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门绕。”顾明衍看见姜楚脸上犹豫的神色，弯腰钻进了马车，长臂揽住她。
姜楚慢慢脱离顾明衍的怀抱，重新缩回角落，“明衍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娶我。”
你能不能不要娶我。这句话一下子让他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尚且稚嫩的小阿楚也是这么同他说的，说你能不能不要娶我。
仿佛一下子从空中掉进了冰窟窿里。他又在自作动情了么！
他眸中闪过失落，“这次你看上谁了？又想嫁给谁？有我好吗？”
“没有看上谁。我还小……不着急嫁娶。”
“我着急了行不行？”他缓下脸色，轻轻松了一口气，没看上别人就好。
“这时候叫哥哥叫的还挺欢，你想什么时候成亲，我看看我能不能忍到那天。”
姜楚不说话。
顾明衍气笑了，“楚楚，给我个准话啊，让我日子过的有点盼头好不好，每天看着却不能吃，搁你你愿意吗？”
他慢悠悠地拉长语调，“奥……你肯定愿意的，毕竟我的豆腐你可以随便吃，我还大大方方地给你吃，我亲你一口你就矜持成这样，你怎么这么蛮横不讲理？”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好啊，那我们公平一点，你每吃我一次豆腐，我就要咬回去，别每次都是你占便宜，我这桩买卖都快亏本了，你得让我赚回来。”
马车从后门进入王府，停在了上景苑门口，姜楚慌慌张张地下车，她总也说不过顾明衍，尤其还是这样不正经的话题。
最后被人拎起了腰，顾明衍提着她，稳稳地让她落地，“我最多再等你半年，到时候你不准再推脱，如果实在忍不住了，可能会第二天就把你给掳了过来，所以，你一定要乖乖听话。”
姜楚欲言又止。顾明衍露出吊儿郎当的神情，有意无意地扫了她一眼，道:“我不嫌弃你小，你不要因为这个就乱编借口，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说完，他别过头，不再看姜楚，耳廓还红红的。
姜楚后知后觉地捂住胸口，忿忿不已:“你……流氓。”
看着慌乱逃窜的背影，顾明衍笑出了声，她的小姑娘害羞起来莫名地让人欢喜。
旁边有小厮哆哆嗦嗦地跑来，“世子，清河郡主来找您，现在正往这边走。”
顾明衍摆了摆手，不耐道:“把路拦住了，别让她过来。”
“是。”
上景苑中，青寇欢喜地迎了上来，“小姐，奴婢想死您了。”
姜楚握住她的手，“给你带了徐州的糕点，你等会儿尝尝看，我们去看看姑母吧，她从寺庙回来了吗？”
青寇道:“娘娘为徐州祈福，一连几天都在寺庙待着，王府应该会有小厮去传话，最快也得下午了。”
青寇掩嘴悄咪咪地说话:“小姐，您知不知道清河郡主啊，你和世子去徐州的几天，她来过王府几次。”
姜楚回想在王府正门前看到的身影，“她可能还在门口堵世子呢吧。”
“小姐，她简直是奴婢见过最泼辣的女子了，骄横野蛮，一点都不像是个郡主的模样……”青寇说着，还忍不住打了个颤。
姜楚笑言:“你怎么这么不禁吓呢！”
“您是没见过她撒泼的样，一听世子去了徐州，鞭子就往最名贵的瓷器上甩，老嬷嬷敢怒不敢言，就连王爷也只是轻轻训了两句，都没怎么责怪她。”
姜楚起初是不信的，她看到的清河郡主不像是个骄横女子，反而比较娇俏。
直到听见了墙外的一阵吼。
“顾明衍你个王八蛋，给老娘滚出来！！”
“信不信老娘一把火烧了你的上竹苑，再一斧子砍了你的宝贝桃花树！”
“你再不出来本郡主就先烧了你隔壁的上景苑，就不信浓烟能不把你逼出来！”
第三十九章
墙外的怒吼直击人的耳朵, 不像是十几岁的女子吼出来的。
姜楚心生疑问，她没办法将这种声音跟娇小的身影联系起来:“墙外那人真的是清河郡主吗？”
青寇使劲点头:“正是，小姐, 光听声音就觉得可怕了是吧, 奴婢没有夸大的。”
隔壁上竹苑里的顾明衍刚刚沐浴完，听着怒吼声陷入了沉思，不怀好意地看了眼薄子衿:“你去把她绑走, 搁外面骂是不是太有伤风化了？阿楚误会了怎么办？”
“本世子是要娶亲的人，最近得注重一下形象和名声, 不能太放任她骂我了。”
薄子衿道:“王爷命我去处理一些事，麻烦阿礼了。”
阿礼知道清河郡主的脾气, 大气不敢出，死活不肯挪动步伐。最终迫于顾明衍的淫威，愁眉苦脸地跑去打发清河郡主。
一会儿的功夫, 姜楚就听不到外面的叫喊声了。
青葵乐呵呵地跑过来，“小姐，外面没声音了, 清河郡主不会放火烧院子了。”
姜楚整理着给顾茗瑶采的鹿衔草，“她可能就是说说而已, 哪有人会真的放火烧院子啊，这里可是王府。”
青寇道:“小姐, 奴婢刚才忘了告诉您，您的父亲姜老爷来过王府，就在您跟世子走的那天, 他怒气冲冲地过来，跟娘娘说了一番话后才走的，奴婢不知他在生什么气。”
“嗯，我知道了。”姜楚想起父亲，已经没了笑意，她向来清楚父亲的脾气，定是听了周晋的怂恿，过来管教自己的。
姜长盛从小就在她耳边说周晋如何聪明如何好学，他打心眼儿里喜欢周晋这个准女婿，准女婿被顾明衍给揍了。顾明衍还带走了他女儿，不生气才怪呢。
姜楚叹了口气，她还从未忤逆过父亲，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怒火，孝顺惯了的，叛逆起来很难。
“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吗？四小姐来过吗？”
青寇皱了皱眉，“您走的那天，她派人过来拿走了文章，后来再也没来过，听说她最近每天待在院子练舞，准备在太后的寿宴上表演。”
“太后的寿宴？”
“对啊，太后寿宴肯定会大办特办的，到时候会有很多王孙贵族，苏侧妃怎么会让她的三朵金花闲着呢，都一个个牟足了劲儿练习呢，听说书院也不去上了。”青寇撅着嘴，“小姐，你说她们累不累啊。”
“是挺累的。”她整理好了鹿衔草，“我们去五小姐的院里看看吧，顺便把这些鹿衔草送过去。”
天气越来越热，没走一会儿就出了点薄汗，她们三人说说笑笑地，从长廊穿过，拐了个弯儿，同衣着华丽的娇俏女子迎面而遇。
她手持紫檀镶银丝宫庭扇，若有若无地轻轻扇动，金瓒玉珥，雍容华贵，举手投足尽是自信肆意。
姜楚一眼就认出她来，王府门口的惊鸿一瞥，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见过的女子中，没有哪个人打扮地比她还要华贵了。
魏清荷上下打量着姜楚，看了一会儿，压下眼中的惊艳，偏头扬了扬眉，“你就是王府新来的表小姐？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谁准许你住阿衍旁边院子的？”
“回郡主，是老夫人。”
“你如何知道我是郡主的？”
姜楚微顿，既不能说在王府门口看见过，又不能说她穿得太招摇，她索性就不说话了。
“本郡主累了，你去倒杯茶来。要不温不热，喝起来爽口舒适的，也不能苦涩，还要甘甜，无色无味的最好……”
这要的不是茶水，是仙露吧。她上哪儿找一杯仙露去。
“愣着干什么啊，呆傻呆傻的，你找不找得到？”魏清荷皱了眉，摇了两下扇子，看到姜楚的一双桃花眼，忍不住扑哧笑了。
姜楚不知她在笑什么，摇了摇头，“找不到，还请郡主去别处找茶。”
“啧，小桃花，你叫什么？算了，说了本郡主也记不住，笨死了，看不出来本郡主就是在找茬么？也不知是谁说的王府新来的表小姐聪明伶俐的……”
魏清荷提起那身宫缎素雪绢裙，翘腿坐到了长廊的座椅上，啰哩啰嗦地说了一堆话，几乎不是什么好话，但也不是很难听。
“小桃花，你包裹里装的是什么？”魏清荷话很多，没等姜楚回答，便换了问题，“小桃花，你要去干嘛？”
小桃花站了半晌，都没说半句话，一直是魏清荷在说，此刻终于有机会插嘴，“去五小姐院里玩。若郡主没什么要吩咐的，我先走了。”
魏清荷:“站住。”
“魏清荷，你干什么？别惹她。”顾明衍撩开一堆枝杈，“她是我的人。”
魏清荷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站起身来，将团扇放到最端正的位子，“阿衍，你怎么来了？哟，终于肯见我了？”
语气娇柔做作，装出来的柔软同嘶吼着喊老娘的时候格外不同，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嗓音。
“我警告你，别找她麻烦。”他把姜楚拉到他身边，“以后别想随意进出我家。”
“你怎么还护上了？不就你的小邻居嘛，我又没怎么她，你对我这么凶干什么！”魏清荷哼了一声。
“我乐意护着，管你什么事，赶紧走。”他的不耐越来越重，魏清荷显然能感觉到。
她轻轻摇晃团扇，故作娇羞，“本郡主迷路了，一时找不到出口，也没个人送。”
“迷路？魏清荷，你说谎能不能找个好的借口，天天在我们家蹦哒，好意思说迷路？”
“我不管，我也不走，我就是想在你身边多待会儿，你别想赶我走。”
顾明衍捂住额头，冲身后的阿礼摆了摆手，“你刚才没把她送出去，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弄走了。”
魏清荷不悦:“阿礼太弱了，本郡主一脚就能把他踢飞，你指望他把我弄走？”
“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顾明衍拉着姜楚就要走，魏清荷上前拦住，“你不派人送本郡主，你和你的小邻居休想安生，本郡主这就去你们院门口守着，时时刻刻盯着你们。”
姜楚没想到魏清荷会突然搭上她的肩膀，疑惑地看着她。
魏清荷乐了，捏了捏她的脸，被顾明衍一巴掌糊开。
“小桃花，忘了告诉你，你还挺好看的。你让顾明衍派人送我回家呗，我一个人来的，不敢回家。”
“呀，顾明衍这么无情无义，你可要离他远点儿啊。以后若惹他生厌了，他会像对我一样对你，不仅凶你还让你一个人回家……他这个人可坏了。”
顾明衍咬牙切齿:“魏清荷，你到底想怎样？”
“派人送本郡主回家啊，我能怎样，又不会伤害你的小桃花，但是我这张嘴可不一定会说出什么啊。”
“子衿，送郡主回陈王府。”
魏清荷勾着唇角，扫了薄子衿一眼，“看起来很厉害呀，本郡主打不过，倒是可以把本郡主弄回家。”
“小桃花，本郡主走了啊，有空会继续来找你玩的。”
顾明衍弯腰，啧了一声，“小桃花？这么快就有一个新名字了？”
“清河郡主随意叫的。”
“别信她口中的话，从小被陈王宠坏了的，什么都敢说，下次见她拐着弯走，或者……跟我告状也行。你这是要去给小五送药材？”
姜楚点点头，“她很想要鹿衔草。快点送过去比较好。”
顾明衍把包裹从青寇手里拿过去，扔给阿礼，“以我的名义送过去吧，你别参和进来了，里面一堆破事儿，别惹了嫌。”
前院有人来请顾明衍，说是有重要客人拜访，要他赶紧过去。顾明衍回头嘱托，“你若是闲着无聊就去找小五玩会儿，她那里似乎很清净。”
姜楚也想去看看顾茗瑶的，她对顾茗瑶很好奇，那个小姑娘怯生生的，但却又一股子倔强的感觉。况且，她还真的有事去请教顾茗瑶。
姜楚到达茯苓院的时候，顾茗瑶不在，小丫鬟看到她有些惊讶，规规矩矩地上茶，“阿楚小姐，我们小姐去了她母妃院里，还未回来，请您先喝杯茶等一等。”
阿礼将包裹递给小丫鬟，“这是世子送来的，一定要记住是世子送的，并非阿楚小姐，听清了吗？”
小丫鬟点点头，“阿礼哥放心，奴婢都懂。”
院子有些空荡，小亭子里摆着一把琴，落寞又孤寂，莫名地冷清。
但屋子里却是温馨的，装横有种小女儿家的姿态，还有一种草木的味道，摆了许多盆栽，生机盎然。
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呼声，“小姐，您回来了。”
姜楚起身相迎，瞧见顾茗瑶后，愣住了。
顾茗瑶的左半张脸都是肿起来的，上面的红巴掌印子刺眼至极，她眼眶含着泪，手绢已经哭湿。
她瞧见姜楚后，将留着的眼泪抹掉，小声叫了句阿楚姐姐。
姜楚是很惊讶的，堂堂王府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被人掌掴，莫不是……苏侧妃干的？可明明这是她女儿啊!
但除了苏侧妃也没别人了……
第四十章
在这京城中, 洛水街是市井小民最喜欢逛的一条街，位于城西，每日都十分热闹, 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聚集在一起，人与人之间仿佛没有界定，闲话家常处处上演。
姜楚住进王府后, 便结束了每日去街头巷尾闲逛的日子，王府位于枣阳路, 这里还有许多处府邸，王府的左边是丞相府, 右边是候府，对面是公主府。
枣阳路可以同时容下几辆马车并行，整条街庄严肃穆, 却格外沉闷，各个府邸之间竖起的高墙，既彰显着权贵又格外冰凉。
这条路是全京城最长的街, 两旁一共有四十八座府邸，高墙数不胜数, 在这高墙里，不知住了多少世家贵女。或许有的从小千娇万宠, 也有的低微渺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