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蔚箐所有情绪尽数收敛,安静半响,传来的便是很轻呼吸声,惶惶然的问:“酒酒……你是在嫌弃妈妈是个累赘吗?”
温酒轻嘲地扯了扯唇,她并不怕外面实施给自己的压力,也不怕当初那三个亿的负担,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殷蔚箐这样无休止的用母爱来绑架。
累赘倒是不至于,只是也会感到累。
她低低的说:“我今晚不过去了,你要不满意看护的女孩,我帮你换别的。”
电话被嘟嘟挂断,另一头,殷蔚箐躺在病床上,憔悴的脸色完全冷下来了。
护士在旁边屏住呼吸说:“殷女士,我帮你把晚餐端来吧?”
殷蔚箐没有半点胃口,她情绪从悲中来,自顾自般轻声问:“孩子长大了,就不听父母的话了,我家酒酒小时候多乖啊……不来医院看我,那肯定就是和教坏她的男人待在一起。”
——
温酒先挂完电话,再给主治医生打了一通电话。
花双倍的钱,再找一名护士去陪护着殷蔚箐。
虽然心里很清楚这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她还是这样做了。
有时候,温酒不禁会反思自己。
是不是一再纵容,才让殷蔚箐这样越发变本加厉。
她浓翘的眼睫毛掩着,指尖反复来回点着手机屏幕,很用力,白皙的肌肤都有些泛红了。
徐卿寒让厉雯把晚餐送到别墅,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客厅,而是亲自倒了杯水,温度正好,才朝坐在沙发上长发凌乱的女人走过去。
那一袋便利店买的零食和矿泉水,温酒都没有碰。
徐卿寒看到心里有数,倒杯干净的给她:“先喝一口气润嗓子,我们再谈。”
接下来是费嗓子说话的时候了。
温酒伸出白皙的手接过来,一小口抿着。
徐卿寒高大的身形就坐在茶几沿,挽起袖子的手臂放在膝盖上,一双修长的双腿被黑色西装裤裹着,线条凌厉没有一丝褶皱,那沉敛的气势也随着他的影子笼罩住跪坐在沙发上的她。
明明没有碰到她一根汗毛,男性的气息好像已经强势压迫而来了。
温酒手指无声捏紧水杯,漂亮的脸蛋表情很冷静,等他的下文。
“你先听我说,要是想发脾气提前告诉我,嗯?”徐卿寒先提出要求,以免说不上三句,两人就开始又呛声跟你死我活。
温酒点点头,她尽量。
徐卿寒暂且相信,思忖几秒,言辞间酝酿好了开场白:“我刚才跟我母亲通话,报道澄清绯闻这件事,确实是她听了施宜初的话点头,不过她并不清楚报道的内容,现在应该已经把施宜初叫回徐家问话。”
他与施宜初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将这事,推给了冯佩媛来做。
这一点上,温酒看得出来。
她红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徐卿寒见她脸色还好,又继续往下:“好,我们一件件来,先解决我出差前的,上次你为什么要睡客厅沙发?”
这事,他不提的话。
温酒几乎已经抛之脑后了,抬起眼眸,表情是意外的。
徐卿寒向来为人睚眦必报,商界许多人宁愿与他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愿意与他斗得你死我活,那些富豪贵胄在他面前,也从来只有谄媚逢迎的份儿。
所以,但凡他想要的,想知道的。
都会通过各种谋算,甚至是不择手段的途径,来得到。
何况,徐卿寒,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想通了这一点,温酒也就什么好不意外了。
两人对视了片刻,她先移开视线,说:“你年纪没大到脑退化的话,应该记得当年我们还没在一起时,你说过我符合你心上人的一切幻想,但是,我们不适合结婚。”
“准确来说是徐家娶温家的女儿,带来麻烦与利益不成正比。”徐卿寒清楚的记得当年说过的每一个字,包括她那些爱慕自己的话。
他一字不漏重复出来,温酒也只是敷衍般扯了扯笑容:“是啊……被你当年说中了,娶我,太麻烦了。”
她这句话,说的模拟两可。
徐卿寒并不能深度解读,英俊的脸庞神色变化几分,低声问:“什么意思?”
“你以为只要面对我家老太太这关吗?”
温酒呼吸一口气,换了个坐姿,明明白白告诉他:“温家这关,你可以借用徐家的权势来娶到我。徐卿寒,你有没有想过我爸死了,我妈妈还在……上次在你家借住一宿,她应该是上我公寓没见到人,就直接打了一整晚电话给我。”
说到这,她低低自嘲一笑,心情是极度复杂的。
抬起头,看着男人逐渐沉下的脸色,轻声问:“现在知道我那晚为什么在你家的床上,躺不下去了吗?”
第36章
她的母亲就是两人感情上的一道阻碍,要换成任何人,温酒就算睡在徐卿寒的主卧里,这样打一晚上电话过来,都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可那是殷蔚箐,一个对自己女儿有着极强控制欲的女人。
徐卿寒眉间的褶皱变得很深,盯着温酒那张漂亮的脸蛋,修长手指骨节轻敲着膝盖,似乎在思考一个问题,半响功夫后,在这长时间的凝重气氛之下,终于开腔低问:“你奶奶替你拒绝了我求婚,因为我不符合她心目中温家孙女婿的标准,并不是对我这个人有偏见。你母亲呢,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徐家财雄势大,却入不了温家老太太的眼。
现在看来他徐卿寒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入不了温酒母亲的眼。
想要娶她,这重重两关就够他费一番心思。
不过这些都是外在阻碍,在徐卿寒看来,其实真正是要看温酒怎么想的。
温酒双手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了自己膝盖上,眼眸半合,将方才压抑的情绪收敛起来,视线也不知是往哪儿看,最终落到了徐卿寒手指骨节上,一下两下,他敲击的很有节奏。
“嗯?”徐卿寒看她不接话,又低低问。
这回,温酒拿正眼看他了:“你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徐卿寒思忖几许,就知道她不管他死活了。
他点头,不再这事上纠缠下去。
“下一件事。”
温酒已经竖起耳朵听,结果他在旧事重提当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你不说,我只能靠揣测来猜你的心思。”
绝大多数,他更倾向于不择手段让她主动服软,还把话说的那么漂亮,马上惹来温酒的怒瞪:“要不是你,我现在至于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骂?”
温酒对金钱是没有概念的,她进娱乐圈就一个目的,把殷蔚箐的外债还了。
剩下的钱,除了拿去买奢侈品满足自己外,她还拿出一部分去做慈善,回报社会。
所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要留点积蓄,放眼望去,现在圈内哪个一线大腕的女明星会像她这样穷得信用卡都还不上?
徐卿寒及时应付着她没有预兆的质问,他默了几秒说:“跟你开房我没有找记者过来,那些偷拍的照片,确实先一步到我手上,拿来了作为施压你的筹码。后面会意外曝光出去,不是我安排的。”
“我才说一句,你就迫不及待为自己伸冤了,还谈什么?”温酒知道是知道,却一丁点儿都不妨碍她找他算账。
“这两次都是我的问题。”徐卿寒看她语气不对,马上改变策略。
他看着温酒板起的脸色,低沉的语气诚恳道:“我就算犯下滔天大罪,你也应该给点机会,让我赎罪是不是?”
温酒不吭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碰到伤。
徐卿寒紧随其后再次认错:“让你缝了五六针,这个伤,我会负责到底。”
难得他姿态一度放低,想当年这男人可是骨子里傲的很,都是她巴巴在后面跟着,温酒虽然是坐在沙发上的高度,还需要仰望着看他,却有种翻身做主的感觉。
她脸色好看了不少,勉为其难接受他道歉。
接下里,徐卿寒又问:“你还有什么埋怨的地方,一次性给我个痛快?”
温酒嘴巴微张,习惯性要不承认。
不过徐卿寒早就看透了她本质是什么性格的人,加重语气道:“我知道,当年你心里有怨,温酒……我比谁都了解你,倘若不让这些你耿耿于怀的事过去,我们之间的隔阂,永远也过不去。”
温酒从来就不是会委曲求全的性格,她内心要有隔阂了,情愿忍痛分开,也不会恶心自己忍下去。
徐卿寒将她分析得太透窃了,无法去反驳一个字。
温酒的呼吸声微微在加重,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凝滞了,变得麻木苍白:“当年……”
她看着徐卿寒幽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字带着许些哽咽,说出了换做任何男人都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我只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而已。”
徐卿寒沉定的眸色变了,想要抬起大手去触碰到她肩膀。
结果温酒却下意识避开,一直在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声,要笑不笑的:“你跟我说要出国时,是来通知的,不是来跟我商量,我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是这样吧?”
徐卿寒对这点的指控,眉头紧皱道:“你有资格。”
“徐卿寒,你知道的,我做人不喜欢自欺欺人。”
温酒眼睛漆黑得没有一点水光,可是她却想躲起来发泄,一直勉强着自己脸蛋在笑:“我就算有资格,你也不想听见我说出这句话,所以干脆让我说不出口。”
“当年在你上飞机前,我给你发了分手短信……”她看着男人紧绷的脸色,一字字很清晰提醒道:“至少在我的认知里,跟你已经心照不宣的分手了。”
徐卿寒下飞机后,是有收到那条短信。
不过等他再联系温酒的时候,发现已经被拉黑了,身处国外又一时赶不回去,被公司和父亲的事牵绊着,他有换个新号联系她。
而当年的温酒与现在性格如出一辙,把他所有号码都拉黑了。
一念之差,徐卿寒被她追了四年,追得有恃无恐了。
他以为等她气消,会跑国外来找他,却没有想到等来的是一张结婚请帖。
回忆起往事,难免两人都有些复杂情绪在里头。
徐卿寒压低着眉宇,告诉控诉自己的女人:“那张婚帖,不管是谁发给我,上面写的是你名字,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那张婚帖了。
温酒眼眸微缩,胸口突然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红唇动了动,却没有跟徐卿寒继续做出解释,而是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去试图接受复合不成的结局?”
徐卿寒神色严肃,不怒反笑:“我不接受。”
温酒酝酿出的所有说辞,都被这四个字,给哽在了喉咙里。
徐卿寒抬起的大手,到底还是将她的肩膀握住,微微用力,连带整个人都被收拢到他的怀中,用强劲的手臂紧紧抱住这具纤弱的身子,英俊的脸庞贴着她耳畔说:“你要想摆脱我,当年就应该狠下心嫁给邵其修,现在迟了,我做不到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嫁给别的男人。”
温酒浓翘的睫毛颤了一下,想挣扎,肩膀却被他有力的手掌摁住动弹不了。
额头只能抵在他衬衫的胸膛前,男性熟悉的气息弥漫而来,让她呼吸失了正常:“你想旧情复燃,可我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好娶了。”
整整三年的时间……
一千多个日子,已经完全能让她长大,独自去承受那份孤独。
像她这样喜欢受宠的女人,换个男人用,也一样能被捧在手心疼。
温酒眼眸透着倔犟盯着徐卿寒紧绷的下颚,一把将他胸膛推远些,这样才能呼吸的过来,提醒着他认清局面:“我跟你,充其量不过是有过一段旧情,这不能成为你的筹码……你想娶?那也要排队。”
就像她奶奶拒绝他时,说的那些话。
他已经没了走捷径的资格了,想娶,就老老实实排队等着。
徐卿寒低下头,眼神浓得深不可测望着她气愤模样,低低开腔:“只要你给我排队的资格,就算把我扔到最后一名,我也接受。”
说了半天,他其实要的不是插队,而是能排队的资格。
温酒被蒙在骨子里,殊不知被他不知不觉中下套了。
她带着讽刺说:“你行为恶劣无耻,不是排到最后,难不成是最前面?”
徐卿寒完全能接受,他好看的大手温柔帮梳理她脸颊旁凌乱的头发,说道;“那我们算暂时休战了,对不对?”
“我被骂的事还没完呢,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忍气吞声?”
温酒不是被三言两语就能敷衍过的,谈起往事,只能叫她心底的伤疤被血淋淋的揭一次,并不能让她忘怀。
徐卿寒当场保证道:“我会让你满意。”
这六个字,让温酒左右寻思一番,决定先休战:“给你三天时间。”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
徐卿寒薄唇勾出弧度,说:“一天就够了。”
不管他在卖什么关子,温酒也懒得问了。
她还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伤患,不能老是这样生气,说道:“我饿了。”
她的态度有所好转,而徐卿寒又想旧情复燃。
这样一比,两人的地位高低就显而易见。
徐卿寒纡尊降贵给她穿鞋,又不嫌麻烦将餐厅的饭菜都端到茶几上,让她一边看电视机播放的婆媳狗血剧,一边享用着丰富的晚餐。
不过,看到屏幕上婆婆和儿媳妇撕逼的剧情。
徐卿寒坐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着温酒吃饭,很有必要声明道:“我妈不会这样。”
这种烂大街的狗血剧,所有人都不明白温酒到底沉迷什么。
闲来无事时,天天看,反正也有一百多集,够她消遣时间的。
温酒伸手接过他端来的白开水,抿了一口才说:“要是用你家的背景来演这种伦理剧,奇葩的不是你妈,是你,包括你那位虚伪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