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不忙。”言秉初说道。
两个人就那么寒暄着,谁都没有问什么私人问题,也不显得尴尬。
“先生,你……”刘夏本来想问什么,但是却看到对方视线一直落在病床上,“落落……”
刘夏轻轻的唤了一声,她看见李尔落动了,立刻走到病床前。
“落落……”刘夏不敢大声,只怕吓到她。
从言秉初这个角度,能够清楚的看见她纤长的睫毛闪动,眼睛慢慢睁开。
刘夏一直闷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喘上来了,泪腺也有些不受控制,她弯腰抱住她,“你终于醒了……”
朦胧间李尔落只觉得颈间凉凉的有什么液体滑过。
从言秉初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刚睁开的双眼,漆黑沉静、波澜不兴,一眼望进去,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渊涧。
而现在,那双清寒的黑眸正一瞬不瞬的呆望着。但是,他能感觉到那双漂亮清澈的眸子里,散发出的悲哀。
缓了好久,李尔落才弄清现在是什么情况,深邃的眼眸中渐渐浮起越来越深的笑意。
与开心无关。
她把刘夏推开,双手从宽大的病号服中伸出来,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刘夏从来不喜欢哭的。
李尔落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男人的身上,眼前的身影与那天晚上她看见的模糊轮廓很吻合。
“是这位先生把你救起来的,一直在照顾你。”刘夏向李尔落简单解释。
“谢谢。”她的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来丝毫声音。
言秉初眉头微蹙,“我去接杯水。”
刘夏却有些紧张,把医生叫过来问什么原因。
今天的医生不是Kevin,有些年长,“不用担心,因为昏迷时间太长没有说话导致的,过一会儿就会恢复的。”
医生又做了一些其他的检查,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就离开了。
言秉初回来不仅带了水,还有清淡的白粥,水的温度刚刚好,李尔落喝了一些才感觉自己像一条死鱼又活过来了。
至于粥,李尔落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虽然饿的五脏六腑都快被自己消化掉了,但还是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吗?”刘夏本来想喂她,但是李尔落坚持自己来。
本来想把碗放下,但是看到刘夏担心的眼神,李尔落又不动声色的喝了三分之一。
“刚醒来不宜多食,下午再吃也好。”言秉初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淡淡的开口。
李尔落和他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今天几号了?”李尔落问道。
声音有些嘶哑,却一点都不刺耳,还有一些别样的味道。
“28号,你高烧昏迷了三天。”刘夏应着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只一秒,李尔落的表情有些破裂,“你回国吧。”
“为什么?”刘夏有些不解。
“后天是什么日子,你说怎么了?”李尔落无比庆幸在自己醒来以后,没有被失恋的情绪冲垮,还能清醒的想着刘夏后天的考试。
刘夏主修的法学,她这场考试真的是准备了好久,她们两个都知道这个考试意味着什么。
“你刚醒,我不能走。”刘夏说的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李尔落沉默了两秒,看着她,“刘夏。”
室内久久的沉默。
刘夏心里在无声的撕扯着,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好,我回去。”
她知道李尔落的心思,朋友可以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但从来都不应该成为负担。
李尔落从来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任何人。
如果有一天她是了,她会主动把自己卸下去,就像林景。
“你刚醒……”刘夏还是有些担心的。
“没关系,这位先生是个好人。”或许是为了不让刘夏担心,李尔落笑的有些明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言秉初被突然发到好人卡,有些意外,他嘴角微翘,“嗯,我是个好人。”
病房里凝固了几天的空气在这一刻终于显得有些松动了。
“好,那我现在就回去了。”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也没有必要再拖泥带水。
刘夏一向是个很果断的人,况且那边的考试时间真的挺紧。
“我爸妈那边……”帮我瞒过去。
“知道了。”李尔落的话没说完,刘夏就应了,毕竟是玩过家家、穿一条裙子长大的人。
言秉初说送她去机场,刘夏拒绝了,李尔落刚醒,她一个人在医院刘夏不放心。
虽然跟眼前的男人不熟,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但就这两天的相处下来,刘夏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的。
说了再见刘夏打车去机场。
言秉初回到病房。
“我想出院。”李尔落说。
“你才刚醒。”言秉初说。
李尔落看着他,“这里很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言秉初的错觉,他发觉这句话有一点点撒娇的味道。
“好。”
言秉初办好出院手续的时候,李尔落已经穿好了衣服。
羽绒服是自己的,但是身上的米色家居服她一点也不眼熟。
听刘夏说自己是在他家里住了一天后才去医院的,李尔落看着自己身上换的衣服,用目光询问他。
“女佣换的。”言秉初说。
李尔落笑了笑,没说话。
考虑到她刚醒来,言秉初刻意放缓了步伐,跟在她身侧稍微靠后一点。
他车开得很慢,李尔落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雪已经化了,嘴角不禁露出一个苦笑。
有些东西,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人心都是如此,更别提一场雪了。
你我之间,爱情竟如此淡薄。
“随便一个酒店把我放下就好。”李尔落说。
言秉初余光扫过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缓缓道,“你的东西还落在我家。”
“好,先去取。”
车停了,李尔落看着眼前的房子,觉得人可真奇妙,明明自己在这里住过一晚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跟着他进去,看着北欧简装的房间,跟他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丝毫不差。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李尔落就下楼了。
言秉初把她送到玄关处,视线扫过她的腕骨,发现她开门的手上还留着打点滴时留下的淤青。
李尔落迈开脚步,抓住门的手还未来得及用力,突然间一阵眩晕,只觉得天旋地转,那点体力支撑到现在她已经尽力了。
“小心!”
言秉初长臂一揽,把她抱回了卧室。
第5章
“你……还好吗?”言秉初把空调开到一个比较高的温度。
李尔落很清醒,这是她醒来最清醒的时候了。在医院刚醒来的时候脑子一片混沌她无力感伤,况且刘夏在她不想让她担心。
现在那种灭顶的难受又一次涌向她,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疼得她更加清醒。
室内的空气寂静的让她几乎窒息,该怎么回答他呢?
她很不好。
听着她虚弱的呼吸,以及不想言语的样子,言秉初也不恼,“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叫外卖,你稍微吃点。”
言秉初先为她倒了一杯温的牛奶,搁置到床边的柜子上就出去了。
牛奶在玻璃杯中不动声色的微晃,平静下来后的液面恰到好处的保持在标准的三分之二处,残留着一丝温暖而惬意的温度。
是言秉初的风格。
言秉初再次进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窗外已经看不见阳光,夜色悄悄的侵蚀着。
意料之中,言秉初看见桌子上的牛奶没有喝过的痕迹,把叫的外卖递给她。
这次不是粥了,是一份李尔落叫不上名字的面,总之也很清淡,在美国这种地方能叫到这种外卖也真是难为他了。
李尔落吃了几口,又吃不下去了,而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那个专属的铃声,李尔落不看手机都知道是谁。
她的脸变得惨白,好像有什么东西攥住了心脏,手机每响一声,那东西抓的力道就重上一分。
接还是不接,她想听林景的解释,想听林景跟她道歉,想让林景哄她……
只是李尔落准备接的时候,电话挂断了。
原来缘分尽了竟然是这种场面,李尔落苦笑着,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言秉初看到那个手机上亮起的名字以及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想悄悄退出房间。
“别走。”她声音淡淡的。
言秉初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她。
“帮我丢掉。”李尔落说。
言秉初看着她伸手递过来的东西——她刚刚接电话的手机以及那个饰品盒子,言秉初把视线转移到她脸上。
红红的眼眶,泪痕布满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他把东西接了过来。
言秉初把手上的东西和客厅的垃圾一起扔到房子外的垃圾桶里,明天就会有人收走。
是真的扔了。
言秉初回到楼上,看到自己的卧室灯没有打开,这时候已经被夜色完全吞没了。他没有什么想法再进去,于是转身去了旁边的客房。
李尔落靠着墙角坐在地上,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回头。
这么多年的感情,林景这个名字、这个人,早已经像骨头一样融进她的血肉,突然间剔除掉,那种蚀骨的痛,那种空荡荡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她受不了……
但是李尔落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这种感觉她已经持续一年了,只不过是这次的现实逼迫她承认罢了。
就算她今天接到了他的电话,听他解释是误会一场,但是以后的日子,他们会有无数的争吵,无数的解释。
他们之间,怎么会走到今天这种无路可走的地步?
李尔落现在就是一条濒死的鱼,只要林景一滴水,她就会活过来,哪怕知道前面不会幸福,没有结果没有未来。
这样太可怕了,她不能这样,她不要这样。
“当当……”
言秉初正半躺在看书,听到房门被敲响他还有些意外,“请进。”
李尔落看着他,穿着深色偏休闲的家居服给人一种深邃的宁静,而透过V领露出的锁骨,无端添了几分性感。
言秉初注意到她进来看向自己的目光,跟白天似乎是不一样,就好像是在看……
嗯,猎物。
这个想法只一秒就被她印证了。
“有女朋友吗?”李尔落问。
言秉初淡淡的看着她,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我们上|床吧。”
李尔落开始解衣服的扣子。
言秉初面色从始至终没有丝毫的波动,单单直视着她的眼睛。
空气中很安静,只有她解衣服细细碎碎的声音。
眼看着最后一颗扣子就要解开,言秉初把手上的书合上,走到她面前攥住她正在解衣扣的手。
“我第一次,没病。”李尔落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言秉初看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眶和平静的脸,该怎么形容呢?视死如归的无畏?
“做吗?”
“不做。”
李尔落垂下脑袋,重新系上刚刚解开的扣子,没有再看他,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言秉初看着关上的房门,她毫无生气的表情还残留在他眼前,还有那单薄的身体……
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终于,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言秉初打开房门,看见她穿着她自己的衣服准备出去。
“去哪?”言秉初问。
“酒吧。”
不知道为什么,‘酒吧’两个字让言秉初有些微微的恼火,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很清楚,她去酒吧当然不是为了喝酒。
言秉初想叫住她,但是叫她回来又能怎样?和她上|床吗?
最后玄关处传来关门的声音。
言秉初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他和她只是比陌生人近一点的关系,他怕麻烦,不想牵扯太多。说起来这几天他做的事情已经有点不像他了,他是一个性格很淡的人,像这种善事他很少做。
而她现在只是想找个男人忘掉另一个男人,只要是个男人就行,所以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言秉初把茶几上玻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上楼。
继续看着他那本没有看完的书——《THE RED BOOK》,只是眼神却有些无法集中,他难得的有些烦躁。
不久,还是把书合上了。
看了看墙上挂的表,距离她出去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想起她刚刚解衣服的手腕,那么细,手背上打点滴的淤青还很明显,昏迷了三天以及今天醒来几乎是没吃什么东西,连走路都有昏倒的趋势。
她刚刚说什么?第一次?就她现在的身体……酒吧什么地方,她现在这个样子经不起那些男人折腾。
他拿出手机,才想起来没有她的电话,就算有,她的手机也被他扔掉了,亲手。
言秉初换好衣服,开着车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得找着,这样找不是办法,就凭她那种绝望心死的状态,说不定直接找个男人现在已经在酒店了。
言秉初心里有些着急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他拨通了Kevin的电话。
“在哪儿呢?”言秉初问道。
“在家呢!怎么了,你捡的小姑娘又生病了?”Kevin条件反射的说道。
“她……去酒吧了,你看有没有什么认识得人,找一下。”言秉初说。