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老太太哭,朱媛就上头了,陈月洲再次摁住她的胳膊,扭头瞪着她:“要不然你出去,我和她说完你再进来。”
“哈?”朱媛一脸懵。
陈月洲却信誓旦旦道:“你先出去。”
朱媛本就不想在这个空间里面待,也不认为陈月洲能帮上自己什么忙,于是扭头出了病房。
等人走后,陈月洲才转头,先看了眼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还打着呼噜的老头,又看着老太太,笑了:“阿姨,你算盘打得是挺好的,可是要价也太高了吧?”
老太太见陈月洲变了脸,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杯中的茶,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道:“人这一辈子,谁不得为以后想想,朱媛这孩子恨透了我,这老朱一走,我上哪儿去?”
老太太说着拿起一只橘子,剥了皮掰了一半递给陈月洲,陈月洲不接,老太太就收回来自己吃,一边吃一边道:“你别嫌这臭,我都是洗了皮的……”
“阿姨你这么精明,没个孩子吗?”陈月洲问,“这年头很多人都指望着生个孩子养老,你却没这么想,让人挺意外的。”
老太太看了眼陈月洲,没说话,只笑了下。
陈月洲了然,甭管这老太太有没有孩子,但人家精明着呢,万一说她有孩子,岂不是自己孩子也得被拖累抚养朱媛的父亲?
有些人就算是正人君子,可是对家里人向来是不管不顾,认为家人理解和付出是应该的;但有些人就算是欺压他人的恶人,对自家人却是什么好的都给了,哪怕牺牲自己也不愿意拖累家人。
“阿姨,朱媛如果被学校停职了,你就真的拿不到钱了,而且学校的房子以后也不住不了了。”陈月洲道。
“说的好像以后等老朱走了这房我还能再住似的。”老太太吃着橘子笑了笑,“所以我也没打算急着找记者报道啊?”
说着,老太太放下橘子又喝了口茶:“这教研究生的,只要不出大事,哪儿那么容易开除啊,顶多是多了点人讨论讨论,不算个事儿。”
老太太道:“她要是不在乎那些闲聊的话,也就那样了,想不让我找学校去也简单,按照我说的来不就得了?”
陈月洲:“……”
老太太根本没有要让半分钱的想法。
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记者把事情闹大,她知道朱媛要脸并且在这件事上面容易上头,就专门拿这件事的风言风语刺激她。
硕士生导师好歹是学校里有点身份的人,家里的事弄得人尽皆知还是周期性直播,朱媛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陈月洲见说也说不通,起身在老太太身侧坐下,语重心长道:“阿姨,你知道朱媛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吗?因为我丈夫是警察,来之前,查过你年轻时候的医院生产记录……”
说话间,陈月洲露出有些暧昧的表情。
其实他屁都没查过,这又不是系统任务,没有大纲,他这么说只是想试探一下老太太的反应。
如果没有……那就没有咯……再想气他办法。
但是,让人欣喜的是,老太太顿时露出有些警惕的表情。
陈月洲这下有了定数,浅笑着:“你也不想孩子受到牵连吧……”
而老太太虽然脸部表情严肃了许多,却依旧没有太多动摇,用依旧平稳的声音道:“我儿子找了个美国女人结婚,现在早就在美国定居了,你就算查到了能怎么样,去国外抓我儿子回来?”
陈月洲面对老太太的一把从容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反倒是笑得更开心了:“阿姨,我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呢,我只是……”
说完,陈月洲突然尖叫一声,随后猛地站起身,用力向后倒去。
脑袋磕到桌角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视线一黑,晕死了过去。
脑内默默观看这一出戏以至于被吓掉了手中薯片的478:【……】
已经和身体脱离联系的陈月洲看向已经懵了的478:“碰瓷,谁不会啊?她仗着她老年人的身体当碰瓷钻石,我还仗着我垂死的身体当碰瓷王者呢!”
478擦了擦头上的汗捡起地上的薯片:【宿主,你这是玩命你知道吗……】
陈月洲摊手:“既然我现在生病这是时限任务的设定,那也就反过来说明,这三个月无论我怎么作死,都不会死于这个疾病发作,对吧?”
478:【……】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个病呢?”陈月洲一脸坏笑。
【你碰瓷她的意义是什么?】478有些无语,【让她给你赔钱吗?她配得起吗?】
“意义?当然有意义了,你马上就知道了。”陈月洲看向墙壁上写着“1600分”的标牌,笑容逐渐褪去。
第275章 160
听到陈月洲的尖叫, 朱媛第一个冲进病房,在看到地上的斑斑血迹和已经被吓懵了的老太太后,指着她大叫:“你个疯子!你推我学生?!”
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回过神时立刻抓住胸口:“哎呦……哎呦……谁推她了……是她自己……她碰瓷……”
说着,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朱媛知道老太太是真碰瓷,可陈月洲是真的假的就不知道了, 于是火速挂了急诊替陈月洲做检查。
结果不检查还好, 一检查看到检验结果, 瞬间就懵了。
“她……”朱媛惊悚地看向陈月洲, 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名警察赶到现场时, 陈月洲还在昏睡, 胳膊上扎着留置针, 头顶的输液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输液包;而老太太,毕竟身体里面只是些慢性病, 刚才没什么真伤害, 也没办法装休克, 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说自己全身都痛。
一见到警察,老太太摆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失声哭, 先是把“朱媛不孝,殴打父亲, 殴打自己这个没过门的后母”的人设再说了一遍,然后紧接着把陈月洲塑造成了“朱媛的狐朋狗友,伙同朱媛来欺负他们的同伴”, 最后抱头失声痛苦,说自己不想活了。
老太太这一系列的行为要是放在前几年,警察会立刻上前安抚老人并二话不说指责朱媛,可是,这几年老人家碰瓷陌生人和老人家道德绑架子女的事情太多了,不少警察心态已经偏佛系了,只是找了个小警察先上前稳住老人,然后转头看着朱媛:“什么情况?这个床上躺的是你什么人?”
朱媛深吸一口气,将站在外面随时待命的医生拉了进来,把陈月洲的病例塞进医生手中,对警察道:“让医生来和你解释吧。”
于是,医生推了推眼镜,走到警察面前用大白话解释了一下陈月洲身体的问题:“警官你看这个片子,床上躺的那个小的,身体里面有一颗定时炸弹,剧烈运动都必须避免,更何况……”
言外之意是:非亲非故谁神经病拿自己的命去碰瓷?
警察也看不懂片子,回道:“也许她不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呢?也有故意碰瓷的可能。”
一旁的医生一听无奈地摇摇头,后面路过看热闹的病人听罢吹了个口哨,随口道:“这年头有些老恶棍,年轻时候当惯了王八蛋,老了要么碰瓷,要么压榨子女,还说不得骂不得,唉,什么世道,当年轻人真累……”
警察闻声皱了皱眉头,看向身旁另一个小警察:“等她醒来联系我。”
然后又看向朱媛:“联系她家属了吗?”
“联系了。”朱媛晃了晃陈月洲的手机,“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
“好。”警察转头看着身后的小警察,眼神询问是否都登记了。
小警察翻着出警记录,正打算点头,却在看到陈月洲的家属名时一怔:“唉?”
“怎么?”
“这个……”小警察狐疑地抬起头看向朱媛,“这个叫陈月洲的女的……她的丈夫也是警察吗?”
“好像……也是警察。”朱媛在脑内搜索了一下,“好像还是市局的警察。”
“果然是啊……”小警察来了兴趣,一脸八卦的表情。
身侧年长的警察皱眉:“什么情况?”
“这个……”小警察忙指着陈月洲家属栏上的“端琰”二字:“就这个,端琰啊,你忘了?之前你把第一个字看错了,读成瑞,不认识第二个字,读成火,一直叫瑞火瑞火的!”
年长的警察一听,想了一下,随后睁大眼睛:“瑞火?就那个人大代表还有那个前局……”
欲言又止,这不是工作时间在公众场合以他们这种身份该讨论的话题。
小警察立刻疯狂点着头:“就是他就是他……”
年长的警察顿时拍了拍小警察的头:“人一会儿过来了,你再露出这种看戏的表情,被揍不关我的事。”
“不会不会……”小警察笑着应着。
就在两位警察闲聊期间,病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一袭高挑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警察一回头,端琰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
比那些偷拍更加清晰的精致五官,更加精壮修长的身材,更加严肃的气场……明明是同龄人,却让人不由敛声屏气定睛细看。
——这就是所谓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小警察如是想着:端琰的亲生父亲江陈辉是骁勇善战且叱咤北川的英雄豪杰,亲生母亲是知青家庭出身的清华才女博爱天下,而端琰的养母是揭发贪腐不惜以生命抗争的巾帼英雄,养父是北川国际中学这样顶级中学的高干教师培养了万千名校才子……
被这样的四个人轮番养大,那孩子岂不是优秀到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感觉和自己这种三天两头因为爸妈总是替自己做决定而吵架、因为女朋友不让自己省心于是天天生闷气的小屁孩,完全不是一种人……
哇……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种人还是少接触好了,只可远观不可靠近,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小警察本能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身鸡皮疙瘩。
而端琰,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房间里的其他人似的,三步并两步冲到病床上,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陈月洲,在发现她后脑勺上缠着绷带后,瞳孔顿时骤然缩小,面容狰狞得可怕。
他一把抓住陈月洲的手,在发现还有温度后,才一点点松开。
收回的手,指尖无法控制地颤抖。
端琰的反应朱媛看在眼里,忙上前道:“她身体没什么问题,我替她做过检查了,就是你知道吗,她身体里面……”
“她是我妻子,我当然知道她身体什么情况。”端琰冷着脸打断。
“我只想知道,谁打的。”端琰将声音压得很低,向来不喜欢将息怒表现在脸上的他此刻的愤怒仿佛从喉咙中溢出来,每一次吐息都无法掩饰他心中的暴躁。
“那个……陈月洲还没有醒……”朱媛原本想说是老太太打的,可是不知为何,端琰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一瞬间感觉到了害怕,总觉得还是先把事情压下来等陈月洲醒来再谈。
身后的小警察忙道:“貌似是她和老太太发生了冲突,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得等她醒来……”
未等小警察把话说完,端琰转头起身,走到小警察面前:“出警记录给我。”
“呃……也不是不行……”小警察原本是想拒绝的,毕竟小道新闻已经说了端琰如今不是警察,自己有权力拒绝他查看这些东西,而且更有权力拒绝他颐指气使的态度。
可是,怎么说呢……这就像是心理暗示一样,当知道对方有着让人可怕又复杂的身份背景后,会忍不住猜对方是一个多么恐怖的人,然后就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这个人。
而端琰近一米九的身高、伟岸的身材和压抑的气场会将人们心中这份心理暗示加重,没有太多历练的小警察下意识就被端琰带给他的压迫感牵着鼻子走了,回过神时已经把出警记录交了出去。
端琰快速翻阅完了出警记录,脸上的狰狞随着情绪的稳定一点一点收了回去,最后脸上所有的表情化为一滩静水,双眼是一片无风无浪的死海,静静地落在隔壁床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正经工作,混迹社会多年,基础的眼见力还是有的,她从端琰那仿佛没有情绪的双眼中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
她这辈子接触过的人中,最可怕的就是这种,脸上情绪半点没有,但眼神就跟要死一样,这种最容易做出点什么极端的事。
老太太忙避开端琰的视线,继续呻吟着。
端琰这才将处境记录还给小警察,淡淡道:“谢谢。”
“没事……”小警察吞了口口水,尬笑了一声。
旁边年长的警察一个头槌揍在小警察脑袋上,无奈地骂着:“你就这点出息。”
年长的警察离开后,小警察就默默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等着。
端琰守在陈月洲的病床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自己的妻子,抓着陈月洲没有扎针的手一直不松开。
朱媛想安慰端琰,可是端琰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她觉得无法靠近,她只能拿了车钥匙离开,打算开车去附近的超市给陈月洲买点适合吃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陈月洲总算睁开了眼睛,一抬眼就看到了端琰的面庞。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晃了晃脑袋,是撕裂般的疼痛。
“妈的疼死我了……”脑内,陈月洲的本体顿时躺在地上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