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渊的Ta——九十九六七
时间:2019-06-25 10:25:23

  曹瑞斌见情况不对,只能带着人暂且离开。
  回去路上,徐子元打来了电话:“人死了?怎么搞的?”
  曹瑞斌摸了摸头顶,一脸烦躁:“你说奇了怪了,我帮她替她爸平反,就算她担心牵连她自己,也不至于一死了之吧?而且临死前给端溪发了条污蔑我的短信,端溪趁势借题发挥,我最近和吕佳音通话频繁,又解释不了,看来最近警察还会找上我,我得暂且退出了,缓一缓吧……”
  “最近还是暂时不要有行动了。”徐子元一听叹气,“这当官就是当螃蟹,就算其他螃蟹不想向上爬,可是一旦某个螃蟹想向上,另外的还会拉着它不让它跑,盯着咱们的人也多着呢,这次算是大失误了,还是停一停吧。”
  挂了电话,曹瑞斌立刻写了辞职报告。
  这年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后再说以后的话吧。
  六个小时后,打捞队终于在4公里外找到了吕佳音的尸骸,因为中段水力凶猛,吕佳音的身体已经被拍打得不成人形,当天晚上进行了火化,预计三天内下葬至北越附近的公墓。
  吕博和端溪守在殡仪馆一夜没睡,端琰替他们给家里关键的亲戚还有吕佳怡的挚友发消息,通知后天的葬礼。
  端琰顺着手机联系人挨个通知,直到来到最后的索引字母“Z”时,看到了赵天喻的名字。
  他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你在哪儿?”端琰问。
  赵天喻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李,这会儿司机已经去接尤雪悠,等会儿就会来接他,无聊之际,他坐在沙发上翻了翻书。
  想起昨晚吕佳音疯狂的痛哭,这会儿他才清醒了些,总觉得吕佳音的话似乎有点奇怪,正打算给端琰打电话时,对方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先打了过来。
  “怎么?”赵天喻接起,故作漫不经心道,“你姐昨天喝成那个样子,现在还没醒吧。”
  “后天有事?”端琰问。
  “我要去西藏,你说呢?”
  “能不去?”
  “你觉得?”
  端琰沉默了。
  “怎么了?”赵天喻一脸嘲讽的笑,“你每次吞吞吐吐,就是又有事求我。”
  “我姐……”端琰道,“我姐已经火化了,后天是葬礼,能来还是来一趟吧。”
  赵天喻脸上的笑瞬间冻结,足足僵了快十秒他才颤抖着唇齿道:“葬礼?火化?你是搞笑?愚人节早过了。”
  “今天早上五点十五分在六月大桥自杀,录像清晰,她亲自翻过一米五高的围栏跳下去,我爸妈已经签了字,几个小时前火化了。”端琰道,“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最后一个通话人是你,你在她心中还是地位非凡,既然如此,能来道别还是道个别。”
  赵天喻握着手机的手忽然就失去了力气,机器缓缓从手心滑脱,一瞬间跌落在地。
  耳边瞬间响起了昨晚吕佳音撕心裂肺的哭声——
  “天喻……求求你……原谅我吧……然后……救救我……救救我吧……”
  赵天喻双膝瞬间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第251章 136
  夏季多雨, 葬礼的前一晚,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
  早上,赵天喻睁开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后才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鸦青色的天空,乌云压境, 小雨点随风拍打在玻璃窗上, 水雾氤氲, 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他面无表情地起床去刷牙洗脸, 凉水扑面用毛巾擦拭过后, 镜中的他, 脸上平淡的表情一点点随着意识的清醒而垮下去。
  他颓丧地丢掉毛巾, 走到衣帽间取了件非常简单的白色商务衬衫,在众多色彩时尚的外衣中找出一件毫不起眼的黑色西服, 漠然穿在身上。
  本应该配合适的领带和手表, 但赵天喻的手刚搭在领带收纳台上, 颅内就传来阵阵刺痛, 他只得随手抓了条黑色领带潦草地系上,也没有去选表。
  收拾好一切, 他去取在充电的手机,发现有七通未接电话:父母四通, 岳父母一通,尤雪悠三通。
  就在这时,司机打来电话:“七点了, 该出门了。”
  赵天喻应了声:“知道了。”
  出门,司机已经将车子停在了临时停车位上,赵天喻上车后一言不发地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司机不禁回头看了眼他,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司机不禁问:“吃早饭了吗?”
  赵天喻:“没胃口。”
  司机道:“胃如果不养好,以后上了年纪会过得很辛苦。”
  赵天喻叹了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开车吧。”
  司机只能应了声:“知道了。”
  车子启动,平稳地行驶在通向葬礼现场的路线上。
  位置很偏,车程略远,途经内环高架,绕大半个六七河行驶,雨天水流湍急,与冷色调的世界相互掩映,有些凄冷。
  看着河边熟悉的风景,少年时的一幕幕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轮播着,她笑起来甜美的酒窝、她哭泣的时候憋着哭声掉眼泪的模样、她亲吻他时脸颊微微发红有些害羞的模样……所有这些年都被封死在脑海深处的美好,无法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可是,到最后,这一切全部变成了她的哭声:“天喻……原谅我……救救我……救救我吧……”
  赵天喻心脏开始剧烈收缩,像是有一把利刃戳穿了他的心房,然后又用钢针一遍遍扎着他的胸口。
  他本能地抓着胸口的衬衣,明明早上什么都没吃,可是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烧疼得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没……没事吗?”司机顿时有些慌,“不如吃个早饭吧,路边的那种早餐也可以,至少吃一点吧。”
  “你要让我吐到别人的葬礼上?”赵天喻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声音有气无力,“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没事。”
  “所以你昨天也没吃饭吗?”司机震惊了,“喝点粥吧,粥也好啊……”
  赵天喻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休息:“等到了买瓶冰水给我就够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吧。”司机应了声,“路程挺长的,要是难受及时告诉我。”
  “嗯。”赵天喻说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前天晚上,挂掉端琰电话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崩塌了。
  明明有机会挽回,却变成了永远地失去。
  说好的善始善终,却变成了不告而别。
  在得知永远失去吕佳音的那一瞬间,他大脑里所有的思绪都消失了。
  人在做选择的时候总是自欺欺人,喜欢自作聪明判断利弊,看不起心中那个感性的自己,拼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仿佛只有理性的人,想活得像电视剧中的特工那样没有感情。
  可是,当选择做出之后、当失去了选择的机会之后,那份没有随心的痛苦就会迅速涌上来包围自己、折磨自己、吞噬自己,甚至可能会毁灭自己。
  赵天喻就那样呆呆地跪在地上,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有人敲门,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全身无力,无比颓丧地抱住头。
  痛苦和悲伤在意识恢复的这一刹那瞬间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胃部被绞得如同撕裂般疼痛。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入卫生间无法自控地开始呕吐,等吐完之后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四肢无力地瘫在地上,模模糊糊的意识逐渐远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手机上有二十四个未接电话,全是尤雪悠打来的。
  他一个都没回复,只给司机发了微信,通知明早来接自己。
  随后,他起身去浴室洗了澡,出来后就又觉得困乏。
  他在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困意就会无比重,于是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一觉醒来,就是今天了。
  连续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离开了繁荣发达的大路,驶入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最终在枝繁叶茂的一片密林前的殡仪馆外停下,司机回头,伸手轻轻摇了摇赵天喻:“醒醒,到了。”
  赵天喻这才睁眼,视线落在窗外被翡翠绿林环绕的一套黑色大院。
  司机递上一瓶矿泉水、一包薄荷糖和一只屈臣氏买的不知名品牌的口红:“我就在附近等着。”
  赵天喻扫了眼口红和糖,司机忙解释:“想吐的时候吃一粒薄荷糖,我以前想吐就吃这个,还有,这个口红……”
  司机指了指脸颊,示意赵天喻观察一下他自己的脸色:“如果您没有用这种东西的习惯就算了,我就是屈臣氏随便买的,我也不懂……”
  “知道了。”赵天喻并没有拒绝,伸手将口红接下。
  司机立刻递上棉签和镜子:“这个,我问了屈臣氏里面的售货员,男士用的时候,如果不想颜色太重只是改善一下脸色的话……”
  “我会用。”赵天喻打断道。
  “哦……会用……”司机点着头,“您一会儿如果出门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五分钟就开车过来,我等下就去找停车场。”
  “嗯。”赵天喻拔开了口红盖子,这玩意是双头,一边是唇膏,另一边是口红。
  他用无色唇膏那边先润了下嘴巴,然后用棉签在有色那边沾了些许口红,轻轻点在自己的下唇上,抿了下,让几乎苍白的嘴唇有了浅淡的血色,看起来气色瞬间好多了,颜值也恢复了不少。
  司机见状,忙下车替赵天喻撑伞开门。
  进了正厅,来人不少,黑压压一片,但却看不到几个伤心的,甚至有些人还一脸喜色。
  端琰站在门口迎人,难得一身正装,黑西服白衬衣配黑皮鞋,正规的着装将他身上的痞气压制住,标致的五官一脸清冷。
  赵天喻不禁想起多年前和端琰的初见面,肤如白雪美少年,态生两靥之愁,林黛玉式美貌,颜值是男女都无法相做比较的惊艳,和现在的黑皮带给人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感觉。
  沉默地走到端琰身边,赵天喻和他并排而站,淡淡道:“所以说,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美黑。”
  端琰扫了眼赵天喻:“嗯。”
  “美黑灯?美黑油?美黑体乳?”
  “都有。”
  “不怕皮肤癌?”
  “没有选择。”端琰答。
  赵天喻:“……”
  又是一句没有选择。
  吕佳音那晚也对他说了:“我没有选择。”
  可能是自己从小活得太幸福了吧,真的不能理解这对姐弟的想法,什么样的人生才会如此没有选择,才会随意轻生。
  赵天喻将整个正厅环视一圈:“为什么这么多人?”
  端琰:“婚丧嫁娶,交际场合,不请自来。”
  “一个小小的代表也能吸引来这么多人。”赵天喻看着眼前来来回回走动的人,满眼厌恶。
  “工作单位一个小组长都能有不止一条狗。”端琰应。
  赵天喻扯了扯嘴角:“也是。”
  “去看我姐吧。”端琰道,从身后的花台上取下一只菊花交给赵天喻。
  “嗯。”赵天喻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入内厅,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挂在墙上的照片,看到那张永远留在心中却再也回不到身边的人的脸。
  原本努力克制到平静的内心瞬间洪水决堤,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模糊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要折磨我……”赵天喻握着花的手慢慢收紧,“既然我们都喜欢自欺欺人……那就应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说出真话……为什么不能多等我一会儿……哪怕一天都好……哪怕一天也许我都会去找你……”
  赵天喻缓缓跪倒在地垫上,失魂落魄地看着青灰色的石砖地面。
  七年了,他们分开七年了。
  一个人的一生才能有几个七年,明明是很长很长的时光,可是细细算下来,也不过是高中分别后、本硕读完或者大学毕业后工作两三年的时光而已。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时间会抹去一切,爱也好、恨也好、委屈也好、悲伤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回忆尘封,最后变得无关紧要。
  可是,伤口还未彻底痊愈,就再次被人拉开,看样子,得留疤了。
  “到最后……你都这么自私……临死都不忘了折磨我……”赵天喻喃喃道,渐渐泣不成声,“我说我要结婚了……所以你就来破坏我的婚姻是吗……既然诚心破坏至少对我负责也好……你说死就死要让我以后怎么自处……你是要让我这一生都要抱着愧疚活下去吗……”
  和吕佳音分别的七年时光里,憎恨是他坚持作为一名他讨厌的教育工作者努力的动力,埋怨是他在面对工作挫折时坚强的定力,而她笑起来时眼底的闪耀仿佛闪着小星星的模样……是他努力的全部原因。
  不是因为多喜欢她才把她当做努力的原因,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人从来不会喜欢另一个人喜欢到发狂,只是爱自己爱到发狂,于是看起来像爱别人爱到发狂罢了。
  因为爱自己,所以为了她而努力。
  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但是实际上没有任何问题。
  从高一对吕佳音一见钟情那一刻,三年来的时光,他的眼中就只有她一个人。
  为了她学钢琴、没日没夜地弹琴、学乐理、找节奏感;为了她教端琰,没日没夜地想着怎么样才能够把题目教得简单明了;为了她把目标定为警校,没日没夜地做了快半年的功课和体能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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