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闺中记事——君沧海
时间:2019-06-06 03:25:01

  “曾祖母……孙儿……”
  “给我闭嘴!”老太君脸上的冷意越发阴沉,怒声道:“若你在这般搪塞不作为,我便唤你爷爷过来,让他直接将你剃成秃子,陪着他诵经念佛,总好过你在外面胡作非为。”
  宋天华膝盖一软,噗通跪下,身子止不住的发抖,低声道:“曾祖母,孙儿错了。”
  “江妈妈,你这就去药铺抓两味红花,随后去那外院处熬好亲自喂与她喝,若她反抗,直接让奴婢们按住她,亲自灌给她,知道吗?”顿了顿,眼睛看向二太太,轻笑道:“亲家夫人,若你不放心,可让贴心妈妈跟着一同过去。”
  二太太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忙道:“老太君办事自是让我们放心。”她抬头那瞬间竟见灵玉立在老太君身旁,她不是留在产房照顾珍儿,怎会在此?
  老太君满脸笑意,点头道:“既然亲家夫人放心,此事我定将其办得安安稳稳,不留后患。”
  “曾祖母……那也是孙儿的子嗣啊……”
  老太君嘴角冷笑:“烟花女子所生的子嗣怎能进我们安国公府的大门,还是说你为了她们母子不要安国公府嫡长子的身份。”
  宋天华脸色一白,瑟瑟的垂下头。
  “记住,安国公府的门楣不是让你玷污的,若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直接撤掉你安国公府嫡长子的身份,让你日后再不能承席爵位。”
  宋天华忙磕头认错:“曾祖母,孙儿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
  二太太脸色微缓,不过心中冷意越发凝重:还当他是什么专情的种子,原来在他心中爵位大过一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平白苦了她的珍儿。
  老太君看向刘仲修,淡淡道:“亲家,我知你们夫妇心有恨意,也知让你们回心转意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过还是希望你们看在老身的情面上,宽宥黎山这一次,你们且放心,日后黎山由老身亲自管教,谁插手也不行。”随即眼神看向安国公夫人,只见其身子微微发颤,淡淡道:“瑜哥媳妇,你可有意见?”
  安国公夫人身子一僵,垂下头,小声道:“孙媳自是听从祖母安排。”
  老太君淡淡应了一声,又道:“我去看过毅哥她娘,她人已经醒来,气色瞧着亏得很,我已吩咐厨房日日当归炖人参为其补气血,你们夫妇放心,日后我定将其看做自己亲生孙女一般照看,再不会让其受一丝委屈。”
  闻言,二太太低泣道:“老太君,妾身这辈子共生了一子二女,千挑万选为珍儿选了黎山这个女婿,本以为他能善待我家珍儿,谁成想……珍儿心性倔强,便是受再多的委屈,也从不同我与老爷诉过半分苦,生怕我们为她担忧,您可知当我看到产房中她奄奄一息的样子,我的心揪成了一团,恨不得替她受所有的苦,”说到最后,在再也忍不住哽咽道:“那是我十月怀胎,自小疼爱长大的女儿,嫁给黎山,不是为了让他作践的。”
  老太君叹声一声:“亲家夫人舔犊情深,老身感同身受,此事是我们安国公府对不起你们镇国将军府,是我们宋家对不起你们刘家,若你们不解气,黎山随你们打杀。”
  安国公夫人脸色一白,瑟瑟道:“祖母……”
  “若你在不分场合随意开口,我便让人将你送回娘家,旁人许是奈何不了你,不过我却可以!不侍长辈,不尊长辈,光这两条罪责就能休了你。”
  安国公夫人气的脸色涨红,祖母这么大年岁,竟当着外人的面打她的脸,还扬言休了她,这……这日后让她如何在亲家夫人面前耀武扬威,再说黎山便是做的再错,也是宋家的子嗣,怎能由着外人随意欺凌。
  刘仲修恭敬的揖了一礼,淡淡道:“我等自是信得过老太君,至于黎山,我只需要他应承一条,若他应允,此事便这般掀过,从此再不提及。”
  二太太刚要开口,却被老爷一个眼神制止住。
  老太君颔首,看向宋天华低斥道:“黎山,去你岳父面前,拿出安国公府儿郎的模样,挺直胸膛应承你岳父,若你胆敢违背,老身定第一个收拾你。”
  宋天华上前两步,走到岳父面前,低声道:“岳父,都是小婿的错,只要你们能宽宥我这一回,小婿保证日后定不在犯。”
  刘仲修眸光直直看向他,淡淡道:“害珍儿早产之人,我不过问,毕竟这是你们安国公府的家事,我等外人不宜插手,但你却不同,你既是珍儿的夫婿又是毅哥的生父,对你……我却能惩前毖后。”
  “岳父?”
  刘仲修不理他,淡淡道:“你只需应承我,若你日后在宠妾灭妻,你与珍儿便立即和离,不得反悔。”
  宋天华脸色一白,猛地摇了摇头:“岳父……恕小婿不肯。”
  “我们刘家不是任人随意欺凌的孬种,我爹的脾气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他老人家知晓前因后果,怕是挥鞭子抽死你,毕竟当年你是他老人家钦点的女婿,如今……”眼光越发阴冷,讽刺道:“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只需你书写个承诺书。”
  宋天华咽了咽口水,瑟瑟道:“岳父,小婿保证日后在不犯今日之错,求您宽恕小婿这一回?”
  “话不要说得这么早,日后的日子长着呢,之后的事谁又能知晓。”
  老太君淡声道:“来人,笔墨纸砚伺候,”顿了顿又道:“瑜哥,你去书房将安国公府的私印拿来。”
  国公爷神色一顿,最后还是垂着头应道。
  刘仲修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老太君,只见其无所谓的笑笑,神色大恸道:“您……”
  老太君淡淡道:“是我们宋家不对在先,此事定要给你们夫妇一个应承,就似亲家夫人说的那般,谁家的女儿生来不是被娇宠着长大,怎到了婆家便被人随意轻视,辱骂更甚至欺凌,你们放心,老身答应你们之事,有生之年,绝不会食言。”
  刘仲修脸色郑重的点了点头,恭敬道:“多谢老太君。”
  小厮将笔墨纸砚拿来,刘仲修看向宋天华,淡淡道:“我说你写。”
  宋天华从地上站起来,方拿起桌上的笔,便听岳父轻声道:“刘家有女刘珍婉……”
  待写到和离后,二人膝下子嗣尽归刘珍婉,由镇国将军府二房刘仲修代为教养时,厅中众人神色一变,便是老太君眉头也是轻皱着,半响后,轻声道:“黎山,还愣着做什么?”
  宋天华脑袋一翁,眼神木木的看向曾祖母,呆愣道:“曾祖母,这信孙儿不能写,也不能签。”
  刘仲修淡淡道:“只要你日后以今日之事以儆效尤,此纸如同废纸摆设一般,但若你明知故犯,此纸便是和离书,此事取决于你对珍儿尚有几分情意,对毅哥兄弟有几分父子情怀。”
  “不……不……”宋天华猛地扔掉手中的笔,脸色惨白道:“岳父,您后宅也是娇妻美妾,坐拥齐人之福,怎到了小婿这便如此吝啬不通人情。”
  刘仲修淡淡道:“黎山,从小到大,想必家中长辈在你耳里始终念叨一词,便是‘规矩’二字,什么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制度则无国家,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规者,正圆之器,矩者,正方之器,此中道理不用我细说?”
  宋天华愣愣的看着岳父。
  “我家珍儿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到安国公府作长子嫡媳,便是她在不得你心意,你也要顾及她的脸面,刘家的脸面,更甚者镇国将军府的脸面,可你明知不可为偏为之,将刘家乃至镇国将军府的脸面践踏至脚下,此时你跟我谈人情世故,怕是有些为时过晚,”见他一脸愤然,又道:“今日老夫就教你何为为人处世的规矩?大江东流,日月交替,众生生生不息,皆是用规则演绎着生命的轨迹,稚儿之所以能平安长大,是因他始终离不开爹娘的两只手;风筝之所以能乘风飞翔,是因它情系手中的丝线;而你之所以能跟我对峙,是因为你身后的安国公府,若没了它的荣耀,你又待如何?”
  “若真到了那时,我……靠着自己的双手重建安国公府昔日的荣耀。”
  刘仲修讽刺的看向他,嗤笑道:“断了线的风筝,不但没得到自由,反而栽得头破血流,脱了缰的野马,驰骋闯荡,呼啸而去,放纵的自由最终让他失了回家的方向,失去家族庇佑的你,不但无缘于自由,反而会是种种灾难的起源。”
  闻言,老太君拍手大声:“好,说的好。”看向黎山时,淡而生畏道:“莫不是你想作脱了线的风筝或者脱了缰的野马?”
  宋天华从内而外打着冷颤,牙齿更是忍不住的哆嗦,嘴唇青紫的垂下头:“孙儿遵命。”说着挥笔龙飞凤舞。
  刘仲修接过他手中的宣纸,轻轻吹了吹,淡淡道:“黎山这幅小楷写的不错,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听在宋天华耳里却极为刺耳,扯了扯嘴角干笑道:“多谢岳父夸奖。”
  刘仲修将其揣在怀里,看向一旁的二太太,淡淡道:“既然女儿已醒来,你过去看看她吧!”
  但凡老爷出马,事情定然顺理成章!
  二太太提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嘴角含笑的对老太君福了福身,轻声离开。
  路上,二太太看向身旁的婆子,轻声道:“摔的那跟头严重吗?”
  王妈妈将手背到身后,轻声道:“无妨,不过是年岁大了,跑起来有些腿脚不伶俐。”
  二太太轻声道:“待此番我们处理完大姐之事,回府后唤大夫过来瞧瞧。”
  王妈妈躬着身子,含笑道:“多谢太太体恤,不过老奴骨头轻贱,摔一跤也无碍。”
  “莫要妄自菲薄,这些年若没你陪在我左右,那些苦日子,我又怎能熬得过来,”低叹一声,语气低沉道:“你这老货,珍儿之事你既已知晓,为何不早早同我说。”
  王妈妈苦笑道:“太太,大小姐的脾性您最为清楚,她便是受天大的委屈,苦楚也只会独自咽下,又怎能告知您。”
  “若早些知晓,说不得早些替她做主。”话是这般说,可二太太心里却十分清楚,这是多么难为之事,因那时他们尚在苏州,山高水远,鞭长莫及,便是有心又如何照拂到她。
  “太太,如今有老爷为姑娘做主,姑娘也算苦尽甘来。”
  “希望如此!”
  这时,五姐妹站在拐角处,看到二太太过来,眼睛一亮,三姐更是迫不及待走上前,挽着她娘的胳膊,哀求道:“娘,我们跟您一起去看大姐,可好?”
  二太太想了想,嘴角含笑的点头,待眸光看向玫儿腿边的小人,神色难掩激动,三姐一把抱起毅哥,淡笑道:“毅哥,她是谁?”
  毅哥脆声道:“外祖母。”外祖母跟他娘长得好像。
  二太太嘴唇不住的哆嗦,眼里更是泛起了泪光,一把从玫儿怀中接过他,不住的用自己的脸去抚摸他的小脸,哽咽道:“毅哥说的对,我是你外祖母。”
  “外祖母,可是要去看我娘?”
  玫儿拿起手中的丝帕为她娘擦拭眼角的泪水,含笑道:“娘,眼下阖家团圆之时,您可不能再流泪,倘若大姐看到,可是要伤心的。”
  二太太颔首,看着怀中的小儿,低声道:“毅哥,可想去看你娘?”
  毅哥点头,脆声道:“我不仅要看娘,还要看弟弟。”
  “好孩子,日后毅哥会是个好哥哥。”
  毅哥得了夸奖,喜滋滋的搂着外祖母的脖颈,轻声道:“外祖母身上有娘的味道。”
  一句话让二太太再次泪雨婆娑,王妈妈怕累到太太,忙道:“还是老奴抱着小少爷吧!”
  二太太紧紧抱着毅哥不松手,哽咽道:“我来,不用你。”自毅哥出生,她还是头次见到这个小人,都说外甥似舅,果然没错,毅哥同儿子长得五分相似,不过翊哥从小到大都是个闷葫芦,不似毅哥这般甜言蜜语。
  二太太却不知,毅哥出生后,大姐特意同公爹相商,方让毅哥唤上现在的名字,为了期盼他能似弟弟般有锲而不舍的毅力,日后不靠安国公府的荫庇,也能闯出属于他的天地。
  一行人慢慢往前走,待他们身影快要消失时,宋天明从另一处走出来,唯有背对众人的毅哥看见,对他四叔笑嘿嘿的挥手,宋天明懒懒的对其挥了挥手,方收敛脸上的神色,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未料行至半路,突然看到花丛中探头探脑的三嫂,扶额低叹:“三嫂,这是在咱们自家,若你想干什么何至于这般偷偷摸摸。”
  三少奶奶低声道:“表弟,你是不知今日刘府之人多么猖狂,尤其亲家夫人更是一副要吃了姑姑的样子,我……我不能擅自离开姑姑身边,可又怕殃及池鱼,唯有躲在暗处,过会儿姑姑出来时,我也好第一个冲上前。”适才她一只脚方踏进厅中,就见公公一脸的冷峻,吓得立时收回脚躲在门外偷听,直至越听越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吓得她立即躲了起来。
  宋天明揉了揉额头,无语道:“三嫂,听我的告诫,你赶紧回去吧,曾祖母现下在厅中,若被她抓到你的错处,怕是……”
  三少奶奶脸色一白,不知为何她姑姑与她皆不讨曾祖母的欢心,不过若当真如表弟所言,她畏惧的咽了咽口水,飞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赞扬道:“关键时候还是自家人可靠。”说着提起裙摆飞快的逃了。
  宋天明仰天长啸,他们家除了他就没有正常之人。
  待到了大姐的院子,母女们一同进去,只见大姐被人打理的井井有条,屋中熏了清香,一点血腥味都未闻到,只见其额头系着一块白布,半靠在床边目光柔和的看着包裹里的小儿。
  待婢女们福了福身,低声问好,大姐方抬头,见她娘及众姐妹过来,眼里的喜意怎么也遮不住,忙道:“妹妹们快快上前,几年不见,你们都长成大姑娘模样了。”
  五姐妹对其福了福身,轻声道:“恭喜大姐喜得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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