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上了马车。
灵云驾马车,朝着官员们都爱住的那条街上去。
在好几个宅子后头都停了停,然后她将马车交给了另外的人,又去好几个宅子那儿停了停。
等马夫带着马车在街道上准备另行去接客时,他被人拦下了。
拦着的人骑在马上,一身华服,腰间镶金带玉,看着就是个贵人。
“你这马车停停走走好一会儿了,怕不是想去谁家偷东西?”那问话的人相当轻蔑看了眼马车,“瓜田李下,这可讲不清。里头是谁?”
那马夫慌乱下车,跪拜在地:“冤枉啊大人。我这马车是空的,先前租给了别人,那人给了笔钱,让小的在周边多停一停,别累着马。”
这种好事,他当然拿了钱照做了。
“没人?”那人讶异了一下,随后点头,“有钱人的脾性,怕是不想让你知道她们是哪家出来的。”
马夫哪里敢说话。
“成了,快点离开。”
马夫忙连连应声,感恩戴德上了马车,驾着马车离开。
等马夫走远了,骑马的青年才骑着马朝着远处另一个马车那儿去。
他在马上恭敬躬身:“殿下,那马车里没有人。”
“嗯。”马车里传来了一声应,“走了。”
这辆马车和刚才那马车可不同,就连这木头的材质,都不可一概而论。
前头驾马的侍从小心驾马。
随着马车离去,马车内还隐隐有着细微的说话声,全是自言自语。
“长得好看,一出门就容易被人盯上。平日里肯定要小心谨慎一点的。
“出门怎么就两个人,这未免也太不着调,侍卫都不带两个。
“心太大了,这样不好。恐怕是偷溜出来的,这习惯也不好。
“唉,罢了,回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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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谭潇月回了府中,让灵云将账本去送了,安安分分待在家中伪装自己体弱的官家女子身份。
一旦到了这种时候,她就觉得外头的天好蓝,云好白,树好绿。
就连鸟叫蝉鸣声都有趣。
很想出门。
唉,到底是长得太好了,出门很是不方便。
出门果然被尾随了。
还好她聪明。
谭潇月幽幽叹口气,一边夸着自己的脸,一边想着如何再度寻个理由出门玩耍。她全然没想到,此刻谭宅的谭老爷,去给她谈婚事了。
谭老爷名叫谭秩。
秩序的秩。
他这个名字,为他做上刑部尚书,又从刑部尚书平稳退下,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有什么能比一个臣子得皇帝喜欢,更加幸运。
尤其是他还算会做人,也会做事,嘴巴还牢靠。
刑部尚书能安稳退下不容易,锦衣卫指挥使安稳退下则更是不容易。谭秩眼见着他的这位同僚早早白发白须了,还在为了能苟这条命,而不敢随意见人。
他亲自去寻人,这回纯是为了谭潇月的事。
可他全然没料到,他都没能进门。门口的仆役见了他,眉开眼笑地拒了:“哎哟,谭老爷您来了,这不方便让您进来。您有什么事直说就成。”
谭秩哪能把这种事和一个仆役说呢?
他挑了眉毛:“你家老爷这么忙呢?见个老友都没空了。”
“我家老爷那是近来谁都不见。您也别怨他,他呀,以前伤了身子,现在身子骨不利索,起身都不方便。”仆役也算是跟了指挥使很久了,对旧事了解得清楚。
他一拍个脑袋,忽然就想起了事:“噢对了,谭老爷,您家里头那孙女还未订人家吧?”
谭秩心里头九转十八弯:“哎,还未。体弱,给谁家说亲,都有些头疼。高不成低不就。”
这话说得好似他打早就在烦恼这事一样。
他家里头那长孙女谭潇月,知道其真正身份的总共就四个人。
一位是当今圣上,天子。
一位是上一任锦衣卫指挥官古崇,也就是谭秩现在拜访的人。
一位是家里名义上的婢女,实则同为锦衣卫的楚灵云。
还有一位,就是他,谭家老爷,谭秩。
除此之外,其他人知道的都是片面的。
什么旧友之女,什么谭家嫡孙女,都是假的。
“劳烦挂念了。”谭秩和那仆役这般说了一句。
那仆役嘿笑一声:“这不是我家老爷近来念叨过一声。他这人平日看着严肃,其实啊,心底里软得很。别提当初谭姑娘长得好,他还见过两眼。”
谭潇月确实长得好。
要是这真是他长孙女,只要她想,谭秩都能乐呵一声,将他能买到的,这京城里值钱的都往她面前送。
“既然还没看好的,咱回头和老爷说了,让他给安排了。您看成不成?他的面子,京城里总是有人乐意给的,绝对不会让人负了您家孙女。”仆役带笑说着。
谭秩一拍掌:“这敢情好啊。倒是我这老头子,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仆役带着深意打趣:“等定下了,这人情指不定就清了。”
谭秩哈哈大笑,连声说好。
“那今个咱就真不接待您了。您回去路上注意着。哎,你们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机灵,扶着谭老爷啊!”仆役说起了谭秩带来的几个下仆。
下仆忙上前搀扶谭老爷。
谭秩摆手:“成了,我是该回去了。若是有事,让你家老爷直接来寻我就是。如今不管事,整日在家里头都没事做。逗逗鸟就算最大的事了。”
仆役笑呵呵躬身行礼:“这话一定带到。您慢走。”
谭秩顺了把胡子,直接往回走上了自家的马车。
“走吧。”
一声吩咐下,马车动了起来。
等告辞后,谭秩脑中想的不是什么谭潇月的事解决了,却是很清楚,谭潇月的亲事不会简单。也不知对于谭家而言,今后是福是祸。
车行许久,他才在马车中叹出了一口气。
京城里,看着平静,下面全是潜藏着的海兽,一个个奇形怪状,随时都会出来张开嘴,一口吞噬掉大片天真无邪的幼崽。
……
谭秩是尚书退位,正二品。
古崇身为前指挥使,不过三品。
态度,却是前者顺着后者。
仆役目送着谭老爷远去,这才含笑带上了门,随后卡紧了门。
他往宅子里头快步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了大院子里,看着那院子中木架下摇着椅子晒着太阳的老爷,才恭恭敬敬行礼:“大人,刚是谭老爷来了。”
“嗯。”椅子上躺着的人应了声,眼皮子耷拉着,动都没动。
好似外头来的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倒是您前段时间吩咐说了那个谭家嫡孙女的事,小的与谭老爷说了一声。”仆役说的时候,眼神都没敢往上抬一下,只看着地。
椅子上的人,头发还是全白的,胡子也是全白的,身上穿的衣服一样素色。
他好像在丧期一样,又像是下一秒就要入土了,年纪极大,皱纹满脸,一身上下还有着老年人才有的斑斑点点。
“说了,就成了。”前指挥使慢悠悠说出了这话,“七皇子会去的。”
七皇子!
仆役心里头各种念头翻滚。
怎么就是七皇子?
皇帝名下皇子极多,后宫嫔妃更是不少。这些年有皇后照看着,众人大多倒也安分。皇帝明理,偶尔特别宠一个妃子不是没有,但大多数时候,面子里子都是给足了皇后的。
七皇子的亲娘当年也是那么受宠一时。
后来运气不好,病故了。七皇子就挂在了皇后名下。
到底不是嫡长子,这刚十六,该有的都有,没有的也都没有。给众人看起来的态度,七皇子就是和前头几个皇子一样。
孩子一多,基本都是长子受看重,其他凭母邀宠了。
七皇子当年也算受宠,文武不出众,很快埋没到了众皇子之中,也就是和皇后下头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关系好点。
谭家看着势头挺好,心里头都拎得清。这找个七皇子参里头,还不如找个稍微位置低一点,又有才能的臣子。找个七皇子算什么事呢?
仆役也不敢再多想。
“那,您看咱们这儿可还要做点什么?送点礼去?”他轻声询问了一句。
老人总算是眼皮子抬了抬,瞥了眼那仆役:“送什么?这轮得到我们送?”
他们和谭家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登门拜访,都不会说见客就见客的。
仆役讪讪应声:“是。小的刚想岔了。”
“下去吧。看好这门,可别被什么人登门上来,你还发现不了。”他这样说了一声,又垂下了眼。
仆役额头冷汗,应声退下。
院子里转眼看着,就只剩下了前指挥使这一人。
第7章
天有点燥热。
宫里头扇风的扇风,取冰的取冰,更有需要不断送水上高出去,让其自然落下降温的凉亭,看着都倒也都还成。
可宫里头不管热不热,这会儿大白天,却是安静的。
皇宫很讲规矩。
屋子,要规矩。
衣服,要规矩。
吃食,要规矩。
就寝,要规矩。
说话,要规矩。
走路,要规矩。
所谓的宫规森严便是如此。
别人以为唯一可以不讲规矩的人,就是皇帝。而帝王祁政却从未如此觉得。对于皇帝而言,祖上所有定下的东西,都是规矩。他要么守着这些规矩,要么就要想法子去破除这些规矩。
随手就破了规矩,那他面前第二日就会多上很多本子。
那么,宫中该有情么?
帝王祁政想着这个问题。
他时常会想这个问题,时常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年少时,他觉得该有。有情,才会让这个冰冷又讲规矩的地方,好上那么一点。东宫里的日子并没有比别处好受很多。来来往往皆是利益。
该有,却没有。
后来他逐渐懂事,就觉得不该有。没有情,才会能维持住所有人面上该有的东西。想事细了,才明白很多时候,事是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谁能得到多少的好处。
不该有,却有。
宫里头总有人,因情出错。
再后来,他年岁渐长,蓄起了长胡子,穿得仙风道骨起来,又觉得该有了。
情之一字,与利有什么差别呢?
其实没有。
更别提前者能让人觉得更为舒坦。
他拥有过却失去的,又或许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反倒是成了一种,极为想要拥有的东西。
活着的人,永远比不过死去的人。尤其是有的人,带着他刚巧转变念想时想追寻的一切。
帝王祁政正在看画。
画上是七皇子,祁子澜。
祁子澜长得很像他母妃,也很像自己。他面庞如玉石,光洁可鉴,眼眸墨黑,仿佛是从画中踏出的人物,或者说更像是玉雕琢出来的人物,还必须得是汉白玉。
在宫里头,每个皇子长得都有着些许差异,其中最出众的,就是祁子澜。
长得好看,不算一件好事。
他要很拼命,才能让人忽视容貌,去看他的处事。
不过在宫里头,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至少别的皇子提起祁子澜,基本上都是一句:“嗤,绣花枕头。”
没有威胁,性命无忧。
“皇子七岁需出宫。十六封王。二十行冠礼。”祁政说着这话,“小七,这月十六了。”
身为帝王,身为一名父亲,他该赏赐的东西,皇后那儿也早与自己知会过了。
名头他也早就寻好了,仪亲王。
毕竟长得好看,这字赐得无人能反驳。
想到这点,他禁不住笑了起来:“这小七好看,亲王妃也要好看才成。他三翻四次推了别人家的姑娘,说姑娘家还没他好看,不成。皇后那儿急得慌。”
稍带思索,他拍了下桌:“朕前几年听谭老说,谭老家中有一长孙女,体是弱了点,但样貌惊人。让太医去把把脉,看看人。还成,就给他定下。双喜临门。”
旁边宋公公听着应声:“陛下英明。”
那是必须英明。
祁政心里头呵笑一声,面上笑意不变:“让人画师一道去了,藏在后头,回来画个相。”
宋公公应下:“是。”
这事算敲定,祁政心里头略微松了松。
他最后看了一眼七皇子的画像,直接吩咐人给收了起来。
一个帝王事有千千万,天下所有的事,都是他的事。朝堂上的事每回都有新的,想安分一会儿休息一会儿都难得。
即便这样,他还能记得七皇子,甚至是七皇子这月十六。
这等宠爱,在宫里头那么多皇子之中,算不得头一份,但也能算是少有的。
宋公公出了门,不动声色下了吩咐,将刚才帝王所说给安排下去了。
他也没多做什么,也没少做什么。
帝王健在,他身为帝王身边的大公公,怎么都不能有别的心思。
七皇子封仪亲王一事情,一旦敲定,很快朝廷上下都知道了。
授金册金宝,岁禄万石,府置官属。护卫甲士五千人,隶籍兵部。冕服车旗邸第,下天子一等。
初来一听,这七皇子该有的待遇都有,护卫甲士没有到最低的三千档,至少还是有五千人的。岁禄万石更是极多,要知道寻常锦衣卫一年到头才堪堪破百石。
可朝廷上下但凡有点关系的一打听,哎哟,这七皇子可还真是不算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