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相爱时——蓝色的奥斯汀
时间:2019-07-06 09:26:50

  其实她从不觉得殷玥海是个坏人,也许有点被宠坏的公主病,也许失恋也有挫败和不甘,但不至于真的包藏什么恶毒的祸心。电视剧里那些美貌富有的女配角,现实中哪会那么卑微,要为一个男人念念不忘,死去活来,肯定还有大把高富帅等着她们去开发。
  殷玥海确实也有她的骄傲,停了片刻,淡淡说:“我来膈应你们干什么?你跟贺宇川现在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笑了笑,斟满第三杯:“可不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这样一个白富美,肯定现在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如我们喝一杯,免得别人说闲话。”
  殷玥海抬高了下巴,犹豫一刻,终于还是拿起面前的酒杯,嘴里说:“我又不是你,喝酒象牛喝水。”她笑说:“我干杯,你随意。”说罢干掉第三杯,也不管殷玥海喝没喝,起身离开。
  遇到糟心事,她总是不高兴的,又回到座位便不怎么说话。贺宇川瞟了她两眼就看出来,回头问:“怎么了?”
  她闷闷不乐:“我都说了我不来,客场作战,肯定是要被欺负的。”
  他惊讶地抬眼,立刻看向殷玥海的方向。殷玥海和她的那位朋友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也不至于无聊到要为难男友出手教训前女友的程度,拉了拉他的袖子又狠狠挖他一眼:“也没什么,已经欺负回来了。”
  他望着她轻声一笑,把她的手掌握在手心里,说得好象与有荣焉:“是啊,谁能欺负得了你啊,那不是找死吗?”
  可是这个殷玥海一定是她命里的克星,每次遇到与殷玥海有关的事,她总免不了方寸大乱,结果那晚又和刘岩多喝了几杯,脑袋晕晕的,记不清怎么出的酒吧,不知是被贺宇川拖出来的还是抱出来的,在车上也是扒着椅背睡觉。大热天,不开冷气嫌热,开冷气又嫌冷,她着实折腾了一阵,最后开足了冷气,贺宇川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外套有他身上的淡淡烟味,她睡得安稳,再一次睁眼,她已经被扔在床上。身边的人替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单,正要走开。她一把揪住他的领带,把他拉到面前。
  近距离醉眼朦胧地看他这张脸,只觉得他高鼻深目眼神深邃,说不出的好看。她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冲口而出:“不准你给她搭车,也不准你再和她说话。”
  四目相对,他挑眉一笑:“不准和谁?”
  反正她也是醉了,可以借酒撒疯,干脆破罐子破摔,任性了一次,恶狠狠地说:“不准你和那个殷玥海还是阳玥海说话,所有前女友都不准。”
  他也不辩解,反而很高兴,回答说:“好啊,那你以后不准再喝了。”
  她近距离地瞪着他:“为什么?”
  他倒是难得的神情严肃起来,停了停说:“对你身体不好。”
  她着实讨厌他,这时候说这样煞风景的话,把他推开,嘴硬地说:“不要你管。”
  他冷笑一声,倾下身来,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不要我管,你还打算要谁管?”
  她还在负隅顽抗,身体动不了,至少别过脸不让他看:“反正不是你,不是说好了,我们又不是认真的。”
  此时此刻,其实连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那是真话。可他听了还是神色一暗,双手扳正她的脸,低下头,又一次和她四目相对,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在亲她之前说:“我不知道你认不认真,我是很认真的。”
  那一晚她仍旧没有睡好,大概是喝多了,半夜里睡梦中也在头疼。梦里还是仙屿岛海上的大雾,这一次是妈妈的葬礼,北方呼啸的季节,空旷的墓地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妈妈的尸骨没有找到,阿姨烧了几件妈妈最常穿的衣服,放在骨灰盒里。从村里叫来帮忙的年轻人正往坟上填土,阿姨一个人哭倒在墓碑前面。
  那时候她还懵懂不懂事,并不理解妈妈死了是怎么回事,只记得站在北风里,浑身都冷。倒是子慧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不断地抹眼泪。来参加葬礼的还有几个同村的远房亲戚,一个表舅母站在她身边,不断叹气,一直反反复复地说:“真是作孽!真是作孽!”
  她一直在东张西望,子慧问:“芃芃,你在找什么?”她回答:“我在等我爸爸,我爸爸还没来。”身边的表舅母叹气:“你爸爸肯定是不会来了,你妈妈和他都离婚了,他外面还有个儿子,怎么还会来。真是作孽!”
  她这才哭出来,眼泪鼻涕擦了一袖子,一边哭一边想,她们是被神灵诅咒的一家,大家都不喜欢她们,现在连爸爸都不要她了。
  自从父亲上一次来H城,已经过了两三个月,那一次她躲着没见。其实她已经有多年没见过父亲,没想到在这样不期然的场合遇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周五休息,周六继续。
 
 
第40章 友谊万岁(6)
  周五晚她和贺宇川约好了时间在公司楼下见面。她走出公司大门,看见他站在大厦前的台阶上,正一脸严肃和一个中年男子聊天。天正是将要黑下来的光景,街灯交织着灰黑的暮色,那中年男子在灯下转过头来,头发已经花白,仍掩不住眉目俊朗,她一眼认出来是她的父亲。
  “芃芃!”她转身要走,父亲已经在身后叫住她。
  她还是有机会走掉的,只是脚下一顿,父亲已经追过来,拉住了她,说:“芃芃,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
  巧不巧她不知道,此时目光冷冷扫过父亲的脸,心里反而坦然下来,答应说:“好。”
  他们去附近的一家日料,父亲把她引进灯光昏暗的包厢,又招呼贺宇川过来坐。她的目光又冷冷扫过贺宇川的脸上,他顿了顿说:“您跟芃芃聊吧,我在外面点些寿司就好。”
  贺宇川退出去,气氛阴冷的包厢里只剩他们父女两个。大盘的龙虾和鲍鱼刺身端上来,父亲热情地招呼她快吃。她一直冷着脸不说话,最后单刀直入地问:“爸爸,你想说什么,还是直说吧。”
  小时候女儿被送走后,姜尚春只见过寥寥几面。那时候她还小,最喜欢黏着他要他抱。似乎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女儿成人了,眉眼依稀有前妻的影子,浑身抗拒地坐在对面,可开口还是叫了他一声“爸爸”,令他心里五味杂陈。“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他忙笑着说:“只是想和你多见见面,多聊聊。”
  她还是用那样冷硬的语气,毫不客气地反问:“该聊的时候早过去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聊?”
  他定神,忽略掉女儿语气里的不敬,叹口气说:“你一定听说了,爸爸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生病的时候当然是希望子女在身边的……”
  姜芷芃冷笑:“我记得我有个弟弟,让他陪着你不就行了?”
  “你弟弟和你……你弟弟的妈妈现在都住在加拿大,平时也不常见到。”他顿一顿回答,拿出最诚恳的语调说,“我是很想你留在我身边,经常能见见面,如果你能到公司来帮帮忙……”
  “我给你写过信,你收到了吗?”芃芃忽然打断他问。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那些陈年旧事,犹豫着回答:“……那好象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房间里灯光阴冷,顶灯的光落在芃芃脸上,看起来脸色白得森然。她直直坐在对面,抿着唇,象绷着一根弦,质问说:“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回?为什么没来看过我?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
  他不喜欢女儿这种冷冷的表情,好象在控诉他做错了事,皱起眉反驳:“我不是每个月都寄生活费?那时候家里的条件还没有现在这么好,我不顾你继母的反对,你要什么就给什么,从来没在经济上亏待过你……”
  “经济上……”她举目向天,无声喟叹,低下头来还是质问:“那妈妈的葬礼呢?为什么你连妈妈的葬礼都没有来?”
  她质问的语气终于把姜尚春惹恼,别人的女儿都是孝顺乖巧的,他毕竟是父亲,她怎么敢编排他的不是,这念头上来不知不觉就提高了声音:“你不要以为你妈妈死了我无动于衷。我和她也是自由恋爱结婚,感情也曾经是很好的。你没有经历过怎么会知道,生病是多磋磨人的事,到后来她根本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暴躁易怒,疑神疑鬼,每天跟我大吵大闹,根本没办法跟她共同生活。即使这样,她去世我也是很伤心的,我受的打击你根本不知道……”
  她冷笑,一脸嘲讽的神色:“伤心到出轨去和别人生孩子?”
  他终于暴怒,站起来,手里捏着的茶杯差一点飞出去:“姜芷芃,你!”
  她也高声争辩:“那我有什么错?即使是小猫小狗养在别人家,总还要抽空来看一眼。”她背脊笔挺地坐在对面,说到这里突然红了眼眶,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一下子怔住,在原地站了一刻,又坐下来,讷讷说:“爸爸从来没有不要你,只是……”他怎么会不记得襁褓中的小女孩抱在怀里软乎乎的感觉。女儿最黏他,每天下班一打开门,飞奔地扑进他怀里都是女儿。他抱着她去看过冰灯,他还记得她穿得鼓鼓囊囊笑脸通红的样子。他带她在冰封的湖面上堆雪人,扶着她东倒西歪地滑冰,带她去钓鱼,后来带她坐了一次狗拉爬犁,她一直嚷着要再去……。家里人都重男轻女,男孩子总更被看重些,但在他心里,他从未遗憾生的是女儿。直到有一天,前妻过世,每一次想到要去看女儿,心里都忍不住恐惧,所以一天天地拖下去……他只好说:“你不记得了吗?爸爸小时候最疼你……”
  姜芷芃不禁笑出声来,抬眼望天,不让眼泪流下来:“那后来呢?是不是发现我可能是个残次品,后悔不该把我生下来?”
  这些事他从来没在心里仔细想过,只有潜意识里隐隐明白,他怕女儿有一天也可能生病,也会早亡,会像妻子一样脱光了头发性情大变,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就会恐惧,象刀绞一般疼痛。所谓生离死别,他自觉得禁不住第二次,所以只好选择逃避,不去想也不去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女儿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他。现在他面对女儿的质问无言以对,只看见女儿拿起东西,冷冷说了句:“爸爸,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然后转身开门离去。
  外面是清秋雨夜。凉凉的空气湿润得滴出水来,化作蒙蒙细雨,笼罩华灯初上的城市。姜芷芃一口气跑到外面,迎着冷雨,终于长舒一口气。后面有人踩着沙沙落叶赶上来,拉住她,把她拉进怀里。
  她一把推开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贺宇川一下拧紧了眉头:“你在说什么?”
  她抬头瞪着他:“你可比姜芷蓁聪明多了,家宴什么的我都可以不去,偶遇我倒是躲不开。”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以为我是故意安排的?我在大厦门口遇见他,说了没两句话你就下来了。他是你父亲,我的长辈,难道你希望我不尊重他,翻脸赶他走?”
  稍微平静下来,她也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又说不出道歉的话,脸色变了又变,还是他又重新把她拉回怀里,在她头顶叹了口气:“你想怎样都随你,不管你是不是要重新接纳他,我只希望你心里好受些。”
  世界纷繁杂乱,有车在路口愤怒地鸣笛,街对面的大学生认真地发着传单,行人在他们身边匆匆而过,似乎没人在意发生了什么事。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隔绝外界的杂音,平静了片刻。也只是片刻而已,片刻以后,眼泪被憋回去,她闷声说:“我要回家。”
  他开车把她送至楼下,拖着她的手问:“要不要我上去?”
  她回答:“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也不强求,把她送到楼门口。她一个人抹黑上楼,打开灯,打开电脑,还联入公司系统调了几段程序,搞得自己仿佛忙忙碌碌。后来门口有人敲门,她开门一看,是外卖小哥,有人帮她定了荠菜馄饨和小笼汤包,她才想起来,晚饭确实一口也没吃。
  吃完夜宵,再也提不起兴致去加班,干脆洗漱上床。灯一关掉,各种情绪接踵而至,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儿时的回忆。
  那还是她很小的时候,记忆都只有几个片段,比如冰冻三尺他们一家三口挤在一辆自行车上出门,妈妈抱着她坐在后座上,她一个劲地问:“咱们家大门关好了吗?窗户关好了吗?炉子都熄掉了吗?”妈妈抱着她直笑,爸爸用力踏着自行车笑说:“将来咱们芃芃嫁了人,一定是个好媳妇儿!”还有爸爸带她出去玩,回来走到楼下,妈妈系着围裙在窗口朝他们招手,爸爸就蹲下来和她咬耳朵:“爸爸跟芃芃比赛,看谁跑得快,先跑回家亲到妈妈的有奖!”她甚至记得大雪夜爸爸抱她去大伯家,临走前用胡子扎她的小脸,亲她说:“爸爸要去医院照顾妈妈。芃芃在大伯家和芷蓁姐姐玩,要听大伯母的话。”
  是啊,他们也曾经是相爱的一对,只不过感情敌不过生死病痛。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城市夜晚的声音都沉寂下来,四周漆黑一片,更显得世界空旷无边。她躺在单人床上,身边空空荡荡。那一刻她又想起贺宇川来,很没用地想,其实她希望他在身边。一冲动,她发了条短信过去,问:“睡了吗?”
  不知道已经几点钟,大概已经过了午夜,她猜他也许不会回,没想到他还是立刻回了,说:“还没有。”
  黑夜寂静无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写写删删,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停了片刻,还是对面的贺宇川首先发问:“睡不着?要不要我上来?”
  她拒绝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着。”短信发出去才发觉他说的是“上来”,连忙掀开窗帘探头往外看,果然见到沉沉黑夜里,他的车还停在路灯下。她拨了个电话过去问:“你怎么还没走?”
  他的语调略带点调侃:“还不是怕女朋友半夜召唤,这样方便我好随叫随到。”
  她本能地害怕依赖任何人,顿了顿说:“我不要你陪,你还是回去吧。”
  他坚持:“不行,你还是得让我上来,我想去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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