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欺负我——川澜
时间:2019-06-28 08:39:02

  爸爸看到了。
  秦幼音静默许久,后悔自己太大意。
  过去的事全部抚平了,她不想让秦宇知情,更不想要他任何一丝的歉意愧疚。
  她给秦宇回了一条信息:“爸,我现在非常幸福,你放心。”
  一周后是七夕,宿舍里三个姑娘都有了男朋友,一大早开始手机就没消停过,此起彼伏的响,但刚开学不久课程爆满,约会只能排在晚上。
  辛月她们不忍心大张旗鼓,生怕秦幼音会失落难过,触景伤情。
  秦幼音笑着说:“你们该去哪去哪,我晚上学习。”
  她几乎所有时间都拿来学习,想快点变得更好,想早一点,哪怕一点点,冲去小炎哥身边,跟他再也不分开。
  最后一节课下课前,秦幼音在桌子下再次偷偷按开手机,通知栏还是空白。
  哥哥没有联系她……
  秦幼音垂下眼睫,最后那点胃口也没了。
  自己安慰着说,哥哥还在第四站加拿大,跟家里有十二小时的时差,她现在过着下午五点半,哥哥那里才早上没有醒。
  他太累了,而且差着一天呢,大概忘了七夕的事。
  下课后秦幼音走的晚,去张教授办公室查了资料才回宿舍,出来时天已黑了,夜风很柔,校园里到处是亲亲热热的小情侣。
  秦幼音攥着手机,走到学院楼前,在小炎哥曾经吃醋坐过的长椅边坐下,仰头去看天上星星。
  要被思念折磨得掉泪时,手机嗡的一震——
  “宝宝,去图书馆二楼自习室,最后一排五号桌。”
  秦幼音一惊,赶紧揉揉眼睛坐直,哑声问他:“哥,你醒了?”
  “乖,先去。”
  秦幼音吸吸鼻子,无条件听他的话,手忙脚乱起来,捂着额头辨别了一下方向,中医楼离图书馆非常近,几步就能到。
  她跑着过去,一口气冲到自习室后门,里面有些同学在埋头看书,她咬住唇不敢吵,压着心口坐在空着的五号桌前。
  “哥,我到了。”
  他发了语音,声音低磁又轻柔:“宝宝真快,把手伸进桌子里,摸一下。”
  秦幼音立即照做,摸到一个盒子,小心翼翼捧出来一看,是包装精致的礼物,上面贴着小卡,翻开来,竟然是顾承炎龙飞凤舞的亲笔——
  “主人,我是你的一号礼物,在黑乎乎的桌子里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你要好好疼爱我,亲我一下,我带你去找二号。”
  秦幼音鼻尖泛酸,双手捧着他摸过碰过的卡片,闭着眼睛轻轻把唇印上。
  沾了口红以后,有一个小小浅浅的箭头浮现出来,指着卡片背面。
  她忙翻过来,顾承炎给她写:“收到了主人的吻,二号礼物也想要,想到撞墙,主人快去救它,它在图书馆一楼的雕像后面。”
  秦幼音心都飞起来,果然在雕像后又找到一个精巧的盒子,卡片端正贴在上面,展开来——
  “主人快亲我!我想疯了!血管要爆了!”
  秦幼音呛笑着亲了亲,背面继续指了新的方向。
  她吻过七张卡片,抱着七个大大小小的礼盒,还在中途的花丛里收获了一个贴心的手提袋。
  秦幼音把礼物装进去,搂住大袋子,最后被引到医大的小湖边。
  这片湖是学校里的恋爱圣地,平常情侣不断,七夕晚上居然空无一人,似乎提前被清了场,她一步步走近,呼吸越来越轻,停住时,整个人傻在原地。
  湖边风景最好的位置,布置了花束和彩灯围成的一个小小城池。
  里面席地铺着餐布,上面摆满她偏爱的吃食,两个相对的位置铺着软垫,一个给她留着,另一个坐了只一人高的大熊,熊臂举起,托着个最大号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清晨户外,仿佛在某个湖边。
  秦幼音刚伸出手想碰一下。
  屏幕忽然一闪,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入镜,紧接着他低下身,露出含笑的脸。
  英俊凌厉,切骨温柔。
  秦幼音抿紧唇,眼睫哗的湿成一片。
  “宝宝不哭,咱们一起吃饭。”
  秦幼音点头连声“呜”着,“呜”完又乖软地轻轻“嗯”。
  “快坐下,让哥好好看看,我家小可爱今天穿了哪条漂亮的小裙子。”
  秦幼音坐在大熊对面,贪恋望着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跟他撒娇:“穿了哥哥买的。”
  顾承炎盯她盯到失神。
  他提早寄回东西,安排陈年带人准备,想给她一点欢喜,明明满腹话要说,但此刻只剩对望。
  学校里的夜是柔软的灰色,她坐在花和彩灯中间,浅黑头发已经长到胸口,烟粉色裙子包裹着白莹婉丽的身体,美好得像不属于这个人间。
  想疯了,想到心都切成无数瓣。
  在见到她的一瞬,又吃力地拼凑黏起来,为她震耳欲聋跳动。
  他吃早餐,她吃晚餐,相隔千山万水,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等把世界杯滑完,我马上回国,带你走。”
  “好。”
  顾承炎凝视她,拾起手边一盏小巧花灯:“宝宝,看你身后,是不是有个孔明灯。”
  秦幼音努力眨掉眼前水雾,爬到巨大花束侧面,找到抱住。
  顾承炎弯出笑:“我这里白天,只能在湖里放个花灯,跟你的孔明灯一起,据说可以许愿。”
  愿望要写出来才灵验,只能写,不能说,不能告诉任何人。
  秦幼音躲着镜头,趴在地上认认真真写了一大篇。
  “小炎哥身体要健康,再也没有伤病。”
  “拿到所有冠军!做让全世界鼓掌的短道速滑第一人!”
  “实现一切梦想,拥有一切想要的东西。”
  “给他最好的幸福。”
  ……
  她把纸折起,贴在灯的内侧。
  顾承炎也低头,把写完的小纸条放在花灯里。
  秦幼音好奇:“哥,你的纸好小啊。”
  顾承炎看着她笑:“因为字少。”
  少到只有三个字。
  却是他的所有全部,他的命,他的梦想,以及一切渴望和癫狂。
  就那简单的三个字而已——
  “秦幼音。”
 
 
第74章 欺负74下
  虽然夏末的天气还很炎热, 但夜深以后风会转凉, 顾承炎怕音音坐久了感冒, 催促她快点回去,现场会有人过来收拾,不要她操心,他千叮万嘱好几遍,才恋恋不舍切断视频。
  秦幼音舍不得走, 靠进大熊毛绒绒的怀里, 抬头望向夜空里的那盏孔明灯。
  灯承载着她的心愿缓缓飘高, 眼看着平稳上升,忽的被卷起的大风一刮,灯芯刷一下扑灭, 消失在黑暗里。
  秦幼音急着追了几步,根本找不到灯的踪迹,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她在湖边站了好一会儿, 到真的感觉冷了,才抱起礼物,黯然回到宿舍。
  辛月她们都不在,宿舍里空荡安静。
  秦幼音给顾承炎报了平安, 刚准备换衣服, 手机铃声骤然大响。
  看到来电人姓名时,她心里猛抽了一下。
  王闯。
  除非爸爸有事, 否则王叔叔不可能主动找她。
  秦幼音连忙接听, 一句称呼都没能叫出口, 就被听筒里的嘈杂噪声震得一怔,王闯完全变调的嗓音打着颤炸出来:“队长,队长出事了!”
  夜里十点半。
  秦幼音还穿着那条单薄的连衣裙,脚步混乱地冲进医院大门。
  医院建在城郊,离市区很远,她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赶到,秦宇却已经被拉到市中心的大医院,留下的小警察面无人色,磕磕巴巴告诉她:“王副队让我留下等你,走,走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爸怎么了!”
  小警察开车上路,几乎要哭出来:“我也不知道,在队里值班突然收到消息的,队长中了枪,现在昏迷,这医院离得近但是技术不行,怕出人命不愿意接,就转院了,刚才地上全是血……”
  秦幼音跌在靠背上,眼前一片漆黑。
  下车时她脚腕是软的,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她一把扶住车门,闭上眼吞咽几下,挺直脊背疾步上楼,在手术室外找到警服染血的王闯。
  王闯一见她,眼圈立刻红了,摆摆手:“先别问,我怕你见不着队长最后一面,才把你喊过来。”
  又过半个小时,手术室灯灭,医生出来欲言又止,想把王闯叫到旁边,秦幼音一把拽住医生的袖子:“就在这说!我是她女儿!是他唯一的家属!”
  医生叹口气:“子弹是取出来了,但情况很不乐观,病人有可能长时间昏迷,能不能醒需要进一步观察,就算是醒了,他下肢神经损伤,往后要站起来估计……”
  秦幼音盯着他问:“什么意思。”
  医生没说,对王闯示意了一下。
  他们刑警队总送人过来,伤成这样的也不是没有过,稍一暗示王闯就懂了。
  王闯面无人色按住秦幼音的肩,强行带着她进病房,等到医护交代完注意事项退出去,他终于暗哑开口:“闺女,大夫的意思,队长可能醒不过来了,不是死,是像……像以前有个同事那样,植物人……”
  秦幼音全身冷得刺骨,仿佛听到了什么奇诡的故事。
  “我们一周前才见过,他去了我家,他还好好的!”她牙齿不停打颤,跑到床边想碰一下秦宇,在亲眼看清他土灰的脸色后又无法接受地收回来,皱眉盯着王闯,“我爸那么厉害!他做刑警二十多年,也受过工伤,上次脑震荡还昏迷过!怎么可能——”
  “不是工伤!”王闯失声,“队长疯了!他这次完全是私自行动!上头直接下了处罚令!如果不是中弹昏迷,他现在已经进审讯室了!”
  秦幼音犹如被利器钉在地上:“……什么?”
  王闯情绪坍塌,红着眼对她喊:“他带着队里配的枪,去寻了私仇!”
  喊完这句,王闯抱着头蹲下,懊悔地重复他的粗心,没能及时发现秦宇的异常。
  一周前开始,秦宇的状态出现明显变化,以前虽然也不爱言谈,但从没这么阴沉过,工作里破天荒频繁走神,时刻关注手机,一次次擦拭配枪,有次靠在椅子上睡着,王闯还撞见他做噩梦,嘴里含糊喊的全是音音。
  王闯以为秦宇是思女心切,劝他多去医大看看,却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的真正|念头。
  今天一早,本该出任务的秦宇临时请假,消失一天联系不上后,夜里刑警队收到了城郊高速出入口发生枪战的消息,火速赶往,震惊发现倒在血泊里的人竟然是队长秦宇,而对方成功逃窜,踪影全无。
  秦幼音雕塑般立在床尾,身上披霜挂雪,僵硬地张开唇:“是那个,监狱里的人吗。”
  王闯喘不过气,窒息地点头:“自从上回减刑失败,段老七就转了监狱,不再受我们管辖,我刚知道,他在狱里立大功,今天出狱,才一出来,马上有人接他往这儿赶!那架势跟他妈寻仇一样!”
  “但不是那么回事!段老七有个独女,当年跟爹妈出事时候就五六岁,左腿中枪成了残疾,她妈在那次行动里被队长击毙,他爸进监狱,她在福利机构长大身体有病,今晚上咽气的。”
  “段老七很可能是赶回来见他这女儿,但队长情绪失控,认准他是回来寻仇的,怕害了你,自己先发制人去高速口守着,抱的是杀人的念头!可段老七就算蹲了十几年大牢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我不知道队长受了什么刺激能这么不冷静!做出这种错事!”
  “但他全是为了你,闺女,他是为了你啊!”
  凌晨三点,万籁俱静,唯有床头仪器每隔五秒作响,滴滴的轰炸耳朵。
  秦幼音蹲在墙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暗沉的影子。
  许久过去,一动也不动。
  她眼睛是干的,流不出泪,失神看着床边垂下的输液管,眼底一丝光也没有,所有那些鲜活的色彩,全部在这个夜晚归于死寂。
  王闯离开病房前,接到了队里同事的消息。
  段老七受了重伤,下落不明,他手下过命的死忠数不胜数,哪怕抓进去好几拨,一出来仍有人为他卖命。
  现在人不见了,查不到踪迹,而对段老七最了解的只有当年亲手抓他进去的秦宇。
  秦宇不醒,没人找得到藏匿的段老七。
  到了这个关头,没什么可隐瞒,王闯实话告诉她:“段老七本来就对队长恨之入骨,这次因为队长出现,他没能见到女儿最后一面,肯定会变本加厉报复。”
  “你,队长,甚至你身边的人,在找到段老七之前,都会非常危险。”
  “他那个人丧心病狂,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音音,你做好心理准备,从现在开始,每时每刻都会面临生命威胁,队长这次是大错,局里没有义务管他治疗,但也因为这件事,暴露了段老七私藏枪械,算一点弥补,再加上队长过去立功多次,局里决定保护你们。”
  “为了安全,本市肯定不能待了,需要尽快把你们转移,行踪绝对不能外泄。”
  王闯最后说:“王叔负责任地提醒你,警察做不到百分百确保你们的安全,如果不想身边人被连累,就必须保持距离,现在这个情况,你不适合跟任何人有亲密关系。”
  又一声,滴。
  有频率的轻响刺得人剧痛难忍。
  秦幼音仍抱着腿,蜷在阴影里,全身血液凝结成冰。
  世界像是一点点收紧的,繁华明亮被浓墨侵蚀,直到一个出口,一条缝隙都不能留下,彻底坠入无底的地狱。
  差一点忘了,她本身就该是活在地狱里的。
  老天也许看她可怜,恩赐给她一个极致绚烂的梦。
  在她奢侈地以为可以企及的时候,再亲手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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