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这样对待,骨子里都黑了,恨自己的父皇,最终还是选择让自己父皇当一个太上皇。
“七王爷很喜欢说话,自言自语。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能真正陪着他说话。”谭潇月说这些的时候,口吻很平淡,“臣在刚嫁入仪亲王府时不明白,到后来才逐渐知道。”
本一切可以更好的。
为何变成如此荒唐。
“臣要是听命。来年最差也是四品锦衣卫。年纪尚未有二十。”谭潇月说出这时,不少人都震惊看她,“但臣违命了。今日之后,若臣有命,臣会辞去锦衣卫之职。”
她该听从皇帝的命令的。
但她没有。
这是她身为锦衣卫的失格,甚至可以说是理应该死的失格。
古崇望着谭潇月:“你确定么?”
谭潇月应声:“我确定。”
古崇取出了独属于他的绣春刀:“你今日能为了七王爷对上陛下,明日可会因为七王爷对上三王爷?你在偏向七王爷时,就变了。”
谭潇月听出他的意思:“你在离间。”
古崇苍老笑了一声:“我在说一个事实。”
祁子澜开口:“我会替大哥守灵一段时间。其后若是三哥用得到我,随时可以来找我。若是用不到我,也请三哥准许我当一个闲散王爷。”
三王爷:“嗯。”
谭潇月提出种痘这个东西,还把灵云借过去,两人对三王爷都是有恩的。
只要三王爷善待祁子澜,祁子澜就不会有反心。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必须站在一块儿。
祁政看古崇拔刀,又看两个儿子如此对自己,身边皇后仇恨又警惕看着自己,忽然觉得累了。
当皇帝其实很累。每日要操心的事多如牛毛,人心又偏生是最为难测的东西。
权势是好,沾染了谁都不肯放下。
但现在他不放下能行么?
谭潇月一用力,就算锦衣卫将两个皇子都杀了,他也在这会儿死了。玉石俱焚而已。
往下细数的皇子,年纪都还小,根本看不出什么治国才能和天赋。至于宠爱?他们也没得到他多少宠爱。
都不如面前这两人。
破口大骂反而失了脸面。
祁政再度开口:“古崇,收刀。”
他没有迟疑,对着面前的两个儿子说了声:“这天下你们要真能接得了手,那就接。朝廷上文武百官,且看你们如何收场。”
三王爷明白这一点,可双眸依旧亮了。
他赢了。
祁子澜听了这话轻笑:“锦衣卫当然知道如何收场。这就当谭卿为官最后一个任务吧。”
向来做卧底的谭潇月:“……?”
这不是她的活!
这人怎么回事?
古崇收了刀,示意周边的锦衣卫都收手。
向来跟随皇帝的宋公公这会儿上前:“陛下遗诏早已写好,咱家这儿有一把钥匙。还有一把在丞相手中,余下一把……”
古崇和祁政惊异看向宋公公。
宋公公面不改色笑着看向古崇:“古大人。”
古崇钥匙随身有带,取出交给了宋公公。
谭潇月看向宋公公,后知后觉发现:即使她不出场,这场宫斗的结局也注定了。
三王爷取到了两把钥匙:“丞相那把好说……”
天,彻底变了。
第58章
三王爷登基那天, 谭潇月没有去参观。
她在加班。
加班加点在古崇那儿整所有锦衣卫的资料。
锦衣卫自此以后就由三王爷接手, 而她的官位没给辞,反而还另给了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虚名,谭潇月也没给记住。
大致的意思就是她对新皇有功,给了个厉害的名头当当。
这个虚名没太大实权,顶多就变成,江湖上有她的传闻而已。
史书都不能写她太多,尤其不敢点她锦衣卫的身份, 怕以后的人跟着学坏。
成王败寇就是这样,皇帝不能随便改史书,但不让人写一点这种无关重点的事情, 人家还是乐意的。
祁子澜则是真的替太子守灵去了。
他说话算话,守灵非常认真,就是顺手还把他的小王八带去了, 说什么王八长寿, 希望太子来生也长寿。
一晃就逼近过年。
新一年由于换了新皇帝,肯定要来点新气象。
仪亲王府送不出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就随便从库房里掏了点东西送去。
谭潇月也总算勉勉强强在古崇的指导下, 挑选出了几个锦衣卫,让他们好好带领整个锦衣卫, 做好该做的事,也不能只做事,不顾基本仁义道德。
至于那些个官宦子弟进入锦衣卫的,大多都扔去仪仗队了。
本来就是镀层金来的, 还是别插手正经事比较好。
谭潇月临着大年夜,这才做完了所有的事,躺平了回家过年去了。
今个过年宫里头年夜饭定在大年初一晚上,这除夕夜就让众人自个在家过。
谭潇月刚回到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她肚子咕噜噜,口水都快留下来,屁颠屁颠顺着香味爬到餐桌那儿。
罗书兴这个年也过来了。
还有那个唱戏的傅树也来了。
灵云和雀生一样上了桌。
祁子澜让朱管事搬出了不少的酒,就算让大伙儿真正的互相熟悉一下。
罗书兴算文武双全,傅树算情报收集人,灵云擅药,谭潇月擅武,祁子澜算文,雀生……
雀生一圈下来委屈瘪嘴:“我只能算擅长管事。”
谭潇月敬佩:“这超不容易的。灵云都没你厉害。”
朱管事在旁边听了笑呵呵的。
一群人没了阴谋阳谋,总算像个过日子。
谭潇月很喜欢喝酒,拿着酒杯一轮轮灌过去,到了祁子澜那儿反而劝祁子澜少喝点。
祁子澜不知道为何,但还是听话没喝多少,浅尝则止。
旁边雀生替祁子澜疑惑发问:“为什么王爷这儿就成了要少喝点?”
谭潇月理直气壮:“因为等下我醉了,他要扶我回屋去啊。”
众人:“……”
成,成吧。
于是最后大多数人都喝得晕头转向,勉强支撑着拿了红包寻了自己房间去。
谭潇月是真的被祁子澜抱回去的。
她喝了都跑了几回茅房了都不肯停,一身都是酒味。
谭潇月静了一会儿,开窗吹了一会儿冷风,整个人就哆嗦清醒了。
她去取了热水给自己擦了身,随后麻溜爬上床,拍拍自己边上的位置:“王爷来睡觉,快来快来。”
守夜的时间早就过了,这会儿已正式入了新一年。
祁子澜也梳洗好,换上了衣服,爬上了床。
规规矩矩,一左一右。
祁子澜本能先伸手想要牵手。
他们之间养成了好些个习惯,牵手是他最满意的一样。
谭潇月跟着牵上了祁子澜的手。
晚上即便边上生了煤炭,现下被褥里还是微凉的。好在两人习武,这会儿都并没有觉得有多少凉意。
谭潇月凭着清醒的意志,想起了今年自己十八了。
按照约定,她可以和祁子澜生孩子了。
谭潇月往祁子澜那儿挪了挪。
祁子澜转头:“喝多了困了就睡。明个还要去宫里。”
谭潇月算了算时间,去宫里是傍晚左右去,上午还能睡大觉,挺合理的。
她郑重应了声:“您说的是。”
祁子澜听她这个口吻,只当她还在醉酒状态,笑着捏了捏她的手:“睡吧。”
谭潇月手拉扯到两人都有点厚度的睡袍,想起当初那薄到没救的衣服,有点苦恼。怎么现下就换成厚的了?厚的虽然能撕掉,但是显得太过刻意,一点不自然。
仿佛她想要怎么了他一样。
“王爷。”
谭潇月往祁子澜那儿凑了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她身上有着果香味,还带着酒香味。
祁子澜没动:“你说。”
谭潇月眨眨眼,一直凑到了祁子澜的耳边:“我十八了。”
祁子澜觉得自己才是醉酒的人,听到这话耳朵都酥了大半。
他低沉应了这话:“嗯。”
谭潇月继续搞事,轻咬耳朵:“御医说了,我十八就可以考虑和王爷生崽了。王爷可想好了要生一个还是两个?”
祁子澜听到这话,幽幽转头:“你困么?”
谭潇月其实是有点困的,但还可以熬,于是睁大双眼义正言辞:“大过年的,怎么能说困?”
祁子澜耳廓微微泛起了红。
他贴近谭潇月,矜持又郑重问了一声:“那我们生两个好不好?”
谭潇月郑重回答他:“好的。”
整个仪亲王府,红艳艳亮着一片,是庆祝着过年,也庆祝着真正的新婚夜。
隐隐夜半有歌声唱着《牡丹亭》。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醒醒楚楚无人怨。”
……
史有记载,仪亲王与其妻谭氏,貌美动京城,德名扬天下。两人有胆识、有才学,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共同辅佐新皇,开创了被后人反复提及的安平盛世。
其名下一子一女,各领京城风骚百年。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虽然完结章比较少一点咳。
第59章 番外
祁子澜觉得心寒。
他也是皇子。
他也是祁政的儿子之一。
只因为他生来没多久就失去了母妃, 转头又被记在了皇后名下, 如今就连成婚, 都要与一个随时可能死了的体弱女子成婚。
更为荒唐的,那圣旨说的是人话么?
因为他长得好看,因为那女子也长得好看, 所以他们是天生一对,就是天定的仪亲王和仪亲王妃。
滚他犊子的!
祁子澜气得摔光了屋子里所有的物件,眼内全是恨意。恨皇帝, 恨皇后,恨自己,也恨那即将要嫁给他的女子。
这人既然体弱,为何不能直接早死两天?最好在那洞房花烛夜直接死了, 喜事变丧事, 天下太平!
他冷笑一声,觉得世事荒唐可笑。
“殿下,陛下自有他的想法。”罗书兴低声劝他。
祁子澜看向罗书兴,胸口起起伏伏,眼前发黑,最终只说了一个字:“滚!”
他再怎么恨, 一切都要听从宫里头那最尊贵的两个人的意思, 迎娶谭家的嫡女谭潇月。
婚事一切都是交给下人办的,宫里头还派了太监来。
赏赐的仪亲王府, 由于他不受宠,刚搬进去, 院子里的花就全死了。
一切都彰显着:这是一场注定不会惹人喜的婚事。
祁子澜迎娶了谭潇月,在新婚第一夜,连盖头都没去掀,直接回了自己房去睡。至于那女子有没有在等他,又是如何看待这场婚事,与他何干?
他们连一个孩子都不会有。
他根本不会碰她。
一夜醒来,祁子澜换了衣服直接让人去叫那女子起床。
今个要进宫见皇后。
既然成了仪亲王妃,该做的事情她一件不能少。
等人真到了他面前,祁子澜发现谭潇月确实很漂亮。那双眸子是微微发亮的,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常年躺在病床上的弱女子。
他刚这么想,就见谭潇月轻咳了一声。
一股厌恶感自心里蔓延全身。
是了。
皇后为了恶心他,千挑万选选出了个病秧子,为了让他断子绝孙!
祁子澜冷漠开口:“我们现下进宫去见皇后。从今往后,你就是仪亲王妃,在外记得做好你该做好的事。在府内,你什么都不用指望。我不会碰你一根手指。”
这女子就看着他,微微露出了浅笑:“我明白了。”
没有排斥,没有不甘,没有怨恨。
唯有一句“我明白了”。
祁子澜迈开腿,径直上了马车。
他一辆马车,谭潇月一辆马车。
车轮滚滚入宫,又滚滚出宫。
晚上又是分屋睡。
随后是回门。
他知道谭家在京城中算了不得,那谭阳即将就要去考秋闱。
左右这人今后会是太子的人,与自己不会有丝毫的关系。
祁子澜根本没打算跟着去谭家:“我不去,你自个住一晚,第二日记得回。”
谭潇月又是那样浅笑:“好。”
这人怎么自己说什么,她都只会应?
祁子澜恶意揣测着谭潇月的心思,莫不是这人以为入了仪亲王府,就彻彻底底是仪亲王府的女主子了?
“罢了,指不定这两年就死了。”祁子澜说出的话要是被人真听到了,恐怕会引来一阵怒骂。
可反正也没人在意他。
他直接选择了去金玉满堂消遣。
然后京城里没多久爆出了一场红玉膏的案子,随后又迎来了科举考核。
太子与五兄在朝堂前朝堂后都斗得咬牙切齿。
祁子澜每日则是去上课,半点没学会,随后又因为金玉满堂的事,被牵扯入了这两位兄长的斗争中,还被祁政骂了个狗血淋头,罚抄书禁足。
书交给了罗书兴去抄。
至于禁足?
祁子澜干脆叫了戏班子上门唱戏。
近来流行昆曲,他就听昆曲。
咿呀呀完全听不懂。那些个关于情情爱爱的东西,怎么可能存在?穷苦百姓要为了生存而拼搏,皇家为了权势而拼搏。这世上所有的情感,全都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