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都察院的人,就在这儿听着呢!
“他怎么会去醉韵楼。”席向晚也摇头无奈道,“他这个人……不懂这些的。”
王骞稀奇道,“什么不懂?这么大的人了,大家都懂得很。”
“他不一样。”席向晚仍是摇头,却不再多说,接过翠羽递来的蜜饯吃了一个。
王骞看着眼热,他年纪轻,又在军营里每日舞刀弄枪,肚子一天能饿上好几次,见什么都想吃,“哎哎,给我也来一把。”
翠羽转脸看他一眼,心中微微冷笑,抓起一把蜜饯就从轩窗里朝着王骞照脸砸了过去。
席向晚愕然,没想到翠羽就这么动了手,一愣之后再转头看向王骞,就见他已经手中抓着三五个桃干,鼓起腮帮得意洋洋地嚼着两个了。
“不错不错,这个真好吃。”王骞满意道,“阿晚回头也送我些呗?”
“四皇子让人送来的,你问他要去。”
王骞:“……”得,我家妹子吃的都是贡品了,要不起要不起。
他于是不再多说,只极为珍惜地小口小口品尝起这蜜饯来,直到看见气派的晋江楼出现在了眼前。
晋江楼是樊家商会在汴京的办事处,就落在晋江河旁,一面临水,又有婉约又有大气,能走进其中不被拦住,就已经在汴京城里隐隐是种身份的象征。
王骞嚼着最后一块桃干,从马上干脆利落地跳下来,正要自报家门,就见到门前已经有管事迎了上来,“是席大姑娘和王家的公子吧?恭候多时,请进。”
王骞于是回头对刚下马车的席向晚小声道,“我这张脸还挺有名啊。”
席向晚闻言含笑看了他一眼,“那你走前头替我打阵。”
王骞:“……”他轻咳了一声,“我这也就是说说,人家要见的是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对着席向晚一幅讨好的模样,回过头去又是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儿了,“樊二公子在了吗?”
“二公子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叮嘱小人不能怠慢了二位,请二位这边走。”
这倒不出乎席向晚的意料。樊子期知道她要来,总归是要做点妖的。
至于这借口……樊承洲如今是个不管事不掌权的,什么事务能让他处理耽搁得见不了客人?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笑盈盈地跟着这名管事去了一间茶室模样的地方,又有人训练有素地送了茶水点心上来,样样看着都是不知道哪家巧手做出来的精品。
王骞看了两眼便拈起来吃了,边吃还要边嫌弃,“这也太甜了,就没送些咸的过来调调味儿的?”
翠羽却在旁道,“这都是姑娘喜欢的。”
王骞动作一停,而后又将手伸向了另一个盘子,对静坐不动的席向晚挑挑眉毛,“阿晚,樊大这家伙对你情根深种啊?”
席向晚看他一眼,“吃你的,没人和你抢。”
二人只坐了一小会儿,果然没等到樊承洲,先等到了樊子期。
王骞这会儿已经将桌上的点心扫荡一空,满意地拍拍自己的肚子,对樊子期也有了两分好脸色,起身道,“樊大公子。”
樊子期一眼便扫见桌上的空盘子,笑道,“既中意的话,一会儿我让人装一些让二位带回去。”
王骞立刻拱手道,“那就多谢樊大公子了,一会儿给我就行,我带着回营里也给我军中兄弟们尝尝!”
樊子期被他这么一挤兑,脸上温和的神情也并未有所变化,而是有些抱歉道,“我不知席大姑娘要来,给承洲派了些事情去做,不想耽搁到了现在,才知道楼中管事竟将大姑娘晾在这处,实在过意不去,已经着人去和承洲调换了,想必他很快就到。”
王骞听他话里话外都只有席向晚没有自己,不由得挑挑眉毛,抢在席向晚之前道谢,“多谢樊大公子,不知阁下过来有什么指教?”
“毕竟是我耽搁了二位时间,来道声歉不为过的。”樊子期道,“承洲来之前,我也好替他先招待着他的贵客。”
王骞不由得扬高了眉毛,心道樊子期倒是能伸能缩,这个借口摆出来,要点脸皮的人都不能拒绝他了。
“樊大公子的地方,自是自己坐哪里都使得的。”席向晚这时候才开了口,神情仍然冷淡,“坐吧。”
樊子期脸上浮现出个笑容,道了声失礼便掀袍在王骞的位置旁坐下了。
王骞一回头看见席向晚脸上的表情,啧啧称奇:他家妹子就差把拒绝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这樊子期倒是还上赶着往上贴,莫不是真有什么毛病吧?
话又说回来了,这还是王骞第一次见到向来待人温柔的席向晚对着谁露出这幅神情,不由得有些好奇,落座后左右看看,喝了口茶,道,“樊大公子这地方真不错。”
“二位若是中意,可以常来。”
王骞知道他这邀请八成只有一半是诚心的,却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那感情好,樊大公子财大气粗,在下佩服!”
“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让王公子见笑了。”樊子期谦虚地笑了笑,而后他转眼看看并不开口说话的席向晚,突然问道,“不知大姑娘今日来见承洲,为的是什么事?”
席向晚支颐轻扫他一眼,“我若是想寻樊大公子,拜帖便是直接送到你手里的了。”
这话里拒绝的意味太过明显,一旁准备看热闹的王骞都愣了一下才绷紧肌肉憋住笑意。
“看来席大姑娘和我弟弟的关系,却比和我要好得多。”樊子期似乎有些黯然地垂了眼,声音里带了两分失落。
就算是翠羽对他一直心怀戒备,在看见樊子期的皮相这般示弱的时候,也不由得恍然动摇了三分。
“好与坏我是不知道,但我和樊二公子见面的次数,跟见樊大公子的一样多。”席向晚却面不改色道。
樊子期这话怀疑她私底下和樊承洲早有接触——这是真的,但席向晚却是绝不可能承认的。
翠羽悄悄伸手拧了一把自己腿肉,有些龇牙咧嘴地回过了神来,对席向晚的敬佩又多了三分。
意志坚定这四个字看着简单,但在美色面前不为所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樊子期这般用美□□惑,姑娘居然无动于衷,若姑娘是个男人,恐怕比柳下惠还厉害!
“上月见樊大公子的时候,似乎听你说马上就要回岭南了。”席向晚又道,“却今日还见着你,看来又有变化了?”
“商会有些小变动,恐怕要在汴京多留一阵子了。”樊子期笑了笑,“不想席大姑娘还记着我说过的话。”
“我记性向来好的。”席向晚也笑了,她意有所指道,“要是记不清楚别人说过的话,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糊弄了呢。”
樊子期轻轻吸了口气,又轻又快,丝毫看不出异状。
他竟不知道自己会有被人越是拿话刺着越是兴奋的时候,不得不停顿了一会儿才将体内澎湃的血液安抚下来。
要是娶了这个女人,他说不定就真的能和别人一样……
茶室的门被人唰地一下从外头拉开了,樊承洲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像是刚跑过来的,有些呼吸急促,他擦了把汗,道,“大哥?”
“你来了便好。”樊子期起身道,又有些不舍地望了席向晚一眼,道,“下次不要再让客人等这么久了。”
“大哥说得是。”樊承洲笑嘻嘻应了,给樊子期让出了路,而后才大摇大摆走进茶室里,好似渴极了的样子给自己连倒三杯茶水灌了下去,才长出一口气,“席大姑娘找我何事?”
“无事。”席向晚直截了当道,“让你当个幌子罢了。”
她的声音虽轻,樊承洲还是听了一清二楚:“……”
他提心吊胆了一天,结果就是当个幌子?
第153章
樊承洲提了一天一夜的气卸了下来, 他往后一靠, 眼睛打量着身旁的王骞, “来做客就做客了,还带着人来的?”
王骞不甘示弱地冲樊承洲挑眉,“怎么的, 开门做生意谁都进来得, 不服打一架?”
这两人脾气太像, 身手又都是一等一的好, 放一块就好似两只公鸡似的, 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席向晚有些无奈,伸手在桌上敲了敲,才道, “你不用管, 只配合我就好,若有什么需要让你知道,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樊承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欠了你一回,自然是要帮你的。可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
“这个简单。”席向晚笑吟吟道, “一会儿我走了,你便按照我说的去做,演个戏而已,相信你做得到的。”
樊承洲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这会儿再演个戏中戏的桥段, 也不过小意思罢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樊承洲有些头疼,“你真这么想?不会被……”他的眼睛往外头看了看。
“不会。”席向晚笃定道,“若是事成,我送你一份大礼。”
樊承洲连连摆手,“能还上这个恩情我就心满意足了,要什么大礼,不用客气了。”
席向晚失笑起来,她点了点樊承洲,“记得你今日说过这句话,等到时候可别后悔。”
樊承洲严谨地想了会儿,认真点头,“我记下了,绝不会后悔的。”
见他这样信誓旦旦,知道内情的翠羽心中不由得又有些同情起来这个樊承洲了。
不多时,席向晚便和樊承洲谈完,茶室的门拉开时,一直在远处等候着的樊子期遥遥望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
而樊承洲更是紧皱着眉跟在她身旁,好似突然听了一耳朵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似的。
樊子期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得紧紧握在一处,他目送着樊承洲将席向晚和王骞送出了晋江楼,而后疾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脚步急切,看起来甚至有两分慌乱。
樊子期掉头就往下走,在楼下正好和往回走的樊承洲撞上了面。
“……大哥。”樊承洲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脸上神情有些拘谨焦躁,视线也刻意避开了樊子期的视线。
“她和你说了什么?”樊子期温和地问道。
樊承洲眼角的肌肉微微抽动,“……只说是去年在镇国公府的事情,一直没来得及谢我,今日才登门道谢。”
樊子期观察着樊承洲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眼神愈发幽深,“只这一件事?”
“不然还能有什么?”樊承洲反问,语气显出两分尖锐与抗拒。
樊子期讶然,“比如,她……有没有提到我。”
“没有。”樊承洲扭开脸去,颇有些闷声闷气地答道,“除了感谢,她什么也没说——大哥,我有点累了,想回房休息。”
“你去吧。”樊子期侧身给他让出道理,便见到往日里对自己还是信任有加的樊承洲居然连个礼都没行就匆匆离开,不由得凝了一会儿他的背影,而后轻声道,“盯紧他。这两日他无论什么时候出门,立刻派人跟上。”
“是。”属下应了,又犹豫道,“是和前些日子诗澜所提到的‘念好’有关吗?”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樊子期笑了起来,他伸手摘下一片垂在他额前不远处的绿叶,轻轻将其揉碎,“如果是,那就太令我痛惜了。”
“阿晚,你让樊承洲装成那副样子作甚?”回去的路上,王骞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一趟是来干什么的——好似除了吃点心喝茶,他也什么用场都没派上啊!
“他若演得好,就能引蛇出洞了。”
“引哪条蛇出动?”
席向晚不答却道,“你是不是该回营里去了?”
王骞泄气,“我不就这么问一问,你又给我泼冷水……”
“拿着从别人那里顺来点心的人可不是我。”
王骞一想也是,喜滋滋地颠颠自己手中的点心,笑道,“光凭这个,也值得我跑一趟。我等将你送回席府,就回营里去给他们尝尝,省得他们老说八宝楼的点心和街边一文钱两个的烙饼味道也差不多!”
他说得摇头晃脑有些孩子气,席向晚听着就笑了。
“对了阿晚,刚才我们在晋江楼里的时候,三番两次有人想过来偷听来着。”王骞像是才想起来这事似的,“不过我都趁你没注意就把他们给赶走了——怎么,之前跟踪着你的那些人这么阴魂不散,不怕侯府,不怕都察院,也不怕樊家?”
“那些人听不见我和樊承洲说了什么吧?”席向晚在意的却是这个。
樊承洲如今的处境已经够危险了,正因为怕给他雪上加霜,席向晚才特意没将念好的事情告诉他,只模棱两可地说需要个幌子让他去扮演。
可若是樊子期将谈话听了去,樊承洲就凶多吉少了。
早知道樊子期的耳目遍布各处,晋江楼里应当也不例外,樊承洲早就习惯了生活在监视之中,席向晚却不能出纰漏,才会选择带上五感灵敏的王骞当护身符。
“听不见。”王骞肯定道,“你们俩说话那个声音,我坐旁边都听不清楚,更别提老远偷听的那些了。”他说着,低头看了看席向晚,十分严肃地问道,“阿晚,你是不是被牵扯到什么麻烦的大事里面去了?我瞧着这两次鬼鬼祟祟的人,身手都不错,若是有人雇来长期跟着你的,这么久了,可是个天价,谁的手笔这么大?”
席向晚笑而不答。
王骞急了,“你别笑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虽然我在军营里抽不开身,但你要是需要的话,随时让人来营门口给我递个话,我立刻带一帮兄弟出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