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冠天下——双瞳烟华
时间:2019-07-09 10:51:38

  赵静还来不及说什么, 赵瀚就来了兴趣“当世罕见怎么个当世罕见法”
  江永方道“尽臣之词,也难以描述。”
  赵静看他一眼, 慢条斯理道“见过了不就知道了既然陛下有兴趣, 那就让此人上来表演一曲吧, 也让他国来使见一见。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江永方又作了一揖“正在教坊司, 臣本意就想于今日让其献上一舞,供殿下陛下观赏。”
  “这可真是巧了。”赵静意味深长地一笑,“那就让那舞姬上来吧。”
  霍景安握着酒杯的手在唇边停下,微微抬眸,扫了江永方一眼。
  段缱从打盹中猛地惊醒过来,手无意识在桌上一扫,就把一盏盛着蜜水的杯子拂下了地。
  清脆的响声惊动了外边的采蘩,她连忙挑起帘子进来一看究竟,见摔了杯子,不由疑惑地看向段缱“郡主”
  “没什么。”段缱微笑,“刚才不小心打了个盹,醒来时不慎碰到了它,快收拾一下,小心点,别扎碎了手。”
  采蘩应一声,很快手脚利落地收拾干净了,退出了里间。
  夜深人静,灯火如豆,段缱坐在椅子上,望着杯盏碎裂的地方怔怔地出着神。
  她又做那种梦了。
  梦里是灯火通明的未央宫,上首只坐着赵瀚一人,不见母亲的身影,殿上歌乐齐鸣,舞曲撩人,底下坐着不少宗亲大臣,还有外国使节,霍景安也在其中,等歌停舞罢时,一名胡女在他的席前停下,葇荑伸出,缓缓替他斟了一杯酒。
  梦在这个时候停止,她甚至来不及看霍景安是什么神情就醒了过来,拂落了桌上的茶杯,也彻底把她从梦境带回了现实。
  回想着梦中的景象,段缱心里就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不是因为那个斟酒的胡女,而是宫殿上没有母亲的身影,再仔细一想,父亲似乎也不在其中,这让她不免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梦,母亲缠绵病榻,口中咳出鲜血
  她心里泛起一阵凉意,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那只是个梦境,今晚主持宫宴的是她的母亲,而不是赵瀚,可她仍旧一阵烦躁,无法安心。
  最终,她站起身,拿过一件斗篷,披在身上出了里间。
  “去取盏宫灯来,”她对帘外的采蘩道,“我想出去走走。”
  今夜似乎格外寒冷,也格外寂静,段缱走在宫道上,望着幽幽的远方,神思就又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刚才的那个梦上。
  可以肯定,这个梦是之前几个梦的延续,正是因为母亲的缠绵病榻,赵瀚才能掌权,在未央宫主持宫宴。只是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先是自己被歹徒刺杀,后又是霍景安被拥立为帝,母亲缠绵病榻,赵瀚掌权,这也太过诡异了,就好像有另一个母亲、另一个霍景安、另一群人在这宫中生活一样。
  仔细想想,如果当初第一个梦应验,她死在了那群歹人的手上,那么母亲很有可能会因为她的死而悲伤过度,缠绵病榻,赵瀚再趁机掌权
  一切都从自己死里逃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寒风袭来,段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前方传来几点微弱的光芒,采蘩停下脚步,看向她道“郡主,前面好像有人朝这里过来了。”
  采薇也伸头看了几下,不确定地道“好像是永嘉长公主。”
  段缱步子一顿,往前看去,就见嶙峋的怪石之间,宫灯的光芒时隐时现,依稀可以看清是几个人影,为首的那人在身形上的确有几分像赵娴。
  想了想,她立在原地等候。
  这里不是从未央宫回娉芳阁的必经之道,反倒是回东宫前几殿的路,如今后宫空虚,东宫前几殿里还住着人的也就只有母亲所居的临华殿了,母亲尚未归来,那么她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这么想着,段缱心里就起了几分好奇,她找自己来做什么,示威,还是终于要开始那个和信阳侯谋划的计策了
  她在原地等了不久,前方的人影就变得清晰起来,的确是赵娴和几个宫女。
  赵娴稳步走在宫道上,等接近了,看清了段缱主仆三人,面上有几分惊讶,不似作伪“表妹你不是身体欠恙,在碧玉阁好生修养吗,怎么出来了”
  段缱微笑着敛衽行了一礼“多谢表姐关心,表妹身子尚好,不过是不想凑宫宴的热闹,寻借口躲懒罢了,让表姐见笑了。”
  “原来如此。”赵娴笑道,轻叹一声,“可惜了,表妹今日这一躲懒,就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段缱心知接下来必定不会有什么好话,但她还是笑着问道“什么好戏”
  赵娴给身边的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福了福身,就带着另几名宫女退避在十步之外,见此,段缱也让采蘩采薇后退了几步,好在两边都有宫灯的光芒远远传来,倒不致使周围暗下去。
  打发走了人,赵娴才开口“表妹是不知道,在今晚的宫宴上,北越使节胡姬献舞,辱我大魏舞曲不及,信阳侯看不过去,就让府中舞姬跳了一曲,直看得那使节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听见胡姬两字,段缱心中一跳,想起了梦中胡姬给霍景安斟酒的一幕,但现实的发展似乎和梦里有些不一样,因此她继续问了下去“的确是一场好戏,但听表姐之话,似乎不仅如此”
  “表妹聪明,的确还有下文。”赵娴笑道,“那舞姬献上一舞后,不仅是北越使节,就连陛下也看呆了神,算算年纪,陛下也差不多该开窍了,我本来以为,这舞姬会赐给陛下,可表妹猜猜,她最后花落了谁家”
  段缱静了一会儿,含笑抬头“表姐不会是想说,母亲把这舞姬赐给了晋南王世子吧”
  赵娴抚掌一笑“表妹果然聪慧,一猜就准了。你说,这是不是场好戏”
  段缱但笑不语。
  赵娴看着她,目光逐渐冷下来“你不相信”
  段缱道“我为什么要相信赵娴,我希望你还没有忘记我的警告,你真以为有一个信阳侯帮助你,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你吗”
  赵娴面色一变“你”她眼中闪出几分惊怒,但很快强压下去,冷笑不已,“不错,我是比不得你,有个好娘亲,能在宫里横着走,你想对付我易如反掌。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可若要让你恶心几分,还是能办到的。”
  她上前一步,附在段缱耳边轻语“你以为男人的定力有几分,佳人送上门,他会不要今晚宴请使节,上了许多鹿血烈酒,你猜,霍景安他还能不能坐怀不乱”
  段缱笑着,不为所动“要是换了别的公侯府邸,我或许还会有几分担心。表姐,算我好心告诉你,下一次,你要再想算计什么事情,记得别在宫里,要不然,很容易发生意外的。”
  “是吗”赵娴掩唇一笑,“那敢问表妹,可否同表姐来一处地方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想让你亲眼去看一看。”
  段缱沉默片刻“劳烦表姐带路。”
  赵娴看穿了她的犹豫,吃吃一笑“你怕了看来,你心里还是明白的。”
  段缱没说话。
  赵娴也没再说什么,转过身,“你跟我来。”又喝止想要跟上来的几名宫女,“都在后面远远缀着,不准跟上来”
  就这样,两人远远走在宫女前头,一路来到了以未央宫为首的西宫附近。
  前方有喧哗声远远传来,显然宫宴已经开始散了,赵娴没有走向热闹的前殿,而是在冷清的后方走着,行径花园,来到了一处阁楼附近。
  她停下脚步,转身对段缱悠悠一笑“再往前边,我就不便过去了,奉劝你也三思而后行。有些事,在心里知道就行了,不必亲眼看见。”
  段缱正要开口,一个声音就低低从前方传了过来“为什么不往前走,干脆看个清楚”
  段缱一惊,赵娴也是脸色一变,转身回头看去,失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黑风急,臣怕郡主行路不便,特意前来相迎。”霍景安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步出,“至于长公主,倒是该好好去前面看看,免得明早陛下起来赏人,落了殿下。”
  赵娴脸色一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疾步往前方走去,霍景安侧过身,给她让出一条路。
  从始至终,段缱都睁大眼望着霍景安,直到赵娴远离了他们,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霍大哥,你”
  “你不会也要问,”霍景安上前两步,低头看她,“我怎么会在这儿吧”
  月光微弱,他的脸看得不甚真切,但依然能从他含笑的口吻里想象出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段缱心里一松,安定下来。
  她看着霍景安,缓缓一笑“霍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49章 
  霍景安哑然失笑,抬手轻轻一点段缱鼻尖“你啊”
  亲昵的举动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是在关心霍大哥。”
  霍景安道“是关心, 还是质询”
  段缱莞尔一笑, 抬起头“你是说什么, 就是什么。”
  霍景安噙笑看着她,目光微亮“郡主有命,下臣不敢不从, 只是不知郡主想听何事”
  他的眸子在白天时漆黑如墨,等到了夜晚, 却又好似星子一般, 泛着点点晶莹, 人一注视, 就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段缱也不例外, 她只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迅速垂下了眸,轻声道“听说今晚的宫宴很是热闹,不仅北越来使献上了一批胡女歌舞,信阳侯为保我大魏舞曲声名,也献上了府中的一名舞姬,一舞惊动四座”
  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霍景安忍住笑意“不错,大体如此。”
  “大体如此”段缱咬唇,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世子觉得那名舞姬如何, 是否也舞姿优美, 天下无双”
  “不及杯中美酒。”
  段缱忍不住抿唇一笑,又立刻压下,做出不信模样“可我听说,北越使节与陛下都看直了眼,直叹惊为天人,霍大哥,你当真对那女子没什么想法”
  霍景安交叉双臂“赵娴是不是还说,那舞姬一曲舞罢,特特给我斟了一杯酒,服侍我饮下了她的话里三分真七分假,多数都是蒙骗你的,你不要尽信。”
  段缱一愣,眼前闪过梦里胡姬给霍景安斟酒的一幕,心就跳得有些快。
  现实中给霍景安斟酒的不是北越进献的胡姬,是信阳侯的舞姬,怎么会这样难道就算现实与梦境不同,但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那母亲的病情
  见她怔怔不语,霍景安就有些担心地唤了她一声“缱缱”
  段缱回过神,冲他一笑“没什么,刚刚想到了别的事情上。不过霍大哥,你刚才说错了,赵娴只和我说了你与那舞姬有些缘故,旁的什么也没说,原来竟还有斟酒一事真是让我好生惊喜,不知这样的惊喜还有多少个你不妨一并说了。”
  霍景安“”
  他干咳一声“没有别的了,剩下的就都是你能猜到的伎俩了。”
  很快,在他简短的叙述中,段缱得知了今晚未央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信阳侯献上的那名舞姬一曲舞罢,的确惊动了四座,见北越来使对其称赞不已,赵静便做主将那名舞姬赏赐给了他,舞姬谢恩退下之后,宫宴就继续了下去,没再发生别的事情。
  霍景安的话说得很简单,但是段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地就揭过去,但他既然略过了不提,那她也就不问,若他真事无巨细地提了,她反倒要担心了。
  不过有些问题,还是要细细问清楚的。
  “按你所说,母亲既然将那名舞姬赐给了北越使臣,此事就该完了才是,为何赵娴又一定要拉我来这里,你又正巧在这附近”她看向霍景安,微微一笑,“不会是宴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霍景安低咳一声“你猜对了,宴散之后,我本想去看一看你,但行至未央后殿的花园处,却被那舞女拦住,跪在地上哀求我,求我救她一命。”
  有个细节他隐去了没说,那舞姬一开始并非是跪求他,而是直接往他身上靠去的,被他避开后才跪在地上,但吃了先前的亏,他就略去了此节,包括之前斟酒的细节,也都一话略过,没有细说。
  他不说,不代表段缱不会猜想,她只在心中略略想了一想,就抿嘴笑道“月下佳人,梨花带泪,此等情景,定是美丽非常。霍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她鲜少这般带着讥讽说话,霍景安心里的预想成了真,倒也不觉得苦恼,段缱对他的感情一直都是被动地接受,他有时都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如今听见她明显带着醋意的话,心里反而忍不住一阵欢喜,当即笑道“她是不是佳人,你要去问陛下才能知道,我可没记住她长什么样,不能告诉你。”
  段缱心中一甜,面上却笑道“花言巧语,我不信。”
  霍景安含笑看她,没有说话。
  她被这注视看得面上发红,微微一低头,又道“那后来呢,她为什么向你求救”
  “她和我说,她本是奉信阳侯与永嘉长公主之命接近我而来,可却被殿下赐给了北越来使,任务不能完成,自己的一家人性命就都会受到威胁,求我救她一命。”
  “她要你怎么救她”
  “不必如何,只要开口从北越使节那要走她就可,这样信阳侯和永嘉长公主就会认为我对她上了心,她一家亲人的命就能保住。为做报答,她愿意当我的探子。”
  段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连环计。”
  霍景安挑眉“你就那么肯定”
  她瞥他一眼“怎么,那位佳人哭得太惹人心怜了,你不愿意相信”
  霍景安一哽“当然不是,被她拦在中间,我第一个念头也和你一样。”
  段缱一笑,和他解释“赵娴特意来找我,拉着我来这里,如果不是他们的计谋,那这个举动就说不通。”想了想,她道,“霍大哥,你答应了那名舞姬的要求”
  出乎她的意料,霍景安摇了摇头“我没理她,正巧陛下路过那里,她不好缠我,只能看着我走开。我本想去碧玉阁找你,走到附近,却听见了你和赵娴说话的声音,就过来看了看,遇上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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