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津明白过来,阿金为何说那家店有特殊意义,以至于他们明明不靠经营店面为生,也要悉心打理。
浦开济突然主动问:“你当时在剧场里失踪,是你家里派来的人找到你了?”
没防备他提起这件事,商津顿一下,语音懒懒带笑:“就是我自己故意不告而别,让你忘不了我,看来很有效果嘛。”
浦开济默然。阿金昨天刚告诉他,徐羚通过她的朋友励如桑和励如桑的弟弟,得知这其实已经是商家老太太第二次雇佣大批人员四处“抓捕”商津。
商津以为他是因为她方才不小心没忍住的调戏而归于安静,觉得他好难伺候,只得寻找新话题:“万老板本名叫什么你清楚吗?”
“老板”只是以前对唱戏人的习惯叫法。万老板的名字都只是个艺名。
“不清楚。”浦开济应了她,“但我知道师母姓程,叫程——”
“我又不认识,你告诉我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做什么。”商津遽然打断他。
浦开济再次归于沉寂。
商津的兴致也被他搅坏,心口闷了口烦躁,背过身去不再看浦开济。
好一阵,谁也不说话。
直到商津听见浦开济的脚步,似要离开房间,她噌地坐起来:“我还没睡着,你不能走!”
昏暗的光线中,浦开济顿住身形:“洗手间。”
“我陪你呀!”商津爬下床。
遭到浦开济的拒绝:“不用。”
“用的用的!我帮你打灯!否则你看不清楚给尿到外面去了难道还得明天我替你清理吗?”
浦开济没吭声。
商津偷偷笑,觉得心情顿时又舒畅了,蹦蹦跳跳跑来浦开济身边,挽住他的手:“而且你离开房间,只剩我一个人,会成为妖怪对我发起进攻的好机会。”
浦开济将点亮电筒的手机塞给商津,捋开她径自走人:“不要跟来。”
“别客气嘛,没关系的,我帮你打灯呀!”商津纠缠,到洗手间门口还是被浦开济甩脱掉。她不认输地将电筒对准门上的磨砂玻璃,并照不见浦开济,她索性扒在门板上,侧耳凝听浦开济在里头的动静,活像一个变态。
可惜什么也没听见,商津气得直叩门:“你快点呀!妖怪来了呀!哎呀我好害怕呀!”
浦开济洗手的水声倒是被她捕捉到了,等他出来,商津立刻建议他换门:“……要不干脆别装门了。你以前不是一个住嘛?干什么还需要门呀。”
浦开济说:“阿金也在。”
商津好奇:“金哥他没自己的家吗?他以前也是你师弟吗?”
“不是。”浦开济解答,“他老家不在平城,一个人来念书,专升本,毕业后进当地一家化工厂上班,边工作边自学,打算再考研。老师的名气很大,阿金得知他从北京回来平城后,一心想成为老师的学生,但是没考上。后来科学院招聘,他也来了,没符合当时技术岗的条件,他又应聘了仪器管理中心的职位,勉强留了下来。老师知道他这个人后,单独考察了他,破例留他在老师的项目组里当科助。”
商津跟听名人传记似的津津有味,盘腿坐在床上进行点评:“金哥看着就是个有故事的人物。”
浦开济被商津揪住衣服站在床前没让走,听言他将阿金真正的故事道出:“他上学的钱全是他自己挣的,他父亲是赌鬼,死前欠了高利贷,死后债务全落到他头上。他当年只身来平城也是为了躲债。他进入科学院工作后不久,高利贷追来了,喊打喊杀,差点要了阿金的手,是老师帮忙处理的。”
手机的电筒在回来卧室的第一时间商津便为了省电而关掉,于是并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商津也就没遮掩自己的面无表情。她听得出来,浦开济之所以愿意和她说这么多,不外乎其中牵扯到徐望鹤。他企图让她从侧面间接了解徐望鹤。
商津揪紧他的衣服,忽然察觉眼前一坐一站的姿势不能太好,咸猪爪立刻袭向浦开济的三角黄金点。
浦开济迅速打开她的手,后退好几步。
商津抱着肚子在床上笑得蜷成一团。
浦开济在她的笑声里转身往外走。
商津忙不迭从床上跳下来三两步追上从背后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摸到的!你别走呀!我还没睡着!不是说好等我睡着么。”
“松开。”浦开济的语调虽平和无明显起伏,但嗓音比此时没了暖气后逐渐降下温度的空气还要凉。
商津拿不准他的意思:“我松开,你不能走。”
浦开济说:“你回床上去。”
见他要折返书桌前,商津牵着他的衣角将他一起往床边拽,改用软糯的语调说:“你坐到床边来吧,离太远了我没安全感,妖怪来吃我时,你都来不及救我。”
大概为了尽快摆脱她,浦开济遂她的愿落座来床边:“你可以睡觉了。”
商津赶紧爬上床,裹紧小被子,打了两个喷嚏。是真的变冷了。
“你要不要也上来呀?”商津诚恳邀请,“你不冷吗?”
虽然浦开济身上穿着毛衣,但她觉得应该也不怎么能扛。
毋庸置疑,浦开济拒绝:“不用。”
商津无辜:“人家没恶意,你想歪了才不敢一起躺上来吧?”
激将法对他依旧不管用。
浦开济只重复:“你可以睡觉了。”
这让商津想起那会儿家里的佣人每隔五分钟就敲她的房门提醒她换衣服,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烦,若非面对的是浦开济,她该翻脸了。
不仅没翻脸,她还以德报怨,极其贤惠地将他的那件被她强行霸占了三天的外套暂且还给他。
浦开济穿上了。但……衣服上,属于商津的气息太重,他又脱下来了,起身去衣柜拿他以前的旧衣服。
商津在床上再度戏精上身般地嘤嘤哭泣:“你嫌弃我。”
浦开济自动屏蔽。
商津其实有点累了,哭不太动,见他不给互动,她停止,信口又点了个睡前故事:“那你呢?你老家在哪里?父母呢?家里有兄弟姐妹没有?”
“他们在国外生活,和老师是故交。”
不出她的预料,浦开济的回答里又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徐望鹤。
商津浑身裹在被子里,只露一颗脑袋在外面,平躺着盯着天花板,不说话了。
黑夜让人的情感比白日时更容易脆弱,黑暗中的安静让人的心境比天明的喧嚣更容易平和。
商津忽然想念商沛了。想念和商沛一起睡,和商沛一起躺在床上在黑暗中聊天,比眼前这个总扫兴的浦开济有趣多了。虽然她是被找来陪伴商沛的人,但陪伴从来都是相互的,何尝不是商沛陪伴着她?她会失落于以前家人的偏心,可因为他们的焦点是商沛,所以她从不嫉恨。
思绪忽远忽近地翻滚,须臾,商津启唇:“我有我的爸爸妈妈和姐姐。”
两秒后,她听到浦开济平静而清晰地说:“我知道。”
商津心湖涟漪微泛,想说,他哪里知道?他要真知道,怎么还总是和她提她讨厌听到的人。
轻嘲着勾了勾唇,她又兴起,翻身将浦开济的手臂拉过来扯进被窝里抱在她的胸口,用她身体的力量压住,忍住笑意,佯装颤抖地直打激灵:“哎呀好冷呀,怎么这么冷呀,连你这座大冰山都冻住了,我们快抱着一起互相取暖吧!如果能做运动出出汗就更好了!”
浦开济回应给她以安静,若非还抓着他的手,商津得怀疑他根本不在。他的手握成拳头,似乎认为这样就能不碰到她身上不该碰的地方。商津用自己胸挤他的拳头,没几秒他便开始往外抽手:“放开。”
商津咯咯笑:“放开了怎么让你感受到我的心?热烫的真心哦。”
浦开济要站起来。
商津卷着他的手臂在床上一滚,趁他起身时身体重心的不稳,成功将他拽来床上。她马上压在他身上,低头咬住他的唇。
急促的喘息,躁动的旖旎,混乱的推搡。
不多时商津被浦开济反扣在身下。当然,浦开济才不像她是个如狼似虎的禽|兽,马上要下去。
商津搂住他的脖子,掌心从他后颈的领口钻|入,触碰他后背纵横着的凹凸不平的狰狞,脑海中自动浮现曾经亲眼见到一次的它们的样子。
“他是不是……连尸体都找不着了……”她轻轻问。
浦开济滞住。
方才被她搅动起的兵荒马乱也瞬间平息。
昏暗中,浦开济注视她此时并不怎么清晰的双眸。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商津马上又道,呼吸非常重。
她毛躁而糟乱的发丝高高翘起几绺,随着她的呼吸若即若离撩在浦开济的脸上,簌簌发痒。他还是说话了:“下个月满五周年,是老师的忌——”
商津拱起身体,用嘴堵住他余下的话。
短暂的唇舌纠缠后,商津气喘吁吁笑:“你故意的吧?刚刚亲的还不够对不对?”
即便看不清,也能想象得到她此时勾起的眼尾绽开的清艳,因为他见过。浦开济拉过被子盖住她,隔开她的同时,也挣开她。
商津掀开被子,露出鼻子呼吸,冷不防又连打了两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语音立刻带上一丝鼻音:“有没有空气净化机啊?”
浦开济没说话,只是从衣柜里整出床新被子给她。
商津没客气地裹住自己,嘴里仍不甘:“这被子还不如济哥哥你的身体热。”
浦开济不予理会,于昏暗中走回书桌前,明显不愿再靠近她。
商津倒是翻身背对他,困顿道:“你也去睡吧。晚安,记得做梦梦到我,内容要火热的十八|禁呀……这样你就不会感冒了……”
浦开济回头。
她在床上撑出一抹耸起的轮廓,跟蝉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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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阿金在“浦哥观察日记”里添加了两件事:
第一,浦开济一早回来,再和他一起去灵德上班。他问起浦开济昨晚加班为郎开涤做的东西完成没有,浦开济回答没有,预感浦开济这样忙得不着家的日子还得持续一阵子;
第二,浦开济的嘴唇破了个皮,怎么看也不像是天气干燥脱皮开裂的缘故……
阿金料错的是,接下来两天浦开济都正常时间上下班。
商津的失踪依旧毫无消息,因为浦开济对这件事总是漠不关心,阿金反而喜欢在灵德和温明楚聊上两句,顺便打探。
温明楚和阿金说完话,转头望向浦开济,继续正事:“大师哥,今天我这里的实验,得麻烦你一起来。”
阿金站得近,听言顺便帮浦开济看了一眼温明楚手里拿着的实验记录表,表情蓦地微变。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先截断在这里,五千五吧,还差点字数补在明天的更新里。看完记得按爪呀。
周末要去外地参加同学的婚礼,把我这个永远没有存稿天天裸|奔的人愁得呀,最烦恼的是这几天故事正进展到小津津和阿浦的关系更进一步的重要时刻。上次的剧透没骗你们,确实很快会开船,没写到罢了,我要定的位置和你们想的位置不一样,只是开船不意味他们就在一起了。“小蚊子6666”的评论对津津小宝贝和浦哥目前的情况分析得很精准哟。
最后说一下哈,可以理解大家对船的期待,我自己也会期待,但请记住船只是感情的辅助剂。只为了看船的人,还是别继续追了吧,我满足不了你,建议去POPO哈,那里全部是正规的大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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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动物实验测试毒性是不可避免的。
浦开济愿意进入灵德科技工作,令阿金感到诧异的缘由不仅在于温家和五年前那起爆炸事故的纠葛, 更在于浦开济在那次事故之后就没办法再亲手操作动物实验。这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 也是曾经一度耀眼的外人眼中的天才这几年默默沉寂的关键原因。
阿金跟随浦开济来到灵德, 一直在替浦开济打掩护, 温明楚前两次好奇, 阿金就有些担心,现在温明楚提出和浦开济一同观察, 很难不让阿金怀疑温明楚的用意。
“这需要浦哥帮忙?”阿金试图解围。
温明楚依旧望向浦开济, 认真说:“毒性比值前后两组数据不在一个区间范围,我找不到原因出自哪里,希望大师兄能一起看一看。”
阿金力争自然地和温明楚谈道:“说起来,不是一直在讨论毒性测试的替代方法, 减少动物实验?”
温明楚欣然接茬:“是,动物实验通量低、成本高又耗时, 而且动物外推到人的预测总存在不确定性, 其实灵德有在尽力跟上脚步,这几年数据库不断更新,越来越多的评估没再用动物测试。只是我们项目组牵涉到的系统毒性比较复杂,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阿金下意识捂了捂后颈,紧张地斟酌接下来该怎么再帮浦开济挡下这一关。
却听浦开济应承下:“好。”
阿金心头一凛,看着浦开济淡定自若的神色,一时读不懂浦开济的想法,而他也没有机会私下探问浦开济,因为浦开济很快和温明楚去了温明楚的个人专属实验室。
阿金完全无心再工作, 离开项目组到外面休息,焦灼地等待浦开济的归来。
浦开济倒是没多久便从温明楚那里回来了。
阿金急慌慌迎上前,“浦哥”两个字在发现浦开济垂于身侧的手轻微地发抖时,硬生生卡住。
“麻烦帮我倒杯水。”浦开济说着穿过门走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