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方稍微穿得时尚一点就会被指指点点,这个道理田秀芬是明白的。
过了五天,秦勇便回来了,从他那黑乎乎的脸上,文泽才和赵大飞看到“春风得意”四个大字。
“怎么了?”
秦勇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赵大飞笑眯眯地看着他,“定下亲事了?”
秦勇的脸刹那变得黑红黑红,他嗯了一声。
“啥时候办事?”
“我正要请大师帮忙看看呢。”秦勇说着便从兜里拿出一块钱放在桌上。
文泽才给他推了回去,“都是兄弟,说这些做什么,我来看看。”
“八月初六这天的日子最好,属未申,乃曲星玉堂之日,火尾吉定赤,大好的日子,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行,咱们再往后看看。”
秦勇急忙点头,“行的,就这天吧。”
秦勇的婚事定好后,家里的一切都被他娘还有几个热心的邻居帮忙做了,他依旧跟在文泽才的身边。
郑春香出院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文泽才,她也不是只来感谢的,而是觉得文泽才算命算得这么准,那一定也能算出其它的东西。
“我想算一算我和我未婚夫什么时候能结婚?”
说完,郑春香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娘,郑母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都定亲了,早晚的事。
文泽才问了两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属相后,眉头微微皱起。
“大师,是不是我未婚夫出什么事了?”
文泽才看着着急的郑春香,最后将结果说得稍微不那么让人伤心,“出门在外,有诸多诱惑,顶得住那当然是好事,顶不住那就.....”
郑春香的脸色一白,“什么意思?”
“你未婚夫面对那些诱惑时,自制力可能不怎么好,总之我提醒你一句,不管他给你寄信或者打电话向你要什么,你都别给就是了,不然就是抓篮打水一场空。”
郑母的脸色和郑春香一样不怎么好看,母女二人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文泽才说的话。
“大师,她如果真的想和她那未婚夫结婚,找人出去抓回来再打一顿是不是就能解决了?”
秦勇的想法非常地简单粗暴。
可赵大飞却摇头,“就算那样,他们在一起也不会好过,女人的心可不大,等哪天吵架的时候说不定就会翻旧账,所以你千万别在外面做坏事,就像我媳妇,她那个鼻子灵得很,和狗一样......”
文泽才踢了他一脚。
秦勇也离赵大飞远了一点。
察觉出不对劲的赵大飞缓缓回头,只见陈云红正摸着自己的肚子对他冷笑,“我的鼻子和狗一样灵?”
赵大飞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啥,我夸你鼻子好呢,媳妇你饿了不?我这就去后面做饭?”
陈云红压下火气,看向垂头和秦勇说话的文泽才,“师傅,对面那家裁缝店的老板娘躲在我们那边了,怎么办?”
文泽才抬起头,“怎么回事?”
陈云红转头瞪了眼为她捶背的赵大飞,回道,“还不是让她丈夫给打的,眼睛都肿了,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
秦勇皱起眉头,“乔老大那个德性和他爹一模一样!”
乔老大就是田秀芬她们铺子正对着的那家裁缝店的老板,子承父业,他老爹就是裁缝,乔老大的运气也好,刚接手店铺国家便大力支持私人创业,于是乔老大就买下了那个铺子。
乔大嫂是个性子懦弱的小女人,最笨不会说话,更不会讨丈夫欢心,丈夫跺一跺脚她都能吓出眼泪。
偏偏乔老大是个爱面子的,所以在铺子上时,他对乔大嫂好得很,可明眼人都看得见乔大嫂身上的伤,刚才文泽才他们对面铺子倒插门丈夫说的人就是乔老大。
文泽才有些头痛,现在这个年代,警察压根不管这些,就说二十五世纪的时候,那些警察也会说这是夫妻之间的纠纷,他们管不着。
文泽才刚被文老头踢出去讨生活的时候,他与人合租有一套房,合租的那对夫妻,妻子就常被丈夫家暴,也不管屋子里还有另一个陌生人。
文泽才拦了不知道多少回,可那丈夫却因为这个怀疑文泽才和那女人有奸情,后面打得那女人更厉害了,文泽才看不下去报了警,可警察接了电话过来走了一遭,不轻不重地说了那丈夫两句,就走了。
对,直接走了。
那女人绝望的表情让文泽才记忆犹新,偏偏那女人也不离婚,那也是文泽才第一次对人使了命术,让那男人一旦有想打人的念头脑子就疼到他在地上打滚。
“我过去看看,你们就在这边。”
过去的人多了,对方反而不自在。
乔大嫂躲在田秀芬她们铺子后面的小门外,也就是做饭的那个小地方,她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听见开门声后浑身都在发抖,嘴里说道,“我错了别打我,我错了我错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以说很小。
文泽才与田秀芬对视一眼后蹲下身,“不是他,是我。”
乔大嫂慢慢地抬起头,见是文泽才和田秀芬后,她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恳求道,“我就躲一会儿,求你们了,就一会儿,不然我会被打死的。”
田秀芬看着乔大嫂那模样,仿佛看见了很早以前的自己和文泽才,即使她现在知道这个文泽才不是那个人,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文泽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赶忙起身抱住她,“没事了,我不会再那么对你和孩子了,别乱想。”
田秀芬抱紧文泽才,“我知道,我只是.....”
触景生情。
文泽才拍了拍田秀芬的肩膀,然后再次蹲下身看着乔大嫂,“多的话我也不说,乔老大这毛病是改不了了,你想离婚吗?”
“离、离婚?”
乔大嫂瞪圆了双眼,几乎是马上摇头,“我不敢离婚,他会打死我的!”
“可是你不离婚,也是生不如死,你想想,你已经被他打掉两个孩子了。”
田秀芬看着她道。
想到那两个还没出世便离开了的孩子,乔大嫂的脸色便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就是想离婚,我爹娘也不会让我离的,我还有一个妹妹没嫁呢,我要是离婚了,她怎么办?外人会怎么说我们家的姑娘。”
乔大嫂起身擦干自己的眼泪,“谢谢你们了,我还是去别处吧。”
她不想再听文泽才和田秀芬劝了。
田秀芬还想追上去劝的时候,文泽才拉住她,“算了吧,咱们说得越多,她越不爽快。”
有些人就是到死也不听劝。
也许是白天看见乔大嫂那一身的伤痕,当天晚上田秀芬便做了噩梦。
她梦见自己还在生产队,晓晓才几个月大,自己又没有什么奶水,只能用小米粥的汤喂给晓晓,可就那么点都被喝醉酒的“文泽才”回来打翻了。
就这样还不算完,对方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拉下床,然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看她半死不活的后,“文泽才”居然将目光看向了床上因为受到惊吓而大哭的晓晓。
“不.....”
田秀芬躺在地上见到这一幕后急忙摇头。
“不要!”
“秀芬!”
文泽才一把扣住田秀芬的下巴,将自己的手指塞了进去,田秀芬咬下去的时候才不会咬住自己的舌头。
血腥味让田秀芬清醒过来,她满头的冷汗,松开了嘴,看着文泽才受伤的手捂住脸哭道,“对不起......”
文泽才满脸心疼地抱住她,“怎么会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才是,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已经改了,我会对你好,对孩子们好,以前的文泽才再也不会回来了。”
田秀芬哽咽不已,她埋进文泽才的怀里痛哭着,直到很久以后才恢复平静。
“是不是很痛?”
沙哑却又带着关心的声音在文泽才耳边响起。
文泽才将人抱紧,低声笑道,“这算什么痛,我在梦里怎么欺负你的?”
“你打我,还打晓晓,”文泽才不提还好,一提田秀芬就觉得心好疼,“晓晓才三个月大,那么大点儿,可你还是不放过她。”
“你这样想,就在我还没碰到晓晓的时候,夜空里响起一个大雷,接着那道雷便劈在了我的身上,我一醒来就变了,再也不会打你,再也不会打孩子.......”
做了噩梦后,最好的办法不是去逃避,而是换一种思维去宽解对方,只有这样,对方才不会再梦见。
田秀芬噗嗤一笑,往文泽才怀里钻了钻,翁声道,“哪有这么准的雷?”
“当然有!”文泽才垂头亲了亲田秀芬的额头,“当年邵成大将军为一知己怒杀百人,偏偏他家中有妻有子,却毫不放在眼里,妻儿被百姓嘲笑,却同族人轻视,最后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直接一道雷就把那将军劈成了傻子.......”
文泽才一连说了好几个被雷劈死或者劈伤的野史,田秀芬刚开始还认真地听,到了后面哈欠连连,没多久便在文泽才怀里睡着了。
文泽才停下声,小心地揽住她,最后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赵大飞和陈云红刚出房门便看见在院子里给阿南擦脸的田秀芬,陈云红正要打招呼,田秀芬就起来了,她有些红肿的双眼被赵大飞他们看进眼底。
赵大飞与陈云红对视一眼,最后陈云红笑着走过去挽住田秀芬的手,而赵大飞来到灶房看着正在做饭的文泽才。
“有什么话要说?”
被赵大飞诡异的目光盯着,文泽才挑了挑眉,问道。
赵大飞清咳一声,低声道,“你和师娘吵架了?”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文泽才有些奇怪。
“那师娘的眼睛都肿成核桃大小了?”
“昨儿夜里做了噩梦,被吓哭了。”
“啥噩梦这么严重?”赵大飞眯起双眼,有些不信地看着文泽才。
文泽才无奈地放下勺子,“我们真没吵架,她梦见我打她还打晓晓,,明白了吧?”
赵大飞恍然大悟,“你以前下手确实挺狠的,难怪师娘梦见以前后会哭。”
文泽才:.......
吃过早饭后,一行人去了店铺,赵大飞在开门的时候,隔壁铺子围了几个女人,那家是卖馒头的,所以早上的时候比较热闹。
“昨儿夜里我听见乔老大发了好大的火。”
田秀芬与文泽才纷纷皱眉。
“怎么,又打他媳妇了?”
“没有,他媳妇这次也学乖了,居然没回家!”
“哎哟,没回家啊?那不是回来后被打得更惨?”
“是啊,你看今儿个乔老大过来开门,都是他一个人。”
进了铺子后,田秀芬看着面前的布料,居然没有想动手的感觉,文泽才坐在她身旁,“说不定她想通了,跑了。”
“跑?”田秀芬是个女人,更何况乔大嫂与以前的自己有些相似,她能想到对方在顾及些什么,“她不会跑,我想她应该是回娘家了。”
陈云红扶着肚子坐下,“她说她还有个没出嫁的妹妹,我看她就是回去也不会是说离婚的事,可能是让她爹娘过来求情?”
“让她爹娘来求情?”
文泽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田秀芬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抓住文泽才,对他笑道,“我没事儿了,我信你,我现在的日子就是证据。”
文泽才回握她,正好听见赵大飞和秦勇说话,便过去了。
陈云红看了眼文泽才的背影,回过头低声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田秀芬以前的日子,陈云红是听说过的,毕竟知青里面很少有这么混账的人,别说她知道,就是镇子周边的几个村子都听过文泽才的“威名。”
“没有,是我昨儿见到乔大嫂那模样后,晚上做梦了......”
田秀芬连忙解释。
秦勇黑乎乎脸上带着一抹青紫,一看就是打架打的。
文泽才让赵大飞给他擦点药酒,秦勇本来不想的,在文泽才那双眼睛下还是乖乖坐下了。
“和谁打的?”
文泽才一边喝茶一边问道,有个徒弟就是好,伸手就有泡好的茶喝。
秦勇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我未婚妻的表哥。”
“为什么打?不都是一家人吗?”文泽才有些奇怪。
赵大飞早在刚才秦勇过来的时候便问清楚了,现在秦勇支支吾吾的,索性替他说了。
“他未婚妻的姑姑原本想娶她做媳妇的,那表哥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知道他们定亲了,心里不爽,所以昨儿个故意找秦勇的茬,秦勇没有防备就被打了一拳,不过后面他把那表哥揍得哭爹叫娘的,也算是报了仇。”
这个年代娶侄女或者外甥女做自己媳妇的事情并不少,国家还没有出这方面的政策。
“你未婚妻知道吗?”
秦勇摇头,“昨儿晚上发生的,再说这种事告诉她也没用。”
“胡扯,”文泽才顿时化身为情感导师,“你现在赶紧去你未婚妻家,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告诉对方实情,她爹娘既然让她跟你订了亲,那说明对她姑姑家的儿子并不满意,你要是不去,她那表哥和姑姑去了可就是恶人先告状了。”
“到时候,你就成了不分青红皂白打人的莽汉,你未婚妻家还会受到她姑姑言语上的轻蔑,到那时你未来的岳父岳母对你可就有疙瘩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见对面的秦勇傻傻地看着自己,文泽才猛拍桌子大声道。
秦勇瞬间跑得没影了。
赵大飞哈哈大笑,文泽才也端起茶慢悠悠地吹了一口,别看秦勇黑着一张脸时挺严肃的,其实在感情方面还是个愣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