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招娣远去的背影,宋大妈不由得有些心酸,她在心里感叹道:“这老人都七十多了,家人怎么还忍心让她在外面这么辛苦啊?”
宋大妈暗暗决定,得空了,一定要上门去和李国正他们谈谈,不能再让李招娣这么辛苦地干活了。
外表七十多岁老妪,但内里实际正值壮年的汉子李招娣,可没想到宋大妈对自己如此地关爱。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快些把鱼买回来,不要耽误了中午的生意。为了早去早回,一路上,她三轮车骑得飞也似的。马路上的自行车大军,被她轻易甩在身后。有的时候,她的速度几乎和小汽车相等,引得不少司机和路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外星农贸市场为了那美克星人的炎火节,特意划出了一片区域来,专卖果冻鱼。
这是李招娣第一次买果冻鱼。在过去,他们家连那美克星中产水平都够不上,别说小碗的鱼肉了,每一年,他们只能喝上点果冻鱼汤来过节。
“这条怎么卖?”李招娣看中了条体型相对小些、又很新鲜的果冻鱼。
“一百块一斤!”买鱼的小贩没把李招娣放眼里,他只瞥了眼李招娣寒酸的装束,就料定了他买不起。
和李惠美一样,李招娣乍一听见鱼的价格,也是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他摸了摸出来时,大妈叮嘱他不要弄丢了的几百块钱,又多问了几家,发现最前面问的那家竟还算最便宜的了。
“你要卖果冻鱼?”一个来自土星的多触角人把李招娣神秘地拉到一边,小声对他说道,“我这里有便宜的。”
多触角人的眼睛眯缝成条线,不大的瞳孔在眼白里滴溜溜地转。每转一次,都有个鬼主意被从他的脑壳里生产出来。
李招娣也是没别的法子了,他抱着最后期望,跟着多触角人走到一个偏僻的边角落里。
“你看,”多触角人掀开一张大塑料布,底下露出了好多个果冻鱼的鱼头,“你可以用这个。”
果冻鱼的鱼头是没什么肉的。很多小贩杀过鱼后,会当场把鱼头扔掉。李招娣想来,这多触角人一定躲在一旁,悄悄地将其捡了回来。
“光有鱼头,”李招娣失望不已,他本以为小贩真有便宜的呢,“我也没法做菜啊。”
“还缺鱼肉?”小贩对李招娣的话早有准备,他又拉她到边上,给她看个大水桶,“你用这种鱼的鱼肉就行,辣子放多一些,保证吃不出来。”
李招娣定睛一看水桶里装的,心想这不就是胖头鱼吗?他没吃过果冻鱼,因此也不知道那肉到底是什么滋味。
“用这个冒充,”对多触角人的话,李招娣将信将疑的,“能行吗?我可是烧给别人吃的。”
“果冻鱼那么贵,根本就没多少人吃过。放心吧,你辣子多放,谁都不知道。”
多触角人两嘴皮一翻,巧舌如簧。李招娣轻易地就相信了,他和多触角人讨价还价,最后只用20块钱,就买下了要用的果冻鱼头和胖头鱼。
李招娣回到家时,李国正已经把烧鱼的东西都备好了。贴饼也被李明擀了出来,就等着来人时,现吃现下。
大口的铁锅里,满满酱色的汤汁嘟嘟地冒着泡。李惠美和何启弘剥的蒜瓣已被切成末、炸酥,和着辣椒末、香料末,全数倒进了烧鱼的汤里。汤里,蒜香、辣香四溢。
本来,李国正看李招娣没买回果冻鱼来,且说要用胖头鱼和果冻鱼头来冒充,还不大情愿。但当他听李招娣说,最便宜的果冻鱼,也要100块钱一斤,而现在她买回来的这些,统共没过20。在金钱面前,李国正没半点犹豫,立时就答应了。
“那就开始弄了!”李国正挽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李国正将鱼头切成几大段,用油煎出香味后,便扔进了烧得滚滚的鱼汤。待到鱼汤里有了果冻鱼的味道后,他再将切出的胖头鱼片,汆进汤里。
正午眼看就到了,答应把生意让给李惠美家,且和他们分一半钱的人先一步上门来。他中等身材,脸型粗短,有一双又厚又宽的嘴唇。大家都叫他可达鸭。
“你们家就这么点的地方,”可达鸭失望地看着眼前这两室一厅的房子,“比我那边还小呢,怎么招呼那么多人啊?”
“这个你就放心吧,”李招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自有办法。”
李招娣刚和可达鸭打完保票,第一个客人就上门了。
只听门外响起了一个连着一个,慢悠悠的敲门声。
咚————咚————咚————
随着门被打开,有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人,以极其慢的速度走了进来。
“怎么还有懒星人?”李招娣有些不可思议,明明炎火节只是他们那美克星人会过。
“不奇怪,”可达鸭在旁笑道,“你忘了,宇宙里最馋的就是懒星人了。任何星球的传统节日,只要有吃的,他们都不放过。”
懒星人用了近五分钟的时间,才走到客厅中间。突然,在他身后又涌进了许多人来。
李招娣知道这是吃饭的那些正主来了。他赶忙给李惠美使了个眼色。李惠美立即打开了贴墙靠的随意门。随意门一开,里面有一阵亮光放出来,引得所有人都往门里走去。
可达鸭好奇地跟随着人流,往敞开的随意门里探望。只见那里面,被收拾地干干净净。原先满是灰尘和蛛网的通道,被打扫地一尘不染。有好多张折叠桌椅被摊开了摆在里面。在桌子的上方,还挂了几个用来照亮的电灯泡。
“真有你们的,”对李招娣他们对随意门里空间的利用,可达鸭赞叹不已,“这居然也能想的出来。”
看到有客人落座后,李国正便正式开始做贴饼炖鱼了。大多数的工序都已完备,他只要调配一下就行了。
一个个小碗依次排开,每个碗里都舀上两片鱼肉,盛满汤。烙好的贴饼,有的撕碎了进汤里,也有的就摆在个小碟里给客人,让他凭自己的喜好的大小,掰了就着汤吃。
随着时针走过了12点,来吃贴饼炖鱼的人越来越多。最忙的时候,除了李国正在厨房里配菜,全家所有人,就连可达鸭都在帮忙做跑堂,将一份份贴饼炖鱼端到客人们面前。
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三两口吃完了就走,空出的位子马上就有人坐下。不少人因为占不到位子,只能随便蹲在墙角吃。
一块钱一碗。络绎不绝地递来的钱,被李招娣收了。等人开始少的时候,他才去数。一张张的毛票,简直让他数到手软。
过了正午,人便渐渐稀少了。等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可达鸭先和李招娣结了账。
“剩下的,”可达鸭瞟了眼随意门后,里面现在就剩下那个最先来的懒星人了,“就不和你结,当送你的吧。”
可达鸭觉得和李家人合作得不错,临走时候,再三说将来有机会,还要来找他们。
下楼的可达鸭与宋大妈擦肩而过。宋大妈是听了翠花婶的投诉来的。
翠花婶说这两小时里,李家人来人往的,吵闹得不行。恰巧,宋大妈也想来和李国正谈谈他母亲李招娣的事,于是,便藉着这个借口,上门来了。
宋大妈敲门。李招娣只当是可达鸭忘了什么事,折返回来,也没问一声,径直就把门开了。
李国正刚巧路过随意门。他一看来的是宋大妈,当即下意识地关上了随意门。
“你们家今天好热闹啊,”宋大妈只以为李家今天是招待客人呢,“厨房里烧什么呢,这么香?”
李明把宋大妈迎到餐桌边坐下。李招娣、李惠美和何启弘都陪在她身边。李国正端了碗贴饼炖鱼来给宋大妈,客气地让她尝尝。
“是我们老家特产的炖鱼。”李国正向宋大妈介绍道。
“你们啊,要好好孝顺老人,”宋大妈喝了口鱼汤,语重心长地说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家人口多,困难。但脏活累活,也不能都指着老人家干啊。还有,她都多大岁数了,还在外面顶着风雪摆摊,你们怎么忍心啊!”
宋大妈觉得自己说的每个字,都是情深意切。她向来是做思想工作的好手,没道理李国正他们听不进去。
李国正他们自不会和宋大妈争辩,频频点头答应。但其实,在场的除了何启弘,没一个人当李招娣是需要照顾的人。毕竟,李招娣正值壮年,整天摆弄着大重量的哑铃练肌肉,任谁都没法当她是老人看啊!
“这鱼怪好吃的,”宋大妈吃了两口鱼肉后,忽然眼睛一亮,“是胖头鱼吧?还说是你们老家特产的鱼呢,明明就是胖头鱼。”
宋大妈话音刚落。蓦地,随意门猛地被打开了,众人视线齐刷刷地看向那里。除了宋大妈,每个人的额角都冒出了涔涔冷汗。
只见懒星人又以极其慢的速度,在所有人面前,缓缓走过了客厅,出了门。
在李家人心里,这懒星人好似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他离开关上了门,所有人才稍稍地松了口气。
“老家的一个亲戚。”李招娣又尴尬地跟宋大妈解释道。
宋大妈的视线不在懒星人身上。她死死盯地盯着随意门,眉头皱得紧紧的,半天,她才开口说道:“你们家,是三室一厅?我一直以为是两室的呢!”
宋大妈特别的关注点,终于让李家人把最后一口没放下的气给松了。她一口喝完了鱼汤,说街道还有事,再叮嘱了几句不让摆摊的事,便告别离开了。
炎火节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元旦过去没两天,杨柳北里的告示全都被换成了新的,从重点抓小商小贩,转为了宣传禁止在家涉赌聚赌。
宋大妈和她的工作组们,又换上了抓赌的红袖标挨家挨户地巡逻了。
留去给大妈李国正的家用,李招娣用剩下的钱买了台崭新的录音机。讨价还价,小店的老板又送了她好几盘邓丽君的磁带。
回到家,李招娣把双喇叭手提式的录音机放在窗台边。只见录音机的后面,摆着李明种的两盆君子兰。君子兰后的窗户上覆着冰霜花。透过冰霜花,可以看见外面的雪花正纷飞飘舞着。
李招娣放了盘磁带进录音机里,按下播放键,一首《北国之春》从两个漆黑喇叭里悠悠扬扬地飘出来了。
爷爷李明在和老胡下棋。李惠美和何启弘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听着音乐,半梦半醒地打着瞌睡。
李国正在厨房里打扫卫生。整理到碗柜时,无意中看到那次给李惠美吃了半罐的黄酱。她翻看黄酱的背面,读到了上面叙述的副作用一栏。
“个别体制的人,会导致其短期内肥胖……”读到这里,李国正又想起了何启弘和李惠美有身体感应的事。她恍然大悟道,“原来惠美他们胖成那样,起因就是这个啊!”
第021章 (含入v公告)
临近过年,杨柳北里一带出了不少盗窃案件。为此,宋大妈组织了个巡逻小组,在每天傍晚至夜里11点间,满小区,轮班隔一小时视察一次。以防有面生的不法分子,混进杨柳北里来意图不轨。
不像街边有路灯,杨柳北里一入了夜,那就是黑蒙蒙的一片。人们走这夜路,要想不摔跤,都得带着个手电筒。
宋大妈的手电筒,用的是瓦数最高的那种。每次一打开,惨白的光束就被放了出来,又长又粗,东指西戳,誓要将犯罪分子照得无所遁形。
一日夜里,宋大妈像往常一样巡视到葡萄架。这里是她巡视一圈的最后一站。
“前面的是谁?”宋大妈见远处走来黑压压的几个人影,她立时警觉了起来,朝来人大声喝道,“都不许动!”
手电光束扫过人影,白瓷瓦般的亮光里,依次出现了圆滚滚的两个胖子,一个相貌很阳刚、但形态很女气的中年男人,一个二十岁出头、但步履蹒跚的年轻小伙子。在这些人的身后,还跟着个腰板挺得笔直、两手拎了大包小包东西的七十多岁高龄老太太。
“这不是李招娣奶奶一家吗?”宋大妈只扫了一眼,就将他们认出来了,“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惠美领导儿子婚礼,”李国正驻足和宋大妈寒暄道,“我们去凑凑热闹。”
自从来了地球后,李国正一家最喜欢参加的就是红白喜事了。他们惊喜地发现,不管是红事也好,白事也罢,地球人都会摆上了桌宴席请人吃饭。每每碰上这样的好事,他们家都会倾巢出动,不但会把份子钱全吃回来,临走时候,还不忘记打包剩下的饭菜。
告别了宋大妈后,李国正一家继续往家里走。本来,拎着重物的李招娣是走在最后的。但穿过了葡萄架后,李惠美和何启弘越走越慢,在将要走到门栋时,两人彻底被李招娣甩在了后面。
“你们可不能再胖下去了,”李招娣看李惠美和何启弘走得气喘吁吁的,不禁关心地说道,“还是减减肥吧!再这样下去,你们可就连出门的路都走不动了。”
李招娣劝李惠美和何启弘的话,说得苦口婆心的。但李惠美和何启弘却没听进去半点。自从在这两人胖了以后,就好像一下子放飞了自我一般,执意在越来越胖道路上渐行渐远,誓要做对无忧无虑的胖子。
午夜时分,李惠美又饿地从梦里醒来。她悄悄走出房间,在屋门口,碰上了和她同样饿起来的何启弘。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走去。
“不好,碗柜被锁起来了!”
一进厨房,李惠美就看到碗柜上挂了个U型锁。这种锁,原是用来锁自行车的。她不由地大呼丧气。
何启弘又在放腌菜缸的地方找寻了下。那里现在空荡荡的,不要说腌菜缸了,就连那放着姜蒜的小筐也不见半点影子。
李惠美急地直挠头:“一定是大妈怕我们偷吃,都收起来了。”
李国正自从确认了李惠美和何启弘的肥胖,是来自黄酱的副作用后,便一直催着让他们减肥。
李国正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你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家里考虑下吧。最近你们的饭量越来越大,一天的都能顶上全家三两天的吃食。再这样下去,地窖里过冬的粮食可都要被你们吃光了。”
为了不让李惠美和何启弘偷到吃的。李国正做了万全的准备。她不但把厨房里的吃食都锁了起来,就连地窖也都加上了好几把锁。钥匙她随时带在身上,以防李惠美和何启弘饿疯了,偷去之后,进到地窖里,连生白菜、生萝卜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