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学吧?”卓耳心里有些向往,指了指纹身师的花臂,“挺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纹这个要好几千哦!”纹身师挑了挑眉。
“哇!那好赚钱!”心动!太心动了!卓耳感觉自己突然又找到了新的目标。
回家的路上卓耳都在想这事儿,她自信地想,自己念书可能念不进去,但是学喜欢的手艺绝对能学得精进。这东西这么赚钱,学好了自己开个店,就能养活奶奶和李胜男了。
这些年她都跟着奶奶住着老式的平房,今年拆迁规划下来后,周围几家陆陆续续地搬走了,只她们一家,因为拆迁补偿始终谈不拢,奶奶就犟着一直不肯走。
从院子穿过推开纱门走进客厅,卓耳眼尖地看到茶几上放着几本安置房项目的介绍书,转头问坐在藤椅上戴着老花镜缝衣服的奶奶:“奶奶,这些人又来了啊?”
奶奶“哼”了一声说:“是哦……刚放下那些东西就被我撵走了,盼着我搬,我偏不搬!”
卓耳笑着哄她:“不搬不搬!”
“唉……”不知突然想起什么,奶奶叹了口气,垂下手把衣服搭在膝盖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住在体校旁边那个张奶奶啊?”
卓耳给自己倒了杯水,偏头思忖了一下:“记得啊!以前散步常碰到!”
奶奶又叹了口气:“张奶奶可怜哦……也跟我一样带着他孙子,儿子儿媳离婚了都不管她孙子……前几天他们实在没钱了她孙子就跑去找爸妈要钱,结果啊……这两个畜生!都不给他钱……她孙子回来的路上啊……就跳楼了……唉……”
卓耳握着杯子的手呆楞地悬在胸前,看着奶奶偷偷抹了两下眼角,放下杯子走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奶奶,您放心啊,我以后养您,我也不靠谁,我自己挣钱!”
奶奶看着她表情变得欣慰开心,反捏住她的手摇了摇:“奶奶不要你养哦!奶奶放不下心的是你,你好我就好了,晓得不?”
卓耳眨眨眼藏起泪花,重重点头答应:“晓得了!”更 多 推 文 关 注 公 众 号:搜 索 君 君
下了早操卓耳套着校服站在操场大门口等李胜男一起去小卖部,远远地看见她一蹦一跳地向自己跑来自己心情也变好了很多。
“你校服怎么变这样了啊?”李胜男挽着她的手惊讶地问。
高三学生毕业前的留念方式总是多种多样,有些人喜欢互写同学录、互递明信片,有些人就喜欢互相在校服上签个字画个画。卓耳在班里人缘算好,这么一来校服上也就被画得满满当当。
卓耳笑着牵着校服胸前那一块儿给她看:“你看这儿,我专门给你留了个位置!”
“啥呀?”李胜男低头看过去,看到校徽中间一个大大的“sn”,开心地笑了,嘴上还不服,“字还是这么丑!”
卓耳手掌一把盖在她头顶:“笑啥啊死丫头!你知道啥意思吗?!”
把人当傻子吗?不就是名字缩写嘛,李胜男白了她一眼:“啥意思啊?”
把她的脸掰到和自己对视,卓耳低头弹了下舌,抬了抬下巴说:“我永远喜欢李胜男的意思。”
这几天纹身已经开始结痂了,胸口正中那里总是很痒很痒,但卓耳忍着从来不挠。
一定要让它完整无缺地留在心口——她每次都这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先把番外更了,明天正文双更。晚安。
第17章 16
陈釉有好几个月没来看过姐姐了,四院在离家十几公里外的郊区,周围都是荒岭,再往前走就是村落,公交也还没通,去一次都很不方便。暑假时去了几次,回来的心情都很压抑。她不喜欢看到里面的病人被护士用床单绑住手牵起来,虽然她知道这是帮助病人的一种不得已的措施,每每亲眼看到时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一开始妈妈主张送姐姐住院时,爸爸和爷爷都是极力反对的,陈釉还记得当时爷爷就差来到地上打滚,哭着喊:“为什么要把大宝送过去,那地方就跟关犯人似的!”
适逢那段时间陈瓷状态极不稳定,时常背地里瞒着所有人自残,家里人时刻都战战兢兢,却也难防她什么时候又会再干傻事。
她妈妈一再强调上次是幸运,发现得及时,家里没人有办法一直守在她身边,送去进行专业的看护才是最好的办法。思前想后的,情愿不情愿,家人最后也都无可奈何地统一了想法。
人迹罕至的四院门口坐着保安大伯悠闲地逗着狗,那狗十分粘人,在凳子旁跳来跳去要钻到大伯怀里。陈釉看得入迷,以前她和陈瓷也养过一只小八哥,也像这般粘人。
然而后来……摇摇头,陈釉不愿再往后想。
操场是空的,只旁边的锻炼器材区有三两对护士与病人。初冬凛冽的风把草皮都刮得枯黄,还好今天有温暖的阳光,晒在搭在围栏上的各色棉被上,晒在陈釉和她姐姐身上。
坐在长椅上很长时间了,除了一开始打招呼说的“吃了吗?”“吃过啦!”两人再无话。陈瓷裹着冬季加厚的家居服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眼睛半闭半睁,嘴角微微上扬,贪婪地吮着阳光。
陈釉一直觉得她姐姐极像她们妈妈,皮肤纤薄冷白,在阳光下像是要时刻融进去,一时间她找不到词来形容这个画面,只觉得美好又残酷。
两个人也不知谁先开的口,慢慢的开始轻松地聊了起来。
陈瓷的语气像在聊午餐内容吃了什么素菜什么荤菜:“昨天医生让我摆了个沙盘,我摆了咱们家的小区,嘿嘿……好久都没回去啦!”
陈釉心里一疼,捏捏自己的手指说:“我跟爷爷都经常念你,都很想你……爸妈也是。”主要还是爸爸吧,妈妈……总习惯避开提起她的话题。
“没事儿,我觉得……”陈瓷歪头对她温柔一笑,“我现在恢复得很好,很快就能回去啦!”
“你知道我每天都想些什么吗?”陈瓷轻声问道,陈釉疑惑地转头看着她。
“想我们以前每天中午看《武林外传》的日子,想每天早上小区门口的糯米饭包油条,想爷爷摆弄的那些花花草草……”声线变得软软糯糯,每一句话都仿佛有画面,“刚来的时候我不想这些……我想的是我拿过的每一个高分低分,复读学校里度过的每一个深夜,我最想最想考的那个学校……我当时天天都在想这些。”
“刚开始医生让我摆沙盘,我摆的都是学校,大的小的、漂亮的不漂亮的,换着样子的学校……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在跟谁较劲,我只是觉得,为什么我想要的永远都拿不到,我明明足够努力,不是说了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吗?我的收获到底在哪?”
“……就这么,一个人开解自己,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一点点吧……”陈瓷语气含着笑意,长舒一口气,“有些事情,注定不在我的命格里,该放弃还是得放弃,不然连已经拥有的可能都抓不住。”
“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兴许是攒了很久的话没人可说,陈瓷自打开了话匣后就有说不完的话,陈釉也就在一旁静静地聆听,“叫《分成两半的子爵》……”
“大概就是说一个子爵在炮火中被炸成两半,一半作恶,一半行善……我觉得故事好像是要告诉我们善恶的标准,但又觉得作者其实就在写自我分裂、自我对立的现实人类,我们每个人都这样……嗯,你回去可以看看……”说到后来陈瓷犹豫了一下,准备要说的话还是没说,对着陈釉眨了眨眼睛。
陈釉总觉得姐姐在暗示自己,从小到大她们俩的心思总是瞒不过彼此,所以也老是有种姐姐既是在开解自己又是在宽慰她的感觉,兀自开阖了几下嘴唇,她说:“我觉得……一半的我想继续喜欢他,一半的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放弃。”
“他是你命格里该有的吗?”陈瓷伸了个懒腰,问。
“该有的吧……我是说……作为好朋友。”
陈瓷的语气像个四大皆空的贤者:“你看,其实想坚持的一半还是胜过了想放弃的那一半……”
“也不是,”陈釉急忙摇头,“我最近就很想放弃了,我觉得或许他是真的不会喜欢我的……我只能是他的朋友,而且是个总爱多管闲事的朋友。”
陈瓷笑了:“多管闲事不好吗?我现在除了那些护士没人管我,我就想你对我多管闲事,叽叽喳喳在我耳边说个不停。”
“我大概明白,爱我在乎我的人,不会认为我的关心是多管闲事,但是像他那种,可能……会很烦我吧。”陈釉鼓了下嘴,泄气地说。
陈瓷“嘶”地一声抱住双臂上下搓揉:“啧啧,谁爱你在乎你了?”
两人凑到一起打闹了一番,又聊了一些或愉快或心酸的陈年旧事,时间就能在她们身边过得飞快。
有些困乏,陈瓷复又靠到椅背上发呆,陈釉掏出手机插上耳机,自己戴上一只,另一只轻轻塞到她耳里。
清新明快的钢琴声和尤克里里声响起,陈瓷沉默了半晌,转头惊喜地问:“21飞行员的《Screen》?”
陈釉点头,她的手机里存着三种歌,一种是姐姐带自己听的,一种是陆鲜衣推荐过的,第三种才是自己爱听的。
虽然,自己爱听的也快被第二种同化了。
陈瓷看着陈釉的目光变得柔软,伸出被棉衣裹得笨重的手艰难地搂上妹妹的肩膀,把头搭在她耳边,两条白色耳机线也靠到了一起。
锻炼器材区的几个病人还在很开心的踩着自行车、迈着太空步,也不知是活在当下还是梦着过去未来,但陈釉更愿意相信,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慢慢走出来。
“We're broken,we're broken,we're broken…we're broken people oh~”
We're broken people…
陆鲜衣生日快到了,11月16日,早上刷牙翻日历时陈釉想。
生日礼物其实她很久之前就决定好了,只是还不知道要怎么买,妈妈对她网购这块管控严格,要买什么衣服的话都是她选好了妈妈也同意再帮她下单。
“得找个人帮忙买一下,”她漱了口水想,“唉……想啥呢?我现在跟他关系这么僵。”
这段时间陈釉和陆鲜衣的关系进入了有史以来最低的冰点,以前也就吵吵小架闹了点儿不愉快两人象征性地生生气,但是这次非常不一样,陈釉从来不知道他原来也会这么记仇,简直就是灾难性的记仇。
也是啊,谁让你自作多情地插手人家的家事呢?
纠结归纠结,这次依然是想坚持的一半战胜了想放弃的一半。
“哪怕就作为朋友求和呢?礼物还是要送的……”陈釉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自己。
她选择找液泡帮忙,下了课就鬼鬼祟祟地把液泡叫到教室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总觉得靠近他们课桌时陆鲜衣的表情动作都非常不自然。
液泡看破她的想法,邪笑地问:“说吧,啥事儿啊?”
陈釉“嘿嘿”一笑,表情诚恳:“你能不能帮我在网上买张专辑?《寻找周杰伦》,封面是蓝色的……”
“啧啧啧,”液泡打趣,故意台湾腔,“要送人家东西就直说啦!还要人家帮你买,酱紫一点惊喜感都没有嘞!”
陈釉抿抿嘴,翻着白眼:“你放心,你送我的那个大便存钱罐我现在还记在小本本上,要是送你,我绝对不会送一张专辑这么‘low’的礼物……我一定,好!好!准!备!”
“……”液泡擦擦汗,讪笑道,“好了啦,知道了啦,帮你买就是了啦,凶成酱紫一点都不可爱嘞……”
“哎不过姑奶奶,你不送我你这是要送谁啊?”恢复正常语气,液泡严肃地明知故问。
陈釉沉吟片刻,回答:“16号快到了啊……”
液泡假装突然醒悟,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戏剧性地张大嘴巴,大声地长叹一句:“哦————”
陈釉没说,自己和陆鲜衣共同喜欢了周杰伦很多年,那张专辑里的《轨迹》自己第一次听就无法自拔地爱上,老觉得歌词和旋律都像在唱自己。单恋的人总是这么苦,哪怕是一首意在其他的歌,也能反复在枕畔,听出自己。
虽然……再怎么听,也回不去以前,两个人毫无嫌隙地在公交车上分耳机听《黑色毛衣》《园游会》《半岛铁盒》的岁月。
专辑是15号到陈釉手里的,陈釉还多给了液泡十块钱,说是朋友多了路好走,感谢他请他喝奶茶。
拿到专辑陈釉兴奋得要命,隔着塑封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差点生出舍不得送走的念头。轻轻抚摸反面的收录歌曲名——《轨迹》、《断了的弦》——陈釉一边哼起调一边想象陆鲜衣收到礼物的开心模样。
打开准备已久的贺卡,小心翼翼地用力写下“生日快乐”四个字,抬起来欣赏了一下,又歪了歪头放下,在下面一行补上“Happy birthday”。
陈釉的英文字母写得漂亮,时不时还会得到英语老师的夸赞,所以她想着想着就把英文字母加了上去,让喜欢的人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这是她一直都最想做的事情。
写完贺卡吹干油墨后,陈釉把贺卡折好放到专辑封面上,然后拿出灰白格子包装纸严丝合缝地包裹。
对齐,裁剪,粘贴,边角的折叠,陈釉都不敢有一丝怠慢,做题目都不曾有过的细致与认真,尽数放在了这块方寸小东西上。
因为里面是心意,是她徘徊无数次却依然选择固守的心意。
上午上课下课好几节了,陈釉始终找不到最好的时机把礼物送过去。要么就是他旁边人太多,要么就是他不在教室,急得她在座位上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