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静高踞马上,探路士兵飞快策马回来,翻身下马,禀报道:“将军!胡人以基本攻下了襄阳!”
成静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
他脸色遽然一变,一边的谢映展已脱口而出道:“居然晚了一步!”
成静猛地闭上眼,浑身鲜血逆涌。
她一定会没事的。
她还在等着他去救她。
他霍然睁眼,血色映目,咬牙冷道:“不晚!加速行军!”
大军抵达襄阳后,不做丝毫停留,直接开始攻城。
谢映展骁勇无双,为前锋率军扑向城门。
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尚未喘息一口气、享受一丝胜利的喜悦的胡人霍然听见喊杀声,大惊之色,随即便被雨幕般的箭矢刺穿了身子。
成静对胡人的怒火达到了极致,没有丝毫保留,用最骇人的手段攻城。
成谢大旗迎空飘扬,遮天湮日。
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城门第二次被攻下。
胡人统帅未曾料到成静来得这么快,大军迅速溃散,一开始便失去先机,以至于后面如一盘散沙。
而原本打算绑于城头的谢映棠自然也没有被带出来。
军队节节败退,厮杀惨烈。
成静忽然一扬马鞭,身下拂云长嘶,他挥剑猛砍敌军,飞驰而上,一时无人可挡。
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惨叫。
他抄起身后弓箭,拉满弓弦,箭尖寒光闪烁。
百发百中。
成静寒声道:“杀!一个不留!”
身后将士高声呐喊,声音排山倒海。
士气大振。
谢映棠闭上眼,忽然听到外面滔天的喊杀声。
她微微一怔,猛地睁开眼睛。
襄阳已经沦陷,这喊杀声从何而来?
莫不是……他来了?
谢映棠想动,身上仍无一丝力气。
忽然有人快步进来,猛地将她拽起,一把扛上肩头,快步出去。
谢映棠浑身难受,挣扎不得,心里越发沉重。
他们想要干什么?
谢映棠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眼前发晕,脑子渐渐不清醒。
耳边喊杀声越发清晰,看样子,是援军破城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昏过去时,便被人狠狠地摔在了低上。
她后背剧痛,身子微微蜷起,又感觉被人蛮横地拖起,蒙头装进了麻袋里。
她听到有人在喊:“成静!哪怕我们此战输了,你的夫人还在这里!”
她身子一僵。
成静?
他在这里?
襄阳城已重新回归,只有这一部分胡人在殊死抵抗。
成静高踞马上,冷淡地看着对面的人。
那被黑袋套头的女子,与谢映棠身形一模一样。
她看起来狼狈至极,被人用刀架着脖子。
谢映展霍然转头,看着成静,怒道:“棠儿为何会在此处?!”
成静不言,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那胡人将领怒道:“我就算攻不下襄阳,我们将军也能打得你们落花流水,迟早让你们的皇帝跪下来求饶!成静!就是你杀了我们不少将士,我这回就算是死了,也要拉你夫人陪葬!”
成静看着他,目光凉瑟,“死到临头,偏偏还做困兽之斗。”
那人怒极反笑:“成静,我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能备马让我离开,我便放你夫人一命。”
成静冷淡不语。
那人又笑,“哈哈哈哈,难道你居然连你夫人的性命都不要了?就为了杀我?”
谢映展怒道:“成定初!这是棠儿!”
如今局势既然已经挽回,为何不能救她?
半晌,成静才慢慢颔首,“备马。”
身后将士立刻去牵了几匹马来。
那人以眼神示意身边的人,手下立刻上马,将一个大袋子放上马背,袋中不知是何物,形状有些奇怪。
谢映棠在麻袋之中,拼命地挣扎,心里疯狂嘶喊。
她在这里!!她会被他们带走!
她绝望至极,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带走吗?
成静冷眼看着他们,沉声下令:“让路,放人。”
那人迟疑着,拉着身前女子靠近了马,又道:“你派人与我一同出城,等我出城,再把你夫人给你。”
成静讽刺一笑,抬手应允。
那人带着那女子翻身上马,猛地一甩缰绳,飞快策马逃去。
成静淡淡看着。
就在那人背对着他之际。
他忽然抄起身边弓箭,拉满弓弦,眼神在那一瞬间凝至冰点。
一箭射出,贯穿两人。
“棠儿——”谢映展目眦欲裂,猛地挥剑砍向成静,“你敢杀她!”
第74章 重逢…
那剑霍然劈来,成静反手挑剑,两剑铿然一接,发出刺耳的低鸣。
成静手腕一转,猛地使力一勾一撞,那剑当红划出一道弧线,寒光一转,稳稳落在地上。
剑身清吟,嗡鸣不止。
气氛霎时冷凝,成静神情漠然,抬手道:“把尸体拖过来。”
身边士兵应了一声,将那被一箭贯穿的两人一路拖了过来。
谢映展飞跃下马,猛地扑到那女子跟前。
两手颤抖着,慢慢去掀开那头上黑袋。
他忽地一怔,随即扭头看着成静,“你早就猜到?”
成静冷笑道:“身形一样又如何,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会认不出?”说着,他亦翻身下马,快步向另一匹马走去。
那些残留的胡人士兵见头领已死,俱下马瑟瑟发抖。
成静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脚步不停,来到那马边,将马上麻袋慢慢抱了下来。
他隔着袋子一摸,便知这里面确实是一个人。
身体轻盈,体态娇小,也是个女人。
他呼吸沉重一分,将袋子慢慢放下,解开封口,便看见一动不动的谢映棠。
他目光霎时阴寒,慢慢顺着看了下去。
她脸色苍白,眼睛上被蒙着黑布,嘴被堵住,双手双脚俱被牢牢捆起,勒出青紫痕迹。
此刻倒在他臂弯里,一动也不动。
他取下她口中堵塞之物,将手挪到她脑后,解开了那蒙眼系带。
他看见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她双眸半睁,呼吸微重,就这样看着他。
睫毛上沾着眼泪,她在看见他的那一瞬,两眼霎时通红。
成静心尖蓦地一刺。
抱着她的手猛地收紧,将她牢牢按入怀中。
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谢映棠被他这样抱着,一瞬间百感交集。
她身子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拥抱。
他抱得如此用力,让她知晓,他亦深深地担心着她。
她忽然哽咽一声。
排山倒海的委屈后知后觉袭来,所有人前的淡定与从容顷刻间瓦解。
那么多日的孤单与恐惧都未能让她落泪,她以为她什么都不怕了,可以从容赴死,可以面对敌军的折辱,可以独自挺过一切。
可她如何不怕不惧,她又如何没有弱点?
她当然委屈,这种委屈在看见成静之时,一把不可收拾。
谢映棠将小脸埋入他的怀中,哭得越发厉害,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却又顾忌着身边那么多人,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眼泪顷刻间打湿他的衣襟。
成静眼眸漆黑,薄唇抿得死紧,心口猛地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意。
他此刻方觉后悔,方才就不该一箭将那人射死。
不千刀万剐,难以平他之怒。
他抬手示意将士将剑拿来,用剑慢慢割断了她手脚上的绳索,再抬手将她抱了起来。
这样一抱,忽觉她身子是这样的单薄,她这么多日,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他本想命人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来,也可时时刻刻护着她,却未曾料到这一路上的意外。
是他疏忽了这一点,害她吃了苦头。
成静抿紧唇,冷冷吩咐道:“肃清襄阳城,清点人数。”
说完,他淡淡扫了一眼迟疑着要凑过来的谢映展,抱着谢映棠快步入了屋。
谢映棠被下了迷药,身子软绵无力,动也动不得。
她被他平放在床上,她侧过头,就这样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成静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柔声道:“我在这里,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成定初说到做到。”
谢映棠眸子里的水光霎时又凝聚起来。
她眼尾轻轻一抖,细眉浅皱,露出痛苦的神情来,眼泪又顺着眼角滑下。
他心口一窒,连忙又抱她入怀,低声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你尽管怨我罢。”
她无力地靠在他胸前,想摇头,脑子却昏昏沉沉的,没有一丝力气。
他不知她此刻究竟有多伤心,便只一味地这样哄着她。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丝蛊惑般的温柔,像春风拂过湖面。
她在他缓慢的低语中,紧皱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开来。
不知不觉便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只感觉身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手腕脚腕传来清凉的感觉,好像刚刚上了药。
身上力气渐渐回缓,外间夜幕深深,屋内只点着一根蜡烛,光线昏暗。
成静阖眸静坐,半靠在她床边。
她慢慢坐起身来,被褥顺着雪肩滑落。
谢映棠怔怔看着成静,仿佛置身于梦中。
他睡着时,容颜干净清秀,浓黑卷翘的睫毛细密地压下来,白日眉眼间的戾气一扫而光,仿佛又是洛阳那个温润如玉的成定初。
她目光微扫,盯住了他的薄唇。
忽而探身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他似有所感,眸子霎时睁开,眼底寒光一现,下意识攥紧她的手腕。
她吃痛,低低“啊”了一声,他又猛地收手,手臂一把缠过她的腰肢,将她带入怀中。
谢映棠一把扑上他的胸膛,手臂顺着往上一滑,搂住他的颈。
贴得如此之近。
成静低眼细细看着她。
她脸色没那么苍白了,休息好了之后,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她的睫毛上还是沾着水,漆黑的眸子闪着光,泪眼盈盈的。
仿佛即将哭出来。
他心疼,低头亲上她的眼睛,她下意识闭眼,他冰凉的唇摩挲着她的眼皮,忽而低叹,“我都知道了。”
她微微一怔,身子僵住了。
他闭眼,手臂将她抱得死紧,语气带着一丝隐忍的哑,“我听人说了,若非这些日子你用计拖延时机,我亦救不下襄阳。”
“原来我成静之妻,拥有这般的胆识和智谋。”
他暗暗咬牙,手抚上她的脸,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对不起。”
她摇头,低声唤道:“……静静。”
“做静静的妻子,是委屈了你。”他道:“我如今对你承诺,将来若再让你独自面对这般绝望境地,我必不放过自己。”
她摇头,手臂紧紧搂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不需要!我若活在你羽翼之下,我亦过意不去,能替你分忧,为你拖延住襄阳,我该庆幸才是。”
若非她误打误撞滞留襄阳,无人能拖住襄阳,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分偶然,换来的不止是她的苦头,亦是大局的挽回。
她该庆幸才是。
谢映棠闭了闭眼,忽然慢慢松开他。
她跪坐起来,抬眼瞅着他,眼底的光慢慢汇聚起来。
她抬手解开衣裳的领口扣子,忽然道:“静静想我吗?”
成静眸子霎时一黯。
她伏低身子,微微伏跪着,伸出一根小手指探上前来,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他反手抓住她的小手,嘴角轻轻一搐。
她眼底光愈盛,带着他的手,让他渐渐滚烫的手掌落于她的酥胸之上。
她垂眸,声音低低的:“静静,我想你了。”
他忽然探身上前,她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子便被迫往后倒去。
她的发散在床褥上。
她依旧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的双眼,又抬手抱住他的腰肢,在他胸前蹭了蹭。
成静不确定道:“你身子如何?”
她低低“唔”了一声,软声道:“无碍的。”
“药效可退了?”
“退了。”她把他抱得更紧,“夫君不必顾虑这么多。”
“好。”他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抬手去褪她衣衫。
她衣衫之下的娇躯他许久未见,如今想来,也分外怀念。
一室暧昧,纱帐落下。
谢映棠身上满是香汗,紧绷的身子霎时力道一泄。
成静起身命人打好热水,再将她抱入盆中,亲自为她洗了洗身子。
他一丝不苟,大掌含柔,眸子半眯,神情带着一丝餍足的慵懒。
谢映棠黏他黏得如八爪鱼一般,雪白藕臂缠着他满是肌肉的手臂,仰着小脸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
成静低笑,大掌在她右臀上轻拍,“闹。”
她咬唇软软娇哼,却还是啃着他,顺着下巴往下,又在他喉结处轻舔。
她忽地想起当初,在皇宫的角落,她那时也是与他久别重逢。
彼时对未来毫无底数,她只盼着能与他珍惜每一刻。
哪里又能料到,如今远在襄阳,她早已是他的夫人。
谢映棠抬眼看着他,眸光温亮。
忽然觉得无比幸福。
她眸子一转,忽然问他道:“静静是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我的?”
他就扫了一眼,就那么笃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