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奸臣谈恋爱——赵吴眠
时间:2019-07-06 09:27:24

  虱多不痒,被骗得惨了,人倒也释然。唐糖并不在意那张当票,反对那枚蓝木牌有些兴趣。
  此物一望即知乃是齐王凭信,其上暗纹雕花,与赵思危平日给她的蓝皮信封上之暗花全然一样。而木牌之中另有蹊跷,唐糖取小银钩轻轻在木牌边缘处轻轻划了一划,那块牌子“扑落”一下弹开,随即分作了两块。
  其中一块的木牌内侧的正中,刻了个图案,正是一条鱼的模样。
  唐糖望着那条鱼,只觉浑身血液凝结成冰。
  她左手握着木牌,右手捏了那鱼形手串,仔仔细细确认了一回。两条鱼的雕工、形态……的确如出一辙。
  **
  齐王府内,小太监跪在书房门口,吓得颤颤巍巍:“小……小公子您劫持我们王爷大半天,到现在连口水都不允他喝,我们王爷,他不曾遭过这样的罪啊,呜呜呜。”
  唐糖厉色以利钗抵着赵思危的喉咙:“他连解释都不解释,早将什么都认下了,还废哪门子话?灭门那种断子绝孙的狠辣事情且做得出来,少喝几口水算什么?你家主子恐怕早打算好了,有朝一日要遭此一报的罢。”
  那小太监吓得发抖:“灭……灭门?小公子,小奴之所以好言劝您,也是看在您上次让奴才赢了钱,料想您是个大好人,只不过家中遭难,脑袋混沌,一时想不开,有些不分青红皂白……”
  “在下脑袋清明得很,我本是答应了祖父不予追究,可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你让我只许看不许杀,怎解心头之恨?齐王殿下但要说出当日所为的缘由,我决计会给他一个痛快。而后在下自裁于此,殿下一命,换了我们阖府上下上百人命,王爷,这笔买卖到头来您还赚了,哼。”
  赵思危真是不曾辜负了他的名,一派临危不乱的从容样子,管她唐糖的利器抵在何处,他一直只管埋头批阅公务,冷笑道:“来福不要说了,田公子今日气不顺,若能让她将气顺了,本王也算作下功德一件。”
  糖糖听他言语之间全是奚落,一时恨极,将那利钗抵得益发狠了,扎得赵思危喉间生疼。他却绝不唤痛,不动声色,继续奋笔疾书。
  小太监不甘心:“您真是不了解我们王爷,我家王爷乃是被坊间传得狠辣,为人处世也确然有些,呃……铁石心肠。其实我家王爷最是一个就事论事之人,虽说杀人不眨……呃我是说,反正杀人的事情谁又没有呢,但是杀人可大可小啊,灭门这种阴损的事情,断不是我们王爷所为啊,公子明鉴!”
  赵思危哼笑:“来福,听了你为我作的辩白,本王方知,我在旁人心目中是原来是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呵,你到底是在黑本王呢,还是在黑本王呢?”
  来福连连磕头:“奴才不敢!”
  “你废话得本王头都痛了。一旁跪好,勿再聒噪。”
  那来福无法,只好恹恹继续跪在书房外头,也不敢唤人,更不敢造次。唐糖今日来此一得手,便嘱咐下了,来福若敢招呼半个来人,他家王爷的性命即刻就会交代在此间。
  赵思危又埋头写了一会儿,终于搁了笔,正色道:“忙完了。糖糖,我可以唤你糖糖么?”
  唐糖恨透了,低啐一口:“你可配?”
  “糖糖,你也听过来福的话了,我是一个杀人恶魔,你竟不怕……”
  唐糖凉凉低笑:“横竖你我都过不去今夜的,我怕的什么?”
  他抬首凝目望她:“哦?这誓与我同生共死之念,不知又是何时所生?”
  “啐。”
  他轻轻捏一捏唐糖的手:“累不累?累可以歇息一会儿。我不会挣的,不过,本王十分纳闷,纪大人也算一位神探,难道他不曾教导过你……”
  “纪神探已然过世大半年了王爷。”
  “呵呵,被那位大人伤得是非好坏皆不懂分辨了,还欲为他掩护?”
  “……”
  “再怎么杀人不眨眼,人又不用本王亲手去杀,我更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何敢安个身份不明之人在身边?纪大人的身份,本王若是不知道,他行事的诸多便利,你以为谁会给他?三爷真的不曾教过你,怎样去分辨一件证物的伪劣真假?他太失职了。”
  “哼,你还是少来这套,我方才将这手串抛在案上,分明是你亲口认下,这正是你贴身之物。”
  赵思危含笑:“是,这是我的贴身之物不假。不过,我有没有说过,这件贴身之物,我已然遗失两年余了。”
  “你方才为何不这样说?”
  “方才我可有工夫?我说待我料理完了这一堆如山公文,再来与你细说,你偏生不肯,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法子待我半天。从来还没有人敢如此磨砺本王的性子,也只有你……”
  唐糖恨得咬牙:“你这分明是……人之将死的强辩之辞。”
  “不知是不是世间痴女子皆是如此,为旁的男人所骗所伤所负,再聪明的脑袋都愚笨起来,偏偏要去迁怒他人。我赵思危命中大约是无有红颜的,但凡爱上一个,又总能招来此种孽缘。气数么?呵呵。”
  唐糖手中一紧:“你……”
  “唐府灭门一事,我多少听纪大人提过一些。本王要是没有记错,三月末我正在江南赈水灾……当然了,本王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头假意赈灾,一头偷偷遣出一支本王心腹,还特意让他带上了本王信物,前往孟州唐府行灭门之事,而后故意将那信物落在唐府……嗯,这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唐糖愣了愣,听他这一番分析,觉得今天自己也许真的是……冲昏了头脑,握凶器的手都略松了松。
  赵思危并没有趁她松懈便出手反制:“本王这样说,可让你满意?”
  唐糖忽有些不知如何收场的尴尬:“殿下是被人栽了赃,那是谁……”
  “糖糖,我们来做一笔极好的交易罢。”
  “什么交易?”
  **
  纪大人一觉醒来,望窗外竟已天色昏昏。
  摸摸身畔空空如也,案上只有一盏幽微烛火,低唤好几声小狐狸,竟是无人理睬……之前分明还亲过的,哼,也不知丢下他会什么人去了。
  他神色大不快活:“林步清!”
  阿步即刻入内:“二爷我在。二爷累坏了吧?您可知道您整整睡了一天?这会儿可觉得饿?小的给您端碗面去罢。”
  他摇摇头:“少奶奶和刀刀在一起?”
  阿步回:“请的发蒙先生今天一早就来了,小少爷念了一天书,这会儿还在西院陪着先生用晚餐。少奶奶去衙门了罢?小的一天未曾见过她啊。”
  外头起了个声音:“二哥可在屋中?”
  阿步悄声道:“咦?屋外好像是裘大人!少奶奶难道不曾与他同归?”
  纪理唤:“请进。”
  裘宝旸入内劈头便问:“纪二哥,糖糖在不在?方才老管家说不曾见过她,哥有事欲寻她,可她这一天都没来少白府点卯,哥以为她病了啊?”
  阿步本欲伺候纪二穿靴,纪二示意自己来就好。阿步见那书案十分凌乱,外客在场甚不雅观,便跑去整理书案上乱糟糟的笔墨纸张。
  纪理急问:“她昨日与裘大人分别之时,可曾说过什么?”
  裘宝旸挠头:“说过什么……哥昨天没见着她,昨天糖糖休沐啊。”
  见纪理神色愈发阴沉,裘宝旸心里一个咯噔。
  唐糖别是独自跑去查什么案情,压根就不欲纪二知道,自己这般贸贸然跑来,不会坏了唐糖的什么事罢?
  裘宝旸深觉做错了事情,连打圆场:“也说不定吴主簿对糖糖另有差遣?哥其实也没甚要紧事,就是来给爷爷请个安,顺道看看小刀刀,最后再蹭二哥一顿饭……哈哈,二哥不会不受欢迎罢?这大晚上的,二哥难道是睡了刚起?今日如何这样子胡子拉碴的,听说你是遂州公出去了,这个打扮是出门怕遭人劫色吗?哥私以为,二哥这个样子更有男子气概,更容易遭劫啊……”
  阿步将书案上那几张乱七八糟的纸不管有用没用统统收拢起来,递去一摞给纪二辨认:“二爷,这一摞小少爷的涂鸦还要不要了?”
  纪理本道:“扔了罢。”他刚扫了一眼,忽地全数抢来,那一摞所谓涂鸦,皆是元宵那日他与刀刀同画的小猪崽,如何会出现在书房?
  他指着最末一张急问,“这是少奶奶画的?”
  阿步摇头:“小的不知啊,不过小少爷他不用炭枝……”
  那张纸上大片空白,唯角落里用炭枝画了寥寥几笔。
  阿步嘀咕着:“咦,这算个什么画,一片布……裂成了两半,也不知少奶奶这是何意?”
  裘宝旸亦在一旁琢磨:“这倒更像是糖糖和纪陶两个才懂的那些鬼画符。哥也能猜出一二,林步清你走眼了,这哪里是布,这分明是两片破席子嘛。席子……糖糖想说什么呢,哥知道了,她要去寻那席公子!糖糖去西京了?”
  阿步摇头不服:“若这个席子,说的是一个人,那少奶奶便不用画成两片破席了。我猜……少奶奶这个,莫不是在说——割席……断交?同谁?”
  他万分惊恐地望过去,二爷早已面色全黑。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菌:男主,甜蜜了那么久,各部门准备,开虐了啊
  纪二:大纲菌你有脸说!我想杀人,你有一天没有虐过我么?
 
 
第62章 搭救记
  天上那钩亮眉毛较之昨夜倒还胖些,看着很担心它就这么当啷一记落下来。
  月亮边只停了很小的一坨云,它像是走错了地方。
  小风扫过荒院,只有枯叶拂擦地面时,极细微的声响。
  其实前些时日,唐糖给齐王禀告鬼宅情形之时,齐王就曾同她提过请她帮忙营救曹斯芳的设想,被唐糖一口拒了。
  唐糖对那位在鬼宅被压抑得几乎失了心疯的恶毒女子绝无半点好感,一来她伤了纪二并且差点将他们置于死地;二来纪二临行前也曾再三叮咛,无论齐王提出何等请托,万万要待他回京才作计较。
  不过如今,唐糖哪还管他什么狗屁叮咛,她已然全副装备妥当,立在鬼宅之前揶揄赵思危:“曹小姐心中之人并非殿下,这个人……您可想好,当真要救?”
  唐糖仍为此前冲动之事有些不过意,当时真是什么都不顾,连脑筋都不会转了,一心想着报完仇便血溅当场,一了百了。
  赵思危凉凉笑道:“本王总不能白顶了个魔头的名声,却容个背叛我的女人于别处逍遥?当然要亲手将她弄出来,我才安心。”
  “殿下勿要嘴硬,我劝您一会儿不要亲自入内,免得见了心痛。曹小姐的处境,断不能用逍遥来形容。”
  “糖糖可是在吃醋?”
  唐糖很是嫌恶:“殿下真是做大事的人,这个当口还有心思玩笑。”
  “是谁取笑本王少年心事在先?本王不怕承认,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喜爱芳儿。”
  “……哟。”
  “不过今天让你跑来冒险,专替我费大力气救个半死不活的故人,哪怕只伤你一根手指头,这笔买卖……也并不上算。我要芳儿出来,自然别有用处。”
  “殿下真是狠心,不过,倒也坦诚。”
  “本王对你自然要坦诚相待,总不能让你在往一个沟里掉进两次……哦,是三次。”
  唐糖切齿:“您这算是在撒盐,还是在报复我方才在府上的造次?”
  赵思危没有理会:“日子久了,什么伤口都会结痂。你还小,不明白没有什么经得住时间,当日满心以为酿的是酒……时过境迁取出来,发现酿的原是一个笑话。”
  唐糖想想自己酿的那个笑话,竟有些哑然失笑:“殿下原来喜欢卖老。”
  “本王好像也是头回在小姑娘跟前卖老。糖糖,那个时候天高云淡,风朗气清,花香水甜,本王还不是一个世人眼中恶贯满盈的恶棍。只可惜……并不认得你。”
  唐糖哪有心思听他扯淡:“我要进去了,您远远候着,躲越远越好。过会儿要么我带了您要的人从这所宅子里出来,要么您找人入内替我收尸。”
  赵思危不悦:“胡说些什么?”
  “算了,收不收尸倒无所谓,不过无论如何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本王必定命人剜下那凶犯之心,亲自替你祭去孟州。”
  唐糖叹息:“祖父不要我追究,难道就怕我以卵击石?殿下既然答应,可一定要做到,不然我做鬼……哦,殿下这样的人,必定不信鬼。所以我也许又要白出工了是么?”说话就要往那气窗处攀。
  赵思危却不依饶:“等等,本王曾几何时让你白出了工?”
  “上回入公主墓时殿下答应我的……”
  “所以呢,糖糖?你至今依然不明真相?”
  真相……唐糖想起那个令人一想就恨得牙痒痒的混蛋,狠捶了一把墙。只怕是捶破了皮,拳头上火辣辣地疼。
  “无谓气成这个样子,本王痴长你十余岁,经历的事情也还算多。人生在世,为人误解、欺骗、背叛、栽赃……”
  “您这算是在卖惨么……”
  赵思危自顾自说下去:“本王惨到这个地步,哪里须得卖?就在方才,还为心仪的小姑娘差点以个微不足道的小利器夺去了性命,不也还从从容容立于此处,想着明日朝阳升起之时,该当怎样活下去?”
  这话半像是表白,半又像在鼓舞,糖糖听得气结:“你!”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