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柿嬷嬷向前走着,那候着的一群人,也跟着走。显然是柿嬷嬷的人。
独留安澜一人在原地,安澜瞧了,也是轻轻移了步子,跟了上去。
素色衣裳后的包袱,煞是惹眼。
这公主府,虽是新造的,但圣上宠爱十九公主,很早之前便留了根基。如今一完工,那自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已是寒冬,但那花园里的假山石缝处,仍流着清溪。着实让人惊奇。
柿嬷嬷在前面走着,身后便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公主府的丫鬟。而见了由宫里出来的,公主府里出来的丫鬟。则深深可知永安侯府的荣华。
永安侯府,规矩森严,处处体面。而永安侯府丫鬟身上的衣裳,比之公主府的,丝毫不差,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仅仅是这细微之处,背后之意,却是令人心惊。
安澜静静地在后面跟着。
柿嬷嬷要带这永安侯府来的姨娘,去见公主。
待穿了花园,便来到这公主府的主院,院子里站着数余个丫鬟,见柿嬷嬷来了,均行了行礼,接着,便把目光落在了后面的,所谓的那个永安侯府的姨娘。
这所谓的永安侯府的姨娘来,那可真真是打了公主的脸。知晓公主一向性子傲,连试婚宫女和那陪嫁丫鬟都不要。
谁知,竟来了这么一出,让姨娘来当陪嫁丫鬟,不是胡闹是什么,哪有这样的规矩。
宫女私下议论着,其实,若是公主肯带陪嫁丫鬟,那自是人人争着的。且不说那永安侯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就说那永安侯府的滔天富贵。
只可惜,听说,永安侯府只有一个妾。
今日算是见着了那传说中的唯一的一个妾。
长的,倒是个美的。
安澜在后面跟着,任由那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前面的柿嬷嬷也自是发现了丫鬟的目光,当即一个眼色过去,被那目光扫到的丫鬟,皆低下了头。
柿嬷嬷带头进了屋子,那些个丫鬟则留在了门外。安澜瞧了一瞧,也只得跟着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便是极暖和的。一踩在地上,便能发现不同。那地上,竟是铺着暖玉凿着莲花的样子。人在行走间,便有着步步生莲的效果。
安澜向地上瞧了瞧。
“公主,安姨娘来了。”
柿嬷嬷轻身禀报。
而安澜一抬头,便瞧见了一个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一眼瞧去,便是端庄、大气,颇具皇家风范。腮凝新荔,极是明艳。
“这便是公主了。”一旁的柿嬷嬷瞧了,对着安澜道。
而经柿嬷嬷提醒,安澜则低了头,微微伏了伏身,行了个礼,道:“公主。”
嘉锦自上而下,细细打量着,这永安侯府唯一的妾,柔柔弱弱、弱柳扶风似的,不由皱了皱眉。父皇后宫里,最多的便是这种女人。
第27章
嘉锦天生就不喜欢这种女人。
父皇后宫里, 心思最多的, 最不安分的,就是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世界上谁都要欺负她似的女人。
这一皱眉, 嘉锦说免礼的话, 便晚了些。安澜则保持着微伏身行礼的姿势,低眉顺眼,乖顺极了。
“公主。”
一旁的柿嬷嬷在公主耳边悄声提醒道。
嘉锦望了一眼柿嬷嬷,又转头把视线放在安澜身上,终于道:“免礼”。
“是。”
安澜起来, 接着,便是温温顺顺站在那。
等着公主发话
而公主未发话,一旁的柿嬷嬷倒是先开了口:“听闻安姨娘, 是早年间从外地来的。得了侯爷的怜悯,如今又得老夫人的赏识。”
安澜低垂的头, 不由自主眨了一下眼睛。
她从外地而来,这话里的意思, 便就是指她原出自贱籍。而若真得老夫人的赏识,前些日子又怎会回了娘家。
果然,接下来便听得
“但圣上赐的婚,规矩繁多。安姨娘到底出身寒微。”柿嬷嬷将安姨娘刚刚那一细微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里, 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与冷意, “安姨娘接下来几日要学的, 可是多了。”
这话语一听,偌大的极暖的屋内,便是极静的。待着安澜答。
安澜静静的听完了福嬷嬷的话,待福嬷嬷话停了,感觉到那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安澜又伏了伏身子,算作是应答。
“这首先,安姨娘对公主的称呼,就可以改一改了。”
收回了视线,柿嬷嬷道。
安澜一听,领意,又抬眸,对着梳妆台前的嘉锦公主行礼,道:“主母。”
这一声主母,倒是让嘉锦一挑眉,颇觉陌生,尤其被这样一个是自己未来丈夫的妾喊着。嘉锦望了望一旁的柿嬷嬷,柿嬷嬷回望,嘉锦领意。她总有一天,要习惯主母这个称呼。
而随后,柿嬷嬷拍了拍手,门帘子便被撩开了,进来两个绿绸衣裳的嬷嬷,五十几许的年纪,面色颇严肃,不苟言笑。
“公主。”
左嬷嬷和右嬷嬷行礼,一板一眼道。
柿嬷嬷瞧了,便对着安姨娘道:“这是公主特意从宫里找的来教你学规矩的。”
安澜抬头,望了那两个嬷嬷一眼,又转过头,温顺道:“是。”
温顺的,就好似,没看到那两个嬷嬷煞气外露的样子。
嘉锦大多时间,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柿嬷嬷说。而左嬷嬷和右嬷嬷来了之后,见着一切都吩咐好了,便开了口:“行了,都下去吧。”
嘉锦公主这话,安澜以及那两个嬷嬷听了后,均行了一礼,退出了屋子。
撩起那璎珞珠子缀成的帘子,三人出了去。
而待三人出去了后,屋子里,也便就只剩嘉锦公主以及柿嬷嬷了。
刚刚柿嬷嬷说的那一番话,颇有打压的意思。嘉锦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此刻,嘉锦却没有问柿嬷嬷的话。
而柿嬷嬷,反倒是先开了口:“公主,您将来是永安侯府的主母,是正妻。万般不能将那些个贱妾放在眼里。正妻当贤,圣上让您和永安侯联姻的缘由,您也是明白的。只是,一入了夫家,便是夫家的人,您也就和永安侯府,同生同荣了。”
嘉锦望了一眼柿嬷嬷,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她还是待嫁,这荣辱也和永安侯府系上了。人尽可夫,人人皆可为丈夫,而父亲是血骨至亲。
不知想到了什么,嘉锦摇了摇头,一入永安门,她自是要辅佐自己的丈夫,万般不会落入史上雍姬那般两难境地的。她自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与肩上的担子。
“嬷嬷,你且放心。嘉锦明白的。只是,刚刚看那妾的样子,倒是个不声不响的。”嘉锦道。
而柿嬷嬷,也是眼里闪过一抹光,的确是个不声不响的,比那些没眼界的没脑子叫嚣的,要难处理一些。
嘉锦望了柿嬷嬷一眼,她自小生活在宫里,见惯了那些个柔弱女人使的伎俩,看透了一般,道:“只是,既然她想柔弱,那便柔弱好了。”
柿嬷嬷听了公主话里的意思,“左右再不过,是个妾罢了。还能上天去。”
只是,这个妾不打紧。而这个妾背后的,却着实麻烦。这个妾,不过是一枚棋子。而下这枚棋子的,不是旁人,正是那永县郡主,永安侯府侯太夫人,永安侯的娘。
柿嬷嬷望了一眼公主,这几日备着大婚,这婚礼礼仪烦杂,公主这几日,也是消瘦了不少,柿嬷嬷望着公主愈发尖的脸蛋,便着实有些心疼。
那永县郡主,把送回了娘家的妾,再给送到公主府。只因公主不带陪嫁丫鬟。这公然不给皇家面子,不给公主面子,虽说永县郡主的确有这个资本,但是这一举动,柿嬷嬷心疼公主。
“公主。”柿嬷嬷唤了一声。
嘉锦瞧明白了柿嬷嬷眼里的心疼,牵强一笑,反倒安慰柿嬷嬷:“柿嬷嬷,不要紧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
永县郡主,是永安侯的娘,永安侯的侯太夫人。自是希望帮永安侯多纳妾,看不惯她不带陪嫁丫鬟,也不想把侯府后院的大权,全交到她手里。这身份不一样,视野也就不一样。这不就有一个妾了吗?
“我是不是应该说,永安侯府,怎就一个妾?”嘉锦自嘲了一下。见柿嬷嬷还欲说什么,嘉锦却是摇了摇头。灿若牡丹的面庞,眼神却不是认命。
而这一边
后花园曲径鹅软石小路,安澜跟在那两个绿绸嬷嬷身后。那两个绿绸嬷嬷,瞧着面相,便是个严肃的。而这一路上,也当真未说一句话。反正安澜也不是多话的。一路,静静跟着就是。
这公主府的后花园,也种着梅花。品种上极,一瞧,便是花仆日日仔细打理的。而安澜那偏院的梅花,安澜从未管过,都是温景苏派人打理的。
这也不是安澜院子那偏执的种了一大片梅花,如同身处梅园。这里种的梅花,显着是装饰欣赏的。除了梅花,还有山茶花长寿花虎刺花,一片冬景却是姹紫嫣红,点点白雪缀着,甚美。
公主府也甚大,安澜背着身上的包袱,一路跟着,走进了公主府后面偏僻的地方。
在一处甚是偏僻的屋子前,停下了。
小偏小院,是给下人住的。
“你便住这。”
绿绸衣裳的嬷嬷停下了,对着安澜道。声音还是那样不苟言笑,“这几日,由我两来教你学规矩。”
之前嘉锦所说的,柔弱便柔弱好了。既然你想维持你柔弱可欺的形象,那自是要受受苦头的。
左右,是个妾。
在主母前面,
一文不值,贱命一条。
安澜望着那小小的屋子,简瓦小门,静静的,为说话。
而两个绿绸嬷嬷见了,反倒是眼皮一抬,问道:“怎么?”难不成是对这地方不满?你是来做陪嫁丫鬟的,还没陪嫁之前,就是丫鬟。
要不是碍着安澜的身份,用两个绿绸嬷嬷以往在宫中训人的话说,就是小贱蹄子,皮痒了。
安澜从那小屋收了目光,回望两个绿绸嬷嬷,眸光一闪,水光柔柔,不由自主微微低了头,鼻翼间,吸了一口气,不属于她的味道。
似乎安了心,抬起头,浅浅一笑,那笑极浅,极淡。一双眸子,如春水恬淡,声音极轻,极缓和:“我不住这。”
没想到这个永安侯府来的姨娘,真说出不住这的话!两个绿绸嬷嬷心里一惊,毕竟这个永安侯的姨 娘,用一副我住这的态度说话不住这的话。两绿绸嬷嬷互相望了望,随即转头,眼里含着冷意,声音厉道:“不住这?那你想住哪?安姨娘,你可是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清楚我的身份。”安澜声音缓和,对着两绿绸嬷嬷道。
“那你......”
绿绸嬷嬷开口,但话还未说话,便被安澜接了口
“姨娘。”
安澜望着两绿绸嬷嬷,极平常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两绿绸嬷嬷皱了皱眉,互相望了望。
安澜静静望着,立在这雪天小屋前,一身素色衣裳,仿佛融入了这冰天雪地中。
永安侯府的姨娘。
永安侯府,谁得罪的起。
她们只是下人
她是姨娘
两绿绸嬷嬷皱眉瞧着着意外不听话的永安侯府的妾,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你们若私自对我动手,那就是以下犯上。”安澜又道了一句。
绿绸嬷嬷望了一眼安澜,低头嘀咕了几句,随后,左嬷嬷则站在原地不动。既然这永安侯府的姨娘不肯进屋子,那她就陪这位高贵的姨娘在雪地里站着。反正她皮糙肉厚的,禁得住。但这高贵的姨娘,可就是自作自受了。
而右嬷嬷,则又原路返了回去。
一路回了公主的院子,当禀报给公主时,嘉锦眯了眯眼,还未说什么,一旁的柿嬷嬷倒是先开了口:“反了她了!她是永安侯府的妾,公主还是永安侯府未来的主母!”
“让她住在那,是公主的抬举!她敢不听公主的命令不成!”
柿嬷嬷没想道,原本还说安生的妾,立刻不安生了起来。
“柿嬷嬷,看来少不得要我们去一趟了。人家都拿出永安侯府妾的架子了。”嘉锦道了一句。没想到这么快就沉不住气。这个妾的手段,比起宫里那些能忍的女人来说,可是差太远了。
而另一边
寒天地里
安澜和左嬷嬷面对面站着
这虽是小屋,而且是下人住的。颇是简陋。但毕竟是公主府,华美雕梁的公主府。远远的,雪地里,还能闻着后花园的花香。颇有种藤漆木帘的小巧别致味道。
左嬷嬷冷冷看着前面永安侯府的妾,这雪地里站着,看你冷不冷!
而安澜,则静静站着。望着左嬷嬷,左嬷嬷严厉的目光夹杂了一丝讥讽。
而左嬷嬷不知道的是
雪地里,安澜跪,都不知跪了多少次。
甚至,
安澜和温景苏的第一次,便是在雪地里的。
雪里站着,左嬷嬷一面讥讽,一面,是等着右嬷嬷给公主回话。
而安澜,则立了一会儿后,忽地敛了目光,伸手解了自己的衣裳。
而左嬷嬷在一开始的疑惑后,随即便是睁大了眼睛,一丝骇然。这这这,她怎能做出如此放浪的举动!
虽说,这是下人住的地方。但到底是有分寸的。这里是绝不会出现男子的。但是,这个永安侯府的妾的举动,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还以为人家会冷,结果人家直接嫌热,脱衣服了!
“安姨娘!你这是!”实在太不符规矩,左嬷嬷不得不出声制止。
安澜却彷佛没有听到左嬷嬷的话,褪去了自己的外衫,露出了,里面男子的衣裳。
原来,她套了两件衣服。
安澜解衣的手,眸子柔柔,夹杂着一抹旁人不懂得的沉静。她在等人。等一个人来。
第28章
那原本的素色衣裳, 落在了地上, 露出了里面月白色的衣裳。略大,则愈发显得雪地之人的纤细。
太不检点了!
如此放浪的举动,左嬷嬷看着这传说中的永安侯的唯一的妾, 居然当众脱衣服!
“安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