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想要增加社会阅历外,她也想从章导那知道一些关于白淑贤的旧事。
白朵收拾一番,乘车去了章导所在的地址。
她仰头看天。
天极蓝,极清,以及高耸入云的高大建筑,冰冷的玻璃质感带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是白朵未曾接触的成人社会。
她抬腿,走进这个大染缸。
前台的接待人员脸色温和,“小姐,你找谁?”
白朵轻轻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我叫白朵,来找章鑫导演,应该是有预约的。”
接待人员歉意一笑,“稍等。”
她转头在电脑上查找着预约名单,没过一会,便直起身子,笑道:“你好,请跟我来。”
白朵跟着走了进去,到达工作室的时候才发现门口排起了长队,手里拿着纸条或者书本认真的看着。
她无意多看了两眼,心里有些纳闷,这是来应聘的么?
门口的姑娘们也看向白朵,片刻后移开了目光。
白朵敲敲门,转动门把。
空旷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一排桌椅坐着人。
章导坐在桌子中央,手里正快速翻看着什么。
见她进来,有中年男子一脸不悦,“不是还没开始么?”
白朵一怔,解释道:“是章导找我的。”
熟悉的女声,带着股天然的纯情。
章导抬头,温和一笑:“她不是演员,是我找来的历史指导助理。”
这是白朵第二次见他,却是第一次看见他的长相。
浓眉大眼,长着一副凶相,比之新闻报道上的要粗狂不少。
说起来,白朵也没有想到,自己母亲居然认识了章鑫。
这位导演为人很低调,往往只有作品出了大家才知道,但是在导演圈很有影响力。
即便是不太关注娱乐圈的白朵,也知道他在十七年前,靠一部《寻子》摘得了国内导演的最高奖项,一炮而红。后来一直在国外进修,这些年很少回来。
大概母亲所说的,就是在《寻子》里担当群演吧。
章鑫冲着白朵招招手,指着身边的空位道:“坐这吧,我把剧本给你看看。”
白朵犹豫着,走过去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其他坐着的剧组制片人投资商和副导,都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
白朵却没有丝毫察觉,只是忽然意识到,门外的那些人,应该就是来面试的演员了。
那么这个教室,可能就是考场。
这么一想,她心里忽然有些紧张,却很快被手里的剧本吸引了注意力。
白朵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坐在一名导演的身旁,看着没有露出一丝风声的剧本。
她翻开,慢慢读着这个故事。
有些俗套。
后宫里的小透明经历磨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故事。
梗虽老,奈何文笔流畅,剧情曲折,拍出来应该很有市场。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某个网络小说改编的。
白朵合上剧本。
章导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她环顾四周,避开众人的视线,悄声道:“这小说的背景是架空历史吧。”
章导目光一凝,挣扎着露出慈祥的笑容,“你有什么意见?”
“如果是架空的还好说,如果按照史实,这里面的称谓,某些角色的背景,宫殿住宅描写,环境描写都是错的,拍出来会被骂死的。”
她大概还未懂得社会的规矩,有话直言。
好在说的话正好符合章导心里的打算,他便没放在心上。
他低声问道:“那你觉得,背景放在哪个朝代合适?”
白朵目露窘色,她虽然学的是历史,但是更喜欢魏晋南北朝的史料,对于其他朝代也是偶有涉猎罢了。
不过她会想起自己上面还有个指导老师,自己只是个助理,便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回答。
章导有些失望,旁边副导却轻声提醒道:“郁诗文来了。”
一脸凶相的男人顿时皱起眉来,她怎么来了?
半个月前,影后郁诗文丈夫高尚出轨转型女演员的新闻横空而出,震惊了整个娱乐圈。
最后,高尚回归家庭,萧雅刚有些起色的事业顿时遭遇滑铁卢,毁之一旦。
他侧头对着副导轻语。
不一会,就有工作人带着郁诗文走了进来。
白朵也跟着凑着热闹,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明星。
不过很可惜,可能因为经历过家庭背叛,郁诗文的脸庞还有些黄气和暗沉,眼睛下满是乌青,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然而跟同龄人比起来,她还算保养的不错。
郁诗文挺直腰板,笑着坐到章导的另一侧。
章导脸色轻松,倒去了一些凶狠之色。
“你怎么来了?”
“章导。”她凑近导演的耳旁,低声说着什么。
章导挑了挑眉,“就为这事?”
“就拜托章导,让我挑个好苗子。”
郁诗文脸上扬起笑容,颇带几分俏丽。
她最近投资了一个公益片,男主由她亲自挑选,只是这女主的选择上有许多困难。
听闻章导在这选角,她便赶过来了。
章导却是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想了想了,他道:“你要不要试个镜?”
一侧的副导轻声叫了声:“章导。”
这部片子是明月影视公司出钱请章鑫做导演的,制片人投资商早就定了女主,是最近较火的小花之一,哪能这么随便就给一个过气的影后?
章导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朵看了一会,便也没有兴趣关注,拿出手机偷偷摸摸给贺景明发短信。她们还在热恋腻歪中,又将近半个月没见面了,白朵悄悄的承认自己在想他。
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算起来他应该在吃午饭,可白朵也怕耽误他工作,便试探着发了一条,
“吃饭没?”
手机嗡嗡的响起,白朵不好意思对着朝这边看来的工作人们笑笑,手忙脚乱的把手机调到静音。
贺景明:“刚开完会,休息一会。”
这都快一点了,贺景明还没有吃饭?
白朵顿时有些心疼了,也听他说了几句最近公司收购企业,忙的兵荒马乱。本就见不了几次的两人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白朵正想继续发着短信,男人的电话已经打进来了。
她没有挂掉,而是悄悄起身去了楼道里。
“你吃饭了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的疲倦,显然是累到了。
白朵几乎可以预料手机后男人的模样。
他一定是梳着老气的发型,穿着严谨的工装,纽扣扣到上面的第一颗,面庞严肃,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毕竟身上担负着一个集团的生计,他一定很累,可还要抽出时间陪她。
白朵忍不住咬着唇,想着第一次在翡翠公馆见他的时候,他还悠闲的放着假。哪像现在,星期无休。
贺景明听她久久没有回音,忍不住蹙起了眉,“朵朵,你怎么了?”
白朵回过神来,“没什么。”
她压低声音:“我在章叔这,过来玩的。就是去医院看望我妈的那位。”
贺景明嗯了一声,他查过那人,看着没什么问题才放在白朵身边。
他看着自己桌子上的闹钟,“一点了,你吃过么?”
“我吃过了,你现在赶紧去吃吧。”
秘书敲门进来,把手里的饭盒放到桌上。
贺景明扫了一眼,看的秘书心惊肉跳,生怕这位嘴刁的对自己买的午饭没有胃口。
他这般想着,贺景明却一本正经的跟白朵诉苦,“不想吃,秘书买的太难吃了。”
为他跑上跑下买午餐的秘书莫名背了锅,心里难过。
贺景明随手撕过了一张纸,拿着笔写了三个字给秘书看,秘书顿时喜笑颜开。
“加工资。”
看着秘书关门离开,贺景明翻开了自己的午饭,打开依次给白朵汇报,“蒜炒青菜,土豆丝,还有豆腐。”
白朵眨了眨,“怎么都是素菜?”
贺景明笑了笑,“想你想的上火了,只能吃素。”
他这是在调戏?
一项认为贺景明正直克制矜持的白朵有些傻眼了。
她的耳朵悄悄染上粉色,脸颊也有些红润。
远处排着的长队忽然有了嘈杂声,白朵慌忙道:“你赶紧吃,我要进去了。”
她来不及等男人回话,急忙挂掉电话,这才拍着自己的胸膛松了口气,悄悄的回到教室,在章导身边坐下。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白朵才感觉自己活了下来,也理解一个导演是多么的不容易。
她看着章导面前白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笔记,悄悄跑去外间倒了杯水,放在章导面前。
章导顺势抬起头来,“你妈妈最近还好么?”
白朵笑容微缓,摇摇头。
他放下手中的纸张,“是有什么事想问我么?”
白朵迟疑着点点头,“您能给我母亲说说,不要让我进娱乐圈么?”
她虽然对母亲强迫她进入娱乐圈这件事情很是不喜,可也不想丢下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
章导目光一凝,喝了口水,“怎么说呢?”
“她很顽固,就像她找了你哥哥十几年,可她又很坚强,独自抚养你长大。”
他想到以往拍戏的情景,眼里有着追忆之色:“她很喜欢表演,也很有灵气,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有名气,你母亲也只是拿着群演的工资,那些钱,根本不够养活你的,所以她才开了小饭店。”
“她是真的喜欢表演,为你放弃了自己的喜好,所以有些怨你,又有些想让你继承她的心愿。”
白朵眼睛有些湿润,心里又存着气,“可她心里只有我哥哥。”
如果不是她那天伤了自己的心,白朵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告诉她关于哥哥找到的事情,另外也是怕她最后的放疗出现危险。
放疗只剩下三次了,很快就可以治愈了。
章导听着这话,微微叹了口气,“她…自己就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婆家倒是很少提及,却也听说是一脉单传。这种环境下,你不能对她苛求太多,至于你的哥哥,我也帮忙在找,但是这种事情,听天由命吧。”
白朵失了魂般的逃离写字楼,“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毕竟她的慈母之心没有错,疼爱自己的心也没有错。
可是母亲对哥哥的态度,真的很让她伤神。
女孩,就真的那么不重要么?
第30章
大抵学校生活还算干净,白朵身边虽然有同学家里多个血缘同胞,却也不至于闹到重男轻女,最好偏爱于某一子女。
白朵也没想过,母亲生于那样一个家庭。
早些年,她们家境清贫,并无亲戚往来。后来上了高中,母亲便于娘家偶有来往,白朵喜欢吃的酱料、咸菜,每年的蒜,皆是舅家所送。
她看着,倒也不像是姐弟之间闹翻的状态。
白朵心神缭乱,忽而察觉有什么滴在自己头上。
仰头一看,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
雨越下越大。
贺景明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天上已经下了倾盆大雨,滴答滴答敲打着车窗。
等他一路到了家门口,头发浸染了些许水滴,身上衣物皱巴巴的,裤脚也沾染上了几滴泥垢。
若是旁人也许多少会有些狼狈,可他大抵生得好,被雨沾染,滴水的黑发和半透明的衣物下,诱惑的显示了男人强健的身材,倒别有一番风采。
开门进屋。
他顺手开了灯,脱了外套,解开扣子把衬衫解开,背部肌肉自然成型,随手把衣物挂在衣架上,半果着拿起干毛巾边擦拭头发,边走进客厅。
沙发里的那一坨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贺景明下意识皱眉,把毛巾扔在桌上,自己走了过去。
只是他记得身上冷气太重,并未靠的太近。
白朵蜷缩在沙发上,侧对着贺景明,露出干净俏丽的脸庞。
她似乎睡的很不安稳,白皙的脸庞溢着一丝倦怠之色,眉宇微微蹙着,似有化不开的忧愁。
贺景明心中见面的欢喜顿时化为担忧和紧张,他摸摸白朵的小手,察觉有些冰凉,去卧室拿了床小被给她掖好盖上。
他留了一盏亮度略微柔和的灯光,自己在卧室找了换洗的衣裳,洗去一身风尘凉气。
因为心中惦念着白朵,他洗的很快,微微擦干身子,拿着毛巾擦拭着头上的水珠,便撒着拖鞋出去了。
刚沾过热水的身子还带着一股暖意,贺景明心里松快,弯腰轻轻抱起白朵,心里微微估量着重量。
他只抱过白朵两次,上一次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可是相比以往,明显白朵轻了不少。
贺景明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这段时间公司有些忙,也没顾得上白朵。从前他一个人忙的习惯了,可是现在有了女朋友,还是要好好照顾的。
他暗自给自己提个醒,抱着白朵进了卧室,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打着哈欠去厨房做些吃的。
*
这一觉有些沉,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只有灯火摇曳着。微风吹打着窗帘,还有什么声音滴滴答答的响着,偶尔可以听到风吹樟树的声音,婆娑作响。
白朵估摸着,外面可能雨小了。
睡过一觉,白朵疲倦的身体恢复了些精神,她起床坐到榻榻米上,拉开窗帘,推开一点纱窗,清新的凉意扑面而来。
贺景明推门而入,见她饶有兴致的坐在那听雨,唇角微微翘起,在小桌上放下手中的蛋挞,自个挨着白朵身边坐下。
“刚做的,你尝尝好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