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哥翻了个大白眼,“我们林家几乎足不出晋阳,认识你张家叔公是谁啊!”
杨太太点头,“是的,这位小哥说得正是我们欠缺考虑的地方。我们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林家窃取了方子,其实不是的。”说着她转向林蔚然,“蔚姐儿应该还记得婶子吗?是婶子来迟,让你们受委屈了。”
林蔚然没坑声,她要演戏,难道自己就得配合着吗?多大脸呢!
对于她的反应,杨太太笑笑,似浑不在意,“这烧炭秘方应该是你在太原府城时买下的吧?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蔚然抿嘴,心里呵呵,让你不讲你会闭嘴吗?
林大哥可没那么好性,直接开怼,“既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
杨太太充耳不闻,“这姚金炭的方子你虽然花了钱,但不管如何这都属于赃物,也是我张叔公拿命摸索出来的,请你归还!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旁边有人嘀咕,“还给人家吧,反正你们林家靠着人家的方子也赚了那么多了,早抵了先前买方子的钱了罢?”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杨太太竟然使出这一招,怕也是没辙了,打算花钱了,这也得看他们乐不乐意!“你说是就是啊,总不能两嘴皮子一掀,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廖翌沣是坚定不移的四姑娘党,“林四姑娘说得对,那烧炭方子你说是你们研制出来的就是啊?扬太太,你的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我还说那银丝炭的烧制方子是我沈家历代钻研出来的呢,怎么被你们杨家给拿去了?”
杨太太没理会廖翌沣,而是继续自说自话,“林四姑娘,你当初多少钱买的方子,我出双倍吧。这毕竟是我世叔的遗物,还请成全!”
杨太太放低了姿态,恳求,“等拿了方子,我就拿到世叔坟前烧毁,以慰他在天之灵。”
她的话一落,赞赏者无数:
“杨太太真是有心了。”
“忠仆终遇明主,也算死有所值了。”
啧,连天龙八部鸠摩智哄骗一阳指的乔段都出来了。一模一样的说法,那鸠摩智最终还不是偷偷练了一阳指?
“你保证不会偷看?”林蔚然问。
杨太太一喜,“我保证。”
“也保证杨家名下的炭铺永远不会售卖姚金炭?”
“我保证!”不卖姚金炭,他们可以卖乌金炭、黑金炭嘛。
“抱歉,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将方子卖你!”
“你——”被耍了一顿的杨太太气恨。
噗嗤——廖翌沣、陈掌柜等人笑了,其他人想笑却不敢笑。
林则然无奈地看着自家妹妹,天知道家里人听她问出那样的问题时,急得跟什么似的,就怕她真被这姓杨的拿话哄骗住了。
“真是够不要脸的!拿了别人的东西也不给回去!”罗永福媳妇呸道。
林大嫂立即顶上,“呵呵,有些人更不要脸,一心想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忤当官的,但和村里的女人撕,她还没怕过呢。
戏演到这会,已经没刘县丞和于明成什么事了,实属私人恩怨。
“蔚姐儿——”杨太太压制了心中的怒气,又唤了她一声。
“这姚金炭的方子真不是你们那谁谁谁研制出来的,你往别处去找吧。”
“不可能,这明明就是——”
“对,其实我这方子确实是买来的。”
啊?杨太太瞪大了眼,承认了?怎么会突然就承认了呢?
“这是我从一位西域人手中所购,当时花了我十万两——”林蔚然边说边点头,“嗯,没错,就是十万两!”
杨太太吐血,十万两,骗鬼呢!即使你当时还是侯府嫡女,能随随便便拿出十万两吗?南阳侯府公中恐怕都没这么多银子!
林蔚然静静地看她,你不是要买吗?要出双倍吗?你倒是出啊,我等着,二十万两哦。
杨太太像是被鬼掐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
“太好笑了,你能拿得出十万两银子买方子?”所有人都不出声,就剩下村长媳妇一个人在蹦跶。她是夫唱妇随,罗村长近来屡次被林家打脸,她对林蔚然的那点好感早已消失殆尽。
林大嫂正常开怼,“井底之蛙,别总是以己度人,你拿不出,不代表别人拿不出!”其实她心里也打鼓,这小姑子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十万两啊,就买了这么一个方子!虽然姚金炭也很赚钱就是了。但什么时候能赚回这十万两啊。
林大嫂一连说了好几个成语,惹得林大哥频频看她。
于明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帮林家的人太多了些,而且有些人的身份很出乎他的意料。他此刻有些意兴阑珊,意欲打道回府了。
罗永福看出了什么,连忙说道,“大人,撇开林家烧制姚金炭的方子是否是盗窃的不谈,但他家过度侵占集体资源是事实,山上的桃金木被他们砍了一片又一片,再让他们这样砍下去,非得绝种了不可!”
于明成道,“林青峰,罗永福所说也是事实,你们林家应该给个说法的。这是集体的资源,不能光你们一家用,还是用来赚钱——”
林蔚然打断他,递过去一份公文文书,“于大人,你先看看这是什么吧!”
于明成接过,看完,整个人都懵了。
“这样的文书你怎么可能拿得到?!”
于明成不可置信,这份公文文书里明确写着林家拥有鹿渭镇这一片山头关于桃金木的砍伐资格,不对,不仅是桃金木,而是这一片山头所有灌木的砍伐资格!
他身为太原府的竟然不知道太守签发了这样一份文书,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了林家并非他们想象中那么软弱可欺,人家有通天本领!一时间,他冷汗岑岑,恨不得立即调头就走。
“于大人?”罗永福试探地问,这林蔚然到底给于大人看了什么,让他的脸色这么难看?他心里很担心啊。
于明成冷冷地看向罗永福,“以后,你之前说的那番话不必说了。”
罗永福懵,什么话?他今天的话不少,哪番话不用说?
“林家拥有关于鹿渭镇这一片山头桃金木的砍伐资格,你以后少在人家跟着叽叽歪歪!”说完,于成明抬腿就走,头也不回。
啊?!众人都被这一消息给惊呆了。
刘县丞更是看了一眼林家的人之后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陈钦等人紧紧跟随。
杨太太也是眉头紧锁,深深地看了林蔚然一眼,才在丫环的扶持之下离开。
罗永福整个人如同斗败的公鸡,深感丢脸,也灰溜溜地走了,同时深知他这村长是奈何不了林家了。
等闲杂人等都走光了之后,林蔚然先上前谢过廖翌沣,“廖三爷,今儿谢谢你仗义直言。”
林家人见她道谢,便知是她认识的,林父林大哥等人也上前道谢。
一番话之后,廖翌沣识趣地告辞,他的人情落在宫令箴那里,不落在林家,他无意与林家走得太近。
廖翌沣走后,陈掌柜迎了上来,“恭喜啊,林四姑娘胜了一场,将觊觎者击退。”
“陈掌柜既然到了枣林村,一会上家里去喝口水再走吧?”林蔚然邀请。
陈掌柜的听明白了这是有事要说啊,“也好,正好老夫也有点渴了。”
“就这样便宜了他们吗”林大哥不甘心。
当然不是了,饵已经咬上了,哪还能让大鱼挣脱呢?不过人多眼杂,林蔚然没说话。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她顺着感觉看了过去,看向林昭然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她面无表情地回视,没一会,林昭然自己顶不住移开了视线,小样!
晋阳县令刚回到县衙就听闻了这么一出,身体的疲累之余外加在长淄镇毫无进展的挫败让他一下子怒了,直接踹了县丞一脚,“本事不大,野心倒不小!”
第61章
陈掌柜在林家呆了一盏茶的功夫,走之前和林大哥一起往马车上弄了两框东西,框底下还垫了厚厚的麦杆子。马车走的时候陈掌柜还吩咐了,要慢,生怕颠坏了那两框东西。
送走了陈掌柜,林蔚然心情颇好,去了后院喂小锦鲤。
没一会,她二哥也跟了过来。
“这条小家伙每次见到你总是很激动!”
“有吗?”林蔚然又看了看在水中嬉戏的小锦鲤,好像确实是这样,每一次都很欢快,尾巴甩得飞起的那种。
林则然笑笑,他这话并未夸张,平常时候这条鱼高冷得紧,对蔚姐儿除外的人都是爱搭不理的。家里人都隐约感觉到,它对蔚姐儿是不同的。天知道这只是一条好看点的鱼而已,却表现得跟成了精一样。
好一会,兄妹二人看着小锦鲤,也不说话。林蔚然是津津有味,林则然是心不在焉。
从林家作坊回来,林昭然的心情就不是很好,但也没敢让林家人看出来,所以一回到林家就钻进了她暂住的厢房里。等她收拾好心情从厢房里出来时,眼睛一扫,发现林则然和林蔚然都不见了。于是就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得知他们俩都去了后院时,还愣了一下。然后说要过去找他们说说话。
林昭然特意走西南角,她知道林家最开始就是拿后院作为烧炭的场地的,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后院的炭窑早就在决定换场地的时候被林父毁去了。勤快的林母和林大嫂整了地,在上面散上了一些耐寒的菜种子,还听取了林蔚然的建议在上面铺了一层麦杆子保暖。
这一圈走来,林昭然的心情更加沉郁。
突然,点墨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往前看。
她抬眼一看,发现林则然和林蔚然站在西北角那丛竹子下,注视着眼前的水池子?应该是水池子,林昭然拧眉,林家什么时候修了这么一处水池子,她竟然不知道,也没留意。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示意点墨往旁边站一站,以此掩饰两人的身形。
站稳之后,林昭然就琢磨,怎么前面两人光站着不说话呢?
就在这时,林蔚然突然道,“二哥,你有话就直说罢。”
林则然看向她,很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将那鹿渭镇全部山头的灌木砍伐资格证办下来的?还有之前家里那几百斤极品姚金炭她说送人了,送给谁了?那资格证会不会与那人有关
但他后来想想,家里现在人多眼杂,还是先不问这个了吧。
“你将最后那两大框极品姚金炭送陈掌柜时,我看到他脸都绿了。”说这话时,林二哥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林蔚然的脸上,想知道她究竟意欲何为。这是他的另一个疑问了,今天好容易平息了一场风波,这两框极品姚金炭一送到吉祥炭铺去,这不是刺激那些人吗?
林蔚然隐约知道她二哥在担心什么,宽慰地笑笑,“二哥,你相信我,我有分寸的。”
鱼已经咬饵,并察觉到一丝危险,她如今直接加大砝码,给他们下重饵。
他们要是能忍住,这事也就罢了,银子他们林家慢慢赚就是。不过林蔚然觉得很难,因为这极品姚金炭的利益大得足够让他们挺而走险。
林则然想了想她归家后的所作所为,发现还真不是莽撞行事的,于是不忍说她,只叹了口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他还需要再努力,他这妹妹玩得太大了,没人护着,怕是会出事。林家,还是太弱小了。
两人不再言语。
从他们开始说话,林昭然就凝神静听,但因为离得有点远,两人说话又轻,加上风大,一吹就散了,实在没听到什么。
而两人只略交谈了两句便又看向水池,她实在不知道有啥好看的。突然,林昭然想起了先前林蔚然从侯府中带走的小锦鲤,大概知道为啥林家修了个小水池,也知道了两人驻足观赏什么了。
林昭然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二哥四姐姐,你们在看什么呢?”
林蔚然看着原先自己追着自己尾巴玩得好好的小锦鲤突然定住了身形,像是发现了什么敌情一样,咻地一下,躲了起来。
林蔚然:……
林则然转身,“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在前院没见着你们,问了娘,说看到你们来了后院,咱们家什么时候修了这么一个水池子啊?”林昭然探头往池子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发现,眼底不由得划过一抹失望。
刚才那一幕林则然也看到了,没说什么,而是上前拉着林昭然的手臂,“都回去吧,这里风大,一会着凉了就不好了。”
林蔚然从善如流地跟上。
快用膳了,林蔚然没有回房,厨房里有林母和林大嫂在忙和,也挤不进人了。于是兄妹几个都在堂屋活动。
林昭然安静地坐着,并没有说话。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她发现林家人对姚金炭的方子很是看重,林昭然思忖着,即使她问林父林母,怕也是很难将方子讨到手的。
而且她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有个声音催促她要赶紧回去,她决定听从直觉,尽快赶回侯府。
但在临走之前,有些事她不得不做。
“爹,呆会儿我就回去了。”
林昭然此话一出,整个堂屋都静了下来。
林父下意识摸了摸袖袋里的荷包,“怎么这么突然?”
“本来就住不了多少天的。”林昭然不甚在意地说道,“而且我看着家里事情也多,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留在这里添乱了。而且婚期安排得紧,这些日子我都在绣嫁衣。”
林父点头,“也好,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太放在心上。人有时有些不一样的经历未必是坏事。”他想起之前的打算,取两百两给她添妆,这事一会得和老婆子说,在昭然走之前让她偷偷塞给她。
其实这些日子家里为了弄新的烧炭作坊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这笔两百两的银子给出去,他们两老手上就没剩下什么钱了。幸亏新作坊一开窑就能开始赚钱。
林父的话是好心地劝慰,但林昭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敢情吃苦受累十五年的人不是他们,他们当然说得轻巧。而且这还涉及到了上一世……这些不舒服她尽量忽略掉,她笑笑,“爹,这些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