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霹雳]掌心花——紫焱
时间:2019-07-08 09:48:38

  支持者怏怏无言。沉迷娇妻的温柔美色而至于葬送一身英雄胆气,这可是令霸天粉们扼腕不已的共识!果然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我欺!
  事实上,这一年,在几经周折终于迎娶了黛玉入门后,赦生的生活立时由纵横捭阖的闯荡转入了闲云野鹤的静和之中。商号的生意规模又扩大了,到手的银钱更丰厚了,市井间关于黄霸天的传闻越发离奇了,慕名上门求见的贵胄子弟的面相益发可厌了……一切的身外事都无法触动他心绪的丝毫。除了例行公事的主持生意、应候外,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陪伴妻子上。看她喂鱼、莳花,听她弹琴、吟诗,陪她临帖、读书,寻日影清和的日子带她同骑,出门游玩散心。他甚至命人在姑苏林家附近买了块地,请了名匠修园子,只待一落成,便要带黛玉南下回乡居住。
  很长一段时间里,黛玉窗下写诗,赦生树下舞戟,成为了他们这段时光里的生活常态。亦在许多许多年后,成为了亲友侍人们关于郁离女史与黄舍生这对传奇眷侣的清泷而温柔的共同回忆。
  后事不提,且说这天正是探春的出阁吉日,黛玉便携赦生同往道贺。一至探春的婿家,黛玉径直进了后宅,与送嫁而来的贾府女眷们说话,把赦生剩在了男宾的人堆里。对不相干的人,赦生惯是冷淡,独坐席间,任左右搭话而自岿然不动也不觉有何不自在之处,倒是旁人看了替他尴尬得慌,片刻后,柳湘莲已把他拉来同座:“大喜的日子惯例就是图一热闹,黄兄觉得不自在,得空咱们溜出到外头去喘口气。”
  赦生见是他,因知柳湘莲与宝玉交好,能出现于后者庶妹的婚宴上亦不奇怪,当下略一点头,便再不说话。两个冷面郎坐在一处,容貌皆极美,意态皆极冷,两两相加起来便是益发的冷飘十里,冻得再好事的人也不敢上前套近乎。一时听到外面鼓乐震天,人人面上便不由挂起了笑容,一派欣喜闹腾里,柳湘莲眉间一皴,倒似是薄有忧色。
  “你有心事?”赦生道,话为提问,语意却是笃定。
  “眼见他人红妆红烛声彩满堂,难免触景伤情。”柳湘莲淡淡道,“先前小弟一时不查,被荣国府的人撺掇着订了一门亲事,近日闻得些许风声,女家的行事颇有不端,改日怕是得上门退亲。”
  柳湘莲是赦生在此方世界少有的正眼相看的人物,自不比旁人可以漠然视之,当下道:“退亲之日提前告知,吾与你同去。”柳湘莲知他关怀之意,亦不出言道谢,只笑了一笑:“嫂夫人若肯放行,我自无意见。”
  闹过洞房之后,待黛玉与赦生打道回府已是深夜。黛玉对镜坐下,赦生站在她身后,一样一样的替她卸下簪环——魔的独占欲使然,二人婚后,黛玉的一应近身伺候事务俱由赦生顶替,紫鹃等丫鬟除了洒扫、打理物品之外几乎无事可做——见黛玉映照在镜中的面影隐有疲色,便搭上了她的双肩:“很累?”
  黛玉眨了眨眼,垂目:“还好。那师演古得了荣国府的东风方选了官,三妹妹嫁的委屈,大伙儿都去师家说笑,也是存了给她作兴立威的意思。不过有凤丫头在,威风劲儿一个足顶上十个,师家老夫人给她拿捏了几句,也不敢很跟三妹妹摆那婆母的款儿了。”想了想,眉间又浮出淡淡的无奈,“也亏的是凤丫头,若换做别人,怀了不到两月的身子,又是先头出过事儿的,怕是要倍加保养、连床也不敢下才是。也就她四处的操心,四处的奔忙。家里家外烦心事没个停,她八面调度,居然也粉饰出来了十方春风。只是这般劳碌奔波,当真好没意思。”
  见赦生不解,她解释道:“今儿遇上平儿,顺口问了几句,谁知竟问出一桩新闻——琏二哥前些日子竟偷偷娶了宁国府珍大嫂子的妹子做二房!”说至此,她神色颇为愤愤,“凤丫头先头的孩子才没了多久?这便火急火燎的迎新人,急色到这等地步,也太让人寒心!况且顶着国孝家孝,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这么大的把柄,有朝一日甚或是被捅了出去,阖府上下都抬不起头翻不得身,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
  对精明强干的凤姐,赦生倒是远比对相形之下更为熟悉的贾琏印象更佳:“她会坐以待毙?”
  “她倒是会呢!平儿说,那阵子凤丫头吃斋静养,许是瞧着她这个样儿新鲜,琏二哥便一连小半月在家陪着,便给她们察觉他贴身戴的九龙珮不见了。当时本也没多想,只换来琏二哥的贴身小厮兴儿来问,谁知兴儿心虚,一见她俩来问,就什么都招了。凤丫头那性子,烈起来比刀子还利,当时便气得发抖,悄悄地把珍大嫂子叫来好一顿排揎。珍大嫂子也知妹妹这样并非长久之计,只是人微言轻没得办法。两人悄悄议定了主意,便借兴儿之口给尤家的二姐递话,说凤丫头听说琏二哥在外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气得险些小月,外祖母震怒,要把那女人找出来打死。那尤二姐是个没主意的,听到后慌得不行,要找琏二哥去问,琏二哥给凤丫头绊住了,再找珍大嫂子问,珍大嫂子含糊的认了。凤丫头又指人寻了个放出风求配的富商,在他耳边鼓吹尤二姐容貌过人,那富商便上门提亲。尤家老娘生怕惹事,没口的答应,竟这般就把女儿二嫁给了富商。在京城合了卺,隔天就带着娘子并岳母回沧州原籍去了。待琏二哥回过味来,人去屋空,就剩下了叫三姐的小妹同着丫鬟仆人留下看屋子,还是已同人订了亲,不好远走高飞才留下的。他心里知道必是被凤丫头算计了,可这阵子正与凤丫头好到兴头上,凤丫头眼见着又有了身子,受不得气,只得咽下这个哑巴亏去。”
  黛玉说着,摇头一叹:“运筹帷幄,占尽先机,谁也不能不说她是个厉害人儿……可我总觉着她太委屈了!偏她总是好胜,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机关算尽方才弥缝出来表面风光,面上总还是得意,倒像是乐在其中似的。”
  “情移心变,莫如一拍两散。”赦生明白她的意思,“今日席间与柳湘莲亦谈到姻缘之事。”说着将柳湘莲有意退亲之事道出。不管原因为何,时人重然诺,亲口答允的婚约又要主动毁弃,总是柳湘莲的不对。好歹昔年也借着柳湘莲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做盾牌,替自己挡过不少美色应酬,赦生自问也该帮他渡过这一难关:“我欲陪他同往。”
  黛玉拿着梳子慢慢整理着垂落身前的乌发,闻言随口道:“你们男人家啊,眠花宿柳、左拥右抱便是风流,而我们女儿家,但凡稍不留心,便要落下个‘行为不端’的考语。我倒也好奇,那女子的行为是怎样的一个‘不端’法儿……”说着回眸,眼波流转如浸了月色的清波,掩口而笑,“比得上你这位放在心坎儿上的宝贝、混迹优伶专爱串戏、出门跑个商还能与自个儿的东家传出分桃断袖的名声的冷面郎君柳二爷骇人么?”
  赦生:……
  “我真的非故意。”赦生干巴巴的解释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开了个车,看评论貌似大伙儿都没回过味儿?风风光光的婚礼是没有的,哪怕直接晋级到七年之痒都是没有的哼哼哼
自古以来温柔乡都是英雄冢,赦生你怂的!
感谢眠王亲的地雷
 
  ☆、乱麻
 
  真情为何物?这等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能扯出一大堆似是而非的道理实则仔细一想全是废话的问题,赦生由来不会思考。
  若郎才女貌志趣相投便是真情,那二殿那对臭名昭著的狗男女——风流子与玉蟾宫绝对是天作之合。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便是真情,那堂兄黥龙的生母碧女才不会落得个落寞半生而亡。若痴心相投求仁得仁便是真情,那养父鬼王玄影又岂会郁郁寡欢含恨而终?若两心相许情热如火便是真情,那朱武与九祸当年又为何会闹出个劳燕分飞琵琶别抱、父不识子子不识父的伦常惨剧出来?
  人之在世,秉性、脾胃皆是万殊万状,哪里来的什么固定的标准,框死了何谓真情、何谓假意?众生芸芸间,能觅得一点心动、一点痴迷,种出那情花萌发之根苗,已是大大的不易。非要将几成真、几成假、几成是、几成非都一一的剖明白,那便不是世间最为糊涂的儿女情长,而是旌表牌坊了。
  是以,当尤三姐那张艳逸流媚的娇脸自屏风后转出时,赦生敏锐的捕捉到了柳湘莲瞳底闪烁而过的惊艳,心底骤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这桩怎么看都透着牵强的婚约,或许也不是没有那一丝是合理之处。
  由上门求见待到见到女家本人,二人颇耗了点儿功夫。与想象中不检点之家的门庭热闹相比,尤家的门户冷落得厉害。两人的长随叫了半晌门,才听见门内传来一声:“谁呀?”听声口,倒像是一中年妇人的嗓音。
  柳湘莲的小厮杏奴回头瞅了柳湘莲一眼,扬声道:“劳娘子通报一声,柳二爷、黄三爷求见。”
  “哪个柳二爷?”妇人很鲜明的吃了一惊。
  “自是小棋盘街的柳二爷,娘子去回主人家,一准儿知道的。”杏奴忙道。
  妇人又问道:“黄三爷又是哪位爷?”
  “长乐郡君家的姑爷,我们柳二爷换帖的兄弟。”杏奴道。
  内里不做声了,赦生听见一阵脚步穿廊过屋而去,显是去内室回禀,隔了会儿又出来,隔门道:“我们姑娘说了,现下家里一家子都是女人,实在不便。二位爷要是有事,去告诉荣国府琏二爷,让他转告宁国府珍大奶奶,便等于是她晓得了。”
  柳湘莲未想到这位小尤氏门户谨慎至此,倒是略有意外。但这门婚事原是被贾琏用那春秋笔法蒙混而来,宁国府尤氏夫人又是此女名分上的姐姐,自是有所偏袒的。他此时一心只为退亲而来,事缓则易生变,才不欲与贾琏、尤氏夫人哆嗦,当下亲自上前,寒声道:“在下现有一千钧重大之事,想与你家姑娘商议,烦你再通报一声,只问她见是不见?”心下则道,若是这小尤氏还要打马虎眼,便去见着那两人又如何?此事明里是他柳湘莲理亏,暗里却是他贾家缺德,宁可拼着得罪了两府,他也绝不吃这哑巴亏去!
  冷面郎君柳二爷一发威,当真是彻骨的寒劲儿。那妇人隔着门亦被冻了个够呛,半晌无话,显然是入内通报去了,隔了会儿方回来,想是意识到了来者不善,声音有些发紧:“两位爷里面请。”
  柳湘莲抬脚便进,赦生跟在后面,见院落屋舍一色人气疏落的冷清,倒是收拾得极干净。引路的妇人衣着清洁,只是身上颇有烟火气味,不似专门照应门户的仆妇,倒更似个镇日与灶火为伍的厨娘。到了堂屋,一侧设了架半新不旧的屏风,后面坐着一女子,想来便是那尤三姐。奉茶的却是一年纪颇幼的丫鬟,见赦生与柳湘莲如此人物,又是如此气势,直惊得瞠目结舌,端起的茶碗抖抖索索个不停,甚至还泼了一点到柳湘莲的袖口:“请……请请柳二爷用、用,呃茶。”
  柳湘莲见状,心下甚是不耐,可见那小丫鬟脸憋得通红,俨然是急得要哭的样子,又不好说什么,只好主动接过了茶。眼见那小丫鬟转身给赦生奉茶,这回手抖得更厉害,正自暗暗鄙夷,便听屏风后的尤三姐脆生生的笑了一声,声若冰凌:“横竖已是这么个德行,还是少给人看笑话了去,你下去!”说着也不理那小丫鬟,只向柳湘莲硬梆梆的说话,“且让妾猜上一猜,柳二爷这桩极要紧的大事……可是要退亲?”
  柳湘莲本来打叠好一番“客中消息闭塞,不知姑母已定下婚事,一时不查误许亲事,还是分拆开来为妙”的借口,好用来敷衍,不意尤三姐主动挑明,还是如此单刀直入的点出他心病,气势竟不由微微为之一衰。对方既如此爽快,想来不仅已猜出了他此来是为着退亲,更猜出了他退亲之由。当下他也不拿虚话做幌子,干干脆脆的一点头:“不错。前番做定的鸳鸯剑原是家祖传后人之物,还望赐……”
  一个“回”字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尤三姐打断:“还便还!哪个还要贪你的定礼?”柳湘莲一怔间,便见青影一晃,自屏风后闪出个丽人。饶是他自问阅美多矣,可也从未见过如此俊美艳丽的绝色美女,心下登时浮出几许惊艳之感。
  那丽人只手拿剑,步步逼近。她的色极艳,瞳极黑,近看益发丰艳不似凡人,觑面之际将剑往柳湘莲怀里一扔。柳湘莲下意识的一接,触手之后忽觉分量不对,仔细一看,只见鞘内鸳鸯双剑只余雄锋,再抬头一看,才发觉那丽人竟是将那股雌锋隐在肘后,此时正满面泪光的盼了自己一眼,剑锋一抬,已朝颈间抹去了。
  这一幕当真是凄艳已极,柳湘莲眼睁睁的看着那剑锋朝她的玉颈划去,头脑全然空白,心下只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一事:余生无涯,自己还能有缘再遇到一位如此美貌、如此刚烈的女子吗?
  然而那剑锋将将触及肌肤之际生生凝住,竟再也无法前进半分。柳湘莲慢缓了寸断的肝肠,才意识到赦生探出了二指,轻轻松松的夹住了那雌剑之锋。自尽被阻,尤三姐下意识的用力争夺,却哪里抵得过赦生的力气?反而自己立足不稳,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大哭起来。那妇人和小丫鬟听着声响不对连忙赶进来,见自家姑娘倒在地上痛哭,柳湘莲手握鸳鸯剑,赦生却拿手指夹着另一把明晃晃的剑,这情形委实诡异可怕,不由齐齐呆了呆。妇人到底年长沉稳些,大着胆子从赦生后面绕过去,要去扶尤三姐,却被尤三姐用力打开手。
  赦生看了看尤三姐,满面泪痕梨花带雨;再看了看柳湘莲,满眼心疼冰消雪融。他福至心灵的抬脚走出,顺手将妇人与小丫鬟也扯了出去:“让他们谈。”他容颜高华而威仪独具,哪怕是淡淡的一句吩咐,二女也无胆违背,只得任由那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尤三姐哭声断断续续,柳湘莲叹音低沉,也不知道两人聊了些什么,赦生不便去听。过了许久,柳湘莲方出来,神色十分怔忪,欲言又止了半晌,方才吐出一口闷气:“黄兄,小弟好生苦恼!”
  他本以为贾家是为掩盖自家丑事,胡乱将自家玩剩下的女人找人发嫁,自己不过是倒霉的顶缸之人,谁知内中却是大有深情。原来尤三姐于他不过是今日初见,他于尤三姐却是五年前便一见倾心之人。他嗜好串戏,各家各户不知演了多少台去,何时理会过台下有多少芳心因他而萌动?又怎知内中便恰恰有一个五年来犹自对他念念不忘的尤三姐?
  只是彼时家境尚殷实,养在闺中不知愁苦,便可自自在在的做一个神女有心的甜蜜而隐秘的梦;之后家道败落,依傍豪门而生,声色荣华相迷、权势货利相乱,免不得掉进那泥坑里滚上一遭,待省悟前耻,却又恶于再轻付此身,不肯随意嫁人,若不能重续前梦,宁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若是柳湘莲不允婚,她自槁木死灰的过活,可柳湘莲偏又允了婚事,尤三姐这一番狂喜自不必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