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仙门论道群——不言归
时间:2019-06-13 09:37:09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见了吗!我在骂你傻缺脑子长蛆!太长了我懒得说话,你会读心你自己读!”
  乔奈:“……”他就喜欢这群直言不讳毫不矫揉造作的死狗王八蛋,跟那些面上笑眯眯却在背地里破口大骂的正道君子一.点.都.不.一.样。
  乔奈和弑九星亲切友好地问候了彼此的祖宗十八代后,乔奈这才勉强坐直了身子,虽然整个人依旧慵懒地仿佛要摊成一张饼。
  “行了,失败了就失败了,这时候窝里反也没意思,还是等等朽寂的消息吧。”
  提起朽寂魔尊,弑九星就彻底哑火了,他是十八魔尊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实力也是垫底的那个。身为灾厄魔尊捧在手掌心里的独子,弑九星从小到大就是标准的我老大天老二地老三,但是自从见过了十八魔尊里的老大朽寂魔尊后,就变成了老大第一他第二,老爹勉强排个一百八十八吧……
  不错,这次仙魔大会,来的一共是三位魔尊,其中一位还是如今的魔界君主,十八魔尊中的最强者——朽寂魔尊莫执悟。
  灾厄代表天灾,苦蕴源自人心,朽寂魔尊的封号本身就代表着魔道的至高境——万物不息。
  比死亡更可怕的腐朽,比灾厄更荒芜的死寂。
  朽寂魔尊的年纪成谜,但是几千岁的资历绝对是有的,跟朽寂魔尊相比,这才两三百岁的弑九星都不配说是奶娃,根本就是个胚胎而已。
  反正就是惹不起。
  乔奈搬出了朽寂魔尊的名号,即便弑九星再怎么刁钻任性无理取闹,此时也不得乖乖地收起利爪,认真地听乔奈讲起老大的计划。
  “所以……我们丢了这么大的脸,明天还得去论道咯?”弑九星只要想到论道坛上的场景就难受得抓心挠肺,“你又说不过那位天外仙,还去自讨苦吃做什么?简直班门弄斧!就算你想对阴朔那老女人下手,那你至少也得说得过那个叫易尘的啊!”
  “你不懂。”乔奈伸出一根手指头,神秘兮兮地晃了晃,“我是让人收集了不少情报,虽然首战铩羽而归,但剑尊不是佛子,她心中的郁结至今难化,不是他人三言两语能够开解的。想要让她放下很难,但是想要让她道心染上瑕疵,却是很容易的。”
  直肠子的弑九星厌恶乔奈这副卖关子的模样,冷哼道:“你让人收集了情报,怎的还是在佛子这边失利了?”
  “谁知道呢。”乔奈淡了笑脸,语气凉凉地道,“一个被皇帝下令‘斩俗缘’的佛子,一出生就被迫抛弃了七情六欲,甚至父母亲人都被寻了由头处决……啧,这种人居然还没入魔,真是让人想不通,难道是被佛门换了一个脑袋,这才满脑子悲悯苍生的舍己为人?”
  “让剑尊道心染暇,然后呢?”弑九星没心情听乔奈分析佛子,反而将注意力倾尽在朽寂魔尊的计划上。
  “不把剑尊拉下神坛,如何夺走杀破道的道统?”乔奈嗤笑,“只要剑尊不碍事了,道主就不成问题了。”
  “毕竟到了那个时候……天道,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乔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没有对弑九星解释什么。
  而另一边厢,易尘也遇上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生了一双洞悉尘世的明眸,容貌秀气得几乎能让全天下女子心软的佛子宛如初生的稚子一般,整个人融化成了一块黏人的奶糖。
  “请檀越渡我。”
  找不到易尘的真身,佛子只能在苍山云顶上打坐,听易尘讲一些佛门的小故事,或是讲一些佛门的禅理,听得很是入神。
  “檀越慧根深重,亦对佛理有所感悟,缘何檀越不愿修佛呢?”佛子一脸认真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一旁抱剑旁观的阴朔却立时冷了脸。
  这佛子,论道结束了还不走,耽误了他们和小一的叙旧,居然还敢当着他们的面拾掇小一改修佛道,简直岂有此理!当他们都是死的吗?
  剑尊的岭海孤光蠢蠢欲动,一无所觉的易尘却对着同样懵懂的佛子说道:“我啊,修禅不修佛,什么道都了解一点,但并没有心之所向的信仰。”
  “修禅也好,修道也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懂得更多,摸索出自己的道。”
  说到这里,易尘忍不住微微一笑:“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信仰,大概就是少言了。”
  “因为他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情,活成了我想成为的模样。”
  易尘的语气温柔得几近怜爱,仿佛母亲凝视着孩子一般:“所以,佛子也要成为少言这样的人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要轻易为他人而动摇。”
  佛子垂眸敛眉,微微摇头,声音都被吹散在苍山的风雪中:“檀越,动摇于否,是不可克制的。”
  修道也好,修禅也好,正道修的是本我——顺其自然,求仁得仁,只要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就一路走下去便好。
  魔佛血莲如此,佛子芬陀利如此,身化天柱的道主亦是如此,所谓的超脱凡尘,并不是过度的压抑与约束自我,而是寻得心之自在。
  想到这里,佛子有些忧虑地皱了皱眉头,易檀越渡人渡己,却似乎……过于压抑本性了。
  越是喜欢越是克制,越是渴求越是疏远,就仿佛站在花溪河岸远观另一头寒木春华的风景,心悦却不求。
  简直就像……
  佛子微微偏首,一双洞悉尘世的明眸凝视在那站在穷天途尽头之处道主身上。
  ——简直就像道主一样。
 
 
第42章 南柯梦
  再次结束了一天的论道之后, 回过神来的易尘整个人在床上摊得扁扁的, 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说好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绝不跟风捧奥斯卡奖杯的, 结果一个没忍住, 她居然又入戏了。
  想到这里, 易尘忍不住翻开聊天记录, 对元机那简简单单却又严肃得可怕的“速来”两字看了又看,实在没琢磨清楚对方的用意。
  是……不期望剧情变成原著的样子, 但是为了维护人物设定而不能插手剧情的发展吗?
  易尘实在不明白元机这个举动的深意,但是元机的性格又不是坦率的类型,冒然询问只怕是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易尘放下了手机,伸了个懒腰, 随手从抽屉的香盒中取出了一支香点燃,便仰躺在床上, 让自己在香气的陪伴中沉入梦乡。
  合香不同于香水, 没有酒精的挥发,香材的气味溢散得不会那么快, 甚至要靠得很近才能嗅到明显的香气, 味道会逐渐淡在房间里。
  易尘常年调香,身上自然也带上了香材的气息, 但是那是一种许多气味掺杂在一起却又发乎自然的香气,闻起来并不驳杂冲鼻, 反而有种山林草木的气息。
  易尘爱香, 却并没有长情地钟爱某一种香料, 反而更乐于挖掘不同香材之间搭配起来的味道——手里掂量得久了,香自然就透了骨。
  易尘点的这一支香,名为“梦生”。
  这支香的气味是易尘的父亲所钟爱的味道,父亲去世后,易尘也多次尝试过还原父亲的香方,只是味道一直都不太理想。
  直到前阵子得到了阴朔寄来的一款香材,易尘才终于还原出了“梦生”的味道,说实在的,这款香的味道太沉了,几乎让人有种岁月悠久的错觉,并不适合作为日常香来使用,也不知晓父亲为何如此钟爱它。但是虽然味道沉重,却有着如檀香一般静心安神的功效,在夜里点上一支,倒是不错的。
  易尘并不知道,她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久得仿佛一梦南柯,游园惊梦一样。
  第三日,正魔两道的修士再次齐聚苍山,对于这种日出而论日落而息的论道方式,正魔两道的修士都适应良好。
  虽然说修真不论年月,但一旦天色暗了,人总会屈就于本能想到应当休憩了,就连论道都提不起劲,更别说旁听了。
  论道第三日,苍山上的人依旧不见少,毕竟能来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各大门派中的佼佼者,即便自己不论道,听听他人的争辩也是受益匪浅的。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不少名门弟子刚入席,眼神就忍不住四处张望,扫过问道七仙的席位,又扫过佛门那边一水的蒲团,愣是没能找出一些易尘上仙的踪迹来。
  他们对这位新出炉的问道第八仙实在好奇得不行,毕竟这样一位硬生生将佛子从魔道那边拽回来的修士,他们以往怎的从未听过她的名号呢。
  要知道,“问道”的前缀从来都不是能随便册封的,一方面是对七位尊上实力的认可,另一方面也是对他们的付出发自内心地钦服。
  问道七仙之中,道主少言身化天柱,仪师元机教化苍生,剑尊阴朔斩妖除魔,上君清淮镇守神州边境,医仙与药神悬壶济世,圣贤时千更是几度窥得天机,助世人安渡大劫。除此以外,七位尊上多多少少都背负着一个或多个道统,他们本身也立下过全新的道途。
  相比之下,这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第八仙却是籍籍无名,神秘无比,他们只知晓第八仙的道号,却不知晓对方修习的道途,更不知晓对方背负的道统。
  倒也有比较受宠爱的晚辈想去老祖面前卖乖讨巧一番打听点消息,但是平日胡闹也就算了,提起易尘上仙,老祖们的说法就开始自相矛盾了。
  “我道侣。”剑尊阴朔最为直白,一句话打发了宗门里的小辈,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而天剑宗十余名弟子看起来也是深信不疑的模样,一方面是因为剑尊阴朔的性子强势霸道,从不说谎也不屑说谎;另一方面则是他们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能拒绝自家老祖的示好。
  阴朔说得理直气壮,但一旁的紫华听不得这些,阴朔也好清淮也好,谁的态度暧昧了一点模棱两可了些许,他就要拍桌子闹。
  在这样的插科打诨之下,如今外界修士对于易尘上仙的真实身份依旧是一头雾水,但大部分人都觉得,易尘上仙应当是道主的道侣了。
  虽然对道主并不了解,但是参加过前几次仙魔大会的修士都知道,道主是个即便被人指着鼻子骂祖宗都无动于衷的人,哪像这次一般,他人话音未落便出手惩制,这可当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了,毕竟那是无情无欲的道主,可不是正处于心动期的毛头小子。
  “今日,易尘上仙可会下场?”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默认了易尘乃是跟自家老祖一辈的,也对这位第八仙的思想观念感兴趣极了。
  说句实在话,这位问道第八仙的思想观念并不完全是正道该有的思想,反而有种亦正亦邪的中正,但却意外地能让人立住本心。
  她没有一昧天真地认为人性本善,却也没有偏激地认为是恶既斩。
  她既不劝佛子普渡众生,也不劝佛子顺从本心,反而告诉佛子要好好活下去,做好自己。
  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有的人自私,有的人崇善。而那个人的思想,既照顾了自私的人性,又引导了他人向善。
  若是易尘上仙有意传道,想必随者为众,也更能将那些还未踏入歧途的人拉回正道。
  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
  魔道修士入席后,所有人都忍不住望向论道坛,道主依旧坐在上首,无喜无悲的姿态一如道观里的神像。
  乔奈和弑九星刚踏入道场,便看见了那宛如天道化身一般的道主。弑九星忍不住冷哼一声,乔奈却神情淡淡,仿佛已经将昨日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入席后,便有修士下场论道,依旧是正道那边的道统相争,只可惜最终没能辩过元机老祖,反而被说得心悦诚服。
  等到场中的气氛被炒热了,魔尊乔奈才看准时机下了场。
  前几次仙魔大会,魔道对争夺道统之事兴致寥寥,即便是下场论道也大部分是冲着找茬挑事来的,所以乔奈一坐直,众人就知道重头戏来了。
  只见那惯来坐没坐相的魔尊伸了个懒腰,一双迷离如丝的猩红眼眸滴溜溜地一转,眼底仿佛涟漪般地泛起了笑意,竟有几分天真纯粹的味道。
  乔奈的目光落在了对面抱着剑闭目养神的阴朔身上。
  他换了一张温文有礼的笑靥,实际上也无人知晓他到底有几张虚伪的面具,即便是魔道修士,大多也捉摸不透这位魔尊的本性。
  “剑尊阁下,可愿与在下论道一二呢?”
  阴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闭目养神,眼底却依旧一派清明,此时抬眼一扫,依旧有如匣藏秋水的绝世宝剑一般,灵光湛然,锋锐无比。
  阴朔目光冷冷地看向乔奈,那目下无尘的模样有种格外迫人的威慑力,丝毫不为乔奈的笑靥所惑。
  “你不习剑,何谈论道?”
  乔奈心中轻“噫”了一声,实在想不明白弑九星那傻缺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一个女人,难道是嫌自己的被褥太软和了所以要娶柄剑回去当护腰板吗?
  心里腹诽不停,面上却依旧轻柔带笑:“剑尊与在下皆为红尘问道者,即便不习剑,亦有相通之处,若是非要习剑方可与剑尊论道,那在下昨日与易尘上仙的争论岂非毫无意义?毕竟我等二人可皆非佛修,佛子面前说佛,岂不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乔奈笑意盈盈,旁观的人却忍不住暗骂魔道中人果真不要脸,昨日还与易尘上仙吵得不可开交,今日就这般理直气壮地拿别人做筏子,当真无耻。
  无耻归无耻,效果却是称得上出类拔萃的。乔奈刚刚搬出易尘,那边厢阴朔的眼神就不对了,虽然依旧冰冷,但里头分明染上了杀气。
  乔奈又想“噫”了,但是阴朔却不愿意跟他在这里话里含针地你来我往,只是猛一拂袖,就已经跳下了论道坛。
  衣袂破空的声音有些刺耳,但这一切都被一声清越的剑鸣盖过,剑尊皓白的玉腕搭在剑柄上,衣袂翩然,剑气凛冽。
  剑尊剑未出鞘却已气势惊人,乔奈看着对方那一脸“你给我过来啊我现在就打死你”的残酷神情,忍不住干巴巴地笑了笑。
  “咳,在下愿同剑尊论道,乃是因为在下听说过剑尊惩恶扬善的美名,故而在下今日愿以‘杀’为题,与剑尊共论善恶是非,应与不应。”
  说到这里,魔尊乔念不知想到了什么,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底气,微微眯起一双猩红的眼眸,神神秘秘地道:“以‘公正’为名。”
  易尘觉得身体变得很轻很轻,仿佛躺在绵软的云上,又好似自己化作了烟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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