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轻轻下移。
她的手正撑在他胸膛上,整个人都和他贴着,睡相极其不雅。
阮念大脑有根弦猛地绷断。
她手忙脚乱地起身, 一边慌乱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两张床虽然拼得很近,但是中间仍然有缝隙。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晚上睡着睡着就滚到了季晏洲身边的?
阮念很想发问。
但她发现季晏洲的脸色冰冷,似乎对她的行为很不满。
阮念连忙缩回自己的被窝,怂怂得不敢去看季晏洲, 更不用说去问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晏洲一字不发。
她感觉到季晏洲在看她, 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那个……现在几点了?”
“七点二十一。”
阮念从床上跳下来,想去拿自己的外套,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需要在哪换衣服?”
季晏洲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却不明显, 嗓音一如既往:“就在这。”
阮念抱紧自己的大衣,瞳孔微睁。她扫了扫完全没有遮挡物的周围:“这层楼里没有别的房间吗?或者我去浴室也行……”
男人不逗她了,下颌微抬,目光指向浴室旁边的门。
阮念忽然想起来,她的折叠床昨晚就是放在这里面的。
她说了声“谢谢”后飞快地溜了进去。
等慢吞吞地换好衣服出来时,季晏洲已经不见了。
阮念推开病房的门,朝幽幽的走廊轻唤了一声:“季晏洲,你在吗?”
无人应答。
她又没有季晏洲的手机号码,只能坐在沙发上,一边啃昨天没吃完的桃片,一边低头看手机。
原来丁心已经给她发了至少三十条信息,全都是在问季晏洲的事情。
最后一条停在凌晨一点:“念念,我真的很怀疑你被季晏洲暗杀了。请问你还活着吗?”
阮念:“生不如死:)”
她将自己把季晏洲害进医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概述了一遍,哭唧唧地诉说自己昨晚的悲惨遭遇。
与此同时,季晏洲忽然推门而入。
他将风衣脱下,顺手挂在衣架上:“我出去了一趟。”
“医生不是说你不能出去吗?”阮念连忙退出了聊天界面,怕被他看见自己向丁心发的话,“你应该让我和你一起的……”
“你这是在关心我?”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问句,阮念硬是听出了几分暧昧。
她假装没听见,重新低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滑动着,却压根没注意自己到底在点击什么东西。
头顶上又响起男人的声音:“你的早餐。”
阮念愣了一下,伸手接过。
甜记的草莓巧克力心形蛋糕,恰好是她一直偏爱的品牌和口味。
她愕然片刻后,忍不住觉得季晏洲的第六感或许也太准了。
上次给她送奶茶,一挑就调准了她唯一喝的多糖多冰双拼巧克力。
…………
中午十二点半,医生例行过来做检查。
他给季晏洲粗略地体检了下,然后朝阮念道:“您跟我出来一下。”
走到门口,也不等阮念发问,医生便露出惊讶欣喜的微笑:“实不相瞒,季先生的情况已经好转了。现在可以多出去走动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阮念想到自己刚才不准他出去的事情,微微一窘,同时也很不解:“这么快就好转了吗……”
所以季晏洲的病,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如果不严重,怎么会脆弱到住院且需要她照顾的份上。
可如果严重的话……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医生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继续说道:“所以,您一定要记得带季先生多出去走走啊。就这样,我先去给他开药了。”
阮念懵懵地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转头,又看着在病床上的季晏洲。
她道:“医生让我带你多出去走走哦。”
季晏洲落在鼠标上的手指一顿:“我要去公司处理事情。”
阮念在内心里虔诚地祝愿他一整天都呆在季氏大厦里:“那我现在就让洪城……”
季晏洲不满地扯了扯唇:“你陪我一起。”
阮念差点咬到了舌尖。她的小脸上明晃晃写着拒绝两个大字:“我可以不去吗?”
尽管阮念对季氏并不熟悉,但她也大概能猜出来,季氏肯定是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
她和季晏洲同出同入,不被狗仔拍到的可能性为零。
季晏洲将笔电推到一旁,语气平得丝毫听不出情绪:“如果你不想承担责任,可以直接告诉我。”
阮念说不过季晏洲,只能弱声解释道:“……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冷漠地看着他。
“我们可以从地下停车场直接绕进去吗?”
季晏洲冷淡地吐出几个字:“地下停车场空气稀薄。”
……又是空气稀薄。
阮念很想哭。
昨天就是因为这四个字,她大半夜晚上没有睡好,还差点做了噩梦!
她不明白季晏洲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从公司大门进去。
按照常理来说,地下停车场不应该更方便并且更隐秘吗?
季晏洲淡淡地道:“如果你想——”
他每次都以非常不在乎的态度让她离开。
阮念的愧疚心在隐隐作祟,她想到自己把季晏洲害成这样,最终还是答应了他刚才的要求:“你等等,我去拿一下围巾和你出门。”
一直等到上车,阮念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男人,终于忍不住问道:“季晏洲,你是去开会吗?”
“嗯。”
“那我待在哪?”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围巾将自己整张脸都遮完了,“难道还是要和你一起去会议室吗?可是你公司里的……”
季晏洲眉挑得冷然:“我知道你又想推卸责任了。”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晚
季氏大厦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昨夜刚下了雨, 天雾蒙蒙地压下, 一幢高楼只被勾勒出隐隐绰绰的影子。
小半个月未曾来公司的季晏洲牵着一颗圆滚滚的球, 冷冷淡淡地走进了专用电梯。
这颗球看上去是个娇小的女孩子。而季晏洲身边从来没有异性。
前台职员不敢议论,目光却又好奇又艳羡。
电梯门关上之后,阮念将两个毛线帽扯下来, 因为缺氧而浮起红晕的小脸写满了庆幸:“这一路上竟然都没有碰见记者耶!”
她欢悦的语调不知道哪儿冒犯了季晏洲。
男人眸子一低,不冷不热地道:“是你没看见。”
阮念漂亮的小脸僵住, 紧张地拉住他:“真的有狗仔吗……在哪?你为什么一路上都不告诉我?”
她说完后, 又放开他, 焦急地一个人转圈圈:“那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阮念转了好几圈才因为头晕停下来了,她最初没站稳, 还差点撞到了季晏洲。
她站定之后,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前,眼睛水润润地看着他,“季晏洲, 你能不能借我一点点钱呀?也不要太多,大概就是可以当他们的封口费这样。”
她的手在空中画了几个数字,正在列竖式算账:“应该就只有这么一点点钱……”
季晏洲蹙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骗你的。”
电梯正好到了六十一楼, 男人越过她走了出去。
“……”
阮念觉得她早该想到的。
…………
季晏洲走进办公室:“洪城。”
“季总!”洪城看见季晏洲风衣里露出的病服衣领, 还是先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装病的事。
“把你养的猫带来,阮念无聊。”
那天晚上阮念喝醉了, 千方百计地要跟他拉勾去看软软。季晏洲这才意识到她很喜欢那只极讨厌的猫。
洪城:“我马上让保姆送过来。它现在养得比较温顺,也不怕生了……只要季总你不随便吓它, 绝对不会出现那天伤到阮小姐的事情。哦,它的新名字叫——”
“就叫软软。”季晏洲理所当然地忘记了之前勒令让猫改名,准备把软软这个名字顺延到下一只阮念会喜欢的宠物上去这件事。
洪城嘴角略略一抽:“……好的。”
*
阮念走进季晏洲的办公室,恰好看见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将桌上四五个纯色相框全都扔进了里面。
见她来了,季晏洲将抽屉锁上,把钥匙扔在一边。
阮念坐在小沙发上,乖乖巧巧地看着他。
季晏洲扣上蓝牙耳机,用冰凉流利的法文和那边的人谈合同,似乎已经忘掉了她的存在。
阮念昨晚睡得不好,在这还算静谧安稳的环境里忍不住睡着了。
直到一声懵懵懂懂的猫叫唤醒了她。
阮念睁开眼睛,就看见正在用用柔软的猫垫蹭她脸的英国蓝短。
她诧异地转过头,正好对上季晏洲的眼睛。
阮念有些疑惑:“它怎么会在这……”
季晏洲不但养猫,还允许它在公司里出没?
“之前和你拉了勾。”他提醒了下。
季晏洲说起拉勾这件事,阮念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与其同时想起的,还有那天晚上她对季晏洲做的一系列事情。
包括那句她现在连语气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我喜欢你哦”……
幸好软软在这时跳到了她身上,又长又绒的尾巴恰好挡住她耳尖的微红。
阮念小口小口地呼吸着冷空气,掩饰掉自己刚才的异样,然后才有心思伸出手指,细声软语地逗弄着软软。
软软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蹭她,后来困了,长长地猫叫一声,贴着她的肩膀,慵懒熟睡。
阮念准备抱着它继续睡刚才没有睡完的觉,眼睛刚闭上忽然想起之前刚上车时,季晏洲对她说的话。
她猛地抬起头:“季晏洲,你不是要开会吗……我需不需要跟你一起?”
“不用。”
阮念这才安心。
她小声嘟嚷了句,抱着柔软的猫咪又满足地闭上了眼。
*
会议洽谈到一半,四个股东为了高科技链到底该不该提前引进的话题争得面红耳赤。
季晏洲并未阻止,但似乎也没有认真听。
其他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的争执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季晏洲绝对看不上这么温和的裁案。
可就在此时,一道并不算响亮的敲门声悄然打断了这场争吵。
“季晏洲……”
季晏洲微微侧眸,语调温和:“怎么了?”
会议室里剩下十九个人面露震惊:“??”
“???”
“????”
门正对着季晏洲的位置。其他人就是想看这声音的来源也看不见。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均掩饰不住极度的诧异——
季总的办公室里有女人?
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在他办公室睡觉的女人?
而且还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打断季总的会议?
门被轻轻推开。
阮念睡的小沙发正好就在门侧,她只要稍微探出脑袋,就可以看清楚季晏洲。
她睡得眼前有些迷蒙,抬手揉了揉,朝他道:“我是不是睡过头了呀?”
季晏洲:“没有。”
阮念这才放松。
她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长桌的领位,脆生生地问:“你要开会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阮念:“…………”在开会,而且至少有十几个人!
她连句话都来不及说,立刻将门推上。
幸好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会议室里的说话声,否则她真的会第一时间跑到楼下去。
阮念将整张脸都埋在软软身上,小声嘀咕:“我死掉了我死掉了,我真的死掉了……”
刚刚她说话的时候,季晏洲为什么就不能提醒一声,说他在开会?!
她刚才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季晏洲回应她之后,肯定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群人又不知道季晏洲现在有病,需要被人照顾,也不知道会被误会成什么样……
总而言之了,她真的要死掉了!
会议室里正鸦雀无声。
季晏洲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一大群人,淡淡地道:“小女朋友有点娇气,不好意思。陈执事,你继续。”
…………
阮念抱着猫揉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又得回京淮医院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把软软交给洪城。
她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季晏洲。
阮念想到下午的事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神:“季晏洲,你的病感觉好一点了吗?”
“没感觉。”
阮念的脸上有些纠结:“你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都没事,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出院……”
绕来绕去,她还是希望快点离开京淮医院。
和季晏洲待在一起的这一天一夜发生了太多令人头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