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事的确怨老夫人，若她早早地烧了箱子，什么事都没有。
顾明衍捻起她肩上掉落的叶子，“是不是觉得我太冷漠了？对一个从小照顾我的人如此没有情意，不尽孝，不关心，甚至还有点讨厌……我坏不坏？”
“没有。这世上有些事是没办法去完全原谅和接纳的，可以不必虚与委蛇地装大度。你一点都不坏，一点都不冷漠……”姜楚想起她前世的磨难，她恨极了周晋，永远都不会原谅周晋。
但顾明衍似乎比她更难受，她的恨很纯粹。顾明衍的怨，却又包含着敬，这种复杂的感情，的确很难处理。
顾明衍从背后抱住她，窝在她耳边呢喃，“他们每个人都在劝我，多去看看老夫人，但每次去了，就会想到我母妃，我母妃长什么模样，喜欢吃什么，若现在还在，会是怎样的……那个箱子真是毁了一切。”
“嗯……原来每个人都有个宝贝盒子。我姑母的盒子，装着珠钗首饰；瑶瑶的盒子，装着植物药材的种子；茗雪的盒子，装着轻衫舞衣；老夫人的盒子，装着是她儿子的念想。至于你的盒子，”
姜楚抿了抿唇，装出疑惑不解的模样，“你的宝贝盒子装着什么？”
顾明衍别扭道：“我没有宝贝盒子，有了也会装着你的，以后你送我的东西，我全放进去。”他看姜楚笑得越来越厉害，心中有些忐忑，他书房的盒子，应该还没被发现吧。
于是又补：“笑得这么狡猾，你的宝贝盒子装什么？”
姜楚强忍住笑意，拿出一把钥匙给他看，“我的盒子原来装着银两和铜板，以后，我决定用来装你了。我都把钥匙拿给你看了，你当真不让我看你的？还是说你有秘密不让我知道？”
第五十九章
顾明衍逞强一般, 刮了下小姑娘的鼻尖，开口道：“现在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若不信, 随意翻找即可。”
姜楚感叹地啊了一声, 抬脚四处漫步，纠结不止：“那我就从你最秘密的书房开始找吧。”
她轻快地走向书房，嘴角湮着一抹笑, 顾明衍跟在她身后，声音里透露着无奈：“不愧是本世子媳妇儿, 真会挑地方……不过我这里都是些兵书什么的，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真没有……”
姜楚回身，把手放在顾明衍的下巴上，强迫他将那些啰嗦的句子消磨下去, 娇蛮道：“你能不能别说话，太影响本世子妃的思路了。”
一句本世子妃进入顾明衍的耳朵里，他立刻噤声, 细细回味了下刚才那道娇软的嗓音，意犹未尽, 转眼就看到姜楚踮脚的姿态，眸中亮晶晶地盯着书柜顶端的……
他倾刻把姜楚打横抱进怀里, “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听不太清。”
姜楚：“你能不能别说话。”
“后一句。”
“你能不能先放下我，放下我我就再说一遍。”
顾明衍啧了一声：“还跟我讨价还价上了, 世子妃真威风。”他抱着姜楚往外走，“以后就用刚才那口气说话，既然嫁与了我，就把你夫君的平日里的桀骜模样学了去，不喜欢谁就怼回去，怎么样都不能受委屈，为夫护着你。”
他垂眸看了眼怀中的人，乖巧可人，刚才娇蛮的语气一点都不适合她，可他就是爱极了姜楚这番霸道模样，他说过的，要把小姑娘宠的无法无天。
姜楚扒开顾明衍的衣襟，掩住自己微红的脸颊，避开院子里下人们偷偷飘来的眼神，小声道：“你就是个假的妻管严，我说的话，你都不听。”
顾明衍安抚着：“快了快了，你又没下令说把你放到哪儿，为夫便自作主张，带你去天下最美的地方。”
天下最美的地方，姜楚心底冒出各种地方，桃林？林中小屋？还是街头？直到她跌进软软的床榻上，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你说的……最美的地方？”
顾明衍轻轻拨下姜楚发髻上的白玉簪，眸中含情：“我楚楚的温柔乡，这天下没有什么能比得过。”
姜楚推开不断往她身上凑的顾明衍，别开头：“你无赖，恬不知耻。”
“我就吻一下。”
姜楚：“……”
“我就亲一亲。”
姜楚：“……”
“真的就摸一下。”
姜楚：“……”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帐内暧昧缭绕，翻云覆雨之后，姜楚慢慢蹭到墙角，生怕顾明衍又来一句，“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如她所愿，顾明衍没有，男人魇足后，拄着头看墙角处的小猎物，笑得丰神俊朗，“楚楚，把你肩膀挡一下，不然我老想再咬一口。”
姜楚眼中犹有媚态，拉上薄衫，愤愤不平地踹了顾明衍一脚，“我饿了，你快去备好饭菜，不然这一个月休想上床。”
夜里烛火摇曳，因为顾明衍，姜楚今晚吃饭吃的格外晚，她睡前不想吃的太多，无奈还是被顾明衍强硬地多喂了一碗粥。
她打了个哈欠，想起白日未问出的话 继续算账：“你是从何时想要娶我的？”
顾明衍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又若有所思地垂下头，看起来思索地还挺认真，姜楚撅了撅嘴，她知道，这家伙心里不定在找什么理由拒绝回答呢！
半晌，顾明衍终于思索完毕，她挑了挑眉，竖起耳朵听。那声音很平淡，像是随口捏了一句家常：“你在我家住着住着，我就想娶了呗，还能什么时候。”
他说着，把姜楚今日剪坏了的剪纸收了起来，看样子又是要藏到那宝贝盒子里。
姜楚着眼看向顾明衍：“比如小时候！”
顾明衍：“……”
～～
连隔几天，王府又开始张灯结彩，这次是顾明雪要出嫁，这些天顾明雪趾高气昂地在顾茗毓面前晃悠，说出来的话甚是刺耳。
顾茗毓每次都气定神闲地忽视掉，跟苏林静平日的模样有三分像，淡淡的道一句：“你这般跋扈，是讨不了五皇子欢心的。”
顾茗雪哪里听得了这话，穿戴着凤冠霞帔，仍旧张牙舞爪，那副样子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嬷嬷们纷纷跑过去拉架，生怕顾明雪落了个不守妇得的名声。
直至苏林静来劝，两姐妹才就此住嘴，苏林静看着顾明雪的刁钻模样，极小声地叹了口气，她一开始，是把希望寄居于大女儿身上的，没想到被二女儿给截了胡。
她平日里是偏心的，这两个女儿吵架时，不管谁错了她都会惩罚二女儿，没想到，现在她当了皇妃，阻拦之间不免口气弱了些。
顾明雪美目转了转，定睛到她母妃身上，“母妃，您平时无条件向着三姐，谁人不知，这些年我受到的委屈，您可曾问过一句，如今倒是我最有出息了，还望母妃遇到麻烦事记得差人找我请求，女儿一定不计前嫌。”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苏林静一惊，她最是了解自己三个女儿的性格，把赌注压在了大女儿身上，自认为剩下的女儿一个蠢笨一个小家子气，毫无出头之日，最大的作用不过是把老大衬得更可人。所以平日里对她们实在是严苛至极，且无一丝爱意，如今看来，实在是个失策的决定。
她跟着脸上堆起慈爱的笑：“雪儿如今也该嫁人了，母妃甚是欣慰，你能为母妃着想，真是长大了。”
顾明雪瞥了苏林静一眼，看看，这哪像一个母亲，这明明是个投机的人，在她得势之后，变脸变得竟然这般快。她没再说话，做人也是该知恩图报的，毕竟十月怀胎给了她生命。
唢呐声阵阵，顾明雪披着盖头，一步一步走出王府，她回头望，这个时候，舍不得她的，只有高堂上那个眼角泛着清泪的男人，父亲位居高位，却还是给了她一个父亲应有的宠爱，在这王府里，她眷恋的，除了这份宠爱，却一无所有。
正堂里，气氛格外沉重，顾青鸿把茶杯一摔：“周晋算个屁，皇帝老儿眼瞎了不成，还是说脑子有坑，我堂堂大魏，国师的位子如何能交到这种人手里，简直胡闹。”
在座之人无一言所发，包括顾明衍。周晋被晋升为国师时，朝野内外十分震惊，都知道靠着给皇上巡逻美色上位的周晋，不费一丝一毫之力就当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国师。
这上不得台面的人有什么脸能堪当重任！
姜楚一抬眼就是顾茗毓嘴角的淡笑，她有种预感，既然这一世跟上一世的轨迹不怎么相同，那万事都有转机，依照顾茗毓的性子，肯定不会服输的。
或许，勾搭周晋的不是巧儿，而是顾茗毓自己。
这直觉被证实在一个雨后。
许久不出山的老夫人，一出门就是一场重头戏。她一个老人，看到小年轻激烈的情动，受到的冲击好像被马踢了一脚似的。
她看到了平日端端庄庄的顾茗毓，跟朝中最令人不耻的国师，在行如此苟且之事，气的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茗毓跟周晋所处的地方，是王府的一处废宅，原以为无人能瞧见，但看到老夫人的那瞬间，怒目圆睁，磕磕绊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她有底气，她有周晋啊，这个短短时间爬上了大魏官阶上层的周晋，是她左思右想后最终决定的归宿。原来，轻轻一勾，这个周晋就被她勾了去。
此时，她跪在地上，心里仍旧沾沾自喜，她起初，是想派自己的贴身丫鬟巧儿去拉拢周晋的，如今，五皇子被顾明雪抢了去，就只剩三皇子，但三皇子一点上位的希望都没有。
最最次的，也只有周晋了。皇上如此宠信他，百年之后，很有可能会封个摄政王什么的，到时候，大权不还是在她手里？五皇子那个老实的，他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被忽悠的命罢了。
所有人都在围问顾茗毓时，姜楚被顾明衍拉了过去。
上竹苑里，姜楚征征地望向顾明衍，蛮不情愿的模样，她还想着去看热闹呢。
顾明衍拧眉拉了拉姜楚小巧的耳朵，“别关心那些外在之事，先闷头管管自己的事儿吧。”
“我有什么事儿好管的，管好你不就行了？”姜楚耳垂被顾明衍捻的通红，她伸手拍了一巴掌过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还是说你看上别的小姑娘了？”
顾明衍气笑了，从怀中掏出一块糕：“拿着吃吧，刚做出来的，热乎的最好吃了。”他拍了拍手，几个箱子立刻被搬了出来。
“世子妃才是一家之主，这不，为夫立刻将财物上缴，还请世子妃查阅。”他一脚掀开箱子盖，柔声道：“刚刚才想起我还有这么多钱，这些账，我也看不懂，终于有个女主人能收着了，你好好清点清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姜楚随手翻了几页，诺大的几个箱子，里面装的全是账单，她知道顾明衍有钱，但没想到他这么有钱，对此，顾明衍解释，“我母妃留下的，一般给了阿姐当嫁妆，剩下的一半，是给她儿媳妇的。”
“顾明衍，你平时怎么不花钱，都一点没少的？”姜楚睁大眼睛，除了各个店铺的账之外，还有一本他的开销，居然一丝墨笔都没记，而且店铺的盈利，他也没动过。
顾明衍：“这不是还要攒着给你花嘛，我平时都舍不得。”
顾明衍的确没找过顾青鸿要钱，但转眼一想，姜楚冷笑道：“嗯……也不知道谁缺钱花了就把屋中的花瓶当了去。”
顾明衍惊异：“你怎么知道？”
姜楚平静道：“成亲前我来过上竹苑三次，你屋中的花瓶等装饰物，连换了三批。”
“那倒是，楚楚，你观察地这么仔细，是不是老早之前就想要住进上竹苑了？”
没等姜楚脸红，阿礼就大惊小呼地冲进了院子：“主子，大事不好了，您的爱鸡，又搞事情了！！”
第六十章
姜楚被阿礼的吼声吓了一大跳, 连带着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顺着桌子边沿掉落在她衣裙上，湿了一大片, 顾明衍比她反应还大, 急忙撑起那块布料。
“快站起来，怎么样，烫不烫？”他看着冒着热气的水渍, 脸色越发难看，姜楚皮肤娇嫩, 平时被他吻一下就能现出红痕，更别提被热茶给烫了。
阿礼突然觉得自己要完, 比那只斗鸡的下场还要惨，他不敢直视顾明衍带着怒气的眼神，扶起桌上摔倒的茶杯, “主子，阿楚小姐……世子妃无碍吧，都是阿礼的不是, 实在是……”
姜楚扯了扯顾明衍的衣袍，“我没有受伤, 你反应太快了，茶水还未触及皮肤就被你给阻拦下来了, 好了，不要生气了。”
阿礼侥幸逃过一劫，但依他对顾明衍的了解, 肯定会好好警告他一番的，于是默默低头听训。
顾明衍：“以前你上蹿下跳都没问题，惹到我了也无事。现在该改一改了，以后说话声音注意一些，行事也别太莽撞，做什么都要细心一些……”
没有想象中的暴风骤雨，反而是心平气和地同他讲道理。阿礼边点头边感激地看了眼姜楚，刚才主子的那副模样，就好像要把他生吞了似的。
多亏了世子妃在旁边，所以主子才不敢撂狠话。他呼出一口气，差点忘了说重要的事儿。“主子，王爷他病了，卧、卧床不起，还是因为您的爱鸡。”
“本世子的铁柱怎么了？”
姜楚差点没坐稳，顾明衍扶住她，炫耀的语气十足：“全名铁柱，官职铁将军，小名柱子，还不错吧？”
阿礼继续道：“铁将军今日偷偷从它那豪华宅院溜了出来，差点被厨房的人给炖了，但铁将军很威风呀，乱扑通一番，扑棱到了王爷那里，然后，王爷就卧床不起了。”
顾明衍啧了一声：“父王还想再坑我一把？真当他儿子傻吗？对鸡毛过敏？上次不知道是谁拿着鸡毛扇子在那摇呢！”
“主子，这次的事，是真的怨铁将军，它脾气太梗了，不知咋的了，一脚把巴豆粉踢进了王爷的茶杯里。王爷最开始以为是糖粉，一刻钟后才有所发觉，跑了好几趟茅房，现在虚的只能在床上躺着，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