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巷里——碎鸦
时间:2019-07-09 10:48:30

  尝试性地抬手碰碰陈釉的胳膊,陆鲜衣心里忐忑得不行,从他的角度看,他总觉得自己这么做十分妥当得体了,压根就没想到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更不会觉得陈釉会这么生自己的气。若是她哭,或直接骂他,他都舒坦些,这么面无表情地掉头就走,还真挺吓人的。
  陈釉不理他,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李胜男说风凉话:“活该!现在做什么说什么也都没用了!”
  陆鲜衣摸摸鼻子小声说:“唉……你就当我牺牲了跟我关系更亲的人吧,我回头请你喝奶茶行不?”
  陈釉还是不理他。
  李胜男语气极尽调侃:“哎哟,还更亲的人呢,更亲的人就能让你这么伤害这么不珍惜啊!跟你亲真是倒霉!”
  字字都特别刺耳,陆鲜衣耐着性子不冲李胜男发火,放软了语气试图哄陈釉:“大哥对不起,小弟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小弟不是人,不该这么做,你要气不过,你就骂我,或者打我也行!我绝不还口还手!”
  可是她哪里气得是这件事呢?她气的事情有好多好多啊,难道他都不明白吗?还是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陈釉忍着眼泪把眼睛都忍红了,偏着头不看他,生怕被他看去了自己这软弱卑微的模样。
  再也不想在他面前软弱一回,卑微一回了,一点都不想。
  李胜男看不下去了,咄咄逼人地问他:“你不知道她真正生气的是什么吗?你也太傻逼了吧?!她给你的信你没看?还是你看了根本没当回事儿?”
  陆鲜衣僵在原地,才反应过来原来根本的源头还是那封信。
  “我……我是还在考虑,不想太轻率……”陆鲜衣认真地看着陈釉对她解释,又抬手碰碰她,“没有……不当回事的意思。”
  说到后来,越来越没有底气,他音量都降了下去。
  陈釉这回终于理他了,转头看向他,把他的手拨开,颤着音说:“陆鲜衣,我们绝交吧,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你也不用考虑了,那封信……你就当是废纸吧。”
  那一刻陆鲜衣什么心情呢?他也不会形容,只觉得陈釉那双红红的眼睛,真的……挺刺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了篇短小,后面还会以陆鲜衣的视角对他收到信后的心理活动进行描写……今天就到这里,谢谢大家陪伴!晚安!!
 
  第45章 44
 
  听了十多年的运动员进行曲, 可能不离开校园就会一直听下去。星期一照例升国旗仪式, 第一节课下课就得强打着睡意全体往操场走。
  已经有不少高三的学生开始互相在校服上留签名了,陈釉看到走在前面一排的学生校服上都是各式字体的留言,觉得很有趣很有意义,不由会期待这种风气什么时候能流行到他们班上。
  一步入高三就会觉得时间以平常的三倍速度飞逝, 没有给任何人足够的准备时间, 反应过来时就发现已经十一月了。迈入冬季后每个人的睡眠时间都严重不足, 走路时眼下都挂着或深或浅的乌青,眼皮沉沉, 随意找个地方一靠便可就地补一觉。
  林晗打了个哈欠, 怏怏地对陈釉说:“我昨晚……写卷子写到两点,太累了直接穿着衣服倒床上睡着了……我妈叫我起床时, 我总感觉我就睡了几十分钟……太崩溃了……”
  陈釉何尝不是呢?对于她们这种只能靠努力挣扎在中等水平的学生,时间真的太不够了。高三的考试密集频繁,通常是你还没从上一次成绩的悲喜中缓和过来, 又要面对一张新试卷的蹂躏。不过还好, 大部分学生已经习惯了起起伏伏的压力, 陈釉经常开玩笑说:“以前我高一考低分哭得有多伤心, 现在就有多坦然……”
  学校对上操没有什么严格规定, 不会要求一个班排好队再下去,大家都是自己走自己的,只要到了操场排进自己班的队伍就行。
  陈釉跟林晗互相搀着手无精打采地往操场走,活像两个踱着鬼步的僵尸。
  林晗稍微来了点精神,开始东张西望地望前后左右的人群, 她突然转回头疑惑地问陈釉:“哎陈釉,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啊……就是,后来都没看到你和陆鲜衣说过话了?还是我的错觉?”
  陈釉知道她肯定是在哪个方位看到了陆鲜衣才突然问的,漫不经心地回答:“没有啊,挺好的啊……没什么事就没必要说话啊,大家都挺忙的。”
  “不对啊,”林晗好奇心非常严重,“以前你们见了面都会打个招呼的,但是现在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陈釉无奈:“这不还没见上面吗……”
  林晗顿了顿,侧头靠近她的耳朵:“嗯……他就在我们后面……”
  ……这下确实哑口无言了,陈釉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见,继续目视前方往前走。林晗读不懂此时的气氛,还回头伸手架在陈釉肩膀上对后面的人挥了挥:“HI!陆鲜衣!”
  陆鲜衣对于上操这事从来都不急,慢洋洋的,今天上完厕所后发现液泡早就不见了,只好自己一个人插着兜往操场晃荡。一开始他的视野里根本没有陈釉的,也不知道怎么的,走着走着一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两个多月没说上话了,他着实领略到了女孩子认真生起气来的威力。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去求和,无论是在教室里,走廊上,还是放学路上,都有很多次擦肩碰面的机会,只是每次他一做好准备靠近她旁边,她就很敏锐迅猛地躲开。
  就像现在,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后脑勺,他料想得到她一定不会回头看他。
  果然,就林晗回头和他热络地打了个招呼,于是他友好地微笑,对她点点头。
  之后他依然盯着陈釉的后脑勺,心里默念着“能不能回个头啊姑奶奶”。陈釉十月份的时候把头发给剪短了,长度刚到肩膀上面,他记得那天她晚上来到学校,到教室后面扔垃圾路过他旁边时他第一眼还没认出来。后排的几个男生都夸她短头发挺清爽好看的,他也想夸,但是她没给他这个机会。
  这不是陈釉第一回剪短发,小学也剪过一次,只不过剪完比这次短了很多,因为抱怨同桌那个男生太调皮总是玩她头发,一气之下就给剪了。顶着新发型去学校的第一天,陆鲜衣就指着她大笑:“你怎么剪了个男生头啊哈哈哈哈哈!”
  那会儿陈釉好像也生气了,陆鲜衣回忆。当场就哇哇大哭,说再也不跟他好了。
  然后呢?放学后,还不是好好地在路上一起看《知音漫客》,一起分辣条?
  陆鲜衣也开始明白,原来女孩子并不是永远那么好哄,也没有义务永远为自己做到一哄就好。
  到升旗结束,礼毕回到班上,陆鲜衣的第10086次尝试与她说话,依旧宣告失败。
  第二堂课是小美的物理课,从他拿着一垛试卷眉毛倒竖、表情狰狞地从窗边走过时,所有同学都料想到上回小考的成绩一定是不够理想了。
  进教室,紧闭前门后,他把卷子往讲台上一拍,语气冷峻:“运动学都忘光了是吧?力学都不会做了是吧?基础的受力分析都不会了啊?平时让你们多记记定理多搞搞基础就是不听!光做难题有什么用,一味地好高骛远,你们基础牢固了吗就想着插翅膀要飞了?!你看看你们这次考的!就你们这个水平,高考还早得很!”
  底下一片死寂。
  小美可不管,立刻摊开卷子开始报名字和分数:“90分满分,你们掂量掂量自己的水平……刘致远,啊,物理课代表,还不错,全班最高,85分……”
  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呢,后排男生齐齐发出小声的哄笑。
  “……赵一峰,81;唐祁,81;陆鲜衣,82……81分以上的就这么多!你们看看你们的水平,差到什么地步了?!这卷子难吗,难吗?!”小美激动得反手用骨节敲着讲台,发出砰砰的响声。
  底下有几个不怕死的,低着头窃窃私语了句“难死了”,还好小美只顾着生气,没听见。
  “下面都是81以下的了啊……郑永,75;林晗,72……”
  陈釉手里把着晨光笔芯的包装袋不停地撕来撕去,静待死期,她知道自己这次考得不好,高一高二的很多基础定理都没记牢,猛地一考她大脑都是空白的。有时候她在想,对于高三的她来说,或许最痛苦的不是面对试卷上红颜色分数,而是在等待老师报分数的那段时间,在通知栏上新贴的排名表上看到自己每一科成绩的那个瞬间。
  “陈釉,68……”
  刚好,到她时,手里的纸也全被她扯烂了。她站起来小步走上讲台,没敢看小美,伸手接过卷子快步回到了座位。
  令她没想到的是,小美却说:“这个,陈釉同学啊,最后几道综合性大题做得还是不错的,非常规范,一看就是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过我讲课的……你们那些后排的所谓学霸啊,下课好好看看她解题时怎么写的,那就跟参考答案一样标准。你们啊,虽然有的人解题是厉害,但是步骤写得太马虎,遇到挑剔一点的改卷老师保证把你分数都扣光了……你比如,我是不是强调过很多回,一定要在写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相等前先写个‘根据牛顿第三定律’所得?你们后排的看看自己的卷子,有几个写了!啊?!你用老祖宗的东西,你得尊重人家,不标明是他说的,回头晚上你们睡觉,他去找你们!”
  笑声中,陈釉涨红了脸,翻到试卷背面,看到小美虽然把她算错的答案圈了出来,但还是在底下留了“步骤非常标准,继续努力”这样一句话,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动和温暖。
  卷子发完后,小美又恢复了严肃认真的表情,不急着上课,先说道:“上课前啊,我准备先找几个人上黑板来回顾一下力学运动学的相关定理和基础做题方法……我发现我不去抓,你们就不重视,这怎么行呢?对吧?”
  哗啦啦,一阵翻书声,全体同学都警铃大作。这种毫无征兆的突然袭击简直如同横来的自然灾害,毕竟平时大家都觉得简单基础的东西随便看看,能大致想起来就行,这要是专门被拎上去准确无误地默写出来,好像比做一整道综合性大题还难。
  小美冷酷无情,根本不给他们准备时间,开始叫第一批上黑板的人:“课代表上来写一写,写牛一牛二牛三的完整内容;郑永上来写,写简谐运动回复力的公式;陆鲜衣,画一下常见的斜面物体受力分析……再上来一个……陈釉吧!上来写常用的天体运动公式。”
  陈釉觉得大脑有一道闪电横劈而过,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算是吧。偏偏就找上了她,偏偏还是写天体运动公式???她犹豫地站起来,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在劈啪作响,心里不停回想开普勒第三定律是怎么写的,万有引力定律又是怎么写的,卫星绕行速度和周期的公式也要写吗?第一第二第三宇宙速度不会也要写吧???
  走上讲台,拿了粉笔攥紧手里,如上刑场般悲壮凄凉。
  先上去的那三个人把四分之三的黑板都占了,剩下的一块留给她,还是在陆鲜衣旁边的位置。她紧张地深呼吸一口,抬起手开始一边回想一边写。
  小美在后面说风凉话:“都分开来一点啊,各写各的……写快点——这又不是什么难的东西,对你们来讲不就是分分钟搞定的事吗?没什么好想的,写快点啊,一会还要找人上来写,别耽误他们时间。”
  一声声催促,跟催命似的,陈釉抖着手硬着头皮写了两个公式,然后对着黑板发呆祈求小美放过。
  小美定是不会放过的了,瞥了她一眼暗示道:“常用公式啊,我在课上强调过的都要写……比如卫星绕行速度和周期公式啊,各个宇宙速度是多少啊,也得写……”
  另外三个人基础都比她好,内容也比她简单,很快就写好了,陆续都还了粉笔回座位了。陈釉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陆鲜衣,他也写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不下去。他写得很全面,每种类型的都兼顾到了,堪称标准答案。陈釉回头,用粉笔在黑板上蹭,慢悠悠地写出“V=”“w=”和“T=”,然后就在努力思考每个等号右边的内容。
  这时小美晃到教室后排和学霸们聊天去了,陆鲜衣用粉笔轻轻点了点黑板吸引陈釉的注意,陈釉没反应过来,他又“噗嘶”了两声,她这才听见,疑惑地微微偏头看了过去。
  只见他细瘦的手指,握着粉笔,在他俩中间空白的黑板上迅速写了个很小的“(GM/r)1/2”。陈釉本来一下子有了得救的喜悦,转回头又想,给她提供帮助的是陆鲜衣啊,她要是接受了不就是认怂了吗?!便冷着脸没理他。
  陆鲜衣傻眼了,又很小声地“哎”了几次喊她看过来,继续在空白处快速写下“(GM/r^3)1/2”和“2π(r^3/GM)1/2”。
  快写啊!等小美聊完了就没机会了!陆鲜衣急得跳脚。
  陈釉闭了闭眼睛睁开,呼出一口气,转身,把粉笔往粉笔盒里一扔,大步走下台回到了座位。
  陆鲜衣孤零零地愣在黑板前,根本没来得及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做出反应。他手握成拳挫败地叹了口气,偷偷回头看了眼小美,发现他还在笑嘻嘻地和课代表交流题目,便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刚才写的三个公式左边都添上相应的符号和等号,再快速用手把陈釉那边的三个未完成公式抹掉,为了防止小美看不懂,还刻意在自己答题的范围和帮陈釉写的公式中间竖直画了道分割线。
  一系列极限操作,风风火火完成后他才放心地归还粉笔回到了座位。
  这会小美才反应过来黑板上的四个人都写好了,结束了与得意学生之间的学业交流,调侃着走回讲台:“没想到是陆鲜衣同学最晚写完啊,说明基础还不是很牢,回头自己也好好复习复习啊……”
  “好,那我们来看看每个同学的答案,”小美从盒子里挑出一支红笔,开始从左向右一个一个地批改,前面三个改得都很顺利,除了一些书写上的小毛病,基本上都被他认作是优秀答案,改到陈釉的答案时,他愣在那块黑板前,“嗯……只写了两个公式吗?另外几个不会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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