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算法——杯晚
时间:2019-06-19 09:25:22

  梁岩会在大四第一学期就会年满二十二周岁,姜屿与他想要在毕业典礼前结婚。所以,大三开学后不久,两家开始频繁走动。
 
 
第67章 过坎儿(一)
  姜屿的父母都是粗人, 言语时常不大得体。比如,杨素虹打喷嚏后, 会顺口用方言骂上一句“侬妈砸温比”。对此, 梁母颇有微辞。又比如, 姜大柱喜欢讲排场, 喜爱低调的梁母特别看不惯。
  但两家人依旧维持表面的和气,当然,更多时候, 是杨素虹与余大柱在迎合梁母。不过好在, 看起来总归是一团和气。
  大三的寒假, 姜屿随梁岩回O市住了几天。那日, 他们与梁父梁母到梁岩二叔家做客。饭后,梁岩与侪辈的几个男孩子出去打篮球, 姜屿则陪梁岩的堂妹梁婉婉玩耍。
  姜屿与梁婉婉逛着商场, 买了些动漫周边。梁婉婉笑道:“姐姐,我家里收集了好多海贼的海报, 我拿给你看啊!”
  于是, 二人便回到梁婉婉家里。
  梁婉婉关上房门, 翻墙倒柜,找出海报来与姜屿分享。
  而就在此时, 屋外响起长辈们的说笑声。看来, 是长辈们回来了。梁婉婉拉着姜屿献宝似的讲每一张海报的来历, 姜屿便打算过会儿再出去打招呼。
  就是耽搁的这么一会儿, 她意外听到了梁母的话。
  梁母的声音从客厅传进来, 不响,却十分清晰:“哪有你们说得这么好,这个姜屿啊,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梁母说:“家务一点不做,整天往外跑,能有这么忙?女孩子功利心怎么这么重,就不好对自己好一点,轻轻松松吗?”
  梁母顿了顿,继续说:“她爸妈也是,一点文化没有,素质堪忧。她自己呢,你们别看她一副乖巧的样子,私底下生活有够混乱的,经常半夜三更回来。当初啊,我见她保送T大,想着怎么都是个好姑娘,没想到跟我想象中差别太大了。特别是她爸妈,我简直没法跟他们交流,我说什么他们都是好的好的,一点个人想法都没有!”
  有人笑道:“他们家房子多,这还不好啊?”
  梁母不满道:“买房这事儿,不就是投机吗?依我看啊,她跟她爸妈一样,就是个投机分子,计算机那个竞赛又没有多少人报的,摆明就是投机,靠投机进的T大。对了,前阵子她父母还跟我和老梁说,想要给两个孩子在北京买套房,他们出首付,贷款两个孩子慢慢还。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家还是怎么样?”
  几位长辈笑呵呵地开始劝解梁母。
  梁婉婉观察着姜屿的脸色,摸上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说:“姐姐,你别瞎想,大伯母只是说气话。”
  姜屿装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对她说:“我知道的,没事啦。对了,你别把我们今天听长辈们说话的事情说出啊,不然阿姨就更讨厌我啦。”
  梁婉婉立刻表示绝对不会说出去,姜屿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容甜美,说:“来,我们继续看你的海报。”
  梁母的这番话,在姜屿心上生生划开一道口子。但她对梁岩用情至深,便也就忍了下来,虽心有疙瘩,但表面上一点没露出来。甚至,她觉得日子久了,梁母迟早会对她和她的父母改观的。
  然而,迎接她的,只有梁母日复一日的刁难,与明里暗里的嫌弃。
  到了过年期间,年初五,余大柱与杨素虹从海南飞回来,来到O市拜年。
  梁母做菜,姜屿在一旁帮厨。
  梁母全程冷脸,将早上买的鲫鱼按到砧板上。
  鲫鱼头尾拍动,不停挣扎。
  姜屿感觉自己就像是这砧板上的鱼,挣扎着等一场了断。
  姜大柱与杨素虹按照原定计划,在梁岩家住了一晚。次日,姜屿与父母一道回老家。两家说好了日子,初十梁岩一家会过来拜年。
  初六当晚,姜屿敲代码敲到半夜,从房间出来上厕所,听到主卧传来父母的说话声。
  隔音效果并不好,又是深夜,所以二人的轻声细语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连鼻息都清晰可闻。
  姜大柱说:“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杨素虹委屈道:“脸都臭成什么样子了,跟我们说话没个好气的。我们又不欠她,怎么了这是?嫌弃我们是吧?我们是没有文化,不比他们书香世家,但梁岩妈妈用得着这副样子吗!”
  姜大柱叹道:“说到底,还是我们没用,拖累囡囡,害她在梁岩爸妈面前抬不起头来。”
  杨素虹不禁低声抽泣道:“我就搞不懂了,我们闺女有钱有房,干嘛还要受这口气。”
  姜大柱安抚了妻子两句,说道:“唉,没办法,谁让她喜欢姓梁那小子呢。”
  杨素虹哽咽:“我们囡囡是真的非常喜欢梁岩啊。”
  姜大柱发出两道粗犷的笑声,喜悦又心酸,“是啊,那我们俩就忍一忍,让一让,囡囡开心就好。”
  姜屿不忍继续听下去,转身回了房间,伏案落泪。
  即使她愿意在爱情里卑微,她也忍受不了父母跟着低声下气。
  为人子女者,除了想要成为父母的骄傲,也想要父母可以快乐。而父母却为了让她快乐,忍气吞声。
  姜屿暗自问道,姜屿,你真的还要这么过下去吗?
  眼泪簌簌落下,浸湿袖口。
  哭了多久呢?
  她也不记得了。
  那夜,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与梁岩分手。
  温暖的阳光洒进房间,屋内静寂。姜屿将分手短信发送出去,阖目靠在椅背上,泪水已然干了。
  她感到无比地释怀,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
  他足够优秀,她也足够优秀,可是他们还是不般配。
  真令人绝望。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但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任何时候,放弃总归要比坚持要来得容易。
  梁岩试图挽回的时候,余大柱与杨素虹也来劝她。杨素虹机敏地问她:“囡囡,你那晚是不是听到爸爸妈妈讲话了?我们就是瞎说的,你别放心上,真的别。你总归喜欢梁岩的咯,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好不好?”
  姜屿没有否认,认真地告诉父母:“其实不单单是你们,我自己也觉得委屈。梁妈妈不喜欢我,我没必要凑上去任人糟蹋。”
  一切,尘埃落定。
  这段感情,灿烂开局,黯淡收尾。
  曾经的美好,统统变得面目全非,留下一地的鸡零狗碎。
  **
  姜屿搁下冰淇淋,嘴巴有些冷。她取了个抱枕,紧紧抱在怀里。
  犹记某个冬日,他抱着她,坐在租住的那套公寓的客厅沙发上,吟念茨维塔耶娃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你会躺成我喜欢的姿势:慵懒,淡然,冷漠/一两回点燃火柴的刺耳声……”
  那时候,他们是真的以为,会在一起过一辈子。
  但是,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哪有什么将来,哪有什么以后。
  生活总是这样,充满了bug。
  姜屿直到后来才想明白,梁母对她误解、对她的不满意,很大程度上在于,梁母认为她是个利己主义者,恐怕不愿意为家庭做出牺牲和贡献。
  姜屿以前不知道到底要为家庭做什么牺牲,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明了。
  适当地放弃事业,更多地投入家庭。简单来说,就是男主外,女主内。
  但是,不管是以前的姜屿,还是现在的姜屿,都不会甘愿如此。
  窗外一弯弦月高悬夜空中,月面朝西,清冷明亮。
  一如人心的阴晴,一如心中的明镜。
  **
  翌日早上,梁岩起床洗漱后,到厨房找东西吃。
  梁母正在择菜,淡淡道:“姜屿住你对面?”
  梁岩端起盘子,开始吃小笼包,轻轻“嗯”了一声。
  梁母拧开水龙头,冲洗西芹,口中说道:“你说想吃红烧肉,我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给你做,没想到,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笼包鲜香的肉汁流过舌头,满齿留香。
  梁母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想跟她复合,就复合。不过,想让我跟她道歉,是决计不可能的。”
  梁岩喝了一口豆浆,淡淡道:“我没这个意思。”
  梁母抬眼,“你是说复合还是道歉?”
  梁岩避重就轻地笑道:“我是说,我想吃红烧肉。”
  梁母洗完菜,赶梁岩出厨房,嫌弃道:“别待在这,碍手碍脚的。”
  梁岩端着小笼包与豆浆坐到餐桌上,目光落在花瓶上。
  新鲜的向日葵花束,明艳朝气,生机勃勃,如阳光般灿烂。
  姜屿,是被时光烙印在他心上的名字。
  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她晚上偶尔会做噩梦,常常眼眶哭得通红。眼尾眉梢,染着浅薄的红,像是被人刚欺负过似的。
  惹得他,满心想要欺负她。
  她一直都是个非常神奇的女孩子,一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边放狠话说老子怎样怎样。
  抱着她柔软细窄的腰,他深刻体会到古人说的“温柔乡”是什么意思。就像他,他心甘情愿地沉浸在她的软糯香甜之中。
  可是,她走了,她不要他了。
 
 
第68章 过坎儿(二)
  最开始那两年, 他常常会担心,她要是再半夜做噩梦怎么办, 要是哭得伤心欲绝,是不是都没有人能够抱起她,顺毛安抚。
  特别是在她出国之后,他又开始担心她吃住不习惯,遇到事情会哭鼻子。
  她向来爱逞强,学的又是计算机,难免会让人误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惟有他知道,知道她的脆弱敏感, 知道她眸中的水光潋滟。
  分手的诱因, 其实双方心如明镜。
  只是对于那些隔阂, 一个不说, 一个不语。
  年轻的他们, 是那样得可怜无助, 对一切的一切束手无策。
  姜屿出国后第二年, 他到叔叔家拜年, 梁婉婉在饭桌上说起那年她与姜屿听到伯母话的事情。全桌人缄默了许久,梁母神色微敛。
  蒋婉婉手肘支在桌面上,托腮笑道:“真好啊,姜姐姐终于不用受气了。”
  蒋婉婉的父亲当即呵斥女儿,她却满不在乎地笑, 问他:“哥哥, 你知道什么叫命吗?你这辈子, 再也找不到姜姐姐这么好的人了。”
  他知道的。
  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清脆地喊“梁岩梁岩”;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他一看到她的笑脸,唇角就止不住跟着上扬;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令他无端生闷气,令他无比想念,想念得发狂。
  回到家后,他与母亲大吵了一架,他说:“我难以想象,竟然是真的。原来你对姜屿的爸爸妈妈的成见,对姜屿的成见这么深吗?深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其实,他一直知道分手原因很大程度在于姜屿无法忍受他的母亲,但到了那一刻才明白,原来还有这段插曲。
  他竟然害得她竟然忍了这么久。这种事情,如何忍得了。
  母亲气极,厉声道:“梁岩,你说什么?!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隔了两个秒钟,他道:“对不起,我对不起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妈,你多保重。”
  他有整整两年没有回过家,过年都是在学校过的。
  后来他梳理了一下时间线,发现母亲吐槽姜屿父母前,他刚和母亲因为姜屿的问题吵过一架——他不满母亲对于姜屿太过苛责。
  那是他从小到大二十年来,第一次与母亲产生激烈的正面冲突。
  而这冲突,无疑成为一根□□,引爆了母亲心中的不安与愤怒,也将姜屿引向对这段感情的绝望之路。
  梁岩明白,最大的问题,在于他。
  是他没有担起一个儿子、一个伴侣的责任,不能安抚好为他忧愁的母亲,不能照顾好为他放下身段的爱人。
  他也没有担起对自己的责任,这些年饱受思念与悔恨的折磨。
  梁母对姜屿的巨大改观,是发生在梁岩舅舅六十大寿那天。
  舅妈娘家那边的小外甥学的计算机专业,大二。开饭前,小外甥捧着手机看视频,声音外放。梁岩本来陪着长辈聊天,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
  “哎呀,教主和教主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呀!”
  是小外甥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梁岩便走到他身侧,坐下,笑问道:“在看什么呢?”
  小外甥笑道:“ACM世界总决赛的回放,前天的B站直播,场外直播好几个大神都在。但我前天满课,只能现在看看回放。”
  屏幕中的女子五官立体,精致的妆容衬得一张脸清秀中带几分恰到好处的妩媚。蓬松的高马尾,发尾卷成好看的弧度。
  梁岩的目光紧紧攫住画面上的人,看着她唇边畅意的笑容。
  小外甥只当他是对美女多看了两眼,嘻笑道:“好看吧?这可是女神级别的人物。”
  梁母也坐过去,看向手机屏幕,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
  镜头转到一个头发稀疏的男生身上,他笑道:“看吧看吧,教主太虐狗了。鱼老师,你和你男朋友也这样虐狗吗?”
  画面回到高马尾女生身上,她露出整齐的贝齿,笑得眉眼弯弯。
  旁边另一个男生大呼受不了,夸张道:“天哪,鱼干,我的心脏都快被你刺穿了!你那个华裔男朋友拉琴的时候,看你这么笑,不会直接把琴弦拉断吗?”
  梁母这才认出来,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姜屿。她笑了笑,随口问道:“这人很有名吗?”
  “你说鱼干老师吗?”小外甥激动道:“鱼干老师可厉害了!区域赛金牌大佬,要不是T大牛人太多、竞争多于激烈,鱼老师肯定能出线!”
  这小外甥上的也是名校,梁母知道他去年拿了区域赛铜牌。她微微一笑,附和道:“那是挺厉害的。”
  小外甥点点头,叹道:“不仅竞赛,鱼老师研究能力也很强悍。唉,女神真是不让人活,这么厉害,长得还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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