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霹雳]掌心花——紫焱
时间:2019-07-08 09:48:38

  他有些愤愤然:“赦生居然扔了我一包仙山豆干!”
  “难怪他说你快穷疯了,要我给你零花钱呢。”长生夫人把果盘放下。
  回应她的是吞佛殷切的眼神:“夫人,那吾的工资卡……”
  “你还好意思提!”长生夫人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玩手游氪金刷爆了信用卡还嫌不足,还想挪用工资卡上的资金,我至于没收你的东西吗?现在居然还宰起赦生来了,他发给你十包仙山豆干都是轻的。”
  吞佛低声一笑:“你不觉得赦生变脸的样子好玩吗?”
  “你现在的样子比他好玩多了。”长生夫人扎了块火龙果就堵住他的嘴,目光在他将塌不塌的火山头上徘徊了一圈,没忍住低眉一笑,“我给你梳头吧,这幅惫懒样儿,给孩子们回来看到,够笑你一百年了。”
  “嗯,我知道了。放心,他没有机会了。”黛玉挂断电话,拿过自己的手机操作了一会儿,再抬眼时,便看见赦生从门外进来,脸上写满了不乐,“又在吞佛那里吃瘪啦?”
  “总有一天,我会击败他。”赦生硬梆梆的说。
  黛玉侧过脸去偷笑了一下,自家爱人对师兄的执念这些年来她算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屡战屡败的挫败表情也成为了她平日里最为乐在其中的两大娱乐项目之二。至于排行第一的是哪一个……
  自然便是与师嫂长生夫人结成笔友之后,时不时的写几篇类似于《赦生道纪事》、《朱烟记》、《六欲天地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罪恶》之类的吞赦赦吞向小说,放到魔界八卦报刊上惹动无数同好们尖叫的日常娱乐了。
  “你要用什么方式击败他啊?”黛玉回过脸,烟水样的明眸深处划过促狭的光,“游戏?”
  危险突临的本能令赦生刹那间站得笔直:“听我解释……”
  黛玉清婉的笑着打断他的话:“天界琅嬛书库新出的《太白星君全集》和《历代文曲星诗文稿笺注》我总觉得太贵买不起,刚刚忽然想通拍下来了,还有织女旗舰店里最新款的青云流霞衣,执风垂星簪,踏月凌波履……用的你的信用卡,一不小心刷爆了,你不会怨我吧?”
  赦生表情呆滞。
  黛玉接着说:“你的工资卡我也先保管着——想像吞佛那样赔上身家氪金打游戏呀?”
  她莞尔一笑,恍如轻云出岫,端的是仙气婀娜,娟逸无尘,曰:“没得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作者菌爱死霹雳了啊啊啊啊啊啊
 
  ☆、上元
 
  展眼已至元宵。荣国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珠飞红摇,装饰得犹如不夜天一般。作为目下宁荣二府辈分最高者,除却立志修道的贾敬自呆在静室之中外,两府侄孙皆齐聚荣国府贾母的膝下承欢,儿孙盈室,花团锦簇,个中快乐委实难以言传。独有一遭……
  贾母的眼睛在子孙堆里来回找了几番,终于忍不住向宝玉问道:“你林妹妹呢?”宝玉正自吃酒,闻言放下酒杯道:“她晨起着了风,午后便渐渐有些咳嗽,怕过了病气给您,只好不过来了。”
  黛玉近年身体渐佳,一贯是无病无灾的,这一猛然生病,便让贾母吃了一惊,忙追问:“可请了大夫?这几日忙得黑天拔地的,你林妹妹那边出了事,我竟是不知道,偏凤哥儿也不提一句。”
  “紫鹃刚报给凤姐姐,凤姐姐就让人把王太医从家里捉来了。”宝玉忙替凤姐辩白,“看了脉,也开了方子抓了药,说是叫按时吃药,清清静静的养两天就好了。因林妹妹说不打紧,没得扫老太太的兴头,才拦着没让凤姐姐说的。”
  “这孩子,想的也忒多了。”贾母叹道,便在席上指了几道菜,叫琥珀给黛玉送过去。琥珀应了,将菜用捧盒装了,一时回来回道:“林姑娘说劳老太太惦记着。”又说,“我走的时候林姑娘已吃了药,这会子约莫已睡下了。”
  宝玉本打算在席上略坐一会儿,便赶去潇湘馆探病,此时既知黛玉已睡下,生恐自己这时过去,探病不成倒扰了她休息,倘若累她走了汗风寒更重反为不美,便打消了念头,定下心来陪贾母说笑。
  凛风鼓荡,吹得衣衫猎猎作响。黛玉勉强在屋脊上站稳,将风帽拉得更低一些,遮住了半数脸孔,也遮住了眼底的忐忑。她从前不是没有偷溜出去与赦生幽会过,可那是在宫里,有赦生神出鬼没的身法,最重要的是有她所寄居的长信宫掌宫之主元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开方便之门,方才进出无阻。果真要她从大观园里溜出来和赦生相会,饶是她事先在心底将所有可能的变故都盘算了十来遍,连带着也做好了一切应对的安排,还是止不住心底的担忧。
  敏感多思,乃至于疑神疑鬼,这本就是她天生的性情。
  大抵是以为她畏惧寒风,赦生张开结界将她罩了进去,不待她反应,便一把把她捞起到怀里抱着。黛玉微微闭眼,但觉他身形一轻,下方的灯火已成急速后退的缭乱星雨。外围寒风凛凛,结界内则半丝风声也感受不到,只有赦生襟口的风毛搔在脸上,有痒痒的触感。黛玉不由轻轻一笑:“羲和御日差可拟。”见赦生低头看她,神色疑惑,黛玉莞尔:“夸你跑得快呢。”
  “若有雷狼,我会更快。”赦生郑重的声明。黛玉早已习惯他这一提到自家狼便两眼放光的模样,正欲打趣几句,他却身形一顿,将她轻轻放下:“到了。”
  黛玉整整斗篷的系带,又转身替赦生也整理了一下,方才打量向周遭。但见白墙乌瓦,树悬明灯,虽不比荣国府壮丽豪阔,却也颇为清雅。赦生敲了几下门,那门应声而开,出来一位管事,目光自他与黛玉的脸上巡过,登时露出惊艳之色。黛玉不惯被陌生男子如此打量,便往赦生身后躲了一躲,那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小的失礼,失礼。赦三爷和夫人这早晚就到了?您老要的酒席业已备好,”说着闪身让开,“两位里面请。”
  黛玉又将风帽拉低了一些,侧身瞟了赦生一眼,以耳语一般轻巧的声音叮咛道:“夫人?”赦生没有说话,只穿过斗篷悄悄的牵住了她的手,唇角略有上扬的意味。黛玉回过脸,两颊微微发烧,却再不逼问下去。
  两人跟着管事在偏厅落座,两个丫鬟上来拜了一拜,替他们除下斗篷,奉上香茗细点后,退出去厨下端菜,黛玉目光流盼,细细打量周遭,见一应陈设俱是名贵,壁上所悬书画亦是精雅,只是都略显敝旧,心道:“怪道总觉得这处所在和酒楼茶楼实在不同,倒像是哪户人家的宅邸一般。观其形状,想来确是某个书香之家的宅邸,祖上也必风光过,只是近年败落。”又纳闷道,“赦生何时结识了这样的人家?那名管事说他‘要的酒席’,又分明是市井饭庄的口吻,士不士商不商、僧不僧俗不俗的,可真是奇怪。”
  趁着丫鬟们一道道上菜的功夫,赦生解释道:“谈家祖上曾是先朝翰林,江南人士,生平最好饮食之道。”
  在他看来,这位谈姓翰林委实是个妙人。世人寻妻纳妾,无不看重的是身家背景、德言容功,独有这谈翰林,考校女人只看她是否能做的一手好菜。别的权贵一家,后宅之中端的是花团锦簇、莺声燕语,谈家却是砧声并烹煮声齐飞,粥饼共菜馔齐色,画风十分之清奇。祖宗是吃货,子孙各个是吃货,谈家一脉自这位吃货翰林始,代代无不长着一条挑剔至极的舌头,自然娶妻纳妾的标准也随了祖先。如此代代积累,谈家菜之精、之美,可谓是独步一方。也就是谈家以诗书传家,并不以炊馔谋生,才名声不显而已。但凡他家肯开个酒楼,保准令天下酒楼饭庄尽折腰。
  赦生能在谈家定一桌酒席,却是另有门路。原来这谈家的家境自本朝起便日渐败落,传至现今这一代,虽也出了几个小官,可架不住吃货的那张太能吃的嘴,活活将本来殷实的家底吃出了日薄西山的光景。即便家主清高,不愿让自家好好的言情书网为着几枚阿堵物沦落为商贾之流,可为着自家口腹,便不得不松上一层口风——想吃谈家菜,可以,一席十金交上,恕不外带,只能上门来吃,来即是客,需下拜帖知会主人并送上拜礼,吃完后下人会奉上纸笔请客人留赠笔墨,或诗或词或文,权当开了个文会雅集,总之,绝无袖手就走的道理。
  拜帖拜礼赦生定是早已送过,可这笔墨游戏……黛玉白了赦生一眼,心知这一宗,必是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总是吃定了自己对这等奇人异事无法抗拒就是,真真让人没法子。
  少顷,酒席已齐备。但见器具古雅,菜肴精细,又有琴师坐于帘后,细细的抚着一曲《潇湘水云》。即使以黛玉七窍玲珑的挑剔劲儿,也挑不出什么不好处。因不知赦生的安排,她出来前已经吃过了晚饭。她胃口由来不大,既然腹中已饱,便再吃不下多少。只是不好见赦生的心思落空,心中实在不忍退却,又见这菜肴着实丰盛可爱,当即硬撑着挨样尝了一点,果然美味异常。内中尤以香软鲜美的清汤燕窝最合她胃口,即使腹中已无余裕,她还是忍不住多吃了小半碗。赦生看在眼里,暗暗在心下盘算,回头南下时必要多多运些上等燕窝回来,给她留着,日日做着吃。
  两人吃罢,黛玉漱过口,不由软软的靠在了椅背上。她还是生平第一回有这等饱腹到撑着的经历,一时居然颇感困倦,掩住口悄悄地打了个哈欠。赦生见她眼目微涩,便说:“本打算带你看灯,你既倦了,我们便回去。”
  上元节的京城灯市堪称一国盛事,无论哪朝哪代都不例外。黛玉自幼在书中读到便十分向往,可惜大家女子只能止步闺阁之中,反倒不及贫家女儿可以结伴外出赏灯来的自由,每每只好藉由书中描述去想象那玉龙花树的盛景。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如何愿意错过?所有睡意登时一扫而空,她挣扎着坐起,强道:“哪个说自己困了?你自己想要躲懒,就只管赖我!”
  得逞似的微笑自赦生脸上一闪即没,一旁的丫鬟见两人已有去意,忙奉上纸笔:“请贵客赏墨宝。”黛玉此时整颗心都快飞到了灯市里头,纵有十成诗兴,此刻也去了九成,握着笔想了想,想不出什么好句,自知自己走神得可笑,不觉也是忍俊不禁:“我才思驽钝,想不出什么字眼能形容得出雅舍的炊馔之妙,只勉力成了一首。”言罢一挥而就,却是一首《贺清朝》:
  雪剩欺梅,烟轻度柳,瞒人最是东风。铜街似沸,一番箫鼓春浓。赚得杜郎吟赏,安排逐队斗青红。凭谁问、桃符换矣,如此悤悤。  
  从此俊游递约,又试镫期近,挑菜人逢。随香趁麝,忺春忘了春慵。珍重钿车满路,莫教风雨妒花丛。安心未、垒泥社燕,还絮帘栊。
  那管事自幼跟随主人家读书,耳濡目染之下,眼力也自不俗。初见黛玉生得如此灵秀,心中已敬了三分;再见她提笔不假思索而词作已成,心中暗想:看她年纪虽小,倒是个才女,只是不知这文采究竟是否般配得来她这一身清华气度;看到她笔迹纤秀娟逸,宛如散花天女,蕊宫琼瑶,心道:单这一好字,已是出众之极的人物;待看清词句,更是惊叹不已:小小年纪,难为她竟有这等锦心绣口,那些饱学老儒、文墨先生,竟也及不上她!闻说这赦三爷不过是寻常商贾,只因有一身草莽本事,才闯下了偌大的家业,没想到竟娶得了一位如此出挑的夫人,难免令人生出蒹葭倚玉、明珠暗投之叹来……
  这一愣神,再抬头想要客套几句时,赦生却已携着黛玉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家菜的原型是谭家菜,这家的家族历史太逗了,论吃货家族如何吃出了一个菜系的故事。
《贺清朝》引自民国孙夏桐的《悔龛词》
感谢倾愉愉、奶茶tea、摸摸头、人面桃花四位亲的地雷
 
  ☆、火树银花合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这首唐人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将上元灯景写得珠玑玲珑粲然,工笔婉丽,极尽妙趣。黛玉幼时读到即赞叹不已,待到果真身临其境,方知真正的上元灯景却要比唐人旧诗之中所写的还要繁华热闹十倍。
  到处都是人,乌压压的后脑勺,花花绿绿的背影,香香馥馥的熏香,宝光宝气的珠翠。京中乃是世间第一等的富庶所在,哪怕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女孩子也总有两件压箱底的金银首饰,好容易一年之中有一回名正言顺结伴出游的机会,谁不穿上最亮丽的衣裳、薰上最好闻的熏香、打扮成最时新的装束,开开心心的出来游玩?
  人山人海之中,黛玉这偷溜出门的闺阁小姐便一点也不显眼了。她扎着脖子,一会儿看着两侧彩楼下灯棚里或纱或琉璃的灯,一会儿看着远处腾腾燃起的烟花,一会儿又拉着赦生去猜灯谜。
  灯谜的签子悬在灯绳之上,比目皆是。黛玉一路走,一路猜,也有猜不对的,可大半都猜了出来,赢来的彩头甚多,大到绫罗尺头,小到绣线书签,林林总总,总没个重样的。最有趣的一样名面上叫做“金珠八百”,名字上叫得甚是豪阔,人们道是主人家果真会捧出价值八百两的金银珠宝来,故而竞相去猜那灯谜,谁知都猜得不对,好容易见被黛玉猜了出来,皆挤在那里伸着脖子去看彩头。谁知主人家一回身捧出一只垫了红绫的盘子来,中间别无他物,只有小小的一只金猪,身上似有纹路,黛玉拿在手里借着灯影细看,蓦地一笑:“八百?”
  原来所谓金珠八百,却是一只叫做八百的小金猪,这原是上元戏谑常有之事,众人轰然一笑,便也散了。黛玉则将小金猪放在掌心端详,这等俗物往日她倒也不放在眼里,可身处如此陶然欲醉的节庆气氛,连她也不禁有了几分额外的雀跃,连这工艺粗陋的小金猪也生生的看出了几分肥圆可爱来。
  赦生早趁人多无人注意到自己时将适才黛玉赢回来的所有彩头装进了她的珠簪之中,见她只顾端详小玩意儿,也不注意周遭拥挤的人群,当下也不提醒,只伸着手臂小心的护着她在拥挤的人流中穿行。黛玉把玩了一会儿,便将小金猪收了起来,目光又被远处的灯山吸引住了:“那边是今年宫里扎的方圆鳌山灯吗?”
  赦生没有答话,身体则自动护着她娇小的身躯分开人流向近前挤去。内廷所制的灯与民间花灯果真不同,远望已觉高峻异常,挤到近前更觉高到望不见顶,怕是有十来层楼那么高。以锦绣堆叠成鳌山的形状,亭台楼阁,花鸟人物点缀其间,栩栩如真实。更妙的是龙虎狮鹿各色花灯穿梭游走,山石飞瀑间亦有新鲜之极的烟花点缀,内中隐隐还有管弦细乐飘出。明明只是人力造物,却俨然有了蓬莱仙宫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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