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万种风情——丧丧又浪浪
时间:2019-06-19 09:34:23

  “他说, 当年的事伤害到你了,我有必要知道。”宴连的手依然握在门把手上, 没有回头, “我说出来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让你难过这么多年,对不起。”
  宴随没有说“没关系”, 这一声对不起, 她受之无愧。
  宴连的手再次摁下门把手, 而宴随下一句话也让她的动作再次停格。
  “对不起, 当年在你最艰难的时候, 我和我妈有些行为不够妥当, 让你的境遇雪上加霜,我也向你道歉。”
  宴连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她打开门,压下哽咽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应道:“不必,没有的事。”
  门外的墙边,傅行此静静倚着。
  看到他,宴连反手关门的动作止住,颔首致意表示自己已经和盘托出,而后离去。
  从宴随的角度看不到傅行此,不过从宴连的反应,她能猜出来,果然,傅行此的身影下一秒就出现在门口。
  他敲了敲房门:“可以进来吗?”
  宴随将手中戒指盒向他砸去:“滚。”
  抛物线的弧度正冲着男人最关键的部位而去,东西虽小,但她丢的力道很重,要是命中,伤害值不容小觑,换了任何别的地方,傅行此一定生生受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唯独这里不行。
  他侧身避开,戒指擦过他的大腿落到地上,他弯腰捡起红色首饰盒,无视她的驱逐,走至她身前,轻轻将东西扣在旁边的柜子上。
  宴随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目光切刀一般,恨不得割进去看到内里似的。
  傅行此回视两秒:“故意的?”
  “不想要了,就毁掉了。”宴随掀了掀眼皮,凉凉地说。其实她只是顺手一丢,凑巧而已。
  傅行此抬手想抱她,她提前捕捉到他的企图,退后一步要躲,但没赶得及他的速度,被他揽进怀里,他嗓音很低:“对不起。”
  “嗯。松开。”这一声对不起,宴随更受之无愧,她在桎梏中挣了挣,“抱够了没有。”
  一晃,事情已经过去近一个礼拜,傅行此知道她忙着活跃于宴罗两家的战争前线,他进不去宴森,找不到她人,只能偶尔从宴其盛这边听到她的丰功伟绩,毕竟是和外祖家的势力交涉,涉及到血缘和旧情,自然比普通的商业斗争更耗心力,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抱在怀中能清晰感觉到她身躯对比从前的缩水。
  “不够。”傅行此几乎无赖地把脸在她肩上埋得更深些,“抱一天都不够。”
  短短一个礼拜而已,见不到,联系不到,他觉得像过了好几年,她真真实实在他怀里的触感,令他眷恋无比。
  “傅行此,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知道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宴随不做无用功,任由他的手臂紧了又紧,她的话说得轻飘飘,跟没吃饱似的,“你对我没有二心,更没有出轨背叛我,在我最大的情敌面前大方宣布对我的喜欢,只不过出于坚持原则,拒绝抖露别人的秘密而已,你有什么错呢?你没有啊。我要是迟迟不肯低头,非要为了这么点误会寻死觅活跟你分手,是不是显得我挺矫情挺无理取闹?”
  傅行此否认:“没有。是我错了,全是我的错。”
  接下来,宴随的语气陡然沉下来:“但我就是介意。碰巧宴连愿意说,如果宴连永远不肯呢,你想过吗?”
  一方面来说,宴随绝不是一个喜欢以打探别人隐私为乐的人,如果他人出于对她的信任而向她袒露心声,她也会帮别人保守秘密;可另一方面来说,当傅行此真的做出这样的选择,她无法释怀。
  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事情本来就不能单凭对错来决定和解释。从发生的那一刻起,就只剩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结局,不管怎样都意难平,注定是一盘无解的死棋。
  “宴随……”
  “傅行此,我现在真的不想看到你。”宴随什么也不想听,她打断他,“拜托,我很累,没有力气发火,你自觉一点。”
  *
  宴随要求冷静期。
  冷静期第一天,锦城便出了一桩大事,一则讣告刷屏了朋友圈。
  【宗扬集团掌舵人傅宗扬突发心肌梗死过世,享年83岁。】
  傅宗扬年事已高,但向来以身子骨硬朗出名,铁腕手段不减当年,此番毫无征兆地猝死,集团上下乱成一团。
  根据早前便立好的遗嘱,傅行此将继任傅宗扬的位置。
  葬礼持续了四天,最开始,傅家上上下下没有人联系得到傅宗扬最惦记的小儿子傅唯,傅家用尽了各种人脉和手段,将讯息转了好几手,终于传到傅唯手中。
  身处战乱地区的志愿者以最快的速度风尘仆仆赶回锦城,送了父亲最后一程,在父亲灵前长跪不起。
  傅行此忙着稳定军心,忙着招呼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人群,晚上还要守夜,忙得脚不沾地,这种情况下他给宴随发的消息不算频繁,但每天都有,可惜每一条都石沉大海。
  葬礼最后一天,他编辑了一条「爷爷生前念叨着想看看你,明天早上他出殡了,你今天要不要来看看他」给她发过去。
  事关亡者,死者为大,宴随再不想搭理他还是给了回应,只是是拒绝:「身份不符,就不来了。节哀顺变。」
  傅行此没有回复。
  从发完这条消息开始,宴随就有些心神不宁。
  纵然死者以往,所剩不过一堆没有灵气的血肉,看不见,听不着,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傅老爷子在世上的最后一天。
  错过今天,永远都不会有弥补的机会。
  宴其盛旷工数日,不顾家人的劝阻就回归了工作岗位鞠躬尽瘁。工作堆积如山,他前几天一直抽不出空,最后这天才挤出点空,带着妻子一同前去吊唁。
  出发之前,宴其盛找宴随:“小傅的爷爷,你确定不去送一程?”
  “不去了。”宴随回答。
  宴其盛问:“他叫你去没有?”
  宴随说:“叫了。”
  宴其盛不说话,静待数秒没等到女儿的反悔,他摇了摇头:“随你。”
  傅行此客客气气地招呼了夫妇俩,没有问多此一举问宴随的去向:“谢谢叔叔阿姨百忙之中抽空来送我爷爷,叔叔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女儿的态度宴其盛大概是摸透了,既然两个孩子的买卖泡了汤,他老丈人的架势自然也得收回来不能再用,于是客套道:“节哀顺变。”
  “谢谢叔叔。”
  罗子琴却还没从丈母娘的角色中抽出身来,她在人群中间扫来扫去地看,对亲家充满好奇心:“小傅,你爸爸在哪?”
  宴其盛手肘怼她,示意她别搞不清状况不分场合。
  傅行此倒是不介意,遥遥给她指了指:“最黑瘦的那位就是我父亲。”
  傅唯不像兄长侄子儿子一般忙着招呼客人,他安安静静坐在冰棺旁,那些礼节性的客套与寒暄都与他无关,他不理会旁人好奇的打探目光和窃窃私语,只看着父亲的遗体发呆。
  傅行此引着夫妇俩前去瞻仰仪容,看完傅宗扬,他戳戳父亲的肩,给父亲介绍道:“爸,这是宴随的爸爸妈妈。”
  傅唯疲倦的面庞上露出笑来,知道这两位是重磅级人物,他收起不问世事的冷漠,站起身来主动递出手去和宴其盛握手:“你们好,我是行此的爸爸。”
  宴其盛夫妇俩没待多久,完成了礼节便告别离开,等走到外头空旷的地方,宴其盛就遭到了妻子的埋怨:“你胳膊肘老怼我干什么?”
  宴其盛也没好气:“阿随和小傅形势不太好,你就别瞎掺和了行不行啊?”
  “你懂什么呀?”
  “你才懂什么。”
  *
  夜深,傅行此送走最后一位亲友,灵堂只剩至亲的几位守最后一夜。
  四天没怎么合眼,他疲倦地舒了一口气,因为平时没烟瘾,想抽根烟醒神还得跟堂哥借香烟和火机。
  这两天又有冷空气南下,外头温度很低,冷冽的气流在口腔鼻腔中穿梭,缓解大脑发胀的感觉。
  他叼着烟,给宴随发了条消息:「我感觉好不真实,明天这个时候世界上就没有我爷爷了。」
  香烟的猩红火光在风中明明暗暗,他等了数秒,一边抱着希望想和她说几句话,但一边对她的不回复习以为常,他一边缓缓吸着烟,一边往上翻聊天记录,十几天来都是他在唱独角戏。
  一根香烟点完,他已经翻到一个月之前的聊天记录,那时候他们很甜蜜。
  他收起手机,打算进去守夜。
  转身的一瞬间,他又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望去。
  只有昏黄路灯,空无一人。
 
 
第72章 
  傅老爷子的葬礼结束, 不过宗扬集团上上下下的哀悼期并没有那么快结束, 虽说大部分人平时和傅老爷子的交集几乎为零, 不过是雇主与被雇者之间单纯的利益关系, 除了些许感慨, 谈不上几分真情实意的难过,但面子工程是永远绕不过去的点。在这种节骨眼上, 无需任何明文规定,所有人默认穿深色衣物,暂停一切团建娱乐活动,就连同事间的说笑都几近销声匿迹。
  与此同时,宗扬集团将改朝换代迎来新的主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官上任, 怕是三百把火都不够烧的。
  每个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唯恐出了任何差错。
  天下着毛毛细雨, 将冬日的阴冷渲染得更为深刻。
  轮胎带着一路上沾来的雨水, 在宗扬楼下滑出两道深色痕迹,最终稳稳停在气派的凯旋门前。
  漆黑的隐私玻璃背后,傅行此闭着眼靠在座椅上, 无视窗外严阵以待许久的众人簇拥过来。
  他这个架势, 前排司机不知他是纯粹不想下去还是只是睡着了, 没敢轻举妄动私自下车替他开门, 只好频频通过后视镜观察他。
  “行此, 到了。”一旁傅唯提醒。
  闻言, 傅行此睁开眼睛,眼神一片清明。他第一次没有自己开车上班,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夹道等候他的到来。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你送我上学。我每次在车上补觉,到学校了你都会这么叫我。”傅行此看着窗外的眼神淡淡的,与父亲聊往事的语气也淡淡的。
  “是啊。”傅唯说,“有时候看时间还早,我会等你多睡几分钟。”
  傅行此扭头看父亲,毫无征兆地转了话题:“本来今天,他们迎接的应该是你。”
  “辛苦你了,行此。”
  傅唯的话与傅行此猜测的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每次都是“辛苦你了”,永远只有“辛苦你了”,不痛不痒的口头安慰,敷衍无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陪我几天,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傅行此笑笑。
  这一辆车的下一站目的地是机场,料理完傅老爷子的后事,傅唯立刻要走,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有他放不下的慈善工作,他在那里找到自我和解脱。
  “太多年了,公司业务爸爸早就生疏了,实在帮不了你什么。”傅唯委婉拒绝。
  傅行此再次笑笑,没再说什么,吩咐司机:“刘叔。”
  下了车,他脚步没迈,一张张曲意逢迎的笑脸在眼前晃,他没理会此起彼伏的问候和欢迎,回头看车里的父亲:“我只是说,陪我几天。”
  不需要操心公事,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角度单纯陪伴儿子两天。
  傅唯无言以对。
  傅行此亲手把车门关上,与傅唯道别:“慢走,一路平安。”
  新的篇章,新的纪元,他抬腿迈出去。
  一瞬间,年少热血沸腾的梦想与他彻底决裂,轰轰烈烈地坍塌,尘土飞扬,满地残垣断壁。
  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这片废墟。
  *
  半下午,宗扬前台迎来一个女人,她身穿黑色及膝呢子大衣,装备单薄,雪白脖颈和一双小腿无视季节的威胁,大喇喇裸//露着,长长的卷发柔顺披散着,半张脸被鼻梁上的墨镜遮盖,但是饱满的额头,精致的鼻尖,流畅的下颌弧度,以及墨镜后隐隐约约的双眼,无一不在说明着她是个美人胚子。
  “你好。”她摘下墨镜,“我来找人。”
  “您好,请问您找……”前台的话断在一半,态度越发恭敬,试探着问道,“您是宴随宴小姐吗?”
  宴随皱眉。她还没自报家门呢,怎么就被人先一步喊出来了?她不小心往自己脸上写名字了吗?
  “宴小姐找傅总吗?”前台小姐绕过宽大的台面走出来,手平摊向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带您上去。”
  领班匆匆穿越偌大的大厅从另一侧赶来,张口即来:“宴小姐。”
  宴随:“……”
  等宴随走远些,领班冷了脸质问剩余的前台:“门口保镖怎么回事,没把人认出来?你们又怎么回事?不迎过去还要等她走到你们面前你们才知道该干什么吗?”
  几名前台对视一眼,有个胆子大些的忍不住小声辩解:“宴小姐戴了幅很大的墨镜来的,遮了大半张脸,真的不太好认,毕竟我们只见过照片……”
  “不要为失职找任何借口。”领班不近人情地打断她的话,“你们是不是把宗扬前台的工作想的太简单了些,当自己只要在这里混日子就行吗?总裁办直接下达到大厅的任务你们都能出纰漏!”
  宗扬集团大楼的顶层。
  收到大厅送上来的消息,有个年轻的男人提前侯在电梯口,电梯门一开,便是一声不卑不亢的问候:“宴小姐。”
  又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声称呼,宴随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轻轻点了点头,没喊傅行此如今的尊称,指名道姓:“傅行此呢?”
  “傅总在办公室和律师团讨论遗产事宜,还请宴小姐稍等片刻。”年轻男人把她迎到等候区,泡了杯茶给她,“我是傅总的助理秦治,宴小姐有什么吩咐直接叫我就好。”
  宴随翻了翻摆放在面前的财经杂志,漫不经心地问道:“他还要多久?”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