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咬一口——九升君
时间:2019-06-24 10:57:36

  哦,女神回来了。
  长风笑了笑,“回来过年了。她是不是好几年没回来了?我记得她去加州理工以后就很忙了,社交平台上也很少出现。”
  “是,她接了几个大项目,还有军方的……”
  “Shuyao……加州理工?”
  关悦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看向他俩:“Shuyao Jian,MIT计算机系的?”
  “对。”
  长风略有些吃惊,“这你都认识?”
  “校友啊!”
  关悦挑了挑眉毛,“拿过全奖的华裔大家一般都知道。”
  “你是MIT的?”
  长风内心被震了一下,“你、你不是文科生……”
  “我本科专业是‘Linguistics’,语言学。”
  关悦双手一摊,回答得很是无辜:“肯定得去MIT念啊。”
  长风跟明朗对视了一眼,看到彼此的眼睛里写着‘那是啥’、‘没听过’、‘完全不懂’。
  气氛有了片刻沉默,很快长风抓住华点,打破尴尬:“她应该大你好几届吧,这么有名气啊。”
  “同届的啊,都是一起进校的,所以常被人拿来比较。”
  关悦很自然地说道:“我大学读得晚,16岁才进校,然后又懒得多修学分,硬是读了三年才毕业,后来……”
  后来的话,明朗跟长风都没听进去了,两个十八岁高龄读大学,读了四年才能毕业的学渣,不配接着往下听。
  “吃完了把碗给我。”长风冷静地收拾起饭桌。
  明朗也起身,拿着碗朝厨房走:“我自己洗吧,你陪她聊聊天。”
  好在关悦没继续这个话题,她用手机扫着柿饼盒上的二维码,突然放了一段视频语音出来。
  “柿子,原产中国,在我国已有一千多年的栽培历史。七凉山的柿子树多是野生的,树龄都在几十年以上,结出的柿果皮薄肉多……”
  听到这个声音,长风擦桌子的手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关悦:“这是什么视频?”
  “就是这个柿饼的广告啊,”
  关悦把手机转过来给长风看:“喏,拿回来的这些东西都出自这个‘肖恩羊’,我搜了下,他好像是个古风美食博主,现在在微博上非常出名!”
  肖恩羊?!
  长风惊愕地看着视频里那位穿长袍,戴头巾的翩翩美男子,可不就是肖哲吗!
  “怎么样,还挺帅的吧。”
  关悦笑嘻嘻地看着手机,“我挺讨厌文弱书生形的男生,但这个看着不油腻,看他砍柴生火的动作,不像是摆拍,应该自己真的会做这些活。”
  “他当然会做,山里什么事都得自己做。”
  长风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肖哲怎么变成美食博主了?什么时候的事?
  正好这时明朗从厨房走出来,长风想起他说这是别人寄来的,忽地明白了什么。
  “小肖老师……肖哲跟你一直都有联系?”
  视频还在继续,肖哲不紧不慢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明朗笑了一下,点头:“嗯,他转型挺成功的,连带着把七凉山也变成了网红景点,山里的农产品开个预售就能一抢而空,好多年轻人都回了谢家湾。”
  自爷爷奶奶死后,谢长风跟谢家湾的一切都断了联系,她把她的过往全都埋葬在了山里,不再提及。
  那个青山绿水的山沟沟,在养育她的同时,也给了她最深的伤痛。
  明朗见长风脸色不太对劲,知道触动了她的伤口,回头朝关悦看了一眼,关悦立刻收起手机,一秒内消失无踪。
  明朗走到长风面前,仔细检视着她的表情,微微叹气:“逢年过节肖哲都会寄点山里的特产给我,我也没多想就拿回来了。他如今在微博上人气很高,我以为你都知道了。”
  “你不是很烦谢家湾的人吗?”
  长风骤然开口,眼神带着抗拒,“以前你因为他们跟我吵过多少次?为什么现在还有联系?”
  明朗看着长风紧蹙的眉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被各方压力逼得亮出利爪的小姑娘。
  谢长风考进S大,是他们村开天辟地头一个进入大学的,村里人锣鼓喧天地庆祝了三天,对这个变成‘城里人’的同乡赞不绝口。
  然而,数不尽的麻烦也就从那时开始了。
  谢家湾穷,山里娃极少能走出大山,见识没有,常识也匮乏,觉得谢长风在城里落下了脚,便成了大树,谁能想去靠一靠。
  先是长辈带话,让长风带着去城里打工的后生仔吃顿好的。
  一来二去,长风就成了谢家湾驻宣城办事处,村里谁去趟省城,都要长风拿钱请客,去学校旁边的小餐馆还不行,至少要有肯德基麦当劳的档次,吃不吃得惯不重要,得有发朋友圈炫耀的资本。
  这事一开始明朗不知道,后来听到传言,说谢长风勾搭富二代的同时,还跟自己老家的男人不清不楚,常跟他们出去吃饭,用富二代的钱养这些穷逼小白脸。
  明朗震怒之下,逼问了长风,才知道了真相。
  请吃一顿饭,这样的要求实在不能算过分,明朗也没理由让长风推辞,只说以后这个钱由他来出,算是讨好长风娘家人的一部分。
  但事情远没有他俩想的那么简单。
  吃饭只是谢家湾朝城市迈进的第一步。
  接着,有人拉着生病的老娘出现在长风寝室楼下,要她帮忙安排城里的床位,好给老人看病。
  看病这样的大事,长风自然不敢耽搁,把同村人安排住进小旅馆后,自己早早地5点钟爬起来,感到市人民医院排队挂号。
  村里人的病都是拖了好多年的,治起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有的治了几天,觉得好转无望就回去了,面对这样的情况,长风顶多少休息几天,赔点房费伙食费也就罢了。
  可怕的是决心留在城里治病的,在医院里给老人要一个床位,自己住到医院附近,吃喝拉撒,全部都要找长风。
  “从没来过省城,咱啥也不懂,啥也不敢问啊!”
  村里的孩子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说起来谢长风小时候也吃过这些人家里的东西,搞不好还偷过人家的鸡蛋,如今被人家求着办事,她拉不下脸来拒绝。
  学业、打工、没完没了的同乡求助,把谢长风二十来岁的大学生活,搅得四分五裂,她每天只能睡五、六个小时,还要在夹缝里抽出时间跟明朗谈恋爱。
  这些事,长风从不让明朗知道。
  两人的身世背景已经天差地别了,她不想再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一屁股穷亲戚。
  除了攀附吸血,什么也给不了对方,身为这样的女朋友,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为了来钱快,在同乡的挑唆下,长风脑子一懵,跟着他们去了建筑工地打工。
  那里的老板是同乡的拐门亲戚,见长风是个女的还是大学生,对她不错,干同样的活,她能比别人多拿两百块,周末搬一天的砖,能到手六、七百,是长风干过的报酬最多的工作。
  她便谎称要跟导师做专题,每周末都跑去搬砖。
  从早上8点到晚上8点,十二个小时的纯劳力,岂是谢长风这样的大学生吃得消的?
  她双肩的水泡磨破了又长,到最后穿衣服前得垫层纱布,否则一天下来,血水跟衣料粘在一起,扯都扯不开。
  但她很开心,除了应付日常开销,她还存了一些钱,准备给明朗买生日礼物。
  事情的败露,是长风太累了,午餐休息的半小时里,靠着二楼外墙睡着了,身子失去平衡,直愣愣地从二楼摔了下来。
  赶到医院的明朗知道了这一切,彻底发了飙。
  他先是把长风大骂了一顿,又冲出去暴揍了长风的同乡,工地老板上去劝架,也被揍得断了根鼻梁,最后闹得警察也来了,直接把明朗带走。
  在那之后,谢家湾的村民消停了一阵儿,但找工作看病这些是村里人的刚需,没有任何门路的他们,只能腆着脸再次找上谢长风。
  再次、再再次、再再再次。
  贫穷滋生出沟壑难填的欲望,即使那些欲望在常人看来并不算什么,一顿饭,一夜住宿,某种进口药……可它们却像铁丝一样,丝丝缕缕缠上谢长风,让她遍体鳞伤,不能呼吸。
  明朗知道谢家湾是长风不能言说的伤口,他不愿惹她太激动,只轻描淡写地说:“肖老师不一样嘛,他很客气,出了什么产品都会寄给我一份。”
  长风转过头,看见自己的刚开了个头的专题,脑仁有些疼。
  这不是在上大学,她还有工作要做,没时间想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她挥了挥手,坐回座位,准备继续码字。
  明朗站在一旁,看了她好一会儿,离开前丢下一句话:“以前我们太年轻,不会也没有能力去处理那些事,是对是错,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
  谢长风的专题写了四天,交稿后直接被退了回来。
  病假回来的国内新闻主编王城,对着她的稿子不停摇头,“不行啊你这样写,完全没有提那些施暴者的家庭环境、成长背景,这样不行的啊!”
  他是个有点神经质的中年男人,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玻璃,死死盯住长风:“民生题材的专题你是不是没写过?要揣摩大众的心理啊!
  “发生了这些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那么要怎么去预防呢?怎样才能避免同类事件的发生,这些才是读者想知道的呀!”
  他把稿子朝长风一扔,“重写吧。”
  长风郁闷地抓回稿子,在工位上删删改改一下午,毫无头绪。
  关悦已经回家了,到了晚上她跟明朗没了这个小天使做润滑剂,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周末就要开同学会了,她的工作又是一团乱,这个年过得实在糟心!
  下班时间一到,谢长风抓过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司。
  刚走出公司大门,明朗的电话来了。
  “今天我能准时下班,要不要在外面吃饭?”
  “行。”
  长风没犹豫,一口答应:“你说个地址,我坐地铁过去。”
  挂了电话,长风朝着地铁口走去,刚到入口跟前,突然看到有人群从里面冲出来,个个脚步慌乱,面上惊恐万状,有人身上还沾着血,他们凄厉地大喊——
  “杀|人了!里面杀|人了!!”
 
 
第47章 
  正值下班高峰, 地铁入口人来人往, 冲出来的这群人引起了人潮的恐慌, 前面的纷纷往后退,后面的避之不及,瞬间摔了一大串, 谢长风也被挤到了墙边,手背蹭破了点皮。
  记者的敏锐让她立刻打起了精神, 逆着人潮往地铁里挤, 刚进了入口, 就看见地铁的安保人员齐齐冲过来,把人群往外赶。
  “入口封闭, 入口封闭!全部退出去!”
  这个时候突然封闭地铁入口,看来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长风使劲挤到安保人员面前,掏出记者证,“你好, 我是‘雪鸮网’的记者,请问里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保安往外推:“记者也出去!突发事件,此入口临时关闭!”
  “请问是什么事件?伤人吗?”
  “等着看新闻吧!”
  “!!我就是写新闻的!……”
  然而申诉无效, 她还是被保安无情地推出了入口。
  地铁不让走, 长风只好绕到下一个路口打车,高峰期叫车又耽误不少时间, 等她到了约定的餐厅时,明朗已经等她好半天了。
  “抱歉, 出了点状况。”
  长风一坐下来就道歉,她走得急,进了餐厅又被暖气烘着,身上便开始冒汗,边说话边取着围巾,“3号线那边突然出了点事,入口封闭,好像地铁也停了……”
  “你的手怎么了?”
  明朗打断长风的话,眼神落在她破皮的手背上。
  长风一怔,收回手看了眼,刚才被蹭破的地方在往外渗血珠,但估计就是伤了点表皮,并不怎么疼。
  她伸手轻轻一拂,再把沾血的手指搓了两下,不在意地回道:“哦,不小心蹭到了,刚才不是……”
  “给我看看。”
  明朗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稳稳地放到了长风面前。
  长风看着明朗的手,没由来地咽了下口水,后半截话也吞进了肚子里跟自己关节粗大的手完全不同,明朗的手骨肉匀停,修长有力,以前还爱在食指上套一个粗圈的陶瓷男戒,衬得那手指葱根般白净。
  她总是羞于让他牵着自己,双手的对比宛如两人身份的缩影,好像连身体都在告诉她,他们不配。
  明朗察觉出她的犹豫,抿起唇,手指轻叩了下桌面,“伸过来。”
  长风不好再矫情,慢吞吞地把手递给了他。
  明朗的手指干燥又温暖,握着长风的手,仔仔细细地检视伤口。
  “还疼吗?”
  他看了眼长风,另一只手拿过餐厅发的消毒湿巾,轻缓认真地把血珠擦拭干净。
  “不疼,就一点小伤口。”
  长风说着想把手抽回来,忽地感到明朗收紧了手指,她微微抬起头,两人视线相交,她被明朗眼底的愠怒吓得一愣,不过那只是一晃而过的瞬间,明朗很快松了手,直起身子,正襟危坐。
  两人点好餐后,明朗喝了口水,随口问道:“地铁怎么关了?”
  长风便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提到保安不让她进去还有些惋惜:“如果放我进去,就是独家新闻了,当时应该再坚持一下的。”
  明朗听了好半天没说话,等服务生上菜了以后,才回过神来,盛了碗汤要递给长风,在她伸手来接的时候,手下一顿,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不希望你做人群里逆行的那一个,你的安全对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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