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寡妇好嫁——山楂丸子
时间:2019-06-10 08:02:01

  在县城的西北边,有个兰桥农场,劳教的人都会被送到那里,没日没夜的劳动,直到改过自新向群众承认自己错误为止。
  大会已经落下帷幕,社员们却还没散开,聚在大院门口议论纷纷,都在推测小嫂子跟她小叔啥时候好上的,人群中时不时传出阵阵哄笑。
  苏禾无心旁听,带了徐秋来,跟杨嫂子一块回家,半路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嫂子去劳教了,那她娃咋办?”
  杨嫂子道:“还能咋办?当然是她婆婆养,就算以后小嫂子劳教回来,你以为那个老虔婆还会叫她在咱们村继续待下去?不是丢人现眼么!”
  说到这儿,杨嫂子叹口气,才道:“就是可怜她那娃了!”
  被这一闹,苏禾难免生出一丝忐忑,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她和徐立冬。
  徐立冬或许不会像小嫂子的窝囊男人那样没种,出了事叫她一个人扛,但他们很大可能也是被扣上“伤风败俗”的大帽。对她来说,倒没什么大不了,最多送去劳教,反正她在这里本就一无所有。
  可徐立冬呢,会丢工作,会连累父母,名声也会被搞臭。现在他喜欢自己,或许会不顾一切,如果将来的有一天,他累了,不再喜欢自己,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怨自己毁了他?
  苏禾忽然间觉得胸口发闷,她用力深呼吸了几次,慢慢平复了下心绪。
  不会的,苏禾这样安慰自己。他们跟小嫂子情况不一样,只要她离开庙前乡,去县城工作,再等过两年革.命的风头一过,就没有人再能管得了他们,肯定的!
  ......
  第二天,孙家小嫂子就被民兵队送去了兰桥农场。大家伙儿起初还拿这事说笑几天,待惊蛰之后,天气渐暖,一些修桥铺路的活可以展开,大家伙儿忙于挣工分,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该干啥干啥。
  这日,苏禾一早便起了,打算去市区打探下情况,看看铁路局的招工通知有没有贴出来。她刚要出门,忽听外头徐秋来喊了声“大娘”,心里咯噔一下,忙出去看,见是郭正侠,暗叹了口气,心道该来的终是来了。
  想是这么想,苏禾面上还是带着笑,道:“走这么远路,累了,快进屋坐。”
  郭正侠点了头。苏禾见她虽然不似平常那样笑脸,但也没怒气冲冲,对自己恶言相向,稍放心了些,将她迎进屋坐下后,便要去厨房烧水冲糖茶。
  “小禾,别忙活了,快坐下陪我说说话。”郭正侠喊了声。
  苏禾只好转身回堂屋,在她对面坐下,等她先开口。
  郭正侠盯着苏禾看了片刻,忽然叹口气,说:“小禾啊,你知道我今天过来是为啥不?”
  闻言,苏禾笑了下,说:“是为了大哥。”
  见她没再躲闪,郭正侠憋了整晚的气总算消了些,又说:“昨天我无意间从冬子表舅那里听到个事儿,他表舅说冬子从他那里讨了个乘务员指标,要留着给个叫苏禾的...他表舅还向我打听苏禾是哪个,问是不是冬子刚处的对象...”
  苏禾一旁默默听着,知道后头还有别话,没有插嘴打断。
  郭正侠又叹了口气,拉了苏禾的手道:“小禾啊,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跟冬子处上了?咱家冬子有没有对你干啥不要脸的事儿?”
  郭正侠没有上来就责问是不是她勾引徐立冬,反倒问徐立冬有没有欺负她,苏禾惊讶之余,原本忐忑的心也安了下来,忙摇头道:“没有,大哥是个懂分寸的人,没乱来。”
  听她这么说,郭正侠吁了口气,脸上露了些笑,语重心长道:“小禾,其实我对你是没啥意见的,冬子跟谁过日子不是过,只要他称心如意就成,冬子他爸跟我也是一个意思,就是你这身份...你要不是咱家侄媳妇,我立马托人上门说媒,可这整的...不是明摆着叫旁人看笑话嘛!”
  苏禾想了下,道:“大娘,我懂你意思,不过喜欢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再闪躲,大哥那里不放也没用。大娘你看这样行不行,等大哥回来,我问问他,他要是放开,我决不会再缠他,要是他不放,大娘你再瞧不上我,我也不能辜负大哥。”
  她说完这些压在心中已久的话,跟着放松下来,轻轻吁口气,看向郭正侠。
  “唉...我光找你有啥用哩!”郭正侠连拍大腿,很是牙疼的样子:“要是冬子不缠你,就啥事儿也没了,我那个死脑筋儿子,我还不知道么!”
  面对这种情况,苏禾也不知道怎么宽慰,总不能假惺惺的说:大娘你放心,我会离开你儿子?
  思及此,苏禾选择缄口不语,默默陪着坐了会儿,直到郭正侠要走,才忙站起身送她。
  本来郭正侠昨天听说她儿子从铁路局给苏禾要了个指标,不是不生气,在家便冲她男人发了顿火,今早一路过来,也是憋了口气,想着见到苏禾了,一定叫她好看。
  只是等进了苏禾家门,见到人了,难听话又说不出口,她自个也年轻过,心里极清楚,一个巴掌拍不响,有这功夫责难别人,还不如揍自己儿子一顿。
  但内心里,到底还是希望苏禾能先开口,主动离她儿子远点。这种事传开了,闹不好就要丢饭碗,他们那一家子可经不起拖累。
  “小禾啊,那个指标...冬子既然为你要来了,你也别想其他,还是去,有个饭碗不容易,等你吃上这碗饭,就能明白大娘在害怕些啥了...另外老孙家那个媳妇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自个好好想想!”郭正侠丢下这句,便匆匆走了。
  ......
  送走郭正侠,苏禾也没了心思再去铁路局。
  算起来,徐立冬去广州有些日子了,应该也快回了。等回来,自己要跟他好好谈一谈,还是那句,如果他下定了决心,自己绝不缩手缩脚辜负,如果他有半点犹豫,自己也不会犯贱黏着。
  这么一番思考后,苏禾暂且把这事搁到了一边,并没有愁眉苦脸。待地里的麦苗扬花,苏禾跟着生产队每天下地劳作,累得跟狗一样,更是没空胡思乱想。
  另外,正是春忙的时候,隔壁杨四海却又没了踪影,只有杨嫂子一个人在家,每日带娃烧饭不说,还要下地挣工分,几日下来,难免向苏禾牢骚。
  也是从杨嫂子的话中,苏禾猜测,杨四海应该还是没能摆脱利益诱惑,又跟范士军做买卖去了。
  直到这日午后,苏禾正在家中刷碗筷,忽得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响动,隐约听见杨嫂子的哭嚷和杨四海的闷吼声,以为他们又在吵架,不放心,便擦了擦手上的水,出去看了下。
  透过篱笆院,苏禾见杨嫂子家门口已经围满了村人,忙也过去,还没等她到杨嫂子家,就见杨四海已经被两个公安反拷着双手押出来了。其中一个正是许久没见的徐立冬。
  徐立冬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间,苏禾竟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寒意,见他眉头紧锁,目光不善,脑中忽得浮现出他们头次见面时的场景,也是这样肃脸冷眼。
  那时她投机倒把被逮了个正着。而眼下...苏禾忽得打了个颤,隐隐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渐收了脸上原本已经溢出的甜蜜笑容,侧身默默站到一旁,低头不语。
  徐立冬经过她时,也只是顿了下脚,便快步离开。
  耳边是杨嫂子的哭泣声,以及村人或讥讽或劝慰的嘈杂声,苏禾一点儿也没心思去管了,因为她现在自身都难保,她知道,徐立冬一定会找她算账,只是早晚的事。
 
 
  第24章 26号三更(捉虫)
 
  下午, 苏禾照常去地里干活, 直到天黑了才收工,徐秋来已经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利索,晚饭也烧好了, 只等她回来吃饭。
  饭后,苏禾叫徐秋来洗洗先睡, 自己不紧不慢收拾锅灶,其实也是在等徐立冬,她有预感,他今晚会来,只是没想到竟是在半夜。
  苏禾没插门闩,更一直没睡, 听见动静便披衣下炕了,把炕头的煤油灯点上, 待屋里亮起来,她看清了, 徐立冬仍是白天那副死样子, 眉头不展, 好似跟她有深仇大恨。
  这个男人有多一板一眼, 苏禾早就已经领教过, 眼下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过去跟他撒娇, 也没有哭哭啼啼求饶,只是低声道:“坐,大哥。”
  “不用, 我说几句话就走!”徐立冬站在炕前,看着她冷冷道。
  早在数天前,他接到一封举报信,跟交通运输部的司机大队长范士军有关,举报人告范士军借职务之便投机倒把,高价贩卖南北货物,涉及利益总额达到五万多。这趟徐立冬去广州,就是核实举报信中的内容是否属实。
  拔出萝卜带出泥,范士军倒下,他背后参与的人也全被供了出来。徐立冬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听到苏禾的名字。
  那个看起来极为单纯无害的弟媳妇,居然认识交通运输部的司机大队长范士军,还跟他合谋过。
  今晚审讯时,徐立冬几度气血翻涌,在杂糅了愤怒、失望、惶然、沮丧的心情中,他无法再继续审问下去,跟刘红军交接班后,连夜骑车过来。
  在来的路上,徐立冬甚至想过,如果苏禾向他哭诉,说她是迫不得已,或者是被骗,他愿意相信,因为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他也从没提醒过她,叫她少跟杨四海那个投机分子接触,真算起来,他也有责任...
  原本已经稍稍压下去的火气,在见到苏禾一声不吭,分明已是默认时,又轰然冒了出来,顶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骤生晕厥之感。
  徐立冬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看了眼坐在炕上垂眸不语的女人,沉声问道:“知道杨四海为什么被抓吗?”
  闻言,苏禾抬起头,不期然对上徐立冬冰冷的眼神,心口某处忽得疼了下,望着他没吱声。
  徐立冬扯了下嘴角,继续道:“因为他不仅参与非法倒卖,还是范士军转移私产的主要对象,不止杨四海,跟范士军有过利益勾当的,现在全部在公安局受审,除了你...”
  苏禾听他最后这句“除了你”已经是从齿缝里挤出,知道他必然是气到了极点,一时也泄了气,并了自己两手腕,递到他眼前,低声道:“你也带我去公安局问话就是。”
  徐立冬只是撇开了眼,不冷不热道:“叫你去问话是早晚的,用不着现在。”
  苏禾讪讪收回手,尽管已经在内心说服过自己,这才是徐立冬最真实的一面,与她对他第一印象相差无几,但真叫她面对时,还是感到慌了。
  这样的徐立冬,她不敢靠近,更不敢去亲昵。
  在死寂一般的沉默中,苏禾终于鼓起几分勇气看向徐立冬,一五一十道:“先前我手里实在缺钱,有次无意间听到杨四海说贩收音机有利可图,就、就经不住诱惑,投了二十多块跟他入伙...”
  “是你去学校做临时工那时候?”徐立冬打断她。
  苏禾犹豫了下,点点头,不敢去看他此时眼神,继续道:“后来我听说他们还有买卖,又参与两次,过完年就从杨四海手里得到将近三百块的回报,当时杨四海劝我再参与,我有点害怕,没再往里投钱,更没再跟他们联系过。另外,地震过后,我们免交了一次公粮,我把从队里分来的黄豆卖了...”
  出于私心,苏禾没把杨四海再扯进来,也是不想他罪上加罪,毕竟他确实帮过她。
  “就是这些了,信不信由你。”
  苏禾说完,心里也是松快下来,一时竟生出了破罐破摔的念头。她确实欺骗在先,现在栽了跟头也是活该,没什么好再狡辩,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大概她跟徐立冬是真的没法再处了。
  现在在徐立冬眼里,她不仅是个骗子,还是犯罪分子,一定是糟糕透顶了。
  苏禾下了炕,把分藏在屋里各个角落的钱全部拿了出来,放在炕头的木箱上,看了眼仍似有怒意的徐立冬,低声道:“这是我从杨四海那得来的,都在这了。”
  顿了顿,她又道:“什么时候要我去公安局问话,我都配合。”
  见她似乎想抓自己衣袖,但还没碰到便缩回了手,十分害怕的样子,徐立冬忽然有丝后悔,自己不该像对待其他人犯那样对待她,可一想到她不顾自己先前给她的教训,屡次犯法,并且一再欺瞒自己,刚生出的那点悔意,已被更大的怒意和失望压下去。
  “钱我拿走,需要审问你的时候,自然有人过来传唤。”徐立冬挪开视线,终是这么说了句。
  见他有要走的意思,苏禾忙道:“大哥,如果你不急,我还有事想跟你说。”
  徐立冬连夜过来,无非是向她求证,现在得到她亲口承认,无疑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浇灭他来时所有遐想,脑中混乱至极,待听她说还有事,也不知为何,徐立冬似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一时竟不愿去面对,想也不想便道:“我还有事,以后再说!”说完,余光看了眼烛光下脸儿黄黄的女人,走了。
  苏禾仍在炕上坐着,盯着一处地怔怔出神。也不知过多久,忽得听到一道窃窃声音:“嫂子,是大哥过来了?”
  苏禾回过神来,察觉到脸上冰凉一片,忙抹了下脸,向徐秋来招手道:“下面冷,快上来。”
  徐秋来脱了鞋爬上炕,有些不安的看着苏禾,良久才小声问:“大哥过来干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苏禾摇摇头,意识到声音里已带了哽咽,忙把徐秋来搂进怀里,不叫他看见,待缓过了劲才道:“秋来,嫂子可能没办法让你进城念书了。”
  徐秋来立刻摇头,懂事道:“没事的嫂子,其实我不想去城里,乡下多好,到处都是咱们认识的人,要是去了城里,我会害怕。”
  苏禾摸摸他脑袋,笑了下。
  ......
  这夜苏禾一直没睡,熬到五点多外头天朦胧亮的时候,她起了。没有像往常那样洗过脸之后擦雪花膏,而是把炕头木箱上那盒万紫千红牌雪花膏扣上了盒盖,压在箱底。之后又把还没拆封的两根润面油,以及那双崭新的皮鞋,全部放进了篮里,拿件罩衫盖上。
  做好这些,苏禾轻摇了下尚在睡梦中的徐秋来,轻声道:“秋来,我去趟县城,如果没回来...你别担心,照顾好家里,有事去找五叔。”
  这会儿徐秋来没完全清醒,脑子还不大灵敏,迷迷糊糊嗯了声,道:“那嫂子你早去早回。”
  苏禾应下,踩着薄雾出门了。
  到公安局时,不过八.九点,苏禾站在门口,见办公室里几个公安身影忙碌,踟躇了下,一时不知该找谁。
  恰好刘红军转身,瞧见了她,先是愣了下,然后往西边审讯室那个背对门口而坐的冷硬身影瞟了眼,故意大声道:“大妹子,过来找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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