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是这件事是谢淮跟辛浦说的,谢淮回学校了?”
“谢淮不是一直在学校吗?我昨天还在食堂看见他了,他一个人吃饭,我当时还奇怪你怎么没跟他一起。”祝子瑜问,“你们吵架了?”
夏夏说:“没有。”
她每天泡在图书馆,没在学校里看见谢淮也正常,可谢淮有时间回学校吃饭,却不回她消息,这事就有些严重了。
夏夏嘴上对祝子瑜说得轻松,饭却吃不下了,下午上班无心工作,晚上在图书馆也没心思复习。她把这些天发给谢淮的消息看了一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淮应该是在和她闹脾气,可他生什么气呢?
夏夏思来想去,觉得谢淮一定是气她自作主张放弃考海大,当时她没等谢淮说话就跑了,谢淮回去后生气也有可能。
夏夏坐不住了,收拾东西打算回去哄男朋友。
图书馆回宿舍有条小道,路灯昏暗,草木纷杂,平时少有人走。夏夏心急,直接抄了近路回宿舍,走到一半听到耳后有脚步声跟着她,她刚要回头,一双手自背后捂上来堵住她的嘴,滚烫的身体贴在她后背。
夏夏刚要尖叫,忽然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她放软了身体,任由谢淮将她抵在面前的树干上。
谢淮自始至终没松开捂她嘴巴的手,他像只狼狗,鼻子埋在夏夏颈窝嗅味道。
夏夏唔唔了几声,他充耳不闻。
直到她轻轻伸舌尖舔舐他手心,谢淮才放开了她。
“淮哥。”夏夏求饶般说,“如果是壁咚的话,你能不能给我翻个面啊?”
她现在的姿势实在算不上美观,别人壁咚都是面对面,而她是面对树,被谢淮的胸膛和树干夹到了中间,脸差一点就要和树皮来个亲密接触,实在太难堪太尴尬了。
谢淮冷酷地说:“不能。”
他掐住她的后颈:“我晾了你一个星期,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知道了。”夏夏忙说,“我不该不和你商量就换学校,可我真的不全是因为恋爱脑,我考虑过,既然以后我们都要留在南城,就没必要把读研期间的人际关系浪费在另一个城市……啊————”
她话才说了一半,屁股挨了谢淮一巴掌,脱口而出的惨叫久久回荡在树林上空。
夏夏缓了半天,慢慢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疼……”
“我再问一遍,知道哪儿错了吗?”
夏夏从小到大挨过许多打,但被人用这种姿势按着打屁股却是头一遭。她又羞又恼,偏偏谢淮态度强硬,伸手又给了她几巴掌,他每一下都用了十成力气,打在她最敏感的地方,夏夏屁股直接麻了。
夏夏本来就倔,被他这样毫无没尊严地打了几下脾气也上来了。她气得眼眶湿了,但依然不肯跟他服软,嚷着:“我没错!你自己犯错了还有脸打我!”
“狗男人,你不理我就算了,还打我这么疼,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谢淮手指拨开她额边的碎发,落在她已经揭掉创可贴长着血痂的伤口上。
他看着那道血痕,脸色阴沉:“谁打的?”
夏夏不自觉地缩了一下,终于明白谢淮在气什么了。
她刚要说话,谢淮放开她走了,夏夏也顾不上委屈,转身追上去:“谢淮——”
*
那是夏夏幼年打架时落下的毛病。
村里的大人看不上吴丽,背地里闲言碎语,家里小孩无意间听见了,路上再遇到夏夏时,恶意掩藏不住,轻则恶语相加,重则围着她扔石块,拳打脚踢。
夏夏被欺负了会还手,有时她打不赢,被几个孩子按在地上打,有时她能打赢,但打赢了她更害怕。
那些孩子的家长上门要说法,夏军才不管是谁挑事,见人家要他赔药费反手就去扇夏夏。从那以后每当打赢后夏夏都会故意在自己身上留点伤口,一旦有人找过来,她就泪眼汪汪坐在小板凳上撩起裤腿,露出满是淤青的小腿。
夏军是个无赖,见夏夏受伤乐得龇牙,转过脸来和来闹事的家长要医药费,要到了钱就拿去赌博喝酒。
从小的经历使然,夏夏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反而把它当成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
——哪怕她做的事情再恶劣,只要自己也受伤了,别人就没办法找她兴师问罪。
夏夏追上谢淮,想道歉却无从开口,她没觉得自己有错。
她只能转移话题:“蔡芸的事好像闹得很大啊,学校会处分她吗?”
“淮哥你饿不饿?我们去吃宵夜吧,听说西门外开了一家糖水店。”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走小路,你是不是跟踪我了?”
……
谢淮自顾自地走头也不回,夏夏故意朝地上一扑,哎哟叫了一声。
谢淮停住脚步,回头看女孩被路边的台阶绊了一下,直挺挺摔了个狗吃屎。
他原本不打算理她,见她摔得这么可怜,心也硬不起来了。他折身回去,刚蹲到夏夏身边,假装摔倒的女孩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谢淮直起身,女孩直接被他带了起来,双腿勾住他的腰挂在了他身上。
“淮哥。”她笑嘻嘻的。
谢淮双手垂在身侧,夏夏拿过他的手垫在屁股下面防止自己掉下去。
谢淮:“刚才挨的打还不够?”
夏夏说:“你打吧,打到你解气为止,我保证不喊疼。”
她讨好地笑:“只要打完给我揉一揉就行。”
她像只等身尺寸的大熊玩偶,死死缠着谢淮不下来,一定要让他消气才行。
可谢淮的气不是那么容易消的。
那天早上夏夏说自己的伤是打架时蹭到的,她眼神一直在闪躲,谢淮嘴上不说,心里却不信,他以为夏夏是怕他冲动找蔡芸的麻烦所以不敢说实话,于是私下堵了蔡芸的路问她,蔡芸却一口咬定那是夏夏自己打的。
谢淮想起夏夏从前拿砖块打自己诬陷给夏军的事情,知道这种事她做得出来,这是其一。
他一个星期没理夏夏想让她好好反省主动来找他认错,可夏夏压根没发现他在生气,还每天傻乎乎给他发消息,到最后还是他憋不住来找她算账,这是其二。
谢淮真的要被她气死了,可她这样挂在他身上,触手就是女孩温软的躯体,他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又灭了灭。
谢淮冷着脸:“你就是这么解决事情的?”
“我一直都是这么解决啊。”夏夏没觉得有什么,“我也想打她,想把她的脸抓花,可把人打坏了她家人是要找我麻烦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蔡芸不敢再嚣张了,也不敢告诉辅导员我泼她水……倒是你。”
她轻轻揪住谢淮的耳朵:“淮哥是因为给我出气才去举报蔡芸吗?”
谢淮漫不经心:“蔡芸还是学生,学校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让她把钱还回来了事,不过档案记了这一笔,海大最后未必会要她。”
夏夏愣了一会:“太狠了,淮哥你太狠了。”
谢淮:“自己做错的事自己担着,也就是你不争不抢。保研竞争这么激烈,换在别的专业,蔡芸做的事够别人举报她一万回了。”
夏夏嘿嘿直笑,亲了他一口:“淮哥对我最好了。”
谢淮却没被他一个吻收买,冷漠道:“下来。”
“我不。”夏夏一听这话立即死死搂住他,“你不消气我就不下来。”
“下来。”谢淮又重复一遍。
“不嘛我不嘛。”夏夏撒娇,腻腻歪歪粘着他,“淮哥你不要让我下来嘛。”
谢淮没办法,维持着这个姿势将她抱回了宿舍。这样光明正大在学校里秀恩爱,一路上经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夏夏却毫不害臊,心安理得将下巴搭在谢淮肩膀,路上遇到祝子瑜在超市买饮料,她还挥手笑吟吟和她打了个招呼。
等走到宿舍,谢淮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把夏夏放下来,拨开她额侧的头发:“我看看。”
夏夏见他眼神还是沉的,忍不住问:“你还要打我吗?”
谢淮反问:“不行吗?”
夏夏委屈地说:“这里人太多了,回家再打吧,回去以后你想怎么打都行。”
她见谢淮不说话,扯他衣边:“可以吗?”
谢淮静静看了她一会,开口:“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你有男朋友,你男朋友可以保护你,遇到事情不需要你硬撑,更不需要你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解决。那天晚上信誓旦旦跟我说可以收拾蔡芸,你是在收拾蔡芸还是在收拾你自己?”
谢淮:“也麻烦你想想我,我以为蔡芸打了你去找她麻烦,结果是你把自己打成这个样子,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夏夏沉默片刻,开口道歉:“对不起。”
习惯使然,她遇事确实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麻烦别人而是自己解决,可就如谢淮所说,现在不是从前,她有可以保护她的男朋友,许多事情不必一个人强撑着,明白是明白,可要改过来这个习惯,还需要一些时间。
夏夏想了想,问:“那以后有人欺负我,我都可以告诉你吗?”
谢淮:“你说呢?”
夏夏偏着头,古灵精怪地看着他:“如果有人打我,你会帮我打他吗?”
谢淮问:“谁?”
夏夏掰着手指:“刚刚有人打我屁股,打了七下,每一巴掌都特别重,你可以帮我教训他吗?”
谢淮:“……”
“你好像打不到自己,但没关系。”夏夏狡黠地笑,指了指面前的路灯杆子,“你如果真的爱我,就自己撅着屁股趴好,我帮你教训他,不过我手劲小,可能要多打几下。”
谢淮没有听她胡言乱语,他淡淡地说:“那不叫打。”
他看着夏夏,唇角勾了勾:“叫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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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十二月末, 夏夏走出教学楼。
考完上午场的学生鱼贯而出, 来不及吃饭就跑去图书馆占位子。
等夏夏出来时, 图书馆门口已经排起长龙,人都挤不进去了。
冬日的晚樱如粉云锦簇, 将校园小路铺染成一条绚烂的彩带。
谢淮坐在树荫里的青草地上, 将浅蓝色的格子桌布铺开, 掏出保温饭盒, 饺子、饭团、果盘, 整整齐齐摆上去。
夏夏放下包坐在他身边,惊喜地问:“你做的?”
谢淮捏起一个饺子放她嘴边:“尝尝。”
谢淮上大学前不会做饭, 刚同居那段日子,煮个螺蛳粉都觉得自己是食神再世,就算味道再差, 也一定要让夏夏用美食节目品鉴的语气夸他做得好吃,不夸要生气, 夸得不真诚也要生气。
夏夏不知道谢淮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饺子,虽然卖相丑了点,味道却出乎意料不错。
“跟乔女士视频了一上午, 她指挥我做的,好吃吗?”
“好吃。”
谢淮从包里掏出一袋砸好的核桃仁:“这是乔女士昨天砸好寄过来的, 她说你这几个月辛苦了,吃了补脑。”
“阿姨真好。”夏夏笑着问,“你嫉妒吗?阿姨现在好像更爱我一点呢。”
“有什么可嫉妒的。”谢淮说,“你虽然抢走了我妈, 但是还了我一个老婆,算起来我也不亏。”
阳光乖张,明明是冬天却温暖得如同春日一样。
偶尔拂过一阵微风,头顶的樱花瓣簌簌地朝下落,落到夏夏的饭盒里,粘在饺子上,被她一起吃了下去。
谢淮揩掉她嘴角粘的花瓣:“考得怎么样?”
夏夏笑:“考本校而已,我闭着眼都能过线,你今天不忙吗?怎么有时间来陪我?”
上个月银行贷款批下来了,厂区正在建设,谢淮忙得脚不沾地,算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地坐在一起吃饭了。
晴空碧蓝如洗,浅粉色的樱花瓣轻飘飘落在柔软的发丝上。
夏夏抬头,穿过头顶枝干的缝隙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她眯了眯眼睛,一切从容美好。
“厂区确实有事,不过不急,我等你进去再走。”
谢淮像个守在校门外等孩子高考结束的老父亲一样,帮夏夏整理书包和文具。
夏夏吃完饭枕在谢淮腿上看书,她背了一会英语作文,被暖融融的日光晒得犯困,靠着他睡了过去。午休短短几十分钟,她做了好多梦,梦里她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到了,谢淮骑着她送的那辆粉色电动车来学校接她。
夏夏带好头盔,坐在后座。
谢淮不知道要将车开到哪,但他途经之处,繁花盛开,海浪澎湃。
夏夏一眼望去,那是她用言语描绘不出的灿烂的未来。
*
那年春节谢淮将乔茹接到南城过年,除夕夜的小屋子里到处洋溢着喜庆,乔茹早早就把家里打扫干净,贴上自己剪好的窗花和红纸灯笼,谢淮在花鸟市场买了两盆金桔放在门口,还买了一缸热带鱼。
夏夏和乔茹在厨房做饭,谢淮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进来偷吃几块肉。
乔茹打他手背,训小孩一样叫他出去坐好,夏夏在一旁笑得停不下来,谢淮觉得很没面子,叫她不准笑,可夏夏不听,笑得更开心了,谢淮气急败坏拽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乔茹忍不住骂他:“你别欺负夏夏!”
屋外的烟花染红了整片天空,夏夏人生第一次好好过年,兴奋又激动,拉着谢淮去楼下放烟花。
世界寂静,只有爆竹的声音轰鸣,夏夏举着烟花棒,焰火照亮了她清秀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