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这次封王、加官,圣意如何似乎昭然若揭。
私底下有许多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三殿下必然是将来的入主东宫之人。
但仍有一些人持不同意见。
这些有不同意见的人,多半跟贵妃王家干系匪浅。毕竟贵妃对于四殿下寄予厚望,且贵妃向来得宠,王家又势大,这些人有如此想法甚至想要以此翻身,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从年前就有流言,说是皇上有意为乔养真跟四殿下赵尚奕赐婚。
就在两派几乎势均力敌的情形下,有个令人意外的消息迅速传开。
原来是晋王殿下赵曦知纳侧妃之事。
据说侧妃的人选不止一位,其他的尚且不明,但众口相传,竟说其中一人竟是荣国公府的一位嫡小姐。
京城之中又是一场骚动。
假如这消息是真,连堂堂的国公府的嫡小姐都只能做晋王殿下的侧妃,那么……正室王妃是何人,还用说吗?
除了公主、郡主等,天底下哪里还有比国公府出身的姑娘更加尊贵的?
这日,钱丽月一大早坐车进城,来到了樱桃巷。
原来因为年纪渐渐大了,家里开始给钱丽月物色夫婿,也有几个看着老成能干的村中少年,钱家二老很是中意,本想让钱丽月自己挑一挑,谁知钱丽月竟不愿意。
因为怕父母强逼自己,钱丽月便偷偷地坐了马车进城来找养真求救。
樱桃巷的宅子中,钱丽月将家中的情形一一告诉了养真,哭道:“我不要回去,我也不要嫁人,爹娘别的人的话不能听,可是真真妹妹你的话他们一定不敢不听的,你帮我说一句好不好?”
养真当然不忍心看钱丽月伤心,但是就算自己跟钱丽月再亲,这女孩子毕竟还是钱家的人,而且在世俗看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嫁者毕竟是少数,而且是异类。
养真想了想,只得好言好语地说道:“你是不中意那些人吗?那你直接跟伯父伯母说就是了,总会再给你找可心之人。他们二老自然是疼你的,不至于过分为难强逼。”
钱丽月摇头不语。
养真蓦地想起先前她见了程晋臣便格外殷勤欢喜的样子,微微惊心:“你、你心里莫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
钱丽月眼中含着泪,仍是不做声。
养真不知说什么好,只道:“你不必着急,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多住几天,我派人去告诉薛叔叔,让他把仲春哥哥叫回来,你们兄妹自在说会儿话。”
原来钱仲春自打跟了薛典,因为事情又多又忙,便很少回钱家庄,如今他俨然已经成了薛典身边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了。
养真说着便叫杏儿去传消息,不多时,果然钱仲春从外回来,兄妹两人相见,当然喜不自禁。
也不知仲春跟丽月两人说了什么,年前仲春回了钱家庄一趟,那边二老便没有再很催丽月,甚至连过年也并没有着急地催他们兄妹回家去。
养真知道仲春本就是个有主见的,加上跟随薛典在外头奔走行事,更加的沉稳可靠了,丽月的事情自己因为是外人不便随意插手,让仲春去处置却最好。
年三十晚上,樱桃巷里,除了谢氏跟齐嬷嬷外,还有薛典,仲春丽月兄妹,那已经长大了的小雪也随着忙碌的众人里里外外地奔跑跳窜,不能住脚。
谢氏带着养真跟丽月、齐嬷嬷杏儿等亲手包了些年夜要吃的饺子,又叫厨下整治了极丰盛的年夜饭。
次日早上,一大早就有人来拜年,这第一个来的竟然是乔家的乔桀,进内笑嘻嘻地向着养真行礼,口里说着吉祥话。
乔桀已经不再是昔日那副纨绔小霸王的模样了,也不知是不是武德学院教的好的缘故。
养真给了他一个赏封,乔桀笑嘻嘻地双手接了过来,却吐舌笑道:“我多大了,居然还要姐姐的压岁钱?”
养真笑说道:“你第一个来的,自然要给你一个彩头。”
乔桀谢过养真,便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又问养真钱丽月是不是也在府内,养真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乔桀说道:“我隐隐听人说那丫头给家里逼婚躲在了这里,只怕是有人讹传的。”
养真还未回答,外头又有人来了。乔桀见她忙碌,便趁着她不备,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这次来的竟然是程晋臣,进门便笑着作揖:“妹妹过年好!大吉大利!”
自打赵曦知给封了王,程晋臣也跟着他进了兵部历练,两个人越发亲密了。
一来是因为初入官场诸事繁忙,二来是因为先前醉酒之事,给赵芳敬警告过,所以程晋臣这一年来也极少来樱桃巷,只在年下的时候见过两回。
养真道:“哥哥也过年好。”请了程晋臣入内落座,彼此说了两句闲话,养真便问起程红玉。
程晋臣道:“她倒是想跟着我一块儿来的,只不过妹妹知道,她如今不便出门了。”
养真当然明白这意思,过了年后,程红玉便要入晋王府,做赵曦知的侧妃了。
当初在此事定下之后,养真心内惊怔之余,曾经想劝程红玉,谁知旁敲侧击了几句,却见程红玉满面的喜悦,竟像是心底的喜悦掩藏不住都满溢出来似的。
对别人来说,堂堂地荣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居然成了侧妃,或许是有些不成体统,但对程红玉而言却像是遂了毕生的心愿。
养真见她这样高兴,当然不便在这个时候泼程红玉的冷水。
此刻听程晋臣说起来,养真叹了声,思来想去,便对程晋臣道:“程哥哥,你应该也知道,三殿下多半还要纳桑家那位姑娘的?”
程晋臣笑道:“这是当然。”
养真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委婉,说道:“桑姑娘可是个……极有心胸的人,恐怕不像是二姐姐那样直率。”
程晋臣微怔。
除了赵曦知是个例外,养真很少在背后议论别人,如今说出这句,显然像是在提醒自己桑落不是个好相与的。
程晋臣还未张口,就听门口有人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7章
养真突然间听见这个声音, 虽是意料之外, 却也并不觉着十分意外,大概是这种事发生了太多,连她几乎都习以为常了。
当初还把此事当作笑话来说。
但如今看来,要召唤赵曦知的话,好像又多了一个方法, 不仅是背后责怪赵曦知才能将他召唤现身, 连提起桑落似乎也有同样功效。
这出声的人自然是三皇子无疑。
养真起初以为赵曦知是跟程晋臣一块儿来的,然而扫过程晋臣的时候,却发现小公爷也是满面诧异, 正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此刻门口上赵曦知已经负手走了进来,脸色略有些冷峻。
程晋臣先看了一眼养真,又转头向着赵曦知走前两步,行了礼笑道:“殿下怎么也来了?”
赵曦知面色无波道:“我本来是想去找你, 半路上看你往这边来了, 所以也顺道跟了来。”
程晋臣道:“殿下若是要寻我, 只叫人说一声就是了,怎么敢劳烦亲自跑来。”
赵曦知瞥向养真道:“择日不如撞日, 我因想着毕竟很久没有跟乔姑娘照面了, 就顺路过来瞧她一眼, 倒是想不到,又撞见她背后嚼舌。”
程晋臣哑然:“其实妹妹……”
不等他说完,养真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不知殿下驾临, 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曦知白了她一眼,养真视若无睹,继续问道:“方才殿下那句话,不知到底指的是什么?我如何嚼舌了?”
赵曦知才说道:“你方才不是在说桑姑娘吗?”
养真微微诧异:“我只说桑姑娘是个有心胸的奇女子,可说别的什么了?”
赵曦知哼了声,道:“你明明就是另有所指,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
养真笑道:“殿下想必是多心了,那不知殿下的意思,是听出了什么呢?”
赵曦知张了张口:“我……”但如果把他心中理解的说出来,岂不是成了他在说桑落的不是了?
养真见赵曦知不言语,便又含笑说道:“我其实跟桑姑娘并无交际,只是曾经惊鸿一瞥,见她气度高雅,便觉着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才跟小公爷说起来。毕竟殿下也知道,荣国公府二姐姐的心性是极率直的,跟桑姑娘的性情却是天壤之别,所以我才多说了一句话,谁知竟引了殿下的疑心,却是我的不对了,我向殿下道歉罢了。”
养真说着便微微欠身向着赵曦知行礼:“殿下大人大量,且请原谅我这遭儿口没遮拦。您大人有大量,且原谅我这一次。”
赵曦知瞪了她一眼,本来满心的不悦,可是见养真侃侃而谈,虽觉着她是口不对心,但是这种态度却也着实叫人舒服,又见她认真行礼,赵曦知便道:“我原先同你说过,要握手言和不再彼此斗鸡似的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你总是在背后说我,还是我每次都赶得这样巧……”
程晋臣道:“这自然是凑了巧了。可知世间许多误会的事,也是从这而来,妹妹的性子我自然最懂,她不是那种人。”
赵曦知道:“她不是那种人,可我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不过,比如今日的事情,是我背地里跟人说十三叔,给你听见了,你难道无动于衷?”最后一句,赵曦知却是看着养真的。
养真笑道:“有些怪,怎么桑姑娘之于晋王殿下您,就等同于十三叔之于我吗?我可不这么以为。”
赵曦知说道:“我只是随口打个比方而已。”
养真淡淡道:“这也没有什么可比性。”
赵曦知本已经压下气了,此刻忍不住又有些犯恼,见养真这般淡定自若地反驳自己,便脱口说道:“但是我却觉着没什么,十三叔之于你而言,自然是极重要的人,桑姑娘之于我也是如此。你要是说桑姑娘跟我的关系,和你跟十三叔的关系不同所以没有可比性,那我想问你,你难道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件事?”
养真听了,知道赵曦知的意思,他是在提醒自己,跟赵芳敬“定亲”的那位王家姑娘,长相跟她酷似。
“我当然没有忘记。”养真回答。
赵曦知眼神有些冷峭地看着她:“我本来以为你的反应要比预计中要激烈的多,没想到是我低估了你。”
程晋臣还不知此事,他看看赵曦知,又看看养真,满眼疑惑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可又不便擅自插嘴去问。
养真心里却想:“如今他只看见那王家的女孩子长相似我,就已经如此。如果他知道了十三叔本意是想李代桃僵瞒天过海地娶了我,不知道又会是怎么暴跳呢。”
养真便说道:“其实我觉着此事见仁见智而已,毕竟人跟人的眼神不同,我也打个比方,就好像殿下你喜欢的人天下无双,可别人就未必那么以为了。同样。殿下觉着那个人如何,可事实上到底像不像,谁又能说得清呢?”
赵曦知见她又提桑落,又说了最后那句,忍不住走到养真跟前,他放低了声音道:“你难道不信我说的?这些日子来难道你一次也没去见过那女子?”
养真说道:“见不见的,有什么打紧?最主要的是十三叔喜欢,那就随他去罢了。”
“你、你……”赵曦知的眼中透出恨铁不成钢之色,“乔养真,我是该说你太单纯呢,还是该说你无知者无畏。”
养真道:“怎么,难道对我来说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赵曦知尽量压低了声音,道:“十三叔是何等矜贵无上的人,他要是、要是选了那女子,这显然是说他对你……有那种、那种不伦的心思,不管他自己知不知道都是这样!这如何了得?!你居然还没事儿人一般!”
养真冷冷地说道:“殿下慎言,一来我没有见过那人,并不知道究竟。二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你就一心认定十三叔是冲着对方的容貌而喜欢上的?难道就不许十三叔喜欢她的人品吗?殿下既然尊敬十三叔,是不是也该对他有一份格外的信任?怎么不由分说地就开始怀疑他的为人?”
这两句话声音不高,却将赵曦知的嘴堵的严严实实。
“这……”赵曦知竟无言以对。
从那日目睹那王家女子的容貌之后,赵曦知满心满脑的都是无法置信的震惊,同时下意识地便认定了赵芳敬是对养真有那种心思。
毕竟两个人长的太像了,完全容不得赵曦知去考虑什么别的可能。
如今听养真义正词严地说了这番话,赵曦知才彻底愣住了:是了,似乎还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虽然可能性很低。
“是、是十三叔跟你说的?”他试探地问。
养真道:“不必他说,我自己知道。”
赵曦知看着她不动声色淡然的神情,半天才道:“虽然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我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我可不信这只是巧合。”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再开口。
程晋臣本来在旁边冷眼瞧着,后来养真说那几句的时候却没有特意放低声音,所以程晋臣竟听了个着,只是还不知他们两人到底是在说什么。
小公爷看到现在才上前一步,道:“是有什么事吗?”
养真垂了眼皮,道:“没什么,只是晋王殿下有事要去了。恭送殿下。”
赵曦知说道:“免礼,免送。”他扔下两个字,转身往外大步流星地去了。
养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殿下留步。”
赵曦知回身。
养真含笑:“方才忘了一件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
养真屈膝:“殿下不日将左拥右抱,随心所愿,我自然要先恭喜殿下。”
虽然桑落不能为王妃,这让赵曦知多少有点美中不足。但是毕竟自己向来喜欢的人终于要留在身边了,的确是“随心所愿”,原本也是赵曦知十分高兴得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