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画七
时间:2019-06-21 09:15:04

  小姑娘应得倒是快,只是环着他的手臂却不松开,睡眼惺忪的脑袋软软地贴在身后。此情此景,霍裘觉得好笑又好气,手里的动作却是十分实诚,将人好生抱起坐在床沿上,轻声轻语地哄。
  最后,直到小姑娘沉沉睡过去,霍裘抬起眸子,食指摩挲着她娇嫩的脸颊,声音柔得不像话,“也不知道是谁安慰谁。”
  第二日一早,难得出了太阳,冬日的暖阳比金子还难得,照得红墙悠悠,重重宫阙,长春宫又添了几分活力。
  这些日子天气相比前阵子暖了些,唐灼灼起得也要晚一些,她支着身子起来洗漱,安夏这时候端着一件舒适的罗裙过来,说是陛下吩咐送来的。
  唐灼灼原本低着头磨着口脂,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瞥了几眼那件长裙,问:“尚衣局新制出来的?”
  瞧着也不怎样出彩。
  安夏笑着摇头,如实说道:“皇上身边的公公说了,就是寻常的衣物。”
  “娘娘您忘了?明日就是琉璃郡主的大婚之日了。”
  唐灼灼自然没忘。
  只是她原以为明日赶早才能出宫的,可瞧着这架势,说不得今日就能出去。
  等用过午膳,帝王仪仗停在了长春宫门口。
  霍裘进殿的时候,唐灼灼正在缝制寝衣,一件明黄色的里衣,想也无需想,就知晓是为谁缝的。
  安夏突然没了声音,唐灼灼抬眸一望,面上顿时溢出几缕笑意,伸手朝他招了招,道:“皇上,过来瞧瞧这个花样喜不喜欢。”
  堂堂帝王之尊,被她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却生不起丝毫的恼怒心思,霍裘心中低叹一声,脚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大步走到了她跟前,盯着那团黑青的绣面瞧了半天,最后皱着眉问:“这是什么?”
  唐灼灼不太开心地抿抿唇,指着那团东西道:“这是祥云纹,是最简单的花样了,还是不像吗?”
  霍裘轻咳了一声,又仔细瞧了两眼,揉了揉她的发丝,道:“不拘什么样式,娇娇亲手缝的,朕必定视若珍宝。”
  唐灼灼弯了许久的腰,也有些累了,于是将那寝衣放到一边,勾了他的脖颈虚虚地搂着,将泛着红晕的食指指腹凑到他跟前,好叫他瞧清楚那上头细小的针孔,道:“手都扎破了,给揉揉。”
  这小女人撒起娇来要命一样,霍裘虽然早就熟知她秉性,但还是朗笑一声,捉了伸到跟前直晃的玉指,贴上去吮了吮。
  一股子酥麻温热的感觉在脑子里炸开,唐灼灼也不挣扎,眼里却慢慢地蓄起了一池春水,勾得人心底痒痒。
  霍裘见了她这副模样,更添了几分柔意,小女人何时做过这样的活?一双纤纤玉指跟青白的葱尖一样,金贵的很,如今也为了他拿起了绣花针。
  年轻的君王心底的柔情蜜意多到几乎要溢出来,他的神情一软再软,之后只剩下了低沉的叹息声:“朕的寝衣多的是,娇娇何需自个动手?”
  唐灼灼偏头去闹他,最后还是霍裘亲自挑了花钿贴在她额心,才亲了亲她的手,哑着声音道:“娇娇,朕不伤怀的,你莫伤着自个。”
  今日天才蒙蒙亮,关氏就启程去了龙鸣山,唐灼灼要起来去送,却被男人拦了腰接着睡下。
  临到头来,堂堂太后离宫,一个能做主的人也没出现,怎么都显得凄凉。
  男人咽不下心底的那根刺,可看着关氏孤零零前去山寺心底也不好受,她全瞧在眼底,却也只能用这等法子来哄得他开心开心。
  唐灼灼将手指抽回,别过头道:“才不是为了这个。”
  霍裘连连笑了几声,见她有些着恼了,才揉了揉她腰间的软肉,扯开了话题,道:“我家姑娘倒是真长了些肉了。”
 
 
第九十四章 
  唐灼灼与霍裘当晚就出了宫, 明里暗里的护卫暗卫自然都做了伪装, 等一顶小轿缓缓驶出宫门的时候, 西边的红霞滚滚,铺成了一大片织锦。
  皇帝微服出巡,且身边还带着皇后, 的确不算件小事,唐灼灼在马车的颠簸中来了些困意, 掩着唇打了个哈欠便软软地靠在男人的肩上阖了眸子。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风已迫不及待的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往人身上吹, 唐灼灼被霍裘唤醒的时候,懵了一小会。
  霍裘微微低下头, 抵着她眉心笑道:“最近怎么这般嗜睡?可是晚上累着了?”
  唐灼灼听他说起昨夜晚上,不由得松了松酸痛的手腕,微嗔着瞥了他一眼,脸上也不知是因为才睡醒还是旁的什么原因而泛起红晕。
  霍裘眼底沁出笑意, 日日夜里娇香软玉在怀,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除了长春宫里娇养着的这位小祖宗,也没有旁的人近身, 念着这段日子她身子虚, 每每情动都是强忍着,这一忍, 就是一个多月的功夫。
  昨晚,却是着实忍不住, 折腾得狠了些。
  那样欢愉刻骨的滋味,足以叫人迷失心智。
  外头的细碎脚步声打破旖旎,唐灼灼眨了眨眼睛,伸手将帘子掀开半大的缝,才一瞧清楚外边的情形,便惊得掩住了唇。
  朱色木门屹立,门下掩着数代的历史兴衰,见证着几代的皇权更迭,可最触动人心的却是那入骨的熟悉,那是她从出生到出阁前的所有回忆。
  唐府。
  这下,唐灼灼残存的几分困意彻底没了,她偏头望向霍裘,声音因为激动而有几分不确定的颤:“咱们今日,歇在府上吗?”
  霍裘瞧着小姑娘亮晶晶蕴满了希冀的眼神,心头有些发痒,他揉了揉她的手腕,摇了摇头,道:“今夜你先住着,朕还有事,明日一早,便来接你。”
  他身份不同,若是一同住下,唐家人难免注重君臣有别,他倒是无所谓,可小女人日思夜想着合家团聚,难免也会不自在。
  唐灼灼被人扶着下马车时,又匆匆扭头,蹑手蹑脚地钻到霍裘身边,在他脸颊一侧落下个鹅毛一样的吻。
  稍触即离,又酥又麻像过电一样。
  小姑娘纤细的背影如同一片落叶,倏的就飘进了那两扇红门里,若不是身边的软垫上还残留着残温,霍裘简直要怀疑他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小没良心的,真头也不回地就进去了。
  霍裘剑眸微垂,直到那两扇门又缓缓合上,发出嘎吱的声音,方才扯了扯嘴角,冷声吩咐道:“去清远候府。”
  今夜注定无眠的,可断不止他一个。
  唐玄武和良氏听了消息,急急地赶了出来,正巧遇上唐灼灼疾步走过来,良氏当即就落了泪,唐玄武到底是沙场猛将,性情刚硬,但饶是这样,还是微微红了虎目。
  唐灼灼的手被良氏紧紧握着,将基本情况解释完后环视四周,问:“爹,哥哥们呢?”
  唐玄武对这个小女儿一向溺爱,可对三个儿子,更多的却是严厉,此刻一听她问起,就绷了脸,一板一眼地道:“你三哥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眼看着今年就要参加科举了,却临到头时变了卦,要跟着你二哥学武。”
  “简直胡闹!”
  唐灼灼知道父亲气恼的原因,从文习武皆不是儿戏,讲究持之以恒,这时改文学武,可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磕的事,也难怪唐玄武大动肝火。
  她朝着良氏眨了眨眼睛,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夜深露重,唐灼灼歇在了以前的闺房里,房里干净,又烧上了碳火,倒也不冷。
  伺候在身边的是安夏,她才端了一碟子点心掀了帘子进来,笑呵呵地道:“娘娘,这是厨房里的杜大娘做的莲子糕,夫人记着您爱吃,就特意叫做了送过来。”
  唐灼灼将手头泛黄的旧书放下,抬了抬眸子,从软椅上起身,“的确是许久没吃了。”
  有些东西,重温起来既熟悉又陌生,那是埋了两世的记忆。
  碳火噼里啪啦地轻响,唐灼灼怀中抱着个汤婆子,又起身去开了小窗,顿时一股子夜里的寒凉夹在细细密密的小雪籽里,刮进了房中。
  “瞧着样子,明日又是一场大雪。”她心里记挂着琉璃的婚事,细长的眉都皱了起来。
  安夏笑着宽慰道:“寒冬瑞雪,是个好兆头呢,娘娘也不必担忧,清远候为人极好,正与郡主相配呢。”
  可比那什么草原上的可汗好多了。
  唐灼灼想着,也勾了勾唇,略慵懒地道:“也是这么个理。”
  琉璃是个透彻的,不会与她前世一般蠢笨。
  就在她望着窗外出神的时候,良氏在外头低低地唤:“灼儿,可睡下了?”
  安夏瞧了唐灼灼一眼,急急去开了门。
  “母亲,外头冷,您怎么来了?”
  良氏脱下了外头的披风,凑近火盆暖了暖身子,才握着唐灼灼的手叹了口气,“娘放心不下,想来与你说会子话。”
  唐灼灼身子一软,靠在她肩头没骨头一样地轻哼,就如同小时候那样,听话得不得了,良氏心都要软成了水,再开口时,声音里都是哭腔,“我和你爹自幼最放心不下你,你生下来的时候,弱得很,小小的一团,我都不敢抱你。”
  “好容易养大了,想着给你找个靠谱些的人家,不拘大富大贵,只要家中清净,真心对你好的,可阴差阳错,竟去了那等吃人不眨眼的地。”
  这种话,良氏平素里是断断不会说的,可如今在自己府上,年纪也大了,好容易见着唐灼灼,话自然多了些。
  唐灼灼一句句都应下,烛光柔和,风霜暂歇,良氏抿了口热茶,压低了声音问:“你与皇上成亲也一年有余了,肚子可有消息了?”
  唐灼灼有些囧,手不自然地抚上小腹,腼腆地笑:“皇上说顺其自然,得先将身子养好,不然他不放心。”
  软糯糯的声音却叫良氏一颗心都放进了肚子里,她慈爱地捏捏唐灼灼的手,感叹道:“皇帝是个会心疼人的。”
  总算没负了当初信誓旦旦放下的话。
  而另一边的清远候府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喜庆热闹之意漾满了整个院子。
  是夜,落下了满地的银白,石亭子里的石桌,被擦得干干净净,桌上摆着几壶清酒,几碟小菜与点心。
  雪渐渐落大了,透过层层的帷幔,仍有几粒雪渣子落到了其中一人的手上,遇热则化,留下丁点的湿濡。
  霍裘饮下一口烈酒,从喉头烧到了心口,眯了眯眼睛,道:“此次淮南之事,做得好。”
  纪瀚拱了拱手,笑得清润,“皇上谬赞了,臣不过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罢了。”
  这话说得轻松,可霍裘知晓其中的艰险与不易,他沉吟片刻,道:“兵部侍郎之位尚还空着,朕有意让你任职。”
  开口便是从二品的官职,足可见霍裘对纪瀚的看重与欣赏。
  从古至今,男人的追求莫过于加官进爵,妻和妾美,这样的诱惑,足以叫人争个头破血流,却叫崇建帝张口就许给了他。
  纪瀚瞳孔稍稍缩了一下,而后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入肚中,热意升腾,他笑着摇头,道:“皇上,您就别诱惑臣了。”
  “臣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这回留在京中,也是为了求娶琉璃郡主,至于朝堂中的浑水,却是不想沾的。”
  霍裘挑了挑眉,望了一眼四周,略显玩味地道:“屋塔幕率十几个蒙古轻骑乔装进了京都。”
  纪瀚面上的笑意一点点隐了下来,而后凝成了一种惊疑与震怒之色,许久没有出声。
  在这当口,屋塔幕好好的草原不管,悄无声息跑来京都,背后的目的,心思路人皆知。
  霍裘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饮完,便站起了身,男人身姿高大威武,声音里蕴着数不尽的压迫威仪,“该如何你自己定夺,只一点,想好了便莫再后悔,也莫负了彼此。”
  说罢,便大步踏入黑暗中,只剩宫灯盏盏,一路朝着主院的位置蜿蜒。
  纪瀚坐在原地,片刻后轻声吩咐道:“明日迎亲的队伍人数再加一成。”
  他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盯着挂在府中各个角落的红灯笼,上头雾一样柔和的光亮喜庆得很,他想起小姑娘的模样,勾唇笑了笑。
  “这时候才想起后悔。”
  “不觉得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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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才泛起蒙蒙的青光,唐灼灼便醒了,她心里惦记着琉璃的婚事,倒是突然生出了几分紧张与感慨来。
  琉璃要嫁的,不是她心上之人,却是将她安放在心上的人。
  安夏进来伺候的时候,手冻得通红,眉眼间却是兴奋之色居多,一边为唐灼灼梳发一边道:“娘娘,皇上的马车已在后门停了许久了,夫人叫您收拾好了便早早回宫去。”
  良氏还不知晓她是为了琉璃的婚事而出宫凑个热闹。
  唐灼灼涂着口脂的动作一顿,而后讶异地抬眸,问:“皇上没进府里来?”
  安夏摇头,“虽说清远候今日大婚,皇上停的又是后门,可到底怕人多眼杂,传出去惹人诟病。”
  而等她真正到前院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瞧见的一幕惊得睁大了眼睛。
  男人一身清贵,眉目柔和谦逊,俨然就是一副谦和的公子样,把日日在朝堂感受寒凉与威压的唐玄武唬得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霍裘那一声岳父,莫说是唐玄武,就是日日伴在君侧的唐灼灼,也有片刻的失神。
  见她来了,良氏几乎求救一样地挽了她的手臂,竭力自然地道:“娘娘可来了,陛下等了许久了。”
  等坐在了京都最大的酒楼里,唐灼灼才堪堪缓过神来,包间里,珠帘轻晃,圆润的珠子碰撞在一起,带出一连串的脆音。
  外头嘈杂乱错的声音越来越大,唐灼灼丝毫不受影响,没脸没皮地挂在霍裘身上,两条腿如藤蔓一样,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瞧着他冷静自持的表情土崩瓦解,笑得弯了眼睛。
  “我方才见爹爹的表情,也是被皇上的那声岳父给吓到了。”
  小女人声音甜腻,霍裘手垫在她臀后,神色莫测,带着玉扳指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半边脸颊。
  说来也是好笑,所有帝王家的大忌全被这女人碎得一干二净。
  而他竟还近乎荒谬的宠了再宠,做什么都怕委屈了她。
  全然失了方寸,与他从小学习的帝王之道背道而驰。
  唐灼灼主动地去蹭他的手掌,半晌后懒懒地笑:“皇上这样给臣妾面子,那生辰之日,娇娇便送上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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