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霹雳]掌心花——紫焱
时间:2019-07-08 09:48:38

  再怎么事急从权,也没有堂堂大家闺秀身边只一个丫鬟的道理,故此凤姐不日前来时特意在林家的家生子里挑了几个精灵懂事的做丫鬟,并几个忠厚老实的婆子充作嬷嬷,令管事们加紧训练了几天,不求有多顶用,但求面上看得过去便好。
  林家在京中人口不多,平日里尚不觉得,一旦逢上大事,便总透着捉襟见肘的窘迫。黛玉坐在上首,待一拨拨的发毕贺岁的赏钱,便见几个小丫鬟已悄悄地打起了哈欠,婆子们倒还精神,但都是各有儿女的人,眼见得自鸣钟的指针越来越往着子时奔去,难免升起几分心焦。黛玉四下看了一圈:“难为你们几个今儿服侍了这么久,这会子我也用不着你们了,留着雪雁伺候,其他人都散了吧。明儿去账房里支一个月的月钱,就说是我赏的。”
  一时众人千恩万谢的退下,堂中便只剩下了黛玉与雪雁二人,黛玉便要雪雁坐下:“统共就剩两个人了,你便是陪我坐会儿,又有什么打紧的?”雪雁忙捡了张椅子侧身坐了,黑溜溜的眼珠子瞥了瞥黛玉略显倦怠黯怅的脸上看了看,小声说:“姑娘累了么?现在这个时辰睡可不成,总得想个法子打打精神才好。”
  黛玉勉强一笑:“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法子?”
  雪雁被问住了,歪头想了半晌,迟疑道:“我给姑娘讲个笑话?”
  “你以为你是凤丫头?讲起笑话来比大闹天宫的戏文还热闹。”黛玉说着,倒是真的笑了笑,眉间愁云稍稍散去了些许,“罢了,我也不睡,就去里间歪会儿解解乏,你在这里守着,时辰到了叫我,酒可以喝一点,别光顾着吃果子。”
  雪雁连连点头,服侍她躺下,便嬉笑颜开的去外面吃东西去了。黛玉自在榻上假寐,眼前反反复复的俱是林立的灵牌与适才堂中四目无亲的情形,她做下独守林府执掌祭祀的决定时,便于今日之孤清早有设想,可果真身当此际,却发觉这份滋味当真凄凉难熬。追思双亲与幼弟尚在之时,一家人共坐守岁,笑语喧喧,又是何等的惬怀畅意……这样想着,不觉已滚下泪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忽有所觉,起身出来,正听见林渊压低了嗓子在外面说:“姑娘,银鍠三爷求见。”
  说不清心底如何一动,黛玉忙瞥向雪雁,这才发现雪雁居然枕着胳膊睡着了,雪白的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吃醉了酒。平日在大观园里被嬷嬷并紫鹃管教得严,总没让她沾几滴酒,好容易熬到出了荣国府,黛玉自己又是懒怠去管,可不得逮着机会多灌几钟么?
  这丫头,素日憨吃憨玩也就罢了,今儿也醉得忒是时候。黛玉只得打消了让她打帘子的念头,细声说:“进来吧。”
  厚重的猩猩毡帘掀起,黑衣少年携着一身严冬的凛冽寒气闪身而入,面容冷艳如酷冰寒雪。他抬眼便盯住了站在不远处的黛玉,满厅绮罗,独她一人宛妍若浸透了晨曦的零露。
  两人互一错眼,皆有些看住了。
  赦生眼眸微眯,黛玉亦下意识的微扬了嘴角。
  下一瞬,林渊也打帘子跟了进来。黛玉忙后退了半步背身而立,两颊烧得绯红。赦生看了看她,又用眼角瞥了瞥林渊。危险的直觉让林渊一时毛发悚然,又素知这位银鍠三爷的脾气,当即一刻也不敢多呆,飞也似的出去了。
  黛玉把手间的帕子绕着手指缠了一圈,翻过来,再缠一圈,好容易才平复了心绪,歪过头来就是一笑:“银鍠三爷?”                        
作者有话要说:  赦生:银鍠三爷?
作者菌:行了您老一把年纪了叫声三爷怎么了?没叫你银鍠三大爷都算客气的。
赦生擦狼烟中。
作者菌:林妹妹救命!
 
  ☆、春宴
 
  单看赦生的脸,无人能将他与粗犷成熟的“爷”字联系到一块儿。而若是撇开脸只看行事气度,同样没有几人能不将他与“爷”字挂钩。可当娇妍冷艳的容色与霹雳雷霆般的气质同属于一人之身之时,这似爷非爷的感觉便难免使人错乱起来。是以饶是黛玉深知赦生在与自己之外之人交流时另有一番面孔,可果真听到自家的管家毕恭毕敬的喊着“银鍠三爷”时,也不由生出啼笑皆非之感。
  她看着赦生随手一指点了雪雁睡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把小姑娘单手拎起就往里间走,印着这景儿又把“银鍠三爷”的称呼在心底过了一遍,一时倚在花罩边掩口直笑。赦生被她这么笑盈盈的看着,整个后背都僵了,原本为“扔”的动作硬生生的扭成了“搁”,斯斯文文的把雪雁放在了榻上。
  “这早晚的,你要过来,怎么不打声招呼?”黛玉好容易止了笑,问道。
  赦生却没有回答,只择了把椅子坐了,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黛玉见状忙说:“那酒放冷了,待烫过再喝不迟。”可这厢她才张口,那厢赦生已闷不做声的喝了下去。
  黛玉蹙了蹙烟笼寒水般的眉,见赦生低眉垂目只顾喝酒。虽然菜肴一应皆是现成的,可毕竟搁了好一阵子,他却胡吃海塞似的伸筷就夹,也不管是不是那菜是不是被放凉了。见他一副心事重重之状,黛玉微一思忖,便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也动手夹了一箸菜,还未抬箸,手腕便被赦生按住。
  “凉。”他说。黛玉近年来身体较之幼时健康了许多,可毕竟底子薄,一饮一食皆需细心保养。谁知黛玉顺势白了他一眼:“明知肴凉酒冷,还折腾自己往下吃?我这就叫人撤下去,另做一桌来。”
  “不必。”赦生收回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他做了什么,黛玉只觉眼前明光一划,桌上的菜肴齐齐冒起了腾腾的白汽,连酒壶细长的颈口上空也飘出了一缕细白的水雾,她试着摸了摸,热得烫手。
  既然随手便可将酒菜加热,却还要吃冷的,有这么不顾惜自己身体的道理么?若在往日,黛玉说不得早埋怨上了,而此刻她却惟有叹息:“赦生,你来这里后的每年除夕,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赦生似乎顿了一下,尽管仍是面无表情,黛玉却分明察觉到他往日坚若廖原的情绪泛起了些微的羞涩波动:“嗯。”
  再多的愁闷,一旦肯说出,便是开释的时候,黛玉松了口气,微笑道:“林渊唤你‘三爷’,这样说来,你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了?只看你,便不难想象那‘大爷’和‘二爷’是何等样的人物了。”
  赦生终于翘了下嘴角:“二哥名银鍠黥龙,因生来面有蛇纹胎记,方得此名。他自幼被伯父带大,与我并不十分相熟,但依过往数面的交往观之,为人甚好。至于大哥螣邪郎……”
  他少见的拧紧了眉毛,一副又是敬佩又是嫌弃又是不耐烦的牙疼之状:“他是何等样的,你绝对想象不出。”
  他这样孩子气的表情委实少有,黛玉不觉笑出了声,顿了顿,却又有淡淡愁绪氤上了眉头:“真好。”
  赦生看向她。黛玉却低眉敛容,静静地说:“从前我也有个兄弟,比我只小上一岁,生得跟玉团儿一般,招人疼得紧。只是打落地起就七病八灾的,养到三岁上就……夭亡之子不入祖茔,我竟不知家里把他葬去了哪里。没过几年,太太也去了。”
  明明是人间至惨之事,在她口中道出,竟是一派痛定之后的泊然平静。赦生收敛神情,深深的将她望进了自己的眼睛。
  直到她问出那句“你来这里后的每年除夕,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他方才了悟今夜的烦躁所从何来。他穿越至此世已不知何许岁月,过往深居山中,天大地大惟己一人,被摒弃于世人所言的孤独之外,他亦以魔独有的高傲摒弃了孤独本身。可往日从未放在心上的孤寂,如今却倍觉无法忍受,这究竟是何故?赦生没有深思,只依循着自己野兽般的直觉,去皈依了它的源头。
  “我该为你父母敬香。”赦生握了握黛玉的手,但觉触手冰凉,不由又握紧了几分。他自觉对人类无喜无恶,却也十分庆幸这世上曾有这么两个人类,他们的结合孕育了这样一名清华灵秀的女儿,这大约是命运给予他的最丰盛的礼物。
  当然,悄无声息的完成了由“银鍠壮士”到“林家未过门姑爷”的华丽转身,林如海好歹是他来到此方世界所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未来还得叫声“岳父”,总得和他打声招呼,顺便再交代几句诸如“你女儿一生的安全我负责了,所以你女儿的人我也一并负责了”之类的话,对吧?
  黛玉自然不知道他在心里都编排了些什么样的混账话,只知道赦生在灵位前敬了香,也不知默不作声的祝祷了几句什么,便转身出来了。这一会儿的功夫,酒又转为温凉,黛玉亲手温了酒,自斟一杯,也为赦生斟了一杯。
  不知不觉,已交子时。静而冷的夜晚霎时被沸腾的烈火般的热情点燃,毕毕剥剥的爆竹声充斥着大街小巷,连空气中都盈满了人们对新一年的企望与吉祥祝福。举国欢庆之时,二人拥炉而坐,但见窗纱那头烟花绚烂如星雨,屋外仆妇笑语喧喧,屋中人四目相对,惟觉天静地宁,彼此之外,再无他人。
  “元宵节,还一起,”赦生望来的眼深若琉璃,“出去看灯。”
  黛玉低眉,莞尔一笑,柔柔的一点头。
  东方微明,淡色的晨曦透入窗纱,是些微温凉的光色。雪雁在暖阁边的床上睡得正酣畅,忽听有人在外轻轻扣动窗棂:“雪雁丫头,快些服侍姑娘起来,荣国府那边使了人来接了!”正是林渊家的的声音。
  雪雁翻了个身,捂了捂耳朵,陡然一个激灵蹦了起来,急急地穿了衣服,头发也来不及挽,忙忙的赶到外间,把门开了一线,干冷的风立即擦着脸灌了进来,残存的睡意登时给驱赶殆尽:“这才多早晚的功夫,你老怎么过来了?”
  林渊家的悄悄的说:“我起来的时候,你还做梦呢!快点服侍姑娘梳洗,荣国府那边使来接姑娘的人已经在花厅候着了。”说着笑了下,“我说完了,你快把门关上,寒天朔气的,咱们姑娘生得单弱,叫冻到可不好。”
  雪雁忙合了门,匆匆的给自己梳洗一番,便去叫黛玉。谁知适才的一番动静并不大,却到底还是扰醒了她,正拥着被子揉眼睛呢。雪雁连忙上前服侍她梳妆。时人守孝名为三年,实则守满二十七个月即可,黛玉恰于数月前出了孝,新春宜装扮得喜气,她又是头一遭主持一府事务,正该打扮得郑重,故而少见的择了红衣红裙,披了鲜红的斗篷,绒绒的风帽下露出一瓣曲生花般娇嫩的脸庞,当真是如冰河红叶一般清凌凌的清洁娇妍。
  她这般走着,方进来了荣禧堂,众人便觉眼前一亮。凤姐正围在贾母身边说笑,此时也走到近前,笑道:“不得了,这是哪里来的这样标致的美人儿?天上谪下来的?画上飘下来的?哎哟,原来是林妹妹啊!这一天不见的功夫,你从哪里吃了仙丹,怎地一下子就出落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自己饶眼神不好,还只顾轻嘴薄舌的淘汰我。”黛玉嗔了一句便再不理会,走上前向贾母请安。
  贾母略问了几句昨日情形,听黛玉一一的答着,听罢笑道:“先前我还怕你小小的年纪,没经过几样大事,万一做不周全,怠慢了祖宗,他们不会怪你,倒怕要怪罪我这个老婆子教养不力。谁知听你这么说着,竟是样样做得齐整,我也算放下这颗心了。”
  黛玉笑了笑,眼角雾蒙蒙的,除了必要的应答外便再不怎么说话。贾母见她面有疲色,便放她回潇湘馆好生休息。黛玉起身告了退,还没走两步,便给凤姐从背后叫住:“宫里赐了百事大吉盒来,已经送一分去你那里了。林妹妹虽不爱吃那蜜饯果子,也得记得好歹吃两个,图个口彩也是好的。”
  “劳你记着。”黛玉笑着道了谢,这才走了。回到潇湘馆,果然见桌上搁了一小碟果子,红艳艳黄橙橙的好不鲜亮好看。时人习俗,每逢新年,总要备上专门的果盒,内盛荔枝、桂圆、栗子、柿饼与熟枣,取“百事大吉”的吉祥寓意。而皇家为示君臣同乐,亦要赐下百事大吉盒与群臣,宫中果品之精细自然远胜民间,可万变不离其宗,怎么做都脱不出那几样果子,其政治意味上的尊荣早已盖过了果品本身的意义。而宫中于大年初一这天所颁下的赏赐,除却那些深得帝心的宗亲大臣,别家连个风影儿都见不着。贾府靠着祖荫,皇家的赏赐本也没少见过,可得上这百事大吉盒也是元妃得了盛宠之后才有的事,故而更是将这一盒果子看待得金贵,上上下下非得了脸的主子便见不着一颗,得了的人亦是恨不能将其焚香祝祷的高高供起——可归根结底,那就是一盒果子。
  黛玉于蜜饯上从来都是兴趣缺缺,管它是哪里来的,只要她不喜欢,哪怕是从瑶池蟠桃园里摘来的长生果渍的桃脯,既没胃口,便不会违着心逼自己做出一副感恩戴德欢天喜地的模样去享用,当下便叫丫头们拿去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赦生:你女儿一生的安全我负责了,所以你女儿的人我也一并负责了。林如海,你只管安心投胎去。
林如海:投什么胎!老子恨不得立刻诈尸拍死你这个流氓!
作者菌:恕我提醒一句,你拍不过……
林如海:我拍死你!
七夕已到,在这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日,作者菌特意掐着点让赦生黛玉一起守岁,新年快乐啊两位~~~
感谢摸摸头、24415929、一步一登楼、Nea/M□□len~四位亲的地雷
 
  ☆、无责任番外之直播风云
 
  不理会某只被砸中火山头的生物,赦生童子扭头便走,迎头看见长生夫人正端着果盘走来,登时就“哼”了一声:“你该给他零花钱。”见长生夫人不明所以,他补充道:“他快穷疯了。”
  言罢即扬长而去,那背影,犀利极了。
  长生夫人眨眨眼,迈步进去,正看见吞佛一脸挫败的扶着歪倒了半边的火山头,趴在桌边,神情颇生无可恋,她眼尖,还看见桌脚下露出的半边易拉罐:“你怎么惹到他了?刚切的水果都没吃就走。”
  吞佛保持着高冷的扶发状:“他让我帮他下游戏,刚好啤酒喝完,我就让他给我买瓶,顺便买几样下酒小菜。”
  “你肯定趁机宰他了。”长生夫人了然,“他那雷火脾气,你也真敢往死里招惹。”
  “我也就叫了王颧东山鸭脖、太岁秋刀鱼、莲叶包饭、仙脚大肉包、练习生烤鸡、胡缠虾饺、藕素好仁、无涯大鸡腿、小山朱古力和一份弃总帝王蟹……而已。”身为异度先锋战神,吞佛的实力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立足巅峰的存在,即使是……报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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