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当兵的,掺和朝廷的事干什么。恼怒之余,也震惊永安侯居然和那边疆大将是一伙的。
太子势盛,其余一干皇子,根本无反击之力。而遗诏上的二十四皇子,则被人发现一血封喉。这是太子干的,还是永安侯干的,谁也不知道。
国丧,国乱。
在这种时刻,自是人心惶惶。
第85章 结局(上)
“彩浣姐姐, 听说你被调去那个安通房的院子了?”
一小丫鬟见到彩浣, 连忙上前讨巧道。
彩浣从管家那处回来,见着了小丫鬟上前, 则是点了点头。其实,说是安通房, 彩浣心里倒是更加生疑。她照顾了安姨娘那么多年, 一些习性彩浣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这个安通房,不仅长得像, 连一些习性都像。
简直就像一个人
“姐姐命可真是好, 虽说安通房只是通房, 也没有家世。但是正得侯爷宠, 姐姐可是一等丫鬟,说不定, 改日安通房就要成安姨娘了。”小丫鬟不无羡慕道。
彩浣看了一眼小丫鬟, 小丫鬟大抵是新来的,自从三年前, 安姨娘这三个字可就成了忌讳。
“想要得主子宠,自己可要干事麻利点。”彩浣道。
这句话, 一下把彩浣的形象给拔高了不少。其实, 曾经的彩浣干事能有多模糊就有多模糊。她倒是自己全给忘了。不过,这几日彩浣的确是尽心的, 无他, 初来乍到看见欢喜就不顺眼, 管他安通房到底是不是曾经的安姨娘,她一等丫鬟就要有一等丫鬟的体面。
不过也的确是,一等丫鬟到底是一等丫鬟,彩浣自小受的培养,是实打实的。能力着实比欢喜强。
那稍相院两个养老的嬷嬷也被彩浣带到了西南拐角的院子,院子一下比以前严不少,起码外人是不可能再悄无声息来去自由了。
除此之外,雪水被何人碰过,也查清了。用着彩浣自己的人缘,一个下人都能查清当初整个侯府都“查不清”的事。
彩浣回了西南拐角的小院子,正值欢喜伺候着姑娘起来。推了门,进了去。
安澜坐在凳子上,欢喜把巾帕浸湿在盆里,刚触一下,便抬起了头对着彩浣道:“彩浣姐姐,这水凉了些。”
彩浣听了,没有出声。安姨娘以前用的水,都是偏凉的。
“姑娘,要不我再去换一盆水?”
欢喜对着姑娘道。
“不用了,就这样吧。”安澜道。
当欢喜把巾帕子拧干,递给安澜的时候,安澜倒是一顿,望着巾帕子,又看了一眼彩浣,“这水和平常不同。”
“是雪水。我和管家那处说,我要用来给姑娘净面,那里的人就偷偷给了我许多。”彩浣道着,途中还看了一眼欢喜。
欢喜惊的睁了睁眼睛。
“雪水一般多用泡茶,如果说多要的话......我这样二等丫鬟是肯定要不到的。”欢喜道,还微微红了红脸。
安澜看着手里的巾帕子,又看了一眼彩浣,垂了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道:“雪水下毒的,是宝姨娘?”
突然提起了这个,欢喜还没反应过来安姨娘为什么知道。彩浣也一惊,她还什么都没和这个安通房说呢。
“嗯。宝姨娘身边的丫鬟,那日也来取过雪水。”彩浣道。
见着这样一张脸,彩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宝姨娘。当初安姨娘可是夺过宝姨娘院子的。就凭着这样的直觉,彩浣又左左右右不着痕迹的问了一番。
果然问到了那日宝姨娘身边丫鬟来取过水。还有便是当年元姨娘欺负宝姨娘的时候,看不惯宝姨娘身边的一个极灵秀的丫鬟,就把那灵秀丫鬟赏给了个家丁。后来,那家丁便调到了管家身边。
“当日也不是没有人见过宝姨娘身边丫鬟也去取水,怎么那时就查不出?”彩浣道了一句。这一句,既有真不明白,也有觉得自己很是聪明伶俐。
她可是帮这个安通房完成了一件大事。
安澜听了彩浣的话,没有出声。
望着手里雪水浸的巾帕,不是查不出,而是,不想查。
一等丫鬟有特权,那就直接排除了不配备一等丫鬟的通房。姨娘之中,能让元姨娘不放在眼里的,安澜的直觉,便是当初第一次给主母请安时,那个自以为小把戏无人察觉的宝姨娘了。
连一个丫鬟都能查出来的,当初整个侯府都查不出来。
安澜用巾帕擦了脸。
“那,那接下来怎么办?”既然知道是谁下的毒,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欢喜问道。
这一问,连彩浣都看向了这个安通房。
安澜将巾帕递给了欢喜,“去寻侯爷。”起码讨一个免死。对方是姨娘,她是通房,又有后院规矩。当初后院“查不清”的事,如今自己也别想去找后院了。
去找他,讨一个免死免罚。
然后,当初自己喝下了什么,那宝姨娘也得喝下。
明单帝驾崩,太子势盛。新帝登基就在这几日。侯府于天子脚下,虽说永安侯府因为有永安侯,定能在这动荡中安然无恙,但到底这府内下人还是面上一面蒙了一层忧虑。
朝局动荡,人心不稳。
安澜去温景苏书房的路上,就看见来往的下人脸上的一层阴色。停了下来。
身后跟着的彩浣以及欢喜见姑娘停了下来,有些疑惑。随即也顺着姑娘的视线望去,彩浣对于这种境况是知道一些的,便道:“我们侯府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如今,最是清闲的,应该当属西南拐角的院子了。因为别的院子处,都是或多或少有着家世,如今政局不稳,她们也跟着担忧。
而西南拐角的院子,却是在不慌不忙处理着自己的私人恩怨。
“姑娘,我们,我们是不是等一会比较好?”
跟在后面的欢喜抿了抿唇,道。
毕竟这种节骨眼,侯爷一定在处理国家大事。
安澜抬头望了望天,觉得天都跟着阴灰了起来。真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不碍事的,走吧。”
早点解决完,她应该离开这个府邸了。
一路沿着小路,安澜静静的走着。今日,她着的是一件苏绣的衣裳,软罗挑丝。白净小脸如雪。
笑靥生晕,白凝如脂。
走至离温景苏书房还有一段路,安澜望着前面一个巨大的身影,微微蹙了蹙眉,停了下来。
见姑娘又停了下来,彩浣和欢喜心中又有些疑惑,向前面望去。
前面,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材高壮,极罕见。柳叶状的铁片铠甲,煞气血气,八步开外再进不得其身。面上蒙了一铁面具。
瞧着样子,像是刚从侯爷书房里出来的。
“那不会是边疆大将?新皇登基,他率兵过来的。”彩浣一声惊呼。彩浣说的聪明,新皇登基。而不是说边疆大将率兵过来拥护太子登基。
“原来边疆大将和侯爷关系这么好。”欢喜愣愣道。
这从侯爷书房出来,感觉是商议了什么。
“姑娘?”
看够了那边疆大将,欢喜再一看姑娘,却被姑娘的反应吓了一跳。
安澜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身体微微颤抖,瞳孔紧缩,颤动。
哥哥......
眼泪直直流下,一瞬间,所有的所有,全部清晰的浮现在脑海。
哥......
一直待那边疆大将走远了,再也瞧不见身影了。欢喜见姑娘还是立在原地,不禁有些担忧。
安澜终于动了,“你们留在这。”
扔下这一句,便径直往侯爷书房的方向去。
那一句,却无端感觉比平常冷了许多。
欢喜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安澜走至了书房门前,一推开门,便望见了正坐在案桌前的温景苏。
温景苏也看着她。
“你知道的,我的底线是安家。”
安澜望着温景苏,冷冷道。
而这一句,却让温景苏的眸色猛然暗沉了下来,看着安澜,过了一会儿,却舒展了眉头,不急不缓道:“想起来了?”
安澜没有回话。本就白皙的小脸,此刻更是苍白异常,没有血色。静静的看着温景苏,他对她怎样,她都不在乎。可是,可是......
安澜的身体,因为怒火,微微颤抖,他绝对不能动安家。
温景苏从案桌前起了身,慢慢走至安澜面前,却是抱住了安澜微微颤抖的身体,“三年前,你差点死了。我很害怕。”
温景苏的身形颀长,抱住纤柔的安澜。声音清润。
然而,颤抖的身体没有停止颤抖,死死咬着唇,“为什么?”
温景苏此刻只想贪恋这片刻的温柔,耳边是安澜颤抖的声音,眸光有些黯淡,让她想起一切的,果然,是安陶殷吗?或者,安武谭也可以。
没有他的位置。
“你只想保护安家的人,有没有想过,安陶殷是怎样想?”温景苏道。
“我去派人让你哥哥去一趟稍相院,你和你哥哥,见一面。”温景苏蹭了一蹭那柔软的发。
安澜的颤抖的身体,被人抱住。听着这样的话,瞳孔颤抖,他有把握......他有把握......他一定有什么把握。安澜浑身发凉,就好像抱住自己的,是一条毒蛇。那阴寒冷气,透过衣服,渗入皮肤,直达心脏。
稍相院
再次走上这条小路,最熟悉的陌生。安澜却没别的心思想其他的。她要先见哥哥。
近了院子,便看到一尊犹如煞神的身影。面上铁面具已经取下,原以为,那样高壮的身躯,面具下会是怎样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其实,只是一个颇憨厚瞧着还很清秀的面孔。
有些单纯。
“哥哥。”眼泪流下,安澜立定,愣愣叫道。
安陶殷转了身,看见了安澜,脸上绽出一笑,“妹妹!”
这一声妹妹,好像回溯三年的时光,又回溯到了幼时。
“为什么摘了面具?”
“我怕,妹妹认不出来我。”
第86章 结局(下)
苏绣软罗的衣裳, 现在是春天, 所以这稍相院的梅林未开。安澜定定的立在院子里,柔软双眸里, 满是水渍。却是低着头,眸光闪动, 死死咬着唇。
背对的, 是渐行渐远的安陶殷。
妹妹,哥哥是属于战场的。领兵上阵的时候,哥哥才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充军, 是哥哥自己的选择与意愿。
哥......
安澜又想起来了, 那唯一的一碗药, 是哥哥让给了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她一直不想让爹和哥哥掺进这京都任何的事, 可是现在......
如果自己硬要阻止,那就好像......亲手剥夺了哥哥的梦想?瞳孔颤动, 安澜望着自己的手, 眼里是不可置信。
这一切的事态,已经是她阻止不了的了。风吹过, 吹起罗裙,褶皱涟漪, 唯有低头的一滴滴眼泪。
身后
柳叶铁片铠甲, 犹如煞神一般的存在。面容却是憨厚清秀,眼里是澄澈的光芒, 只对着一人暖。如今, 却多了一份坚定。黑色眼睛里的坚毅光芒, 踏步上前,没有丝毫迟疑。
他刚刚,对妹妹说出了那些话。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顺着妹妹的意思。
安陶殷的眼里,闪过懊恼。但绝没有后悔。
妹妹要保护他和爹,可是妹妹是妹妹,是让人保护的。自己,是哥哥,要保护妹妹。
安陶殷纯净目光里,是三年前,温景苏对他说的话。
“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
“除非,她不是你妹妹。那我给她再寻一个身份。她就和你,无干系了。”
妹妹,永远是他的妹妹。他来保护。朝廷争乱,边疆杀敌,他都没有关系也毫不关心。但是,他要保护妹妹。
安陶殷踏出了永安侯府。
外面,早已是山雨欲来的闷阴。
“将军!”
属下弯腰叫道。
安武谭突然憨憨一笑,“回去告诉爹我见到了妹妹,爹一定很开心。”这三年来,他一直都在边疆。爹也跟了去。太过思念妹妹,反倒是一点不敢打听妹妹的消息。安陶殷坚信,只要自己当上了将军,就能给妹妹撑腰。温景苏就是这样说的。
现在回了京都,在京都也有大将府邸,安陶殷相信,等新帝的事解决,妹妹一定能来大将府邸,他们再像小时候那样围着一桌吃饭。
如此想着,笑的憨,也笑的纯净。
安澜再回西南拐角的院子时,沉默,不,应该说冷漠了许多。欢喜觉得奇怪,姑娘不是要去找宝姨娘算账的吗?而彩浣,更奇怪,她在这个安通房身上,以为看错是,其实是安姨娘。那种熟悉的感觉,太强烈了。
“你们先出去。”安澜道。
“是。”
彩浣和欢喜互相望了望,退了出去,还不忘将门阖上。
待屋子里只剩安澜一人时,静悄悄的屋子,安澜整个人都是沉默的。又过了一会儿,似有些累。便就衣歪在了床上,将整个面颊,都埋在被褥里。极致窒息,咳嗽了几下,白皙面颊涨红。
夜晚,温景苏来了。
俊美侧颜半掩在阴影下,声音却是温润的,“为什么要将一切想起来,就这样全部忘了。我宠你,不好吗?”
“如果你不动我哥哥,我也不会想起来。”安澜望着温景苏道。
“和你哥哥谈过了?”
安澜没有答。
温景苏却是道:“一个男人,活在世上,不只有儿女情长,亲情百情。还有野心,目标。野心,才是一个男人立身的根本。安陶殷是你的哥哥没有错,可是,他也是一个男人。一个边疆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和一个墙后的憨壮汉。是不一样的。”
安澜闭上了眼睛,哥哥是这样和她说的。身体微微颤抖,又睁开了眼睛,望着温景苏,这一切,也是在他的计算中,是吗?
安澜望进了温景苏的眼睛里,深沉复杂一片,就好像一个漩涡,将一切吸进去,再一瞬,又是什么都没有的平静。
一切,当真令人窒息。表面的平静,底下又是怎样的凶潮暗涌。就连府内的仆役,行常规,心思却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