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妾——恪非
时间:2019-07-05 09:37:59

  情势飞转而下,春十三将叶知秋放下,利剑一挑,差点儿刺破为首的黑衣人的喉咙,声音低沉:“说,谁派你来的?”
  还未答话,黑衣人一口咬碎早就藏在嘴里的毒药,不出一瞬便毙命倒地。
  回头一看,来不及阻止,所有的黑衣人都选择以死缄言。
  春十三神色是说不出的凝重,今日他听闻叶知秋和田甜欲要往山中那方去,不知为何左眼皮一直在跳,反正无事索性跟着叶知秋他们在后面上了山,谁知刚过峡谷还没到一会儿的功夫竟会出了这么多乱子,吓得他到现在腿肚子上的筋还在抽动。
  只是田甜那丫头……
  他回头看着面如死灰的叶知秋,头一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么高的悬崖,人万一要是掉下去,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
  而叶知秋只是呆站在远处,喃喃自语:“田甜、田甜。”
  说着,推开阻拦的护卫,趴在悬崖边儿上找了好一会儿功夫:“她没在这、没在这儿,我下去找。”
  说完,又站起来去找下悬崖的路。
  可这一方悬崖本是突壁,三面环水,遍布荆棘要下去谈何容易。
  春十三走过去,想要稳住他:“先别急,你先别慌,我们一起下去找。”
  叶知秋压根儿不敢细想,这么高、这么陡峭的山壁、从这里落到深潭里,田甜的身子又那般的娇弱……
  他根本不敢去想一下那画面,只是微微回想起她的笑容,就觉得自己快要心悸了去。
  叶知秋哆嗦着唇:“对,她一向福分很大的,从那么吃人的家里被卖出来,还能有这么饿好的运气,哪能就这么,这么没了呢?”
  春十三也知道这样说能把他焦急惶恐的心平复下来,也没敢反驳他。
  可一股电流却从他的尾脊骨直接打到他的顶明心,他几乎呆愣:“知秋,你……”
  叶知秋推开他,跌跌撞撞揪着悬崖上的荆棘便顺着悬崖往下寻。
  漫山的刺划破了他低调华贵的衣服、划破他的皮肉、筋骨,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一片,脸上血汗掺杂着灰土,连护卫瞧了都觉得心酸、难受。
  从白天到黑夜,他一直往下寻着。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深潭是一汪死水,没有流处,侍卫下去在潭水看了没有人影子,于是每个人更加沉默,也许下一刻大殿下在山野里寻着的就是他们的夫人……
  叶知秋还是在找,拼命的找,哪怕所有的人都没抱希望。
  可他就是感觉田甜还活着,她还在等他,等他下去。
  这么黑的夜她得多怕啊。
  再说了,他们约定好了的。
  要一起数星星。
  天上的星星还有这么多呢,他们还有这么多年,还没数完。
  怎能毁约?
  直到启明星渐亮,东方既白,浓厚的雾水笼罩在群山之间。
  叶知秋也精疲力竭,嘴上起了一层白皮,如今能让他坚持下去的不过是一股毅力罢了。
  他不敢松一口气儿,因为他害怕那样田甜生存的希望就又渺茫了点儿。
  天亮了,他还在往下寻着。
  *
  田甜昏迷了不知多久,她睁眼,看到的便是迷雾,往下一看,是深不见底漆黑的深潭,像一双暗藏在深处的野兽死死地盯着她。
  她幸运地落到了横长在悬崖上的树枝上,可惜这树摇摇欲坠,仿佛负担了一夜重物后已到了极限。
  刚醒翻身动了一下,她身下并不粗壮的树枝又颤动了好几下。
  吓得她当时就腿软了,根本连气儿都不敢大声喘一下。
  她听到隐隐约约摩挲的声音,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在抖动,可是她总觉得叶知秋理她不远,她试着小声的喊了声:“知秋。”
  没人理,身下的树枝又往下矮了一寸。
  她害怕,声音大了点儿:“知秋。”
  荆棘丛里窸窸窣窣颤动了好一会儿,她慢慢往里挪,这时,荆棘丛里的东西也钻了出来。
  是一尾红色的三角蛇,田甜被猛然大吓,下意识往后直退,身下的树枝再也经不住折腾,从中霹雳一声断了,田甜用力揪住揪住树根,松散的泥土直往她的胸前脸上掉,树枝掉入深潭,连个声音都没有,好像是被什么怪物一口吞没了似的。
  而田甜的身子又悬在空中,她努力的掰着身边的石头想要往上爬,那红色的三角蛇脑袋猛地往她脸上蹿。
  “完了!”田甜想,她就算死也得肿着一张猪头脸了,不知道叶知秋以后在地府来见她还认不认得出来。
  正想着,意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田甜颤抖的睁开双眼,那蛇头被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捏在指尖。
  顺着那人破破烂烂的衣服袍子,她看到了一张同样灰头土脸的人。
  就像一对花猫子冲破阻碍又在小鱼山里重逢了。
  她大笑,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田甜笑的比哭还难看,脏兮兮的脸上冲开两道清流:“叶知秋,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叶知秋没敢说话,生怕这个是梦境。
  他将手里的捏着的蛇头一甩,将她整个从悬空中拉上来,坐在荆棘丛里静静的抱着她,几乎要把她揉碎了去,又好像,她本来就是他的骨中肉一般。
  田甜哭的很难看,却把抱得很紧:“知秋,我差点儿死了,我以为你来救我来了,哪晓得会是毒蛇。”
  说完,又感叹一声:“你胆子越大了,毒蛇的脑袋都敢抓,不怕咬你么?”
  田甜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可叶知秋却是个沉默的。
  一言不发,直到田甜搜肠刮肚的将闷在肚子的里的话说完了,叶知秋才终于放下悬下来的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田甜真要夸自己的命大,可猛然一顿,从叶知秋的怀里钻出来,推开他的胸膛,看着他的眼睛:“知秋,你在跟我说一句话。”
  “没事就好。”
  田甜捂住嘴,声音嘶哑:“说喜欢我,一辈子都不跟我分开。”
  叶知秋温柔地:“喜欢你,一辈子都不跟你分开。”
  田甜飞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知秋,你好了,你不口吃了!”
  叶知秋淡淡应了声,眉眼只弯了弯,却抽疼脸上的伤疤。
  田甜拉开和他的距离,又心疼的看着他身上的伤:“你是傻子么?怎么把自己伤成了这样。”
  叶知秋一夜未睡,就是梗着一口气把田甜找到了才放下心来,如今疲倦和伤痛如数袭来,让他差点儿站不稳。
  他抱着田甜,将她和自己绑上腰间的麻绳,往下拉了拉,上面的人会意,开始用劲儿将他们一块拉上去。
  上行的过程中,掉了无数的落石和尘土,簌簌而下跌到深潭中,连道声响都都没听到。
  田甜抱着叶知秋的腰,望着那一潭漆黑的水,看了好久才闷闷的说道:“还好我命大,被树枝子拦了一下,不然就掉水里去了。”
  叶知秋也望着那漆黑的深潭,不知为何竟觉得凉风四起,激的他背后的白毛汗都出来了。
  田甜将脸贴在叶知秋的胸膛:“我总觉得这下面的水有点儿问题,你觉不觉它像一张吃人的大嘴,好像把人吞了连骨头渣都不剩似的。”
  越说,自己越怕,甚至连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叶知秋看着却沉默不语,直到到了上面,才拉着田甜站稳了身子。
  春十三看到田甜还活着,挑了挑眉,刚想感叹着丫头命竟然这般大,连掉入悬崖都还有能活命的几乎。
  可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事。
  叶知秋身上到处是伤,腿侧还扎进了不少小刺,刚才还能强忍着,现在心里的劲儿松下来伤痛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好在府里的马车一早备着了,田甜、叶知秋、春十三一道上了马车。
  赛扁鹊一早就在里面等着了,看着那丫头还活着,“咦”了声拍了拍她脑袋:“你个小丫头运气可真好,我看啊这城里以后谁想有好运气什么的都要拜拜你,比菩萨都灵。”
  说完,又将叶知秋的后背一拍,疼的他直抽气。
  赛扁鹊没个好气儿:“不是能耐么?没吆喝啊?”
  叶知秋把余音给咬了下去。
  这时春十三开了口:“昨日的那些刺客虽然都死光了,可看他们身家功夫路数应该是出自宫廷。”
  叶知秋看着他,眼眸沉沉没说话。
  赛扁鹊哼了声,抹了块膏药贴在叶知秋的身上,用力拍了下,叶知秋差点儿疼的背过气。
  田甜心疼的要命,忙的搀住他的胳膊。
  赛扁鹊道:“连我这个糟老头子用脚背都想的出来,定然是那宫里的赵贵妃下的黑手,不知道你们还在磨蹭个什么劲儿,你们啊倒是对她慈悲为怀,她倒是一心一意卯着劲儿把你们往死里折腾。”
  “你这小子这辈子就栽在两个女人身上,一个是赵贵妃,她想要你死。”他脸一转,看着田甜:“还一个便是这个丫头了,她能让你痛快的活。可现在赵贵妃连你最心爱的女人都想杀,不知道你到底还能忍耐个什么劲儿!”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叶知秋死里逃生的事不知怎么突然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他对他关怀备至甚至还赐了宫里的御医来照看他。
  叶知秋借着这机会闭门谢客、一连歇息了好几天,却在暗处和春十三谋划将赵家买官卖官、行贿受贿的事儿都掀了出来。
  本朝对行贿之事颇为容忍,因为只要是人嘛,都是贪财的,连朝廷都将此事默认了下来,官员奉酬都是象征性的给那么一点儿,其余的都靠他们自己的,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见便罢了。
  可买官卖官就不同了,本朝无论大小文职官员都得进过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层层选拔上来了,除了有些有门路的管家公子哥能搭上什么线做个武官,鲜有人能一步登天没个来路的坐上文官的职位。
  更何况,本朝的读书人哪个没进过头悬梁推挤股将圣贤书读烂了才考取到了功名?赵家倒好,借着后宫里有赵贵妃撑腰,竟然敢大着胆子去买官卖官,这不是将把柄送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文官手里吗?
  当下,朝里的文官们直接跪在奉天殿外,非得让皇上给个说法。凭什么他们要寒窗苦读数十年载才得了一官半职,那些肚子里没半点儿笔墨的人却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他们苦苦寻觅的东西。
  这天底下谁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得罪文官里的这张嘴。
  皇上不搭理他,行,言官跪在养心殿前想用死谏的方法成就了自己的丹心清明,史官们把这一诛一件尽数记载在史册里,让皇上被后人唾骂,其他的文官传歌写文,没过几日,京城里都知道赵家出了个妖妃,要霍乱江山社稷。
  皇上本意是包庇赵贵妃和赵家的,这篓子是赵贵妃的亲哥哥捅出来的,况且赵家大哥往前对他也多加相助,可惜这些文官们是些倔脾性,得理不饶人,皇上被逼的没办法只能讲赵贵妃贬为妃位,将赵家抄家流放这才歇了文官的火气。
  被贬低位份的赵贵妃如今只能被人称作赵贤妃,这事儿发生的这般巧妙,她岂会不知道这后面没有朱厚德的手笔?
  不过她也料想到了,当初没让人杀了他们,就得承受起他们的报复。
  有朱尧舜在,她需要怕什么。
  经过了母妃受贬、舅舅家失势,从前聚集在朱尧舜身边的公子哥儿们如鸟雀般散去,在巨大的落差中,朱尧舜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危机,一扫往日轻浮行事的作风,这倒是唯一能让赵贤妃聊以慰藉的事儿了。
  可命运好像故意不让她喘一口气儿似的,有一日朱厚德进宫,身子骨强健好多,连说话的口疾都好了不少。
  他变成了一个寻常人,亦或者说能和朱尧舜争皇位的人。
  皇上本对他没什么期望,可交给他做了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后,意外发现他能力出色而且连他向来鄙夷的口疾也好了个完全,于是对他夸赞连连,赏了不少东西。
  赵贤妃气的指甲都快捏碎了,按往常来说,皇上既贬了她和赵家,必要回来她宫里对她好生安抚一番。
  可惜,约莫是皇上这些年累了、倦了,亦或者宫里新进的秀女太年轻牵绊住了他。
  总之,他没有来看赵贵妃。
  赵贤妃未曾见过他这般绝情的模样。宫里那些嫔妃本还是收着性子,奈何看着赵贵妃是彻底失宠了,便张牙舞爪的开始得劲的造作。
  那几个月啊可是真难得挨,赵贤妃就待在自己华丽冰凉的宫殿里,整日除了抽点儿“淡巴枯”剩下的就是等皇上、等朱尧舜来。
  皇上一直倒是没来过,朱尧舜太忙了,脚都不沾地儿,赵贤妃就每日坐在窗前看阳光慢慢从琉璃瓦挪到自己的脚尖前。
  没有希望的后宫日子实在是太难捱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麻木的时候,上天又给她开了个玩笑。
  后宫又有女人怀孕了。
  是刚进宫的秀女,皇上不过才宠幸几次就有了身孕,当真是幸福的很啊。
  赵贤妃有一点儿羡慕她,可更多的是恨。
  她什么都不怕似的,从屋里端出一碗熬制的毒药,慢慢地扶着自己的宫女走过长长的内廷东路慢慢走着。
  二十几年前她也是这样走进来的,只不过啊,当时是皇上牵着她的手,指着各个宫殿挨个跟她说。
  现在,物是人非。
  她不求别的,她也不想要什么情啊爱啊,她看淡了。
  她如今不能让任何一个潜在的可能威胁她的儿子登基,哪怕是个还未出生的生命都不行。
  皇上在上朝,那小宫妃缩在宫殿里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跑不出去。
  赵贤妃带着宫里的太监、宫女将那宫妃的门户紧紧堵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皇上果然是紧惜这位小宫妃的,连珍贵的绿牡丹都往她宫里挪。
  她是说呢,往日宫里也该将这些东西搬到她宫里,可惜迟迟不来。
  赵贤妃在这宫里转了好几圈,才对身后的太监道:“这牡丹开的好,往前皇上说这花最衬我。”
  小太监忙答:“娘娘国色天香,只有牡丹花才能配的上你。”
  赵贤妃点点头:“是啊,可惜他如今将这样好的花赠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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