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相爱时——蓝色的奥斯汀
时间:2019-07-06 09:26:50

  他当然不相信她的鬼话,“唉”了一声制止她:“这种事怎么拿来开玩笑。”她仍旧是半开玩笑的口吻,抬头朝他笑,说:“真的,我要是找个男票,一定不能超过一年,到时候分手千万不能拖泥带水。你要是知道谁找短期女友,不超过一年的那种,记得帮我介绍。”
  他低下头去,淡淡地微笑,不答话。
  终于有那么一次,他很郑重地来通知她:“还想学吉他吗?有人退社了,你来吧,我教你。”
  这下她反而面有难色:“其实我不喜欢吉他,去面试就是去看帅哥的。我这人懒,怕吃苦,听说弹吉他手上会磨出老茧,很痛,还是算了吧,再说我已经加入系里的金属摇滚乐队了。”
  她确实计划学一样乐器,本来想学吉他,后来又迷上打鼓。还是那次去乐器店里买尤克里里,正好隔壁是一间音乐学校,里面有个老师正在打鼓,背后的音乐是个华丽高亢的声音,歌里唱:
  You are all set to go,but we have one more day together. So love me like there’s no tomorrow.
  后来她知道那是著名的皇后乐队的主唱,英年早逝的Freddie Mercury的一首歌,就叫“爱我,象没有明天”。也不知为什么,就那么一句,那一刻她站在门口,一下被这首歌吸引,决定要学打鼓。
  她去报了一个培训班,买了一副鼓棒,一个哑鼓垫,和一个节拍器,决定要一个月之内练会这首歌。她是那种做什么事都需要心无旁骛的人,做不到三心二意,但只要集中精神,凭着一股狠劲,一定能做好。所以那段时间除了打工,上课,睡觉,和在课上睡觉之外,她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练习上。也许她也有点天分,居然提前完成了任务。
  可是整天躲在帘子后面打哑鼓实在无聊。有同学告诉她:“你不是认识刘岩吗?听说他们乐队的鼓手毕业走了,架子鼓在地下室长霉,你可以去那儿练啊。”
  刘岩是以前常和胡浩,贺宇川混的那群人中的一个,她确实有过几面之缘,就厚着脸皮找上门去。刘岩当时正在发愁,摇滚乐队没有鼓手怎么办,正好她找来,就让她试一试。那时候学校的十大歌手竞选就要开始,她在乐队的地下室又泡了一个月,勉强学会乐队的两首歌,就直接赶鸭子上架。
  刘岩的乐队叫“AI”,“人工智能”的意思,成员包括刘岩这个嘶吼型主唱,电吉他手叫“卤蛋”,弹贝斯的是建筑系的学长杨锐,玩的音乐又吵又燥,以前也参加过校内比赛,但从来没进过决赛。这一次乐队的视频放在网上,竟然吸引到不少眼球。女鼓手毕竟少见,拍视频的时候给了她不少特写。那一年她特意剪掉了长发,耳边的发梢挑染成蓝色,穿了一身黑色紧身T恤,反光的墨镜遮住半个脸。别看她打鼓常常打错,但花架子十足,两根鼓棒在指尖转得出神入化,刘岩常说她师承的是“少林乐派”,不是来玩音乐的,是来舞棒子的。不管怎样,反正乐队一战成名。
  填写歌手资料时,她在“最喜欢的乐队”那一栏填了“自由部落”,而最喜欢的歌手那一栏直接填了“沈奕衡”。资料公然挂在网上,全校同学都看得见,反正她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她转眼就要满二十岁,而他第二年就要出国,她秉承喜欢就要说的原则,不想躲躲闪闪,浪费时间。
  她和沈奕衡仍旧只在选修课上见面,只不过她的座位离他近了不少,到最后她坐去和他同一排,中间隔两个空座位。有一次课上播放一段讲全球气候变暖的纪录片,大家都看得昏昏欲睡。她百无聊赖,写了一张小纸条,塞到沈奕衡眼前:
  “我赌两根辣条,你不敢跟我打一个赌。”
  他低头,扫了一眼,嘴角笑得弯起来,迅速在纸条上加了几个字,递回给她:
  “辣条拿来。你想赌什么?”
  她刷刷刷写了一行字,又递回他眼前:
  “我赌一顿晚饭,你周末没空和我一起去滑翔。”
  这回他低头盯着纸条,停了很长的一刻。早晨金黄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他眯起狭长的眼睛,长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最后他抿着嘴角写下几个字,把纸条递回给她,抬头一本正经地继续看录像。
  她拿回纸条来看,发现他在后面加了几个字:“我赌你会输。”
  她早就打听过一个郊区山里的滑翔学校。一个人滑翔要经过大概一周的培训,暂时她还不可以。不过如果跟着滑翔教练,立刻就可以出发。她定好了时间,周末打点了行装,叫上沈奕衡一起去飞翔基地。
  路途遥远,坐长途汽车要两个多小时,然后还要坐飞翔基地的专车爬上盘山公路。看得出他有一点紧张,神色认真地问她:“以前玩过吗?”她回答:“没有,第一次。”紧接着又安慰他:“不过国际权威机构说,滑翔的安全系数很高,比公路自行车还安全。”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是哪个子虚乌有的权威机构说的,但豪气干云地签下听天由命的生死状,第一个爬上山顶广阔平坦的草地。穿上厚重的滑翔服,戴上头盔,有人把她和教练绑在一起,脚下就是一片青山绿水,盘山上来的汽车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站在岌岌可危的山崖边上,她才咬紧了嘴唇,有一点害怕。沈奕衡看见她的神态,禁不住笑了。他们都穿得象狗熊一样厚,他戴着大手套的手拉了拉她的,忍俊不禁地说:“不是比公路自行车还安全?你这个人啊,我还以为没有什么事能让你害怕。”
  她当然是怕的。她可能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姑娘,外表洒脱,内心比谁都害怕死亡。教练在后面朝她吼:“跑跑跑!”她闭上眼,朝前跑去,然后脚底一空,就掉下去。
  再睁开眼,世界一望无垠。耳边是呼啦啦的风声,身外空无一物,只有望不到边的湛蓝。置身在风里,身体好象失去了重量,几秒钟的霎那好象永生永世那样长。她仰着头,对漫无边际的天空说:“Hello world! Happy birthday!”
  最后她晃晃悠悠地下降,身子重重一顿,落在湖边的一大片沙滩上。沈奕衡在远处已经先到了,脱掉了降落伞,站在那里朝她挥手而笑。她三下五除二解除身上的束缚,向他跑过去。
  “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她跑到他跟前,朝他大声宣布。耳边的风随着双脚落地而停,但耳朵里还充斥着嗡嗡的回声。她大声地喊,生怕他听不见:“今年我完成了三项人生计划。第一,学会一件乐器。第二,去玩一次滑翔。”
  “那第三呢?”他笑着问,阳光反射在他眼里,比波光闪动的湖面还要明亮。
  她嘿嘿笑起来。他们的教练还在不远处收拾东西,他们都穿着难看得要死的滑翔服,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可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扑过去给了他一个熊抱,踮起脚尖,吻住他。
  后来她常说,你看,我追你追得多幸苦,命都豁出去了。一见钟情这种事果然不能相信,我在你面前过了三次,你才记住我的名字。他很认真地更正,不是没记住,第一次迎新的帐篷里就记住你了,只是后来才把你的样子和名字对上。她拍着胸脯说还好还好,要不然早知道是那个把胡浩喝进医院的姑娘,下次一定要躲远点,千万别再被偶遇。他就哈哈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
  大家皆惊叹,建筑系女神没搞定的沈奕衡,竟然被她姜芷芃这么一个普通人给搞定了。大概没人知道,那是因为她知他所想,做好了不会天长地久的打算,并且也不介意。
  尼采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那时候她觉得人生是在跟时间赛跑,如果可能,要爱你想爱的人,做你想做的事,每一天都要过得象没有明天,那样才会无怨无悔,死而无憾。
 
 
第15章 如果没有明天(3)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谢谢大家,手可以放下了。。。(抹汗)
  学校的十大歌手之战在新年前收官。刘岩带领AI的兄弟,第一次登上了十大的舞台。
  演出在学校大礼堂,是校内历史悠久的赛事,比赛前两个小时就有人来占座位,从后台往下望,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仿似忙忙碌碌的蚁群。姜芷芃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想到自己三脚猫的鼓艺,心里难免怯场。刘岩调侃她:“你随便打,卤蛋的电吉他那么响,你打错也没人会注意,关键是把棒子舞好,把群众逗开心了就行。”
  沈奕衡的“自由部落”乐队就排在他们后面,她上台之前还在后台遇见他。他拉住她的手笑说:“别紧张。”
  她不承认:“我才不紧张。”
  他笑话她:“脸都吓白了,还说不紧张。”
  后来她还真的出了错。台上的灯光亮如白昼,照在她头顶,差点闪瞎她的眼。前面刘岩唱得撕心扯肺,旁边卤蛋的电吉他也咿咿呀呀弹得热闹,她低头专心打鼓,偶一抬头,看见台下人头攒动,有几个迟到的人远远从后面走过来,慢慢走近,最后走出阴影,暴露在舞台灯光的笼罩之下。其中一个是胡浩,伸长脖子四处找座位,他身边是他的学霸女友,另一个身材颀长,乱糟糟的头发,眼神深邃,在那一刻正好望向台上,骤然同她四目相对。
  她“咚”地一声打错了鼓点。刘岩回头朝她皱眉头,幸好卤蛋的吉他声音震天,希望没人注意。
  回到后台,刘岩沉默地拍拍她的肩,一副“兄弟我为你默哀”的神情。演出结束,AI乐队得了第十名,吊了“十大”的车尾,尽管如此,大家都充满名垂青史的自豪。
  刘岩召唤乐队成员去宵夜,对她说:“胡浩请客,来吧,都是你认识的人。”
  这时候队友帮她把鼓搬回地下室,刚刚爬上台阶走到地面上。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人站在路灯下等他们,一个是胡浩,拉着女友的小手,看见她还朝她招手。另一个比胡浩更高些,双手插在兜里,似乎也望向她的方向,只是背对着路灯,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剪影一样的身材,和被路灯光拉长的影子。
  想起他们最后一次对话,她做不到若无其事,多少有些尴尬,想找一个藉口逃开。幸好这个时候快递小哥从天而降,献上大把玫瑰花,红彤彤的一片。乐队的兄弟都一脸酸倒一排牙的表情,刘岩嫌弃地挥手说:“算了算了,知道你有白马王子,肯定跟着玫瑰花走,我们不要自讨没趣。”
  她和乐队分道扬镳,和沈奕衡的“自由部落”一起宵夜。有吉他社的学长调侃她:“那时候吉他社里打赌,说谁能搞定沈奕衡,我就赌姜芷芃,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热情奔放的姑娘。”她朝那位调侃她的人瞪眼,沈奕衡伸手搂着她的肩膀,笑着回答:“是啊,我就喜欢热情奔放的姑娘。”
  后来AI乐队重新开始练习,她又遇到刘岩,刘岩对她提起:“是不是现在特别流行滑翔?你去了,贺宇川也去了,而且还参加了什么正规培训,人晒得象根木炭,据说已经可以带人一起飞了。”
  她不经意地问起:“你们X中学是不是有一个在国外读书的女生,比你高一届,高个子,长得很漂亮,栗色的卷发,一直披到腰上?”
  刘岩抬头想了半天,才说:“你说的是殷玥海吧?”
  那时候她在心里想,原来她叫殷玥海,连名字都这样好听。刘岩见她半天没有吱声,又问:“问她做什么?你认识她?”
  原来她还想问,殷玥海是不是因为贺宇川回了国,现在他们还有没有在一起,可是转念一想,这与她有半毛钱关系?所以瞬间又改变了主意,敷衍两句了事。
  也许有的人就是和她气场不和。象她这样一个姑娘,人人都说她无所畏惧,或者说没皮没脸,总归有点害怕和贺宇川面对面四目相对,害怕听到他的消息,也害怕别人知道她害怕。
  他是她暗恋过又失败的人,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再次见到贺宇川是在姜芷蓁的婚礼上。
  姜芷蓁在一个晴朗的冬日里嫁给贺老师。婚礼在荷塘深处的中式酒店,枯黄的残荷浮在湖面上,阳光下反有一种残缺的美感。她到的时候,贺宇川正站在门口帮忙,指挥来宾签到,为人引座。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贺宇川西装革履的样子,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头发总算是剪短了,梳得整整齐齐,仿佛一下子成熟了五岁。
  她和芷蓁说了恭喜,又去前台签到。他不知何时走到签到的桌旁,个子太高,阴影挡住一片阳光。她听到他在头顶问:“我带你进去?”
  她一抬头,看见他的目光正停留在她脸上。
  这是他们上次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她曾想过多次,他们即将成为躲不过去的亲戚,再见面是难免的。她绝不是个扭捏害羞的姑娘,尴尬会有,她总不至于太失态,总要落落大方地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说一句你好。
  计划赶不上变化,没等她落落大方地说你好,他先开了口,看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她在原地愣了一刻,他又问了一次:“找得到吗?我陪你进去?” 她才想起来拒绝,笑笑说:“不用了,我看过座位表,知道在哪里。”
  他点点头,目光移去别处,在桌旁站了片刻才转身,去忙别的事。她连忙逃也似的离开门口迎宾的地方。
  越过小天井,她走进宴会大厅。头顶是绵延的素色幔帐,配上红色鲜艳的装饰和桌布座椅,一派雍容典雅的情调。她到得不算早,大厅里已经坐了一半人,人头攒动,江南丝竹的音乐做背景音,谈话声热热闹闹。
  她的那一桌离主桌不远。芷蓁在H城没有别的亲戚,所以把她安排在贺家的几个小辈中间。她远远走过去,遥遥看见桌边几张陌生而年轻的脸。坐在最外面的那个侧影却并不年轻,深色西装,头发已经有几分花白,背脊坐得笔直,手里百无聊赖得捏着茶杯。
  她站在离那人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为了芷蓁的婚礼,她也曾鞍前马后出了不少气力,陪她去试婚纱,挑捧花,核对婚礼流程。婚礼前几天,坐在婚庆公司大厅等人的那十分钟时间里,芷蓁不经意地提起:“还有好几个客人没有核实是不是能来。”
  她以为芷蓁要她帮忙打电话核实客人名单,没想到她犹疑一刻,低声说:“我听说小叔这几天在上海出差,说不定……”
  芷蓁的小叔就是她的父亲。她当即一句话刺回去:“如果你请了他,告诉我一声,我就不来了。”
  那时候芷蓁轻轻叹一口气,没再接话。
  昨天她还看过座位表,她那一桌都是她不认识的名字。而现在她父亲分明就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喝一杯茶。显然芷蓁知道她不愿意见父亲,故意瞒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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