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天他已经失去了吕佳音,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和为了吕佳音努力了三年的自己做道别。
——我为了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如果你不在了,我这三年的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因为这三年时光变成此般模样的我又要如何自处?未来这个被你造就的我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就这么承认失去了她,那对自己是否太过于残忍?
因为害怕面对失去她的那个自己、因为害怕那个不知道如何自处的自己、因为害怕对不起自己人生的自己、因为担心由于迷茫失去她该怎么做的自己……所以伪装成还好爱好爱她的样子,这样才显得之前的人生有意义,再为了她拼命努力而已。
伪装到最后,就仿佛自我催眠,连大脑都真假不分了。
于是,原本可以短痛的伤口变成了长痛的伤疤,如同今天这般,这剧烈的疼痛和悔恨感,或许会一辈子都会烙在他的身上。
……
而另一边,因为赵天喻持续失联,尤雪悠先是联系了东区职业学院里赵天喻的秘书,确定赵天喻最近没有工作上的烦心事后,不得不寄希望于赵天喻的家庭司机。
得知赵天喻是因为有人去世而萎靡不振闭门不出后,尤雪悠要来了葬礼的地址,紧随赵天喻之后来到了葬礼现场。
以人群做掩护,尤雪悠站在内厅的角落里,望着墙上这个前不久才见过的女人的照片,看着跪在遗照前泣不成声的未婚夫,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从对赵天喻一见钟情的那一天开始,这个男人何曾露出过如此挫败的表情?
不仅如此,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前,这个男人何曾急躁过?烦恼过?情绪失控过?
这个在自己面前永远温柔绅士的男人、这个她以为成熟大度的男人、这个从来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男人,原来也有做为凡人普普通通大哭大笑的一面?
这个画面仿佛像是有声音在对自己说:他在你面前的一切自如,都只是因为对你好感有余、爱情不足而已。
那声音说: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焦急的、是紧张的、是不知所措的,无论这个人几岁,都会表现得像个孩子。
尤雪悠再也承受不住,拿出手机拨打赵天喻的电话。
这一次,赵天喻终于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尤雪悠强忍着眼泪,看着赵天喻的背影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说不去西藏就不去西藏,你知道爸爸妈妈有多担心你吗?你为什么最近总这样!”
“……”赵天喻没说话。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的?你还是赵天喻吗?你知道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吗?!”尤雪悠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的,这大概是她这一生说话声音最大的时候了。
赵天喻深吸一口气,默了会儿道:“雪悠,取消吧。”
“取消什么?西藏之旅?最近你敷衍我次数还少吗?你为什么总这……”
“不是西藏,是婚礼。”赵天喻,“取消吧,我们的婚礼。”
尤雪悠瞬间说不出话了,她的眼泪瞬间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她颤抖着问:“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取消婚礼……那……那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又打算结婚呢……”
“雪悠,你明白我的意思,分手吧。”
“……”
赵天喻说着:“我会找到你爸爸妈妈登门道歉,你们家为了婚礼所出的财力、精力我都会补偿,你们家亲戚那边,就说了我死了就好了。”
“你死了?”尤雪悠抽泣着,“你觉得这个理由我家里人会信吗?”
“会的,我会让他们信的。”赵天喻道,“近期我就会出国,去国外读博士。”
“读博士?那学校怎么办?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怎么办?”
“除了我,还有人能打理。”赵天喻道,“刚好硕士学历对我来说太低了,当初是为了投资学校才没有继续读博,现在既然学校运行良好,下来就交其他人打理,我出去读博,毕竟我本硕都是国内读的,教育学者理应多去外面看看。”
“为什么……”尤雪悠不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你说的和你做的不一样……”
“……”
“是你亲口说的,你说爱情不是婚姻的必需品,你说婚姻应该是两个有高家教的人结合,你说这才是让婚姻幸福的方法……”尤雪悠哭喊着,“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跟我结婚?为什么要分手!你不就是因为觉得我符合你这个规则才选择了我吗?那就跟我结婚啊?那就选择我啊!那就继续选择我啊!”
尤雪悠越哭越凶,赵天喻察觉到了后方的哭喊声似乎比电话中的声音还要大,不由回头,看到了那个已经变成了泪人的未婚妻。
“赵天喻!我知道你不会出轨!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是你说爱情很快就会消散可是道德感埋在心底!”尤雪悠望着赵天喻,“那就和我结婚吧!她已经不在了我可以忍受到你的爱情消失为止!前几年的辛苦我可以忍!未来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
“赵天喻……也许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会什么乐器……我是因为知道你会弹钢琴才去疯狂学的小提琴……我那时候没日没夜地练琴就是为了让你能多看我一眼!所以,这么多年我都忍了,这点时间我也可以了……所以……所以……你该做符合你言行的话对不对!所以,和我结婚……”
说到最后,尤雪悠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赵天喻看着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尤雪悠,想要安慰,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起身踏出半步。
她和自己一样,爱到了最后,变成了执着。
这个时候,不能给她半点希望,要干脆利落让她绝望,她才能剧痛过后有新的人生。
“雪悠。”隔着电话,赵天喻道,“不以爱情而以素养结婚的人,前提是,这两个人没爱过谁,也很难爱上谁,不会受外界太大干扰。”
赵天喻叹气:“而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是,我们心里都很清楚,现在强求我和你进入婚姻状态,对我们都是折磨。”
“你——”尤雪悠一听,起身就要冲向赵天喻,却被人及时拉住。
她一回头,一身黑裙的陈月洲站在身后,一脸无奈地对着她摇了摇头:“别去了。”
“凭什么……凭什么……”尤雪悠顿时跪倒在地痛哭,“凭什么……明明我才是他的女朋友……明明我才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要显得我像个第三者似的……为什么……”
陈月洲上前抱了抱尤雪悠,安抚着她:“有很多人和你一样,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牌女友或者正牌男友,认为自己凭什么被人渣和小三欺凌,可是,道义上你们是正牌没错,但爱情中,被爱的才是正牌不是吗?”
陈月洲蹲下身子看着尤雪悠,替她擦掉眼泪:“你没错,他也没错,只是人心没法控制,他这么痛苦,你也这么痛苦,谁愿意痛苦?所以,别逼他了,也别逼你自己了,好吗?强迫他和你结婚,他会恨你,你未来也会恨他,别赌气,好吗?”
“可是我为了他……我为了他……”
“你不是为了他,你是为了你自己,你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下一次遇到更好的人,你就这样想吧,行吗?”陈月洲道,“千万不要想我为了谁怎么怎么样,这会变成恶循环让你跳不出来,你这个想法就像是买股票,19块钱的股买了10手,天天跌停,都快跌到9块了,你为了拉低买价还拼命补仓,现在手上一下子持有100手,越亏越大,劝你卖掉止损你还说:我当初买的时候多钱多钱,亏了多钱多钱怎么能卖呢……”
陈月洲叹气:“股民就是这样,最后成了垃圾股的大股东,被人家收割了一波韭菜,跳楼的跳楼,自杀的自杀,何必呢?亏了就亏了,行情不对快点卖掉,别对卖掉之后反弹的股留恋,也别后悔,国家这几年天天都有新股发售,不愁买不到股票。及时止损,有时间在亏损股上长期消耗,不如选一选最近有哪些苗头不错的新票,对不对?”
“人又不是股票……”尤雪悠喃喃道。
“是,人不是股票,人的一生比股票宝贵多了,更得及时止损,不是吗?”陈月洲问。
“……”尤雪悠不再说话。
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尤雪悠,陈月洲深吸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了。
这狗屎任务,吕佳音挂了导致端琰线还没刷就变得难度极高,如果尤雪悠的支线再失败了,他现在也可以直接随吕佳音去了。
而在不远处,因为来宾名单上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端琰就坐在外厅休息,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陈月洲所在的方向,思绪飘向了远方。
昨天,很少和自己促膝长谈的母亲找到了他问:“你是不是和上官泽的人在来往。”
明明是个问句,说出来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他没回答,但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你把佳音的身份暴露出去了,是不是?”
“……”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端溪瞬间红了双眼,看着端琰的眼神满是无奈和悲哀,“上官泽的人对她步步紧逼,想从她身上挖出来真相,因为上官泽知道这件事一定不简单,最好能够用莫须有的罪把目前当权派中的对手一次性除干净!而你……”
“你想说她之所以自杀是我逼的。”端琰侧眸看着自己母亲,声音冰冷打断道,“她死,是她自己窝囊。”
第252章 137
作者有话要说: 2019年1月10日留言:大家先睡觉,今天晚上应该发的比较晚,明天早上起来就有啦。
端琰的话让端溪顿时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一旁的吕博闻声,冲过来抬了手想打他,却被端溪制止:“现在打他还有用吗?”
吕博不由地看向静坐在那里的端琰,这个自幼离开自己在瑞典生长的亲生儿子,如今已出落成英俊潇洒的帅小伙,可印在眼中却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
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惆怅和怒意, 叹了口气, 走到了窗边。
窗外天空一片青灰, 乌云压境, 浓云滚滚, 偶尔一道闪电划过, 紧随而来的是低沉的雷鸣, 像是一会儿就要大雨倾盆。
吕博一脸愁容地叹着气:“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让佳音走到了今天, 是我们也让你走到了今天……”
端溪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又回头看了一眼从始至终一脸漠然的儿子, 向来在人面前不肯认输、兢兢业业且自信要强的她, 此刻露出了疲乏而委顿的神色,她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真相, 那我就告诉你吧,告诉你了, 你想怎么做,都是你自己的自由了……”
端琰闻声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你们不说,上官泽的人只要去查了吕佳音的DNA, 就能知道真相。”
“查DNA?你觉得查DNA能查出什么?或者说你觉得他能从哪儿找到江陈辉能用来做DNA鉴定的遗物?”吕博一听,顿时讽刺地笑了,“江陈辉父母在外打工早抛弃了他,人都找不到,家里就一个奶奶,连个亲戚都没有,枪毙后立刻火化,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全被没收,搞他的为了掩埋所有有效线索,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放过,你以为别人是单枪匹马整他吗?这年头哪有人搞人啊?是派搞派,懂吗?”
端溪在一旁附和:“上官泽他就算再有本事,不过是政道上的新人,这两年刚刚有点眉目,和那些老狐狸的算盘比,他屁都不是,他太狂了,迟早会出事。”
端琰顿时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吕博瞪着端琰,“他手下的人和他一样单纯,佳音,根本就不是江陈辉的女儿。”
一声响彻天际的雷鸣过后,暴雨瞬间倾盆而下,墨云遮天蔽日,房间内一片昏暗,气氛刹那间变得诡异而又沉闷。
端琰瞪大了眼睛,先是看了看母亲,又是看了看父亲,半晌,才张了张嘴错愕道:“不是江陈辉的女儿,那她是谁?”
吕博没有再说话,而是靠着窗边坐下,望着天空发呆,不一会儿一行清泪便潸然落下。
端溪看着失魂落魄的丈夫,幽幽地开口道来:“佳音她的确是林安安的女儿,但是她并不是江陈辉的女儿……”
雨声越来越大,盖过了窗里窗外所有的声音,这一刻,仿佛万籁俱寂,整个世界只有雨水点地的沙沙声。
在母亲的话语中,端琰得知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事实——
端溪和吕博二人都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端溪母亲的远房表妹的女儿林安安,更是出生在一个言情书网,家里老一辈人均是最早一批被公派留洋读书的超级学霸,父母任职于某放射性物质研究所。
林安安是独生女,从小不缺钱,思想意识又受家里影响,是个何不食肉糜且有一颗圣母心普度众生的小公主,性情洒脱,追求自由,博爱而大度。
她18岁进入清华大学读传播新闻学,积极参加校内校外公益组织,是活跃在大学生联盟中的超级正面人物。
可是,就在她十九岁到二十一岁这三年,她的父母相继被查出患有某样免疫系统疾病,二十二岁那年,夫妻二人和她永远说了再见。
失去了父母的林安安第一次体验到了没有爸爸妈妈的感觉,悲伤之余,她天生发达的共情心理让她开始投身于对留守儿童和孤儿的援助项目。
可是,人能渡人,往往却不能渡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