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8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月洲:【都说了让你不要乱来,就算死不了,但身体的负重会很大的……】
察觉到陈月洲醒来,端琰一直呆滞的目光瞬间仿佛活了过来,他抓着陈月洲的手紧了些,双眼紧紧地锁在陈月洲的脸上,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像是如果稍有怠慢,陈月洲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似的。
“我……”看到端琰此般的表情,陈月洲原本平静的内心仿佛有一颗石子丢入,荡起一片涟漪。
沉默了片刻,陈月洲张口想要解释:“我……”
可话还没说完,端琰就已经低下头,猛地将陈月洲拥入了怀中,就这么死死地将他禁锢在自己温热的怀抱中,不愿意松开。
“端……”陈月洲抽出自己没有扎针的手臂,想轻轻安抚端琰,指尖在落到端琰后背的那一刻,却发现在轻轻颤抖。
不是他,也不是他,是他们都在轻轻颤抖。
陈月洲视线模糊了,心底泛起一抹悲伤的情绪,他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和端琰拥在一起。
直到许久后,医生进来替他检查身体,在确定他身体无恙后,小警察进门询问他事情的具体经过。
陈月洲的回答得干脆利落,他指着老太太:“我告诉这个女人说,我知道你有一个儿子,然后这个老太太就发了疯似的推我,还警告我说有本事你把我儿子从美国拉回来啊?然后她就伸手推我……”
陈月洲委屈地指指自己的脑袋:“我原本想着就一个老太太而已,所以也没有提防,谁知道她居然下手这么狠……”
小警察一听,回头看了眼端琰,又看了眼紧紧抓着端琰胳膊靠在靠在端琰怀里的陈月洲。
一个这么牛逼背景的人的妻子,应该不至于去碰瓷一个老太太吧?何必呢?
这年头,老流氓碰瓷多的去了,相比怀疑一个有着崇高身份背景的人,这种光着脚装弱者的老流氓才是最值得怀疑的吧?
小警察看着老太太的眼神顿时犀利了些。
“我都说了我没有推她!你们不会查监控啊!”老太太察觉到小警察的眼神,顿时怒声道,虽然她知道病房这种私人空间根本不被允许装监控。
“你不是刚才说你难受吗?这会儿不难受了?”小警察瞪着老太太问。
“我这不是被你们气得吗!”老太太扶着腰,“我这一把年纪怎么遭这个罪啊,明明是她自己倒在地上,我都没碰她……”
然而,小警察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看着老太太的眼神没有丝毫怜悯。
陈月洲趴在端琰怀里,委屈巴巴地看着老太太的方向,眼神深沉了许多。
你永远不知道谁是弱者,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谎。
当以为自己终于摘去了对老年人“弱者”的刻板印象后,又会产生新的刻板印象,配合身上所带有的其他不自知的刻板印象,一次又一次的,被他人所利用着。
所以,利用这样的刻板印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由于病房没有监控,警察也查不出到底是谁推的谁,虽然心中认定陈月洲是无辜的,可也不能就这么乱下判断,毕竟这年头老年人一不顺心就喜欢寻短见,万一出事在自己手上那可是要脱衣服的,到头来只能希望双方拿钱和解了事。
到了赔钱环节,事情就变得没那么顺陈月洲心意了。
毕竟老太太户口本上无儿无女无父无母还连个老伴都没有,根本拿不出什么钱,而陈月洲的丈夫又是有三套房的男人……有时候所谓的“正义”永远和稳定团结是有所冲突的,为了顾全大局,警察的意思是:老太太给陈月洲赔礼道歉,补偿10%的医药费意思一下,陈月洲也没出什么事,要不就这样吧?
做为一名“受害者”,陈月洲当然不同意了,他站起来指着老太太愤恨道:“明明是她推了我,凭什么就这么不了了之!你们不能因为她年纪大就放过她!”
老太太被气得恨不得当场拿起桌上的墨水瓶砸翻陈月洲:“明明是你假摔!”
两边争吵没有结果,警察被闹得头疼,也烦了,于是对二人道:“既然你们要闹,那咱们就闹,你们只要确定你们没干过什么亏心事!以前要是谁有过什么歪脑筋!那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警察其实就是吓唬一下这两个人,陈月洲脸上没太多反应,老太太一听倒是怂了。
最终,事件以赔了几百块钱做了了结。
天黑了,端琰去替陈月洲结算医药费,朱媛站在病床旁,看着床上病恹恹的陈月洲,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你身体……”
“我会痊愈的。”陈月洲打断她道。
“你……真的是她推你吗……”朱媛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我一直觉得她没那么傻……没想到……还有……你身体这样你怎么不早说……你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她有个儿子貌似在国外,可能是因为担心我们想办法拉她儿子回来给你家那个老头尽孝拖累到自己儿子,所以情急之下推了我吧……”陈月洲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过她最近应该会稍微消停一下吧?如果她最近再找你生事,那正好落实了她今天碰瓷我的说法呢!幸好我这病着呢,不然还吓不到她……这算是我的病刚刚好派上用场,对吧?”
“你这算什么吓她啊……”朱媛看着陈月洲的目光有些无奈,却也相比以前柔软了许多,她转身将买好的补品放在床头柜上,“这些你拿回去吃吧,我看了你的病例,也问了你丈夫你的身体近况,注意饮食比较好……”
“嗯,知道了,谢谢。”陈月洲点头。
“那我先走了。”
“好。”陈月洲翻着礼品,发现都是些超级贵的牌子货,顿时喜笑颜开。
自己这出使给端琰看的苦肉计,一箭双雕,让朱媛反倒也觉得惭愧了起来。
也好,看她这大手笔给自己买东西的样子,八成是误会自己在舍命陪君子。
既然她也是个知恩图报有点良心的人,以后二人三年师生关系应该会比别的学生好很多。
于是,陈月洲在朱媛临出门前他补了句:“别辞职啊,朱老师。”
朱媛闻声回头看了眼陈月洲,沉默离开了病房。
端琰缴费回来,陈月洲已经换好了出院的衣服,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
端琰给陈月洲拿来的是一身粉色的连衣裙,这是端琰内心深处最喜欢的颜色——那埋藏在童年深处的三月份的樱花飞舞时世界的颜色,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个颜色会让他充满温暖。
而陈月洲因为冷色白的肤色恰好能够驾驭这样的颜色。
雪纺裙很大,宽阔的裙摆落在脚边,显得端坐的少女柔美而恬静,她轻盈的姿态仿佛回忆中那漫天的樱花瓣下落时轻盈而又魅力的样子,却脆弱到只有手心捧着才能完整保护好它的模样。
端琰走上前,蹲在陈月洲面前,抓起身前人的纤细的手,看着她手臂上胶布,嘶哑着声音低声询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说过了吧,没事不要出门,外面很危险,为什么,为什么……”
端琰的声音越来越沉,平静中多了一丝挣扎,他像是在忍着什么,这份隐忍让他苦不堪言。
到最后,一切挣扎全部都化为愤怒,他咆哮了出来:“为什么你总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端琰抓起桌上的病例用力摔在病床上,病历夹被弹飞,锋利的边框划过陈月洲的面颊,瞬间裂出一道血口,殷红的血液流下,滴答在粉嫩轻柔的雪纺裙上。
第276章 161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更新在12点之后,早睡吧。
发现自己划伤了陈月洲, 端琰一时慌了神,俯下身子想要去擦拭陈月洲脸上的血痕,却被陈月洲抓住了手臂。
“端琰。”陈月洲仰头看着端琰,柔软的手指顺着端琰的手腕下滑到中部时开口,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脸部的疼痛似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端琰的指尖顿时微微颤抖。
陈月洲盯着他的双眼继续道:“我知道, 你害怕失去我。”
端琰的眼中瞬间多了一丝疲惫。
陈月洲抬起另一只手, 轻轻抚摸端琰的面颊, 摩挲着他剔得非常干净、却依旧能感受到刺刺的胡渣的下巴, 柔声道:“你别担心, 我不会死的, 我不会从你的世界里消失的,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
端琰蹙眉,眼神复杂地看着陈月洲。
“朱媛是难得的愿意收我的导师, 北川综合医科学院不算多么厉害的学校, 但是就算这样面对没有统招本科学历的我也没几个人喜欢, 朱媛是愿意收我的那个人, 朱媛最近因为家庭矛盾导致即将面临停职。”陈月洲认真看着端琰,眼底的目光有些无奈, “如果朱媛被停职了,我就会转到别的导师麾下, 导师都不喜欢别人的学生,更何况还是我这种不够优秀的学生,一定非常不受待见, 以后硕士三年会很难熬……”
陈月洲诚恳道:“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但是反过来如果和朱媛搞好关系,在她困难的时候帮了她这一次,她不是个不记恩情的人,说不定三年一天都不去学校,三年后朱媛依旧能保我毕业,但是如果换了别的导师……”
陈月洲叹气:“去瑞典上学固然好,但是我的能力可能有限,如果国内的硕士学位能保住,以后我们在瑞典的生活会更加轻松一些,不是吗?”
端琰想了一下,好像陈月洲说的也没什么错。
她如果不读这个硕士,学历实在是太低了。
她虽然有上成人大学,但是这个自考学历和正儿八经走高考分数念的统招学历根本没有可比性……
陈月洲愿意去瑞典,并且为此计划着,其实端琰有些欣喜。
于是低声道:“你等等。”
说罢,转身出了房间,等回来的时候带了碘伏和创可贴,蹲下身子替陈月洲的脸颊消了毒后,贴上了创可贴。
陈月洲从始至终对自己伤口没有说一句话,等端琰结束手上的动作后,他才低下头,捧着端琰的脸颊认真道:“小琰,你别担心,就算全世界都离你而去,你的世界里还有我,我从一开始陪你走到现在,也就不怕再陪着你走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你。”
端琰瞬间睁大了眼睛。
陈月洲看着端琰,俯身轻轻亲吻了端琰的额头。
其实,他最不想对端琰说的,就是这句:你的世界里还有我。
因为他不想活成端琰的唯一。
做端琰的唯一……太可怕了。
可能很多人总觉得,当自己的另一半失去了全世界、而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是对方的唯一,就是对方最宝贵的一切。
可是,在他陈某人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道理有点像养狗,尤其是养聪明的狗。
在狗幼年的时候,如果主人经常带狗出门,和陌生人、陌生狗以及其他物种进行丰富的“社交”,这只狗有自己的“圈子”和自己的“生活”,就会有一个相对健全的心理状态,长大后性格偏稳重内敛,能够分清敌我状态,更加冷静和友善。
但是,如果主人没有赋予狗足够的“生活”空间和“社交”机会,让狗的世界里只有主人,狗在长大后面对外界会很容易处于警惕状态,它们性格易怒、敏感狂躁、风吹草动就不显得格外不安,像极了如今紧密的高楼大厦之间饲养的那些听到风吹草动时,隔门狂吠不止、见人瑟瑟发抖的泰迪,也像极了很多人。
这是好事吗?
或许主人会说:“我从来没有期盼过我家狗对别人友善,我要的就是这种除了我以外对着所有人狂吠的狗,我要的就是这种唯一!”
是啊,自己以前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因为缺乏安全感已经缺乏到了扭曲的地步,因为担心心态健全的另一半会说走就走,因为什么都不信,所以要把对方从全世界所孤立。
可是,当面对端琰时,他再次发自内心地询问自己:这是好事吗?
没有被良好引导社会关系或者没有健全社会性时,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性格上都会有缺陷,就像如此没有安全感的自己。
如果有幸,被孤立的是一只有服从意识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泰迪,那么主人还尚且是主人,只不过生活里会经常因为这只仿佛有被害妄想症的狗的躁动觉得无比烦躁;
但如果被孤立的是一只从一开始就不具有服从意识的大型高智商同科动物呢?主人还是主人吗?当对象无法驯服时,到底是自己利用对方对“孤立的恐惧”而控制了对方,还是对方因为对“孤立的恐惧”而统治了自己?
一无所有的人既孤单得发狂,又无所顾及得猖狂。
端琰不会求着自己不要离开,他有足够的智力和能力控制自己无法离开,也许今天他会因为划伤自己而产生愧疚,可是不久的未来就会觉得这只是留下自己的手段,已经无所谓善恶。
做端琰的唯一反而意味着自己将被缺乏安全感到发疯的端琰控制,到最后他们两个人变成两座孤岛相互拉扯坠入孤独的深渊。
可是,自己和端琰的关系又有点像斗兽场的斗士和牛。
一开始自己不愿意逼疯牛,是因为一旦牛开始发疯就没有回头路,他们两个终究有一个得死;
如今端琰分数迟迟不降,就像是斗兽场在用喇叭播报:“斗士你快点出击,就算牛不发疯,下场后也得死,你也得死”,所以他干脆利用牛的疯,获得比赛的胜利和高额的奖金。
端琰不会主动攻击的人,他可以想办法让端琰攻击;端琰似乎已经放弃了找赵世风寻仇的事,他可以想办法让端琰不要放弃。
想到这里,陈月洲的眼泪滑落。
斗兽场里,斗士胜利呐喊的那一刻,也就是牛撞得头破血流且满身插满了利刃倒下的那一刻。
说实话,他真的……不想面对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