看来,姜婳毕竟有个庶女的名分,世事难料,对方可是年少有为的小侯爷,这么好的事,稍微出个岔子就黄了。要是现在告诉姜婳,万一年后长宁侯府反悔了,倒是让她难堪。
想到此,老太太笑道:“我和谢老夫人是手帕交。”
姜婳道:“那咱们给长宁侯府送年节礼了没有,上次小侯爷在善觉寺帮了我,我还没有答谢人家呢。”
“送了。”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孙女还记得要答谢,显然是对小侯爷不反感。
丫鬟把长宁侯府的婆子带了过来,除了常见的年节礼,还有一对雪白的小兔子,关在木笼里。
姜婳一看就喜欢上了,趴在笼子那看了半天,笑道:“祖母,这对兔子给澄哥儿养,他肯定喜欢,澄哥儿养兔子很有经验呢。”
姜澄向来喜欢这些小动物,在苏州的时候就养了一只小兔子,可惜上船的时候没带上。小兔子毕竟不比人,舟车劳顿未必受得住,姜婳担心兔子途中死了弟弟会难过,就没让他带回来。
姜婳直接把这对雪白小兔送到了弟弟的屋里。
姜澄上完课回来,看见兔子果然又惊又喜,张罗着给小兔子准备了舒适的窝,还有吃喝用具。
没两天,官衙放假,姜纬不用去礼部,姜澄也放了假,府里各处都打扫收拾干净,准备过年。
年夜饭自然是要全家一起吃的。
姜婳和姜澄回来之前,除夕这天姜纬都是到长公主的院子里,虽然他不用晚膳,也陪着长公主坐一坐,当然夏思瑶也在,老太太却是不来的。
今年姐弟两个回来了,姜纬把除夕家宴安排在了老太太的院子。
夏思瑶不愿意一个人在郡主府过年,虽然无人约束,可一个人过年毕竟有些惨淡,除夕一大早她就来了姜府。
“干嘛要去老太太的院子家宴啊?”夏思瑶不满地摇着平阳长公主的胳膊,“往年不是都在母亲这里的吗?”虽然往年只有三个人,可在自己母亲这里她多自在啊,要是去老太太的院子里,感觉她就是个外人,非要凑到别人家过年似的。虽然她的确不是姜府的人,可毕竟也在姜府生活了六年。
长公主也不是很愿意去老太太的院子,她身体不好,冬天尤其畏寒,她和老太太的院子又刚好在内院的两个角,离得最远,想想要冒着寒气穿过整个园子,家宴后还要再穿回来,她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可这是姜纬的安排,她也不好说什么。
长公主道:“好了,大不了咱们稍坐一会儿就回来,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去她的院子里过年也挑不出理来。再说,今年婳姐儿和澄哥儿也回来了,陪着老太太也应当。”老太太不来她这院子,要是家宴摆在她这里,姜婳和姜澄就不能陪老太太了。
夏思瑶哼了一声,“老太太这么多年都不来母亲这里,分明是对母亲不敬。也就是您心善,要是我的话,非让她低头不可。”
长公主摇摇头,“她是我的婆母,虽然身份没我高,却占了个孝字,我要是拿捏她,让别人知道了,倒要议论我的不是。”
“谁敢议论您的不是?”夏思瑶不认同,“您可是尊贵的长公主,妄议皇家是要论罪的!别说您了,就是我这个郡主,也不是人能随便议论的!”
长公主皱眉道:“你最近怎么脾气这么大?搬到郡主府之后,没有人管你,你自己可要注意些,不能坏了名声。我听说,你府里的仆从最近死了好几个,还多有伤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思瑶脸色一僵,“母亲听谁说的?”
她瞪了一眼跟来的几个丫鬟,丫鬟慌忙低下了头,一个个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
长公主道:“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夏思瑶撇了撇嘴,“母亲,那府里有几个刁奴,欺负我年纪小,想要拿捏我,这才让我给处置了。您想想,我不过是惩罚几个奴才,这就传出来了,他们眼里还有个这个郡主吗?!”
“惩罚倒也罢了,可你不能闹出人命来,传出个残暴的名声,对你不利。”长公主语重心长。
夏思瑶却不爱听了,她这些天在郡主府逍遥惯了,向来是说一不二唯我独尊,下面的仆从但凡有个迟疑,就被她打一顿,要是敢来劝她的,多半性命不保。现在听了长公主的话,也有些不耐烦,“母亲,那些奴才本来就是签了死契的,是生是死自然由我说了算。大过年的,您为了几个奴才竟然训起我来了!果然我才搬走没多长时间,你就不待见我了!”
她霍然站起身来,“好了,现在姜婳才是你的女儿,你们一家子一起过年,我回自己的郡主府!”
说完,她甩手就走,平阳长公主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劝诫两句,女儿就拂袖而去,这脾气怎么这么大了?
她尊贵惯了,长这么也没人给她甩过脸色,让夏思瑶来了这么一出,即便是亲生女儿,也气得心口疼。
她本来就不想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当下更是不耐烦走过去,给姜纬传了话,说是自己身上不舒服,家宴就不参加了。
要是以往,姜纬肯定会过来看看,这一次他却没有来,听了仆从的禀报,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有长公主,家宴上只有姜婳姜澄和老太太、姜纬,倒是名副其实的家宴了。
有了姐弟两个,姜纬心情不错,连过午不食都破戒了,还小酌了几杯,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喝的是梨花白,姜婳和老太太喝的是百花酿,清甜不辣,姜澄也分了一小杯。
夏思瑶气呼呼地回到郡主府,把跟着去姜府的丫鬟婆子车夫们挨个拷打了一番,也没能问出到底是谁跟长公主说了自己的坏话。
仆从们嘴里塞着帕子,大冬天疼得满脑门都是冷汗,身上被打得一片血红,可谁也不敢招认。
夏思瑶把这些仆从都打了三十板子,以示惩戒,之后就全部关到地窖里。
天寒地冻,地窖里更是滴水成冰。车夫身体壮实些,勉强熬了过来,几个丫鬟连粗活都没干过,如何受得了这般苦楚,在新年的鞭炮声中,俱都香消玉殒了。
第48章
年后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各府宴请不断,姜婳的身体一天天好了,和弟弟也跟着老太太去了几家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